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安陽挽着她孃的手臂嬌憨一笑,“二姐姐這是與虎謀皮不成,反被咬一口,不是很該當的嗎?”
母女兩說說笑笑,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連袂而至,她們妯娌兩本就是手帕交,此番又嫁到範家做妯娌,本就瞭解對方的脾氣和個性,相處起來再相得不過。
大少奶奶性情寬厚體貼,二少奶奶豁達開朗,範安柏是天子近臣,範安澕前途看好,三夫人看她們相處得好,再是高興不過,範安柏是老太爺手把手帶大的,又得天子看重,兒子們將來少不得要倚重這位大堂兄拉拔,媳婦和範安柏的妻子處得來,必要時候只需跟嫂子露點口風,若範安柏願幫忙自是最好,若不行,兄弟見面也不會太尷尬。
“你們怎麼會一道兒過來?”
“聽說六姑奶奶回來了,所以我們趕緊過來看看,她又有什麼好東西孝敬您了,我們好來分一杯羹啊!”大少奶奶笑眯眯的道,一點兒也不客套,倒是二少奶奶還有些新婦的靦腆,不過她跟着大少奶奶來關睢院許多回了,倒也不陌生。
就是對範安陽有些好奇,每一次看到她,她都像是個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般,纏着大伯母,大伯母對這個麼女,比對孫子、孫女還疼惜,不過想想也是,想她小小年紀就遭了難,被送去外祖母處教養了幾年,未及笄就行出嫁,叫做孃的怎麼能不趁她回孃家時,多疼惜一番?
像她不就是如此嗎?那天回去,她娘就圍着她轉悠,一會兒提醒大嫂別忘了吩咐廚房,多煮幾道她喜歡吃的菜餚。一會兒又喊她哥,要好好招待女婿,別怠慢了,又問她與婆家諸人相處的如何,夫妻間和睦不和睦,末了,還把她身邊的丫鬟叫去敲打。叫她們要仔細她的小日子。平常就要把要用的東西都備好,別臨了慌手慌腳的,怠慢了她。
“你怎麼啦?”大少奶奶趁婆婆拉着小姑子去看她新得的一幅畫時。悄聲的問二少奶奶。
“沒什麼,就是想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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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初爲人婦,想孃的心情都一樣,大少奶奶懂。縱使在婆家過得再順遂,還是忍不住會想自個兒的親孃。想念那曾經如斯單純的閨閣生活。
“咱們過得好,她們才能心安。”大少奶奶道,“出了門子再回孃家,真的都不一樣了!我出嫁前住的院子。我娘已經做主讓幾個侄女兒住進去了。”
“我家也是。”像範家這樣,一直把姑祖太太出閣前住的院子留着,實不多見。更別說,範太傅還先徵得長姐同意。才讓範安陽搬進去住。
“聽說那一位,還在府裡時,就一直盯着那座院子?”二少奶奶悄悄比了個三的手勢
。
大少奶奶頜首,“相公說過,那一位是被她姨娘教壞了,心術不正,她那時都魔怔了,自己不能住,那就讓所有人都別想住,竟然想放火燒了院子,根本不在乎,六妹妹和王家表妹就住在裡頭。”
二少奶奶當時跟着父母在任上,所以只聽了個皮毛,現在聽大少奶奶這麼一說,不禁大驚失色,“這麼狠。”
“她娘本就是個狠的。”大少奶奶見婆母和小姑正在討論畫,便把當年周姨娘怎麼算計範夫人,勾引範大老爺的事說給二少奶奶聽。
二少奶奶聽了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似是想到了什麼事情。
“你怎麼啦?”大少奶奶見她臉色不對,跟着發慌,二少奶奶抓着她的手道,“大嫂,你方纔說周姨娘的那些手段,我覺得跟我那表妹好像啊!”
大少奶奶忙拉着她的手仔細追問,另一邊,範安陽擡頭看了兩位嫂嫂後,轉頭對範夫人道:“大嫂和二嫂兩個處得真好。”大少奶奶和二少奶奶很有話聊。
“她們本就熟識,脾氣喜好都相投,都是心寬的好孩子,自然處得好。”都是世家嫡女,家世、經歷都相仿,喜好差不多,有共同的話題,又是身份相當,分別是長房和三房的長嫂,都有小姑子和小叔子,一聊起來就打不住。
範夫人才不會告訴女兒,她和三夫人爲了給範安澕挑媳婦,愁得都白了頭。
把小兒子上貢的畫作收起來,另從桌邊的陶缸裡取出一個畫卷,展開給範安陽看,“這幅畫,如何?”
“這是仿畫。”範安陽一看就知,這仿的筆法很拙劣,跟之前範安嶽去追查的仿畫相去甚遠。“您花多少錢買的?”遲疑的看了她娘一眼,怯怯的問。
範夫人沒好氣瞄她一眼,“不是我買的,我若想要,我女兒、女婿還有小兒子不會畫來送我啊?”
範安陽笑而不答,範夫人又與她說起最近的八卦,讓範安陽不禁感嘆,自打王進苑的婚事底定,她就沒了八卦消息的來源,瑞雪最近在坐褥,瑞芳懷了孩子,反應很大,近期都不好出門,害得她好一陣子沒聽聞京裡最近流傳的八卦了。
忽地,她娘說的一個名字抓住了她的注意力。“楚明心?她不是早就死了嗎?怎麼又冒出來了?”
“嗐!”範夫人不是很高興的瞪了女兒一眼,楚明心的事都說完好一會兒了,她現在在說的是,十一皇子那位紅粉知己崔姑娘的事,怎麼女兒才突然問起楚明心來。
範夫人眼神不善的看着女兒,“你又心不在焉了。”
“呵呵呵,您剛說,楚明心她回來了,怎麼回事啊?”範安陽趕緊抱着親孃的手臂撒嬌道。
“就被找回來啦!”範夫人沒好氣的道,不過終究敵不過女兒的賣萌攻勢,“聽說她和楊十一郎被人劫了之後,那些人就帶着他們夫妻四處躲藏,後來她就和他們走散了,幾經輾轉纔回到京城。”
走散?騙誰啊?有人會把費經千辛萬苦才抓到的人質弄丟,不去找不說,反弄了個假貨來瞞騙世人?擄走他們夫妻的那些人,也未免太蠢了吧?行事之前,難道都不曾先想好退路?擄了人質之後,沒有事先準備好安全的藏身地點不說,還帶着他們到處亂竄?
從富陽侯楊家及魯王世子兩家的反應來看,這些人擄走楊十一郎夫妻之後,並未向他們提出贖金的要求,那些人花了老大的功夫,擄來兩個人質,是想幹麼?錢多沒處花,所以特地擄來楊十一郎夫妻,花錢供養着他們,還護着他們,別被官府的人逮回去服刑?
“擄走他們的人,肯定是楊家的人
。”範安陽若有所思的道。
“你大哥也是這麼說的,不過你大哥還說,這姑娘當初大概是被人舍下了,不過看她那樣子,壓根不像是吃過苦頭的,也不知她是怎麼從西北迴來的。”
範夫人最近曾在一次宴會上,見過楚明心,那姑娘聽聞自己是範安陽的母親,那雙眼就直勾勾的盯着自己猛瞧,也不知她想看出什麼來。
重回魯王府的楚明心,穿着雞領白綾中衣外罩銀紅紗衫,頭上梳着繁複的髮髻,戴着單顆珍珠步搖,下着紅地遍灑金月華裙,整個人看起來貴氣十足,小梅站在一旁看着,手腳都不知要往那兒擺。
“坐啊?”楚明心讓她坐,小梅惶惶不安的小臉搖了搖,“姐…姑娘,您找我來,可是有什麼事要吩咐?”
楚明心見她這麼生疏的口氣跟自己說話,忍不住嘆了口氣,“小梅你,你待得可習慣?”
習慣?怎麼可能?雖然娘不親舅不疼的,可是愛上哪兒就上哪兒去,可自由了!現在呢?只能關在一個院子裡頭,吃喝是比之前要好,但是就是感覺彆扭極了,眼睛一睜開,就一直有人盯着她,哦,不,就算是睡着了,也還是有人盯着她,還處處講究規矩,什麼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睡覺也得講究規矩。
不能再喊姐姐叫姐姐,要喊她姑娘,不對,是姑奶奶,欸?還是得喊姑娘?聽嬤嬤們說,世子正在想法子讓十姑娘和姑爺和離。
小梅被這些從來沒聽過的稱呼攪得一腦門的官司,她只記得,不能再喊姐姐了!不然,她又得捱揍了,第一回捱打時,她還盼着姐姐姑娘會把張婆婆請來照顧自己。
沒有想到,不要說張婆婆了,就是姐姐姑娘也沒來看她啊?慢慢的她就明白了,她和姐姐是主僕,當初張婆婆讓姐姐買下自己,是爲了保護自己,但誰都沒想到,姐姐竟然是什麼王府的小姐,王府耶!小梅悄悄的伸手掐了自己的大腿一記,痛感立時讓她腦子清醒過來。
邊上楚明心正殷殷的詢問着她最近都在做什麼?小梅想了想,“學規矩,捱打,學規矩,捱打。”
旁邊侍候的丫鬟、僕婦全暗了臉,這是明晃晃的告狀啊!楚明心聞言板起了臉,很是狠厲的斥責了負責教小梅規矩的嬤嬤,她沒想把小梅當丫鬟看,可是小梅就是她買的丫鬟,她無法阻制母親派人來教小梅,怎麼做一個合格得用的丫鬟。
她覺得母親是有火不好對着自己發作,就全發泄在小梅身上了,因爲自己回京後,竟然沒有立刻回府,而是在外滯留了這麼久,這回若不是家裡的嫂子發現了她,她還沒那麼快就重回府中。
“姑娘,您可不可以讓我自贖己身啊?”小梅怯怯的看着楚明心,楚明心忽然覺得一陣心酸,“你不想留在府裡嗎?”
“姑娘,您當初救我,我很感謝您,可是,我不想待在府裡,我想回張婆婆那裡去,我不想我舅回來找不到我,我娘會擔心的。”小梅抿緊了嘴,等着楚明心回答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