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明月將杜雲蕾拋諸腦後,楚明心生子,就算魯王不許她回京,但總不能攔着她給新生的外甥送禮吧?
洗三原就沒大辦,但滿月總得辦了吧?不然就算魯王妃不鬧,楚明心也要鬧了。
楚明月開了庫房取了上貢的料子,找來侍候的丫鬟,讓她們連夜趕工,務必在楚明心兒子滿月前趕出幾套小孩的衣物來,丫鬟們正閒得慌,也樂得有事做。
杜大老爺的莊子上,侍候杜雲蕾的丫鬟們也在日夜趕工,她們忙着爲杜雲蕾繡嫁衣,杜雲蕾根本不想嫁,她把希望全寄託在杜雲方身上,只是杜雲方讓她失望了。
她不知杜雲方早就想離京,得知他出京去,以爲他是爲了避開自己才走的,氣的把屋裡的東西全砸了,砸完了纔想起來,如今是在莊子上,她已不是相府的千金大小姐,她把東西砸了,莊子上的管事可不會像她娘一樣,會幫她把砸爛的用品全補齊來。
剛被遷到這個莊子上時,她就按捺不住脾氣,砸過一次,那回她連喝茶都只能用飯碗代替,她發火生氣,管事苦笑回她,莊子上的東西都有定數,砸爛了,要補,就得等到月底把損耗單子送上去,府裡批了錢下來,他纔有錢去買來補,還讓她小心點,別把那隻碗也砸了,不然她連喝水都成問題。
杜雲蕾嬌縱成性,怎會輕易信他,他話聲方落,她就當着他的面,把那個飯碗給砸了,沒想到那管事就真的讓她連水都沒得喝。
衝動是魔鬼,看着滿地的碎磁破碗。杜雲蕾之前砸東西的快感已然消失,起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惶惶然。
旁邊廂房裡,忙得眼睛酸澀睜不開的丫鬟們聽到動靜,不約而同的嘆了口氣。
“春桃姐,要去看看嗎?”坐在窗邊的黃衣丫鬟有些不安的問。
“看什麼啊?還怕事不夠多嗎?”春桃是衆丫鬟中年紀最大的,她頭也沒擡的道。
另外幾個丫鬟全都唯她馬首是瞻,聽她這麼說。方纔開口問話的那個丫鬟便住了嘴。坐在桌邊的兩個穿醬色比甲的丫鬟互看了一眼,對春桃道,“她畢竟是主子。萬一因此出了事……”
那她們幾個能有好果子吃嗎?
春桃想想也是,只得憤憤然起身,雖然已經開春了,但還是冷。出門前幾個丫鬟又抓了小襖來披上,一起來到杜雲蕾屋子。就看到滿地狼藉,對這位嬌嬌女主子的脾氣,她們早就領教過了,看到這一幕。也不驚訝,不待春桃吩咐,其他人已經上前收拾殘局。
“我去耳房看看還有沒有茶具。”個頭最小的丫鬟因走在最後頭。所以是幾個大的去收拾了,她纔看到原本桌上擺的茶具已經不見。還有牆邊多寶格上擺的那些寶貝,也都給砸爛了。
小丫鬟想到姑娘初來莊子時,也是砸過一次東西,連吃飯的碗都砸爛呢!去年秋已經嫁出去的秋蘭姐姐好心把碗借給姑娘,誰知姑娘連她的碗都砸了,管事知道了,不許她們把碗借給秋蘭姐姐,害秋蘭姐姐餓了三天。
還以爲姑娘會記取教訓,沒想到又犯了啊!
“姑娘,您還是先到外頭吧?免得我們粗手粗腳的傷到您?”春桃低着頭道,杜雲蕾聞言冷哼,“哼,我爹怎麼會挑你們這些粗手粗腳的來侍候我!”幾個丫鬟暗撇嘴,到底是誰粗手粗腳呢?動不動就砸爛東西。
她們是丫鬟,就算主子不講理,她們不能跟主子頂嘴,只能一個個抿緊嘴的低頭做事。
杜雲蕾甩門出去,走到院子裡,還帶着寒意的春風一吹,她才清醒過來。
怎麼辦?她不想嫁那個傢伙,可是不管她怎麼羞辱他,他就是咬緊了牙不開口退婚,他不退婚,她就得嫁,但她真的不想嫁個鄉下泥腿子。
她娘說,她小時候曾算過命,說她日後必是誥命夫人,有幫夫運,還有育有貴子,外祖母每每看到她,總愛抱着她,說她命好,生在杜家,祖父必不會讓她嫁差了,讓她日後,要幫襯着萬家的表姐妹們。
所以,她怎能嫁個泥腿子?
不成,三哥不肯幫她,她還能找誰幫忙?萬家的表兄們?
問題是自她娘住到莊子上後,就不曾見過外祖母他們上門,想到母親主持中饋時,外祖父和舅舅們經常的上門,外祖母也常帶着舅母和表姐妹們來看她,回想起來,那些美好的記憶就像是褪了色一般,笑臉和笑聲褪去,她只記得跟在外祖母身後的丫鬟和僕婦們,手裡捧着的一個又一個錦盒,外祖父和舅舅們從母親手裡接過的銀票。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回事,爲什麼就只記得這些呢?
屋裡頭,丫鬟們動作爽利,很快就把砸爛的碎片全收拾好了,這些東西要交上去,不然管事不好跟府裡請錢重買。
這個莊子是大老爺的私產,賬目不走公中,姑娘住到這個莊子後,大老爺是撥了錢給姑娘用,但她畢竟出族了,不好給多,因此管事每次去請錢,大老爺總要仔細看帳後纔給錢。
春桃她們不知道,大老爺直到看了帳,才曉得小萬氏做得有多過份,他的嫡長子和嫡次子自小三個月的份例,竟不到杜雲蕾一個月花費的一半,怪不得她管着公中卻還要染指許氏的嫁妝。
貪心不足蛇吞象。
對此,杜大老爺對兩個兒子更感羞愧,元配把孩子留給他,他不止沒好好照顧他們,還讓繼室害死了雲瑤,讓她苛待孩子們,杜雲蕾不曉得,她爹就是因此才讓管事好好的收拾她,都已經出族了,不再是他的女兒,雖然還姓杜,但日後嫁人,他可沒辦法名正言順替她撐腰的。
畢竟她犯的事。委實太大了,虧她還有臉老在背後嘲笑她二嫂是傻子,人家可不像她,三言兩語就被人哄了去,不知輕重的就對家裡人下藥。
杜大老爺心想要把女兒扳正來,給她挑個家底薄的,沒有長輩的。想着讓她日子過得舒心。
大老爺這會兒正忙着各地回報春耕一事。萬萬沒想到,杜雲蕾在莊子上還能給他惹麻煩。
杜大總管與顧嬤嬤商議了下,決定由顧嬤嬤出面。和範安陽提一下,杜雲蕾要出嫁了。
“雖已出族,不再是府裡的姑娘,不過到底是大老爺的閨女兒。這門親事還是大老爺精挑細選的。”顧嬤嬤如是道,不過是花些錢給個添妝。讓杜雲蕾出嫁時好看些,範安陽自然是不會拒絕的。
轉頭就交代硯月去辦,硯月管着她的衣物和首飾,又常去如意繡莊。她眼光好,選的東西還挺別緻的,府裡的丫鬟僕婦們要挑嫁妝。或是送禮,或是要挑繡樣。都很愛來請教她。
日子一長,就連範安陽也知道了。
接了差事,硯月立刻就去如意繡莊,挑了幾樣賀新婚的掛件,帶回府讓範安陽過目後,隔天就親自送到莊子去。
不想府裡的馬車纔到莊子,就看到莊子上的人慌成一團。
“去問問怎麼回事?”
隨行的僕婦忙去打聽,不多時就回來道,“不好了,二姑娘不見了。”
不見了?再三天就要出嫁了,她竟然不見了?這要如何是好?硯月忙派人回府通知範安陽,自己則帶着人進莊子,管事知府裡二少奶奶身邊的心腹管事媳婦來了,忙丟下那些慌亂的丫鬟快步過來。
只見他急得滿頭油汗,壯碩的身材不住的顫抖着,大老爺把二姑娘交到他手上,就是相信他能看好人,誰知道人就在他手上不見了呢!管事慌得不行,在莊子下人和丫鬟面前,他不敢表現出來,可見到府裡來的人,他就忍不住了,像倒豆子似的把這幾天杜雲蕾的作爲全說了。
硯月見他慌了手腳,嘴裡一直唸叨着她聽不懂的話,只得讓隨行的嬤嬤先倒杯茶給他,讓他先冷靜下來,才道,“柳管事,你別急,二姑娘一個弱質纖纖的姑娘家,能走多遠,大家現在找不到她,那是一定的,畢竟我們不知她幾時離開的,我相信再過一會兒,肯定能找到她的。”
柳管事聽了她的話,似是吃了定心丸,冷靜了下來,硯月硬着頭皮詢問他目前的安排,柳管事便將自己的安排說給她聽,硯月其實不太懂,不過她提醒柳管事,“既然已經派人去找就好,叫廚房煮些好料,也好讓大夥兒填飽肚子,這樣纔有精神去找人。”
“哎呀!我都忘了這件事,大夥兒都還沒吃早飯哪!”
等到範安陽和杜雲尋帶着府裡的人趕到,已經是午後時分,大總管一到就接手找人的諸項事宜,當然,審問侍候杜雲蕾的丫鬟是首要任務。
杜雲尋和杜大總管一起去辦,範安陽則是帶着人進杜雲蕾的屋裡,查看有沒有任何線索,能告訴他們杜雲蕾的去處。
春桃她們是一問三不知,她們沒日沒夜的趕工給杜雲蕾繡嫁衣,很少湊在杜雲蕾跟前,而且杜雲蕾嫌棄她們不會侍候人,動輒打罵,她們又不是傻子,明知還被打罵還硬要往上湊。
杜雲尋從她們這裡問不出什麼來,他對杜雲蕾只有厭惡,老實說,她不肯乖乖嫁人鬧失蹤,他樂得看熱鬧,她都想害死一直對她很好的阿昭了,還想他對她多好啊?
找不到,就找不到唄!反正已經不是杜家的人,丟臉,也是丟她自個兒的臉。
大總管卻不這麼想,他怕的杜雲蕾離開莊子後,被有心人擄了去,想利用她對相爺不利。
範安陽在杜雲蕾的枕頭下發現杜雲方寫的信,信是已經被撕碎了,不過難不倒範安陽,一一撫平後,沒一會兒功夫就拼好了,杜雲方的信很簡單,就是告訴杜雲蕾,他幫不了她的忙,隨信附上銀票,希望她省着點花,他不日就要出京,怕是很長一段時間纔會回京,若她再缺錢,他也愛莫能助了!
看了信範安陽才知道,杜雲方爲何很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