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平靜了數日,墨香見瑞香和硯香還在姨娘跨院裡盯着,範安陽身邊少了人侍候,不由便勸,“要不要把硯香她們調回來?”
“不急,外祖母纔回去幾日,她就急着動手,豈不是擺明了,動手腳的就是她?”
“您怎麼確定她一定會動手?”
“因爲,她的肚子還在啊!”範安陽笑嘻嘻的道。“不過夫人也真是的,家裡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她還能裝。”
方嬤嬤撇嘴道,“她們萬家慣是如此的,倒也不足爲奇了!”
範安陽不由好奇,方嬤嬤是跟着杜相元配方氏進門的,對大萬氏如何進的門最是瞭解,範安陽雖知道一些,但總不夠仔細,這會兒聽方嬤嬤講古,聽完之後,頗有茅塞頓開的感受。
“原來當初是那位老萬姨奶奶做主的啊!”
方嬤嬤點頭,“老萬姨奶奶是好意,當然,又能帶擎自己孃家一把,誰不想?只是老夫人進門後,什麼都緊着萬家,生了二老爺之後,大概覺得有兒子了,有底氣了!就開始搓磨大老爺,虧得咱們大老爺聰明,纔沒被老夫人給算計去。”
方嬤嬤搖搖頭長嘆一聲,“不過婚事上,到底沒逃過劫數,本來好好的婚事就讓老夫人攪和了,若不是老夫人想給她侄兒討您那大姨母爲妻,只怕老太爺還不會震怒。”
手太長了,伸到小姑子婆家去,這不用說丁老夫人生氣,杜相也火大啊!
“後來前頭夫人去了,老夫人等到老爺孝期一滿。就急急給他娶繼室。”老夫人打定了主意,要把自家侄女兒弄進門來當長媳,沒達目的絕不放棄。
方嬤嬤又道,“依奴婢看啊!夫人和老夫人的脾氣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之前想攪了兩位少爺的婚事。只不過,她運氣不佳,老太爺和大老爺壓根不理會她。”
當年杜相忙着公事,大萬氏才能鑽了空子,攪和了杜大老爺和丁文芙的婚事,有此前車之鑑在。杜相怎可能再讓長孫婚事出錯?
“這和夫人還在裝有喜,有什麼關係啊?”竹香不懂。
“夫人如今的執念已有所不同,她現在想的該是怎麼把當家大權搶回來吧?”範安陽有點懂方嬤嬤的意思了。
萬家人很執着,一旦定了目標,不達目的絕不罷休。嗯,這種精神若用在旁的事情上,應該比較好吧?例如督促自家兒孫努力讀書上進,經商時用點腦子,別老是被人當冤大頭,還是說,因爲本錢都是算計別人得來的,花用起來便特別的豪氣不用心。以致於萬家不管做什麼生意,都賠得很慘?
“可是這和夫人有喜,扯不上邊啊?”
“你要能想懂。那你就跟夫人一樣了,你還想弄懂夫人在想什麼嗎?”方嬤嬤耐性十足的問竹香。
範安陽別過頭忍笑,竹香直搖頭,她纔不要和夫人一樣呢!
“明天要去昌平伯府賞花,硯香和瑞香不能去,你和墨香。還有夏蟬跟我去吧!”
“是。”竹香高興的點頭,墨香拉住她。喊了夏蟬去給範安陽準備衣服。
“您看,明兒賞花。是不是帶二姑娘一道兒?”賀璋家的提議,方嬤嬤附議。
“夫人以前也帶二姑娘赴宴過,只是往來的人略不足。”雖然杜相官位不低,大老爺職位也高,但架不住杜夫人自己不爭氣,在那些貴夫人面前露怯。
京里人都知,杜相夫妻不和,哪家傻子會棄杜相而巴結老夫人?因此舊府那邊一年難能有帖子,新府這邊邀約的帖子多不勝數,但杜夫人出席過幾回後,便被京中貴婦們給嚇怕了,她們說的話,十句有十一句她聽不懂,多出來的那句是關於尊稱和官銜。
讓杜夫人心生恐懼的這些東西,若非像範夫人她們那樣從小學習,就是如範安陽和王進苑她們由先生教授。
若如成親後才進入這個圈子,不是婆婆、妯娌們帶着,就是要好的同僚妻子互相幫襯。
杜夫人隨丈夫回京述職,老夫人想着要拿捏繼子和侄女兒,便自告奮勇爲杜夫人擔任引介她參加宴會的人,可惜,老夫人自己都尚嫌不足,姑侄兩因此鬧了不少笑話,杜夫人之所以會狠下心,毒害杜雲尋兄妹,其實有原由的。
青春少艾的當齡女,誰願嫁人做續絃,杜夫人覺得自己百般委屈,偏偏宴會上這些女人,話裡話外都在誇讚前頭許氏的好,提醒她要好好的照顧杜雲啓三個孩子。
杜夫人在這些人跟前受了氣,回頭想跟丈夫訴苦,可他永遠不在,她不再出席宴會,就算勉強爲之,也僅參加身份比杜家低的人家邀約,因爲身份比杜家低的,她們不敢得罪她,怕她會在丈夫耳邊吹枕頭風,進而去影響杜相的意見,她們不敢冒這個險,所以她們只會討好她。
因此方嬤嬤纔會說,杜夫人之前往來的人略不足。
杜夫人可以劃地自限,與這些拍捧她的人爲伍,但杜雲蕾不成,她姓杜,她得跨出去,看到別人的好,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而不是在一羣不如自己的人當中沾沾自喜,以爲旁人不過爾爾。
“去把嚴嬤嬤請來,我有事請問她。”
丫鬟們很快就把嚴嬤嬤請來,範安陽請她坐,嚴嬤嬤早知範安陽身邊有位宮裡出來的嬤嬤,看到範安陽的儀態,心道,那位宮養嬤嬤教的不錯啊!再一聊,得知是蘭妃娘娘宮裡出來的範嬤嬤,她微愣了下,蘭妃宮中並無姓範的嬤嬤啊!
怔忡間,適巧範嬤嬤進來請示,嚴嬤嬤看到她,怔愣的起身福了福,“範嬤嬤。”
“哎呀!原來是你啊!老太爺就是請你來教二姑娘的?”範嬤嬤態度很隨意,但嚴嬤嬤態度卻很恭敬。
“那可辛苦你了!我們二姑娘自小就被夫人慣壞了。你可得仔細教導,別讓她走歪了!”
“是,是。”嚴嬤嬤躬身應諾。
“範嬤嬤在宮裡時,肯定很兇,瞧。把嚴嬤嬤嚇的。”範安陽在旁笑着打岔。
範嬤嬤掩嘴輕笑,“您當誰都跟您一樣兒,沒把嬤嬤放眼裡啊?”
“哪兒啊!我沒把嬤嬤放眼裡,可我都放心裡啦!”範安陽嘻嘻笑,範嬤嬤笑着爲她捋了耳邊碎髮,“您看這事就這麼辦了?”
“成啊!反正有範嬤嬤掌總。不怕她們做怪。”
等範嬤嬤走了,嚴嬤嬤才正色回答範安陽的問題,“二姑娘倒也不是不懂事,只是要扳正的地方不少,若貿然讓她出門赴宴。怕她受到打擊,會前功盡棄,不如徐徐圖之。”範安陽願意帶小姑子出門露臉,嚴嬤嬤自然是高興的。
一來能開杜雲蕾的眼界,別老是坐井觀天,以爲那方天地便是天下,二來,開了眼界。嚴嬤嬤的工作也能輕鬆許多。
杜夫人把孩子慣得不知天高地厚,這樣的孩子出門與人往來,難免會得罪人而不自知。不怕明槍對仗,就怕暗箭傷人,讓人防不勝防啊!
“願聞其詳。”範安陽巴不得多點人幫着出主意。
“二少奶奶外家的姐妹,之前也到府裡過,旁人家舉宴,咱們家也可。別的不說,光是二少爺和您的畫。就能吸引不少人上門來。”
範安陽倒沒想過,以前在湖州還曾辦過宴會呢!進京後。因她要備嫁,再加上有個有亂神範安蘭,所以範夫人沒有辦什麼宴會的心情,出嫁後,大少奶奶是辦過宴會,卻是爲給她添堵的,那次杜雲蕾沒出席。
幸好沒出席。
範安陽暗拍胸口,她還記得那次,大嫂姨母家的庶女攀上了好親事,嫁到高家當嫡媳呢!可把高大夫人的妹子氣了個仰倒。
“我再和二少爺商量商量。”
杜相他們外院倒是常舉宴請客,不過範安陽不管外院的事,僅聽說而己,她若要辦宴會,定要先和長輩們說一聲的。
嚴嬤嬤雖沒立刻得到答案,但二少奶奶這麼說,就表示家裡舉宴有望,也不會像上次那樣,把杜雲蕾摒除於外。
想想看,明明就是在自家辦宴會,卻不讓她參加,那得多傷啊!
嚴嬤嬤聽說時,很同情杜雲蕾,覺得她兩位嫂子怎麼這般惡劣,後來聽聞杜雲蕾的言行,不禁要想,人家不讓她出席是有其道理的,卻不知當時杜夫人因要算計杜雲尋,纔不許女兒出席的。
嚴嬤嬤整個想歪了!哈!
提的意見得到重視,嚴嬤嬤心裡很樂呵,再加之見到了曾在皇帝身邊侍候的範嬤嬤,心道,看範嬤嬤和二少奶奶相處融洽,想來二少奶奶應是好的,二姑娘身邊那些個故意嚼舌根讓她聽見的,只怕是杜夫人刻意交代的吧!
嚴嬤嬤因此鐵了心,要好好的扳正二姑娘,那些愛嚼舌根,議論主家的,該好生收拾一番才行。
送走了嚴嬤嬤,範安陽對墨香道,“我倒是都疏忽了,家裡也該舉宴,邀請人來家裡走動走動。”
張姨娘生子,因是庶出,杜夫人又有喜,因此沒有辦洗三,大家也能體諒,滿月想來也沒法辦了,年關將近,這個時候纔想着要辦宴會,着實有些遲。
“等開春後吧!”墨香建議,“嚴嬤嬤剛纔說的是,京裡應有不少人對您和二少爺的畫作感興趣,只是專爲您二位的畫作舉宴,到時候這畫要擺那兒讓人欣賞呢?”
女眷不好去外院,男客又不好進內院。
“其實師父跟我提過,讓我們和小路、單師兄合辦畫展。”
單師兄的侄孫立了功,補了官留在西北肅州城當差,單珏城帶着侄兒們一路慢逛,沿途留下不少畫作,他炭筆爲主潑墨爲輔,其新作頗大氣磅礴,讓嚴池看了,都想往西北去一遭。
可把嚴筠嚇壞了,三申五令不許她爹再亂跑。
“辦畫展啊!倒也可行,不過宴會家裡還是得辦。”
“你先邀些親近的姐妹來家裡玩兒,走動慣了,二妹看了人家的一舉一動,自然就知道,嚴嬤嬤教給她的,都是爲她好,知道好賴了,再帶她出門赴宴,比較妥當,總之慢慢來,不用急。”
“那就依你說的。”範安陽拍板定案,打算回頭讓人去跟嚴嬤嬤說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