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當天宮裡設宴,杜相父子按例都將出席,而他們的妻子也都是誥命夫人,按理也應出席纔是。
然而大小萬氏這對姨侄婆媳,不巧都是繼室,杜相早年娶大萬氏是被逼迫不得已爲之,大萬氏進門後,品行不佳屢屢生事,杜相干脆就沒幫她請封誥命,直到長子中了進士,他才爲大萬氏請封。
這種事在大燕朝屢見不鮮,繼室進門後,夫家要觀察其品性,故都會將請封一事壓着。
至於小萬氏,她是大萬氏做主,在前頭夫人過世後未滿一年就進門,那會兒杜大老爺還在任上呢!回京述職之後,杜大老爺曾想幫她請封,不過被老父壓下,讓他緩幾年再說。
因爲杜相一直很後悔,自己太早爲大萬氏請封了!
有了誥命身份,大萬氏行事越發有恃無恐,最後讓與自己相依爲命的妹妹震怒,從此不相往來。大媳婦過世後,她趁他不在京城,越過自己這個丈夫,把她家侄女給娶進門的。
萬老姨娘對他們杜家是有恩沒錯,但不代表他就願意無止盡的爲萬家付出,再說,萬老姨娘身爲杜家的妾室,爲夫主守貞養育兒女,不是一個妾室應爲之義?
爲何總是拿此恩來要挾篏制自己呢?
當年杜相忙着站穩腳跟,而且大萬氏的不着調,正好讓那些視他爲眼中釘的老傢伙們竊喜不已。覺得有這麼一個扯後腿的妻子,杜相能爬得多高?只是他們沒想到,杜相愣是爬到高位。妻子不着調?沒事,他仁厚念舊,所以他沒有休妻,或是讓妻子死得不明不白,而是與她分府別居。
皇帝還因爲他忙於國事,無力去管束妻子言行,致使杜府名聲有損。而感到歉疚。
請封誥命之後,每年宮中年終設宴。杜相難得與大萬氏一同出席,因此大萬氏早早就準備好,在赴宴的途中,要與丈夫要求什麼。這一天她早早就乘車來了新府。
杜大總管領着一衆管事親迎,大萬氏在心腹丫鬟的扶持下上了暖轎,進了二門,就看到杜夫人婆媳三人候在門前。
她掃了神色蔫然的杜大少奶奶一眼,又轉向那個看來漂亮得像春日裡鮮亮花骨朵般女孩。“喲!可真是難得啊!不是說你們婆媳兩個都病了嗎?怎麼還能來迎我啊?”大萬氏陰陽怪氣的道。
杜夫人噙着笑,“姑母難得過府一趟,侄女兒再怎麼難受也得撐着來接人!”
“哼!”大萬氏冷哼,她可沒忘記,杜雲啓成親時。就是她這好侄女讓看門的婆子把她們全鎖在園子裡,讓她的計劃胎生腹中。
她嫌棄的看着杜大少奶奶說:“瞧你這死樣子,大過年的。你這幅要死不活的死樣子,是做給誰看啊?”就這瘦骨嶙峋的樣子,難怪生不出兒子來,要是老頭子應允她,讓她把外孫女嫁給長孫,也不會生生把個男胎給折騰沒。
不待杜大少奶奶反應過來。她捏着帕子瞪着範安陽,“我聽說。現在這府裡是歸你管的?”
“是。老夫人,外頭天冷,您要不要先進屋再說?晚上宮裡設宴,您穿這一身,可夠厚?”
大萬氏微愣了下,她還沒來得及回答,範安陽已招手讓人侍候她去議事花廳,到了花廳,範安陽領着大萬氏進暖閣,杜夫人跟在後頭,一雙眼都快着火了!
這個死丫頭,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她這姑姑兼婆婆每回來新府,不狠狠的搜刮一番,是絕不肯輕易鬆手的,那暖閣裡的擺設,全是她耗費心力去搜羅來的好東西!前朝的古畫,現今盛行的寶石盆景,還有各式各樣的古董擺件,每一件都是她的寶貝啊!
杜雲方是唯一在內院迎接大萬氏的男丁,往年兄長們不在府裡,祖父和父親要帶他在外院見見世面,母親都不肯,今年兩位兄長們回府,母親想要他跟着哥哥們,隨祖父他們在外院接待客人,祖父卻不提此事了。
祖父沒提,父親也沒說,母親叫他自己開口,可他哪敢啊!不用祖父和父親說什麼,只消二哥掃他一眼,他就雙腿發軟了。
他寧可跟着母親迎接祖母,可是看到年紀沒比他大多少的二嫂,竟然敢跟祖母說話,還沒被罵,杜雲方覺得二嫂真是太厲害了!
不過他畢竟是個男孩子,要他一直跟着這些女人們,他纔不幹呢!看她們進了議事花廳後,他便拉着杜雲蕾腳底抹油,溜了。
等到大萬氏問起這個孫子時,他早就已經溜得不見人影。
“你說你有什麼用?連個孩子都看不住。”
當着兩個媳婦的面被罵,杜夫人那張臉雖是抹粉塗脂,卻掩不住脂粉下的慘白臉色,範安陽偷眼看去,頗爲她的狀況擔心,悄悄與墨香交代,“叫人注意着點,我看夫人好像快昏倒了。”
“您放心,晚上夫人也要赴宮宴,所以她今兒是絕對不會暈倒的。”範嬤嬤悄聲道。
範安陽想想也是,若是現在暈倒,那晚上的宮宴就正好順理成章的被不用出席了!
大萬氏果如杜夫人所怕的那般,見了什麼東西都好,什麼東西都要,杜夫人身爲媳婦,豈有拒絕不給的道理?只得咬着牙應諾,一邊還不忘狠狠的瞪向範安陽。
範安陽纔不會將之放在心上呢!
大萬氏是杜相夫人,但是,在新府,並未爲她準備住處,之前她來新府,都是安排她住到園裡的院子去,可自從杜雲啓成親那次被關在園裡出不來的經驗太過深刻,杜雲尋成親時,大萬氏就千方百計的要去杜相的院落住。
誰知竟然還是被擺了一道,那日被人領着逛來逛去,最後怎麼進得園子也不知道,氣得她一晚上睡不安枕,早上起來就落枕了!
範安陽現在當着家,知道大萬氏要過府來,與杜相一同進宮,她便思量了許久,從顧嬤嬤等人口中得知,這一位是見什麼都要的脾氣,自然是不可能領她去杜相那裡,杜相要是肯讓她進他住處,杜雲尋成親前一晚也就不會讓人耍着妻子了!
那往那裡安置這位太婆婆呢?她和杜大少奶奶那裡是不可能的,她們是孫媳婦,怎麼好委屈太婆婆這尊大佛將就她們的小廟呢?也不好去兒子媳婦房裡小歇不是?
議事花廳最是氣派,暖閣才讓杜夫人好生收拾過一番,用來招待太婆婆再適合不過了!
至於大萬氏開口討要屋裡的擺設,那是她們婆媳姑侄兩的帳,就讓她們自己去掰扯吧!
看那對姑侄婆媳像對鬥雞似的,你來我往互相爭奪,範安陽小聲的道:“太婆婆,婆婆您二位忙,我還有事,先忙去嘍!不用招呼我,我去了!”
說完就帶着墨香等人揚長而去,大少奶奶見狀也不招呼一聲,跟在範安陽身後走了。
大萬氏與小萬氏爭搶到最後,小萬氏突然福至心靈,吆喝道:“姑姑您跟我討要也是沒用的,現在這個家歸老二媳婦管,您要什麼,得她答應才成。”
一心想撈好處,跟侄女吵得口乾舌燥的大萬氏一聽差點昏倒,“你不早說!”
小萬氏氣咻咻的哼道:“您老一上來可有讓我說話的機會?”
大萬氏斜睨她,“哼!你跟我吵,那嘴可是沒停哪!”
姑侄兩個各自找了張椅子坐下,大萬氏拍拍那柔軟厚實又暖和的坐墊,“這墊子可真紮實,用料真是足,那像給舊宅的用度,吃不飽餓不死的。”
小萬氏接過青青遞過來的茶,試了溫度後便一口飲盡,“您老也別抱怨了!公爹每個月撥往舊宅的用度,可不比新府少呢!”
“你又知道了!”
“我那天去外書房找相公,悄悄聽郅了一些,姑姑,你回去好好的查個仔細,可別讓人挖自家銀錢去填孃家的坑。”
大萬氏聞言厲聲道:“她們敢!”
“怎麼不敢?”小萬氏索性挑撥個夠,“那天我聽我嫂子說,她們兩個的孃家,近來買房置地手頭上寬裕得很哪!”
“她們跟我說是,她們孃家人做生意賺的。”
“姑啊!您傻了不成,她們兩個的孃家,是做生意的料?要真是,那進門這麼些年,跟您那兒挪用的,是不是該還您先啊?”
大萬氏眉頭一皺,思量了好一會兒,“行啦!我心裡有數了!對了!你當家當的好好的,怎麼會被奪了權?還是交在這麼一個黃毛丫頭的手上?我聽人說,她管得還不錯?”
小萬氏想起此事就氣,“哪是她管得好,是顧嬤嬤幫襯的好,不過您老放心,顧嬤嬤那天對我孃家人不敬,被公爹去了差事,您就等着看吧!這一兩天,肯定要讓她丟醜!”
杜相下令不許她的姐妹及其家人再上杜家門,小萬氏覺得面子裡子全沒了,可僅僅只拉扯下顧嬤嬤一個人,她不甘心啊!因此她便讓喜嬤嬤去連絡她的親信管事們,叫她們要儘量給範安陽下絆子。
大萬氏點頭,沉吟半晌後,遂指着暖閣裡的擺設,“你讓人去跟孫媳婦說一聲,讓人把這些東西全打包了,先給我送去舊宅,我回家就要看到。”
小萬氏差點吐血,瞪着悠閒喝茶的姑姑,怎麼還沒死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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