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幾日,這日近午,車隊停在一處野外,瑞芳兩姐妹縮着肩,從廚娘手裡接過食盒,瑞雪悄聲問:“葉嫂子,那些人看起來好凶啊?”
圓潤的葉嫂子熱得滿頭汗,拉着汗巾正抹汗,聽瑞雪問,順着瑞雪的手望過去,七、八個身着大紅襖的高壯漢子,正圍坐在篝火邊吃喝着,遠一點還有幾個相同打扮的漢子不知低頭在檢視什麼。
“甭問,甭問。”葉嫂子朝兩個小姑娘擺擺手。
瑞芳好奇的偷瞄那些人好幾眼,葉嫂子旁邊一個正在盛湯的婆子見了,就笑:“哎呀!小孩子好奇,你就給她們說說唄!省得她們胡亂瞧,萬一生出事來反而不好。”
瑞雪點頭稱是,瑞芳羞赧的紅了臉,葉嫂子拗不過,才壓了聲跟她們說:“那些人啊!是皇上派來的,不是說楊家又在鬧事了嗎?皇上這是在安老太爺的心哪!”
原來是御衛啊!瑞芳她們恍悟的點點頭,不敢再亂看,提着食盒回去覆命。夏蓮和竹香看她們回來,忍不住小抱怨了下,“你們去了好久,六姑娘可餓壞了!”
說謊!六姑娘挺着吃撐了的小肚子,正躺在車裡軟軟的被褥上,抱着紅紅纏着賀璋家的給揉肚皮。七少爺沒過來,廚子準備的點心全進了六姑娘和紅紅的小肚子。
墨香坐在車裡角落,和竹香正編着絡子,眼前的這一幕,看得她眼角直抽,賀嫂子半抱着六姑娘。邊揉着小姑娘的圓肚皮,小姑娘懷裡抱着只攤着肚皮的小狐狸,小狐狸和小主子真是像啊!
紅紅吃撐了,圓潤的小手掌幫它揉着肚皮,它舒服的眼皮子搭下來直呼嚕。再看六姑娘,也是半眯着眼睛,舒服的直呼嚕。
“六姑娘和紅紅感情真好。”竹香小聲的笑道。
這趟出門,不止紅紅跟來,大少爺的寵物,七少爺的寵物也全帶來了!不過只有紅紅有此殊榮,能跟在六姑娘身邊,其他寵物全被負責馴養的人關在特製的馬車裡,聽說除了這些寵物,還有一些較兇猛的牲畜。如豹、虎等。
竹香沒看到,但聽跑腿的小廝們說,有聽到一些野獸的嘶鳴聲,竹香回來也不敢亂說,本想跟馴養的人打聽。不過那些人卻不是府裡負責馴養的。不知大少爺那兒請來的,男女皆有,竹香不敢去問那幾個男的,可那幾個女的臂圓腰粗麪無表情,也是不好處的。
瑞雪她們開了車門,食物的香氣從食盒裡飄散出來,紅紅動了動鼻子,睜開了眼,身子卻沒動,仍乖乖的躺在範安陽懷裡。範安陽卻是發出輕微鼾聲。
“姑娘睡着了?”
賀璋家的輕輕將範安陽的頭移到枕上,紅紅動了一下,不過有雙小手圈着它的肚子,它不敢亂動,只是皺皺鼻子,發出可憐的哀鳴聲。
“它在幹麼?”硯月好奇的問。
“它在討吃的。這隻小吃貨。”瑞芳將食盒放到炕几上,靠過去朝紅紅扮了個鬼臉,紅紅卻伸了舌頭舔了她一記。
“真的?”
“葉嫂子今兒特地給它弄了新鮮排骨肉,想是聞到味兒了!”
打開食盒一看,果然特意弄了一小盒蒸排骨,虧得紅紅忍住了,沒撲過來,還是乖乖的躺在小主人懷裡充當抱枕沒亂動,只是可憐巴巴的睜着圓亮大眼兒,看着衆人,就盼她們開恩,賞賜它吃的。
賀璋家的瞧她們逗狐狸,笑嗔道:“行了,欺負只牲畜,像什麼樣兒!”丁香這才笑呵呵的挾了排骨過去喂狐狸。
瑞芳問:“要請六姑娘起來用飯嗎?”
“晚一點吧!”賀璋家的交代瑞雪,“一會兒跟葉嫂子說一聲,給六姑娘的點心得刪減,不能老這麼吃,正餐都吃不下了。”
“知道了!”
把六姑娘的午飯收在一旁,她們先用飯,邊吃邊以方纔探來的新消息佐餐。賀璋家的聽着就皺了眉頭,這幾日,除了一出京在通州城休息了半日,後來就一直露宿野外,沒有進城入鎮,隨行的御衛,還有風聲裡隱約傳來的獸鳴……
賀璋家的暗歎氣,一邊讓丫鬟們全警戒起來,六姑娘還小,她這個管事媽媽肯定要擔起所有的重擔。
京裡富陽侯府裡,前世子夫人魏氏坐在臨窗的暖榻上抹淚,她的心腹嬤嬤低聲勸着。“您且寬心,康哥兒沒事的。”
“怎麼可能沒事?”魏氏直着嗓子嚎叫着,“北邊兒天寒地凍的,我兒命苦啊!被皇上丟到北地吃苦,他範家倒好,南下享福去,他們出行,陛下還派人護送,我兒在北地沒了影,侯爺三番兩次請命,陛下卻是睬都不睬……”
一屋子侍候的人全都低頭噤聲,十一少爺還命苦?範家那個小娘子才命苦吧?聽說夫人還去求了楊妃,在賜給範家的吃食裡下毒呢!尚幸太后她們扛了下來,沒把事情鬧大。
“夫人放心,康哥兒是個有後福的,年輕的時候吃些苦,不算什麼,有您幫他打算呢!吃不了什麼虧的。”
“可他現在……”
“大老爺不是讓人去找了?”因爲沒了世子身份,楊府上下改稱前世子楊元富爲大老爺,稱新世子楊元貴爲世子。
“是去找了!可遠水救不了近火啊!從接到訊兒,再到派人出京去找,這要找到幾時纔有消息……”魏氏擰着帕子,她又哭起來了!
衆人對視苦笑,同樣的戲碼自打楊十一郎失蹤的消息傳回京,就天天上演,哭完了鬧,鬧完了哭,大老爺受不了,已有半個月沒回房,魏氏像跟丈夫槓上了,不讓丫鬟去請,去問,就這樣僵持不下,魏氏的心腹嬤嬤看不下去,正想從中轉圜一二,去了外書房,才曉得大老爺根本不在府裡。
回來不敢與魏氏說,只幾個人暗自焦急。
把魏氏侍候着睡下了,她們聚在一起,“你們說,大老爺去了那兒?”
“能去那兒?自然是去北邊,親自去找十一少爺了。”說話的丫鬟撇了撇嘴,大老爺才把她哄上手,還沒過明路,萬一珠胎暗結……她悄悄的伸手撫向小腹。
“範太傅的孫子月初不是出京了,你們說,大老爺會不會……”
“會什麼?範家人出京就出京,大老爺怎麼會尋他們晦氣?”
說話的婆子卻有點心虛,大老爺之前在書房裡見客,她那時去找以前的姐妹討繡花樣子,剛好聽了一星半點,似乎就與範家有關係啊……
“應該不會吧?”幾個人湊在一塊胡猜,富陽侯那兒也正與幕僚說着範家,一個文士捋着長長的鬍子正笑着範家出行的車隊。
“竟然還哄得皇上派了御衛相護,真是張狂!”
素來受與他唱反調的年輕文士卻道:“皇帝看重範家兄弟,派御衛相護,有何大驚小怪。”前者吹鬍子瞪眼,駁了他幾句,年輕文士揪住他話裡的漏洞,你來我往互相攻訐得不亦樂乎,屋裡其他人早就習慣了,完全不將之放在心上各自聊開。
一個貌似彌勒佛的文士,瞄了上首的富陽侯臉色後,以肘頂了身邊人一下,那個文士受他指示,看到了富陽侯鐵青的臉色,機敏的開口道:“侯爺,不知宮裡可有消息?”
“還能有什麼消息。”富陽侯沒好氣的說,對楊元雪這個女兒,他其實蠻失望的,手心手背都是肉,外孫是皇子,孫子難道就是草?
十一郎流放北地,好好的孩子離家這麼遠,生平第一遭離開家人過年,心裡頭不痛快,是一定的,可失蹤……
新世子楊元貴與其子交換了一眼,楊元貴誠懇的開口道:“十一郎素來機敏,京裡這麼複雜的地方,他都能混得好,他在北地那種質樸之地,怎麼會吃虧,您老放心,興許孩子只是想家,走得遠些想家,才讓人以爲他失蹤了,您不是派人去北地了,過兩天肯定就有好消息。”
富陽侯看着次子良久,才啞着聲:“希望如你所言。”
屋裡衆幕僚看向楊元貴的神色各異,富陽侯見討論不出什麼結果來,便讓人散了,楊元貴帶着兒子最後一個離開,臨出門時,恰與富陽侯心腹管事擦身而過,他多了個心眼,放慢了腳步,側耳傾聽父親和管事的對話。
“……大老爺把那些人全帶走了。”
“帶走?他帶着那些人去那了?”
“小的還沒查出來,應該是往北邊去吧。”
“胡塗。”富陽侯重重擊桌,又迭聲吩咐道:“快,快派人把他給我追回來。”
“是。”
楊元貴聽那管事應諾,忙拉着兒子閃到一旁,不一會兒就看到那管事匆匆走出來,楊元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遠去,心裡卻記掛着他方纔說的,大哥把那些人帶走了,哪些人?莫不是父親私下養的那批人?他雖爲世子,但父親卻未將他這個世子當回事,遇到事,還是與大哥商議的多,以前他不過是個閒散人,父親有事,與自小栽培的長子商議再合理不過,但是,大哥已不再是世子,世子是他,他楊元貴纔是世子,纔是將來承爵的人!
父親卻不把他當回事。
“父親?”他的長子拉拉他的手,楊元貴回過神,帶着兒子匆匆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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