對自家庶女們的表現,範夫人和範三夫人都覺得十分丟臉,不過當着新女婿的面,自是不好當面斥責她們,用過午飯,範太傅便帶着孫女婿和兒孫們一起去了外書房,老人家那裡收了幾幅好畫,要讓孫女婿鑑賞一番。
男人們走了,範夫人便打發姨娘們及範安菊回去,姨娘們自是無異議,倒是三房的四姑娘不想走,她想着範安陽都應了會給範安菊添妝,自己也是她的姐姐,她怎麼能厚此薄彼,只應承範安菊一個人。
五姑娘也不想回去,可是她不敢再犯事,嫡母起身,她就乖乖跟着走,四姑娘扯住她,“你真的要乖乖回去?”
“走吧!人家母女有悄悄話要說,咱們再留下去,豈不是惹人嫌?”五姑娘嘆了口氣反拉着四姑娘走。
丁嬤嬤把她們都送走之後,親自守在房門外,讓範夫人能好好跟六姑娘說話。
範夫人還能說什麼,無非是再提醒女兒,爲人媳、爲人婦要注意些什麼事情罷了!
看着女兒精緻的五官,範夫人不禁深深嘆息,“這些事情,我和你外祖母都教過你,又有範嬤嬤跟着,照說我應該放心的,可是我這心就是一直揪着,放不下啊!”
範安陽笑,“您就放心吧!就是真有什麼應付不來的事,難道女兒還不知使人送信回來討救兵嗎?”
範夫人聽了直笑。“說的也是,不過也不能常這麼做,老讓孃家人替你出頭。次數多了,只怕反會招人厭,女婿也會覺得岳家老壓着他。”
“我懂的。”
範夫人殷殷教誨,就怕女兒在婆家吃虧,又怕女婿和女兒不同心,雖說是她孃的孃家,可是當家主母是杜夫人小萬氏。出嫁的姑娘可不好插手管孃家事,就像大萬氏意圖插手管小姑兒女的婚事一樣。丁老夫人也不好干涉侄媳婦太多。
世事多是相對的,範安陽點頭表示記下了。
母女兩一聊就是一下午,要送女兒和女婿出門,範夫人自是萬分不捨。可是女兒已經出嫁了!想留,也留不得。
馬車一出範府,墨香立刻悄聲回稟,“您和姑爺一回門,高家就遣人上門了。”
這話說的,範安陽沒好氣的瞟她一眼,“你這樣說,好像高家是故意挑我回門時,才特地上門去似的。”
“本來就是啊!”墨香難得板起了臉。“您出閣那天,大少奶奶孃家只着人送禮,沒人出席。敬茶認親那天,大少奶奶還不適不克出席,說不定就是被她孃家人氣的呢!”
“你們這樣不行,得改一改,就是咱們私下說話,也得記着分寸纔好。不然難保那天被有心人聽了去,就成了她們懲治你們的把柄。”想到母親今兒的叮嚀。範安陽不由提醒墨香。
墨香也不是傻的,主子這麼一提點,她自然就醒過味來了,“姑娘說的是,奴婢大意了。”
“還有,我已經成親了,你們幾個得改口啦!不能再叫姑娘、姑爺,要喊二少奶奶和二少爺,不然落在我那位好婆母眼裡,可就成了責罰你們幾個藉口。”
墨香頻頻點頭應諾。
杜雲尋比範安陽還早知道高家派人去了家裡,方嬤嬤一得了消息,就立刻使人給他送消息。
新來的小廝阿南笑嘻嘻的跟他道:“這幾天天寒,高家老祖宗染了風寒,說是想曾孫女了,使人要接大少奶奶回去小住。”
“老太爺怎麼說?”
“老太爺很爽快的讓大少奶奶回孃家陪老人家,不過小小姐和大少爺都沒去,小小姐太小了,老太爺不放心,怕她過去染了病氣就不好。至於大少爺這幾天都跟在老太爺身邊。”
杜雲啓兄弟都有官身,只是未領實職,杜相正在爲長孫謀官外放,高家不說出手幫忙,高尚書父子幾個還不時下絆子,讓杜相很是氣惱。
大家心知肚明,高家父子爲何要扯杜相後腿,還不是因爲杜老夫人在外頭亂放說話,說什麼高家女教養不好,還拿個名不經傳的小官女兒來與高家女相比。
誠然,杜大少奶奶確實有錯,但杜老夫人身爲太婆婆有怨言,也不該往外放話啊!這是家醜外揚,不只損了高家,也傷了杜家。
高家老祖宗既氣當家的兒媳和孫媳婦們,家裡這麼多人,怎麼就沒有一個注意到,高明亭身邊的奶孃有問題?老人家氣惱高明亭的不懂事,對大萬氏在外頭放話,更加上火,於是範安陽出閣那天,她病倒了!高家人因此無人有心出席喜筵。
卻不想高明亭爲此竟惱上了孃家,範安陽敬茶認親那天,她連牀都沒法子下。
回到杜府,小兩口自是要先去長輩那裡請安,杜相正在和幕僚議事,大老爺也在,所以他們兩個就往正院去,杜夫人正在和孃家來人說話,沒空見他們。
“回去吧?”
“要去探望一下大嫂和小念念嗎?”範安陽問,杜雲尋想了一下搖頭,“不了,我們回去吧!”
回到新房,各自洗漱更衣後,夫妻兩坐在內室臨窗的大炕上,墨香帶着人幫兩位主子烘發,待烘乾後,一一梳順了,杜雲尋拿了根髮帶把頭髮鬆鬆的束在腦後,看墨香要爲範安陽梳髮髻,便道:“跟我梳一樣的就好。”
二少爺發話了,丫鬟們對看一眼,轉頭望向範安陽,見她頜首,便尋了條大紅織錦的髮帶,幫她梳了條辮子。
不多時,杜相就使人來道,讓各房自在院中用飯就好。
用過飯之後,杜雲尋才低聲對範安陽道:“北方有好些地方遭了雪災,祖父近來可能都不得閒。”
“我看祖父都帶着大哥,你看了不會吃味兒?”
“我吃什麼味兒?”杜雲尋笑,“祖父和父親對大哥都寄予厚望,要出頭自然要比旁人辛苦。”
範安陽笑他,“哎呀!你心無大志。”
“是啊!對了,昨兒你畫的那張秋夜圖,我在想,是不是可以換個畫法?”
“哦,換什麼畫法?”
夫妻兩個說起畫畫就渾然忘我,墨香和硯月幾個在外間相對失笑。
正院裡,杜夫人正對着她娘遣來的陳嬤嬤哭得聲嘶力竭。
“二姑太太您別哭啦!”陳嬤嬤很是無奈,連着兩三天都要對着姑太太們的哭臉,叫人怎麼高興得起來啊?
“難道我連哭都不成啦?”杜夫人哭紅了眼,聞言氣的重重拍桌。
陳嬤嬤苦笑,“自然不是啦!太太也知道您受了委屈,只是,您當初話說得太滿,大姑太太和三姑太太都跟婆家打了包票,一定能把閨女兒嫁到相府來的。”
可是沒想到卻會被相爺派人送了回去,這不啻是打臉嗎?黎家和尤家怎麼咽得下這口氣啊!當然就把氣出在兩位姑太太身上,女兒被遣回家,還不輕不重的被說了幾句,公婆、丈夫都怨她們,女兒也怨,她們自然要回孃家訴苦抱怨的。
萬六太太被女兒及外孫女們哭得頭疼欲裂,只得派心腹過府來探問。
杜夫人哭得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總算把迎親前一晚發生的事作了交代,陳嬤嬤聽完之後,額角青筋直跳,莫怪自家少爺會堅持把自家的姑娘們全接回去。
明擺着,杜家的少爺們視二姑太太的孃家親眷如洪水猛獸,防備得緊呢!陳嬤嬤悄悄打量着哭得梨花帶淚的二姑太太,心裡暗歎,虧得太太還誇二姑太太聰明,與長房的老姑太太大萬氏同爲杜家婦,她卻能在杜相和大老爺跟前站穩腳跟。
其實仔細想想,二姑太太也沒很厲害啊!要不然,杜府的兩位少奶奶就會是萬家女,或是兩位姑太太的女兒了!
陳嬤嬤心道,回去還是勸勸太太,別再想着把孫女或外孫女嫁來相府了,二姑太太並不如她說的那麼受相爺及二姑爺看重,聽說自相府二少爺娶妻那天起,二姑爺就一直歇在妾室那裡,完全不踏足正院。
“陳嬤嬤?陳嬤嬤?”杜夫人用力搖着陳嬤嬤的手,陳嬤嬤好半晌纔回過神來,杜夫人哭着讓她回去要她爹孃來相府給她撐腰,聽得陳嬤嬤的臉比吃了黃蓮還苦。
“二姑太太您一開始就做差了,您就不該一直留着兩位姑太太家的姑娘在家裡做客,您瞧瞧兩位少奶奶的出身、相貌,無一不是拔尖的,不是奴婢滅自家威風,實在是她們拿不出手啊!可是這男人,屋裡頭是這樣端莊大氣的元配,自然是希望其他侍候的,是溫柔解語的嬌花,全心的倚賴着他的女人。”
杜夫人不懂,陳嬤嬤只得挑明瞭說,“您太咄咄逼人,兩位姑太太家的姑娘表現得勢在必得。”看杜夫人猶一臉茫然,陳嬤嬤深吸口氣,問:“哪!您想想,您小的時候,太太要您吃蔬菜,越逼,您就越發不願吃了,是吧?”
杜夫人頜首,她現在還是不願吃蔬菜。
“您越想讓兩位杜少爺與咱們家結親,他們就越不樂意。”陳嬤嬤見杜夫人恍然大悟的模樣,暗鬆口氣,“若是您當初沒留兩位表姑娘在府裡住着,兩位杜少爺也不會處處防備着,臨到迎親前幾日,才把人接來,他們不及防備,表姑娘她們自然也就能成事。”
杜夫人爲之扼腕,“你怎麼不早說呢!”
陳嬤嬤心說,誰知道你會這麼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