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噹!
甫出王老太太的屋子,就聽到後頭砸東西的聲響,杜雲啓轉頭看新婚的妻子,以爲會在她臉上看到難堪不已的表情,誰知她竟朝自己笑了笑。
“祖母眼界高,大概又看哪套茶盞不順眼了!”
杜雲啓嘴角微勾,“幸虧岳父岳母會過日子,不然多少金山銀山也禁不起這麼砸。”
“那是,所以我爹說,給祖母用的茶具都不用太好,反正她老人家都看不上眼。”王進苑甜甜一笑,杜雲啓忽然心中一動,有多久了,自己不曾和異性這樣平靜相處?
身後傳來的咒罵吵雜聲,讓他恍惚重回高氏和奚姨娘爭吵的舊時光。
第一次成親,原以爲女孩嘛!不是像姑祖母這樣明理端莊,就是如丁筱樓那般不懂事,再不然就是像阿昭那樣,看似傻呼呼的,卻能把人的生活安排妥妥當當的。
原以爲丁筱樓和三表舅母那樣的,已經是不懂事的代表了,不曾想,高氏纔是箇中翹楚!
他有妻,等於沒妻。
直到奚姨娘出現,溫柔體貼,把他的生活照拂得無微不至,雖然在處理家務上有些力不從心,但瑕不掩瑜啊!
後來高氏來到梅州,他就看出來,她有心示好,但終究是嬌養的官家千金,身段軟不下來,態度略有些僵硬,不過她到底是元配,縱使奚姨娘再怎麼得他歡心,他卻是不容許妾室越過她去。
於是奚姨娘就急了,裝病、孩子哭鬧、話裡藏鋒的給高氏下絆子,總之是無所不用其極,而一向不將他放在心上的高氏。卻是端起正室的架子,完全不接招,而由僕婦們出手,一一擋了回去。
奚姨娘畢竟不是正經出身,那及得上這些老成精的內宅僕婦們,最後竟是鋌而走險,讓人把外頭的那些傳言。透露給高氏知道。所以萬公子一行人,纔會這麼輕鬆的把高氏給哄騙走。
府裡的下人與他說起這些事時,高氏和奚姨娘母女都已經不在了!在梅州這幾個月。他常常獨自一人坐在院子裡,看着高氏和奚姨娘生前住過的屋子,那曾經讓他厭煩不已的哭鬧聲、抱怨聲隨着她們的逝去消逝了。
想到被摔死塞在櫃子裡的小女兒,他忍不住長嘆一聲。高氏縱有千般不是,好歹在最後一刻。她付出生命保住了兒子的小命,光是這一點,就足以抹去她以往犯下的種種錯誤。
“相公?”
張開眼,看到王進苑那張擔憂的臉。他忍不住開口安撫,“沒事,只是想起了一些往事。”
王進苑沒有追問。只是轉頭招呼人進去侍候王老太太,然後領丈夫去見母親。“祖母其實很可憐,她最喜歡的孫子和孫女已經死了,大哥也因她老是爲難我娘,而跟她不親,她越想把我爹和叔叔們抓在手心裡,就越是把他們推得越遠。”
杜雲啓恍惚記得,復常夫妻那次遇劫,就是王進苑庶兄惹的禍,仔細想一想,自家和王進苑好像還挺有緣份的。
“你今天不帶念念他們來,是怕你祖母嚇到兩個孩子?”
“嗯,祖母剛剛那個樣子你也看到了,我怕念念他們來,會被她嚇得做惡夢。”人家不是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嗎?爲什麼她們王家卻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害呢?
辭了岳父母和王老太爺,杜雲啓扶着妻子上了車,車行到半道,就開始飄雪了,年關將近,街上可熱鬧了,人來人往的,川流不息,他們的車就被堵在路上了,杜雲啓掀了窗簾往外瞧,見雪下的不是很大,便也不急。
讓車伕把車趕到路旁,交代人去東門大街的滿城香,取一早就訂好的烤鴨。
“啊!讓他們再去滿城香隔壁的張記小點,買杏仁酥、玫瑰餅和羊角蜜,念念愛吃玫瑰餅,小寶和阿昭愛吃杏仁酥和羊角蜜。”王進苑聽到他在吩咐人去取烤鴨,忙拍他的手提醒着。
“那你愛吃什麼?”杜雲啓鬼使神差的問了一句,王進苑愣了下,隨即笑了,“我都愛吃啊!阿昭說我好養活。”嘿嘿。
杜雲啓忽然感覺眼前的大姑娘,雖然梳着婦人頭,可是那嬌憨的樣子,看起來就跟念念沒兩樣,一樣的孩子氣!念念還是小姑娘,但眼前的王進苑卻已是自己的新婚妻子了。
想到昨晚,在大紅喜燭映照下,那渾圓豐滿的山巒上殷紅的山峰,起伏的曲線下的叫人流連往返的緊窒的蜜處,他忽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原本合身的長褲忽然有點緊繃。
王進苑感覺到丈夫的呼吸不太一樣,好奇的轉頭看他,柔軟的脣卻正好刷過他的臉頰,讓他一時失控伸手把人摟進懷中。
杜雲啓的大手在王進苑身上最誘人的幾處,狠狠的揉搓了一番,直把初識滋味的王進苑逗弄的嬌喘不定,直到外頭小廝來報,東西都買回來了,他才收手,摟着妻子軟成春水的身子,“那就回吧!”
“是。”車伕利落的應了一聲便起行。
回到家,杜雲尋早他們一步回來,正在交代人駕車去接祖父和父親。
“咦?你們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杜雲尋掃過王進苑的臉,見她臉紅紅的,以爲在王家被王老太婆刁難了,便問道。
杜雲啓讓人先侍候王進苑回房,自己則和弟弟一同去外書房,等祖父他們回來。
範安陽知道王進苑回來了,便讓人送念念她們過去請安,除非長輩開口免了,不然這晨昏定省是免不了的。
王進苑想跟兩個孩子培養感情,想留他們在她那裡用飯,便派人過來和範安陽說一聲,範安陽看看天候,發現雪好像越下越大,便跟王進苑派來的丫鬟說。“雪下的有點大,跟大少奶奶說,大小姐她們用過飯,就留他們在她那裡歇下吧!當初佈置新房的時候,就幫她們姐弟留了屋子,今兒正好讓他們住下,看看有那裡不合意。需要改動的。”
那丫鬟聽範安陽這麼說。微愣了下,然後才笑着回道,“奴婢這就回去和大少奶奶說。”
等她跟王進苑說了。王進苑身邊一個紫衣丫鬟明顯鬆了口氣,“還以爲二少奶奶會刁難人呢!”
王進苑聞言不高興了,“瞎說些什麼,阿昭爲什麼會刁難人?你在擔心什麼?”
“姑娘。您和二少奶奶要好不錯,但畢竟您纔是長媳。這家,由二少奶奶掌着,本來就名不正言不順嘛!”另一個綠衣丫鬟道。
“而且大小姐和大公子都是和她親,您纔是他們姐弟兩的母親啊!”紫衣丫鬟見綠衣丫鬟附和。覺得有了底氣忙又勸。
王進苑頭疼的撫額。
秀芸和秀美是大丫鬟,二等丫鬟秀玉和秀香,都是新近纔到她身邊侍候的。因爲她的婚事一波三折,所以從前在她身邊侍候的丫鬟芸香。因年紀大了,就嫁了府裡的一個管事,王進苑出閣,她們夫妻就跟着陪嫁過來,芸香做管事媳婦,丈夫則幫王進苑管嫁妝鋪子。
另一個年紀較小說話直的芸月,則在兩年前得急病死了。
換上來的這四個,秀芸溫婉做事有條理,秀美則不負那個美字,生得極美,眉眼之眼風情萬種,總是勸她要積極掌權,要把繼子女握在手裡。
秀玉則一心向芸香看齊,日後想當個管事媳婦,至於秀香則和秀美一樣,很急切的求表現,想要冒出頭來。
王進苑好不容易纔打發走秀美和秀香,秀芸留在房裡收拾東西,秀香陪着她去和念念姐弟一起吃飯,杜雲啓兄弟則在外院陪族長他們用飯。
念念看到外頭雪變大了,有些擔心,萬一雪越下越大,他們怎麼回常苑去啊?
“你嬸嬸說,今兒你們就留在這裡過夜,她在這院子給你們姐弟留了屋子的。”
“嗯。”小念念點頭,“我幫着嬸嬸佈置的。”
“我也有。”小寶趕忙道,深怕大家忘記他,“我也有幫忙,花我挑的。”邊說邊鄭重的點頭宣告。
小念念則瞪他,“是挑牀幃的繡樣。”她轉過頭向王進苑解釋,“嬸嬸說,那兩間屋子要留給我們住,讓我們挑自己喜歡的繡樣來佈置,嬸嬸畫了好些張繡樣讓我們挑。”
王進苑點點頭,“你們二嬸打小就喜歡畫畫,她畫的繡樣可受人歡迎了。”她就跟兩個孩子說起範安陽小時候的事情,用過飯之後,她帶着念念她們回房,她進門前,念念姐弟曾跟着範安陽來巡視過新房,看過他們的屋子,不過今天進來,才發現有些小小的改動。
屋子裡插上了鮮花,熏籠裡上頭乾果皮,熱氣一蒸,果香就跟着出來了,小寶嗅了下,“是桔子。”
“你鼻子好靈啊!”王進苑稱讚他,小寶害羞的笑了笑,“嬸嬸在我房裡的熏籠上,也放了桔皮的。”
三個人像尋寶一樣,在屋子裡亂逛,不時在抽屜裡發現一些小東西,像是漂亮的玻璃珠子,還是木雕的小船,或是用紙剪的窗花,屋裡不時傳來驚訝的笑聲。
秀芸收拾好內室走出來,就看到坐在明間的秀美板着一張俏臉。
“你這是怎麼了?”
“秀芸姐,你說,我爲姑娘這樣着想,爲什麼姑娘卻睬都不睬?”
秀芸心道,在王家誰不知道大姑娘和表姑娘姐妹好得跟什麼似的,要不然,夫人也不會把姑娘嫁過來做繼室,要知道,他們家大老爺是是正三品的京官,他的嫡長女誰家不能嫁,偏要嫁給個已有一雙兒女的杜雲啓做繼室,還不就是因爲,杜家有表姑娘做妯娌嗎?
秀美偏要想挑着姑娘跟表姑娘爭權,也不想想看,姑娘才進門幾天,就這樣大剌剌的催着姑娘去跟表姑娘爭當家大權,姑娘能聽得進去纔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