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故意的。”坐在牀上頭上包着一圈白紗布的丁筱樓,哭哭啼啼的指控着範安陽,而被指控故意害她受傷的範安陽,張着一雙無辜的明亮黑瞳,回望着所有人,包括指控她故意害她受傷的丁筱樓。
任誰看了,都會覺得丁筱樓是胡言亂語,所有人的看得清清楚楚,是丁筱樓橫衝直撞的想撞人,如果真讓她得逞,範安陽只怕會傷得比她現在還重,只是蒙老天保佑,在丁筱樓衝撞過去時,她正好拉着丁老夫人去採花。
“你要是再胡言亂語,就別怪娘把你關到祠堂去罰跪。”丁三夫人雖心疼女兒,但那些丫鬟們的證詞,還有二房幾個姐妹的說法,都確認了女兒先存傷人之心在前,害人不成反受害,怪誰?
其實這些人的說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丁老夫人怎麼看。
丁三夫人手裡的繡帕都快被她絞爛了,可坐在窗前羅漢椅上的婆母卻是眉眼不動,任由丁筱樓放肆的大叫,她連眼都沒擡起看孫女兒一眼。丁二夫人坐在角落,關注着事態的發展,丁筱湘三個姐妹坐在她旁邊,低着頭不知在說什麼,丁三夫人眼裡含怨帶恨的掃了丁筱湘幾眼,這丫頭平常不是最喜歡管着她家筱樓嗎?怎麼今兒撂開手任由筱樓去闖禍呢?
坐在牀上氣憤難平的丁筱樓聽母親這般威脅,委屈之情更甚,“她纔來多久啊!你們就一個個向着她,我不服!我就是不服!明明是她不對,誰讓她閃開的。站在那兒好好的,爲何要閃開?”
什麼叫無理取鬧,範安柏總算領教了!他與丁家幾個男孩坐在外間,聽着內室裡丁筱樓毫無理性的叫囂,丁家男孩子羞慚的別過臉,三房的男孩更覺羞憤,壓根不想承認這是他們的姐妹。
“夠了!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教養!”丁老夫人睜開眼。投向三媳婦的眼充滿失望,“好好的一個丫頭,讓你教成什麼樣兒?聽聽她說的話?沒撞到人自個兒受傷了,還怪人爲何不乖乖站着不動讓她撞?”
“娘。”丁三夫人扭着帕子。
“阿昭比她小,要真讓她一撞。阿昭被撞出個好歹來,你讓我怎麼跟她祖父交代?”
“我……”丁筱樓張嘴欲言,卻被丁老夫人利眼所懾,“這還是在我這老太婆跟前哪!她這麼胡爲時,可想過若有個閃失,撞上我……萬幸阿昭拉我去採花避過了這一劫。她還有臉指着人罵?”
撞壞了範安陽,可就得罪了範太傅,一家子男丁的前途堪慮。若不慎波及老夫人,那就是忤逆不孝。
“等她傷養好了,就把她關到祠堂去,好好的反省反省。這還是在家裡,要是出了門子,在婆家也這麼莽撞,怕是休書一封給休回來還是好的。”丁老夫人搖頭嘆氣,這樣子的脾氣,日後要嫁人,可別結親不成反成仇啊!
丁筱樓這種性子的女孩。範安陽前世見得不算少,在學校裡,她們是天之嬌女,欺負她這種無父無母的,覺得勝之不武,範安陽倒是沒想到,自己會成爲丁筱樓針對的人。
丁老夫人發話了,丁三夫人原還想替女兒求情,可想到婆母的話,再想到女兒的年紀,不能不多思量,女兒這個脾氣若不改,婆家可不比孃家人會包容她的小性子!可真要護着女兒不嫁,日後她兄嫂們會容得這麼個脾氣的小姑子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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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以前怎沒發現女兒性子一上來,就是這般胡攪蠻纏的脾氣呢?
“好了,就讓她好好養傷吧!儘早把傷養好了,趕緊去祠堂反省思過,再過個一兩年,她就得說親了,可不好到那個時候,脾氣還沒扭過來,你可不是隻有她一個孩子要操心哪!”
提點到這種地步,再聽不懂,就活該她日後受累。
丁老夫人起身走人,丁二夫人拍拍弟媳的肩頭,說了幾句不冷不熱的話,帶着兒女們跟在丁老夫人她們身後走了。
待屋裡只餘三房的人,三夫人才咬着脣質問女兒:“我問你,好好的,你去撞你祖母的心尖尖作啥?”
丁筱樓也咬着脣,委屈的道:“女兒就是不服嘛!憑什麼好的都給她,她一個傻子懂什麼啊!祖母也太偏她了!嗚嗚嗚……”畢竟是個十歲的孩子,從小就是爹孃捧在手心裡的嬌嬌女,雖然平日與堂姐們也是吵吵鬧鬧的,但是她年紀最小,哥哥姐姐們誰不讓着她。
只是,沒有人會讓你一輩子,沒有人應該要讓你一輩子的,丁三夫人抹着淚,問:“平常也不見你這般魯莽,怎麼今兒性子這麼大,也不看看那傻子跟誰在一塊兒,你就橫衝直撞的,萬一像你祖母說的,沒撞到那傻子,反把她老人家撞傷了,可怎麼辦?”不管是撞傷那一個都不好,撞傷老人,是不孝,撞傷那傻子,她家裡的祖父不拿丁家人出氣,纔怪。
丁筱樓頭疼得很,眼淚直掉,抱怨着:“那她們誰都沒受傷,只有我一個受傷就好了?”
“你還有理了?好好的,老太太帶着小傻子回房,你們跟去做什麼?跟着去,你跟緊二房那幾個也就算了!偏偏掙開去撞人?你是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存心找事啊?”
丁筱樓眼淚如瀑,嘴裡亂嚷着:“我那有存心啊!我就是不服氣,祖母什麼都緊着她而已啊!”
女兒翻來覆去就這麼幾句話,丁三夫人覺得肯定有地方出錯了,可她腦子一團混亂,根本鬧不清何處不對,讓人好生侍候女兒,她揉着額角回房。
“要奴婢說啊!肯定是四姑娘跟十三姑娘說了什麼,才讓她這麼衝動的找範家表小姐出氣。”三夫人的心腹丫鬟倒了杯茶給她,邊低聲在她耳邊說。
三夫人冷哼:“是啊!她平常不是就愛擺副長姐樣子,管着十三。怎麼今兒就沒攔着她?”
屋裡其他丫鬟俱不敢應聲,獨那心腹丫鬟附和着,直到夜深人靜,三夫人才在心腹丫鬟侍候下沉沉睡去。
丫鬟們被打發出來,其中一個忍不住跟要好的咬耳朵。“你說,香柚姐姐想幹麼啊?”
“唉!她想幹麼都跟咱們無關,做好自個兒的事。閉緊你的嘴。”
與其同時,賀璋家的也正如此這般交代墨香她們,“看見了,咱們姑娘不惹事,丁家的姑娘還偏要惹上來。所以你們都給我聽清楚了,做事小心謹慎,要說話,先在心裡過個幾回再出口,照顧姑娘,旁的事。輪不到你們去摻和。”
“是。”墨香和竹香幾個齊聲應道,賀璋家的特別點了瑞芳兩姐妹,“你們兩個尤其要注意點。如今可不是在範家,出了什麼事,姑娘未必保得住你們。”
姑娘是傻子啊!就是在範家她也保不住她們!瑞芳和瑞雪蔫了巴唧的點頭,賀璋家的又叮囑了半晌。才放她們回去睡覺,自己則是舉着燈進內室,內室的架子牀上,一個小小身影坐在牀上。
“哎呀!六姑娘怎麼還沒睡?”
“沒事。我只是在想,外祖母肯定早知道她要衝過來了。”大家大概都以爲,她和丁老夫人會及時避開,是因爲她拉着老夫人去採花之故。可沒人曉得,她會走過去採花,是因爲老夫人先問她識得什麼花,問她旁邊的花是什麼?想不想採回房插瓶。
她是個傻子嘛!世人眼中她就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傻子,當然答好唄!誰知道她一動,老人家也跟着動,然後,然後後頭就是驚呼聲不斷。
要說冤枉無辜,她範安陽纔是最無辜的哪!
託着方纔枕頭壓得紅彤彤的臉頰,“丁十三姑娘是丁老夫人看着長大的,定是知道她性子的。”言下之意便是,丁老夫人要是早知道那位小姑娘要找碴,也不足爲奇,說不定人家早就想着修理小孫女了,只是一直沒機會罷了!
丁家子孫不納妾,丁家沒有庶出的子女,沒有姨娘,丁家的姑娘們純如白紙,所以遇上了有心計要搶丈夫的女人,就輸得一蹋胡塗,差點連自個兒肚子裡的娃和自個兒的小命都填進去。
賀璋家的想到自家夫人,再看看今日闖禍的丁筱樓,丁老夫人能不憂心忡忡?能不早早做打算?
“你說的是,外祖母應該早就知道她的性子,只是一直沒放在心上吧!”可是她們兄妹的到來,等於是將丁老夫人刻意淡忘的舊事,擺到她的面前來,讓她不得不正視。
當初範安陽的母親遇難時,丁老太爺還在朝爲官,有孕在身公婆撐腰,都險些胎死腹中,要是同樣的事,發生在其他幾個孫女身上,丁老夫人敢說,她們都能從容面對,獨獨丁筱樓這個小孫女。
範安陽雖覺得丁老夫人對自己很親切,但她畢竟不能和丁筱樓相比,那是親孫女兒,又是打小看着長大的,論親,絕對是丁筱樓更親,所以丁老夫人利用機會,想要扳正丁筱樓,範安陽並不覺得奇怪,就像她在範家,範安菊利用她,範安蘭搶她東西,祖父並未出面替她主持公道,反而拿這事給範安柏練手。
只不過知道歸知道,範安陽心底還是有點難過,覺得自己被利用了!唉~賀璋家的看她一副小大人樣的嘆氣,忍不住笑了出來。“六姑娘早點睡吧!一早大少爺他們就要回廣陵城了!您不想去送行?”
當然想啊!範安陽乖乖聽賀璋家的躺平,擁着曬過太陽透着一股乾爽氣息的被褥,範安陽像只小貓似的,嬌憨的揉着被面,不一會兒就沉入夢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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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曉得是吃錯了什麼,兩隻手癢到不行,還發脹發麻,關節一彎就痛,今年開春還真是諸事不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