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頭巷尾因爲皇帝懲治懷王妃的事而議論紛紛,立儲一事也開始有人試探的提了提,不過,皇上留中不發,也沒有做出任何表示,那幾份奏章就如泥牛入海沒了消息。
杜相邀了範太傅來家裡小聚,範安陽帶着兒子來見祖父,範太傅看到這小曾外孫就笑了,小煦對曾祖父和曾外祖父都不熟,不過他平日常跟着爹孃見慣了老人家,嚴池與顧問團都是老人,所以他一點也不怕生,誰抱誰笑,範太傅可稀罕了,抱着了就不撤手。
杜相有些吃味兒,這是我曾孫子啊!
範安陽沒讓兒子久待,讓兩位老人家逗弄了一會兒,就帶着兒子告退去廚房,給他們打點吃食去了。
杜相讓人把棋盤拿來,與範太傅下棋,你來我往的廝殺得痛快了,小廝奉上新茶和剛出爐的點心,二老吃將起來,杜相吃了燕窩做的鹹點心,喝了口茶,才籲口氣道,“看來這次,是該要立儲了。”
範太傅還在吃點心,他吃的是紅豆餡的餅,軟軟的外皮裡頭是香甜的紅豆沙,味道聞起來很香,不過倒是不怎麼甜,所以還挺合他的口味。
聞言放下了紅豆餅,端起茶來抿了一口,“皇上雖正當年,不過皇子們年歲漸長,立儲也是應該的。”
立了東宮儲君,那些人應該就不會再蹦躂了吧?範太傅隨即失笑搖頭,暗笑自己想得太天真。
早在皇帝把懷王一雙嫡子女接進宮時,他們就想勸皇帝別這麼做,畢竟這很可能會讓富陽侯和太后他們誤以爲,皇帝有意立懷王爲太子,不過想到懷王不靠譜。懷王妃孃家也沒個可信靠的,不把這對兄妹接進宮,難道要任他們在王府裡繼續被懷王妃毒害?
他們這個皇帝沒有經歷過兄弟手足相殘的事,不過他對後宮女子們的心計可是極清楚明白的,拜楊太后所賜,他很明白先帝爲何只有他一個兒子健康長大,他的那些異母弟弟們全都命喪楊太后及其爪牙之手。可笑那些與虎謀皮的女人們。還以爲能踩下楊太后,卻不知她們的命運與她們所謀害的那些女人其實是相同的。
楊太后是個心狠手辣的,先帝在時。她就是如此,皇帝還是東宮時,雖正妃與側妃叫先帝擋着,不讓楊家人進東宮。但身爲皇后,塞幾個宮人去東宮。先帝也挑不出刺來。
皇長子幾個就是死在太后的手裡,彼時,皇帝還沒登基,楊妃還沒進宮。先帝過世前,把手上的人手全交代給兒子,有了這些暗衛相助。慢慢的拔除掉太后的手,皇后和蘭妃方能平安產下兒女。
當然。這可能是因爲楊妃進宮後,一舉得男生下五皇子之故,太后對懷王期望甚深,富陽侯亦然,太后無子只生二女,她把懷王當兒子寵,很多時候楊妃對懷王的事是插不上手的,因有太后一手把持着。
富陽侯幾乎等了一輩子,纔等到個有楊家血脈的皇子,幾乎是把全副心力全放在他身上,只是在懷王的婚事上頭,算計過了頭導致功虧一簣,懷王與楊家漸行漸遠,富陽侯對這個外孫的影響力日漸薄弱。
他不是不急,但急也沒用,那可是皇帝的兒子,不單只是他外孫,當初他就是太過託大,皇帝放手讓太后與他全權做主懷王婚事時,他就不應該接下來,只是他也沒想到長女會將他一軍。
範太傅曾給諸皇子授過課,對這幾個已成年的皇子們的資質瞭如指掌,懷王資質是及不上誠王及雍王,甚至也比不上他親弟弟平王,不過不跟他們相比,他還算是聰明的,至少跟寧王相比起來,真的好很多。
只是他一直想不明白,懷王少時的表現還算可以,怎麼出宮開府之後,心性變化這麼大?
“那是因爲他從小什麼都不必想,事事都有人替他想在前頭,所有的事情都有人幫他想好了,做好了,他還能幹麼?”杜相睃他一眼,將手上的棋子兒落到棋盤上,範太傅見了扼腕。
“該死!”他本來已將杜相的路全堵住了,可杜相這子一下,就把棋局給盤活了,他輸了!
杜相笑得開懷,“承讓,承讓!再來一局?”
範太傅冷哼一聲,杜相伸手把殘棋收拾了,再重新開局,雙方又是一陣廝殺,杜相才道,“光看皇上由着太后和富陽侯去折騰懷王的婚事,就知道,皇上心裡並不屬意他做太子。”
範太傅呵呵笑了兩聲,“誰看不出來啊?只是人人都有私心,雍王那會兒年紀尚小,誠王、安王都各有支持者,那些牆頭草想換人,也得看人家收不收他們。”
安王意外身亡之後,梅妃和方相都想要把寧王扶持上來,可是誰都不是傻的,連自個兒親哥哥過世,他都沒趕回來,光顧着和女人糾纏不休,聽說私底下還頗爲殘暴,從前年紀小,有梅妃和安王幫他遮掩一二,但安王死後,梅妃再無力爲小兒子粉飾太平。
寧王如今視進宮爲畏途,除了梅妃見了他要念叨,皇帝對他也是吹鬍子瞪眼睛的,沒一句好話。
“你說皇上會立誰爲太子?”杜相看着棋局直笑。
範太傅瞟他一眼,沒應聲,杜相也不在意,心裡正得意着,範太傅又要輸他一盤了!
不想,範太傅接下來出手如電,迅速將他擊得潰不成軍,看到杜相一臉不敢置信的表情,範太傅才捋着鬍鬚道,“皇上自己是元后嫡子,中宮有子,他自然是希望循正統,傳位給雍王。”
杜相聞言沉默了好半晌,才道,“誠王真無心帝位?”
範太傅微微一笑,“身爲皇子,你說他有沒有那個心?”
“那……”
範太傅朝他擺手,“我跟他長談過,他倒是個很清醒的。人哪!就怕腦子不清楚。”
想到那年誠王奉命要南下辦差,特意到範府找他,他便問過他,那時面容尚顯稚嫩的誠王道,“吾是皇子,當然曾想過,有朝一日坐在龍廷上掌理國家大權。只是吾要坐上那張椅子。勢必要割捨許多,吾同五皇兄一樣,皆非中宮嫡子。有五皇兄在,吾勝算不大,而且年紀越長,知道的事越多。就越覺得……吾還是輔佐新帝吧!”
誠王又道,“吾覺得父皇雖貴爲皇帝。但他身上的束縛也較旁人多,明明不喜歡太后,卻又要在她面前盡孝,若稍有不順太后心意。就有御史要彈劾了。”這也是爲什麼皇帝明知,太后可能就是殺害他母后的兇手,卻遲遲不能痛快的除去她。還要好吃好喝的供着她。
想起皇帝知道此事後,把他找去的那一天。範太傅重重嘆息,貴爲一國之君,也不能恣意妄爲,然而殺母之仇如何能不報?
隔日就傳來消息,懷王妃急病而亡,懷王傷心過度病倒了,兩位側妃當家,原本是派人進宮要接大公子和三姑娘回府,不過太后和楊妃哪捨得,還是皇后來接,太后才讓大曾孫子回懷王府,見他娘最後一面。
楊妃哪兒卻是怎麼也不答應,她本就跟長姐不睦,兒媳體弱,一度可能無法圓房,差點讓她兒子沒有嫡子女,楊妃恨她母女尚來不及,怎肯讓未滿一歲的孫女出宮送她娘一程,便推說孩子太小,去那晦氣的地方,萬一染了病可怎麼好?
皇后不再勸說,反正有楚曄賢去就夠了!
楚曄賢回王府時,身邊跟着太后派來的太監、宮人足有二十多人,說是怕側妃們忙着處理王妃喪事,沒能照顧好他。
方側妃暗鬆口氣,楚曄賢雖不是懷王妃親生,但他打一落地就被記爲是懷王正妃嫡出長子,這是板上釘釘子的事,誰也更改不了,要不然懷王妃爲何要對他下毒手?
再說,如今誰人不知太后把他當心尖尖的,不用她派人去照顧他,若出了什麼事,可就與她無關,她忙着操持王妃的喪事,又要理家,還要盯着兒子,太后派人來照顧大公子,真是再好不過了!
只是懷王妃一死,朱家人立刻上門來,無它,想要趕緊跟懷王敲定繼妃人選的事,富陽侯親自上門弔祭,懷王妃是他外孫女,又是他外孫媳,是他的晚輩,按說他是不能來的,可是懷王妃是王爺正妃,是宗室,是君,富陽侯是臣下,來這一趟也沒人能說他錯。
只不過他來的目的,並不是爲了祭拜懷王妃,而是來跟懷王商議繼妃的問題,懷王便是因此才裝病的。
因懷王妃之前被皇帝下令拘起來,所以這段日子,懷王都是歇在側妃們的屋裡,方側妃忙得腳不沾地,好不容易回房陪懷王用中飯,誰知纔用到一半,就有太監來報,富陽侯和襄城侯來了。
懷王一聽氣的把筷子一甩,“有完沒完啊!”
方側妃正喝着粥,被懷王突如其來的火氣嚇了好大一跳,放下碗撫着胸口,“王爺息怒。”
“王妃才死,他們就急吼吼的要跟我敲定繼妃的人選,這要傳出去,怕是會傳得很難聽吧?”
那是肯定的,方側妃心道,“王爺息怒,用飯吧?”
“氣都氣飽了,還吃。”
“王爺,您別生氣了,爲他們生氣不值當,您拿自個兒的肚子出氣,他們可是不痛不癢,反正餓的是您,又不是他們。”
懷王腳一踢,把鞋踢掉,整個人窩在炕上,“那你說怎麼辦?”
“就晾着他們唄!您不是病了嗎?用過飯服了藥睡下了,他們要等得,就讓他們等,等不得就讓他們走。”
方側妃面露狡黠,懷王埋在枕頭裡直笑,“行啊!不過他們若要等,就別讓他們走,就讓他們給我等着,等我醒來見他們。”懷王咬着牙道,孃的,老虎不發威,這一個兩個的都把老子當病貓看。()
ps:謝謝enigmayanxi童鞋寶貴的兩張月票,這章打得超不順,一直砍掉重來,好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