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睢院得知老太爺發話,要將二姑娘和三姑娘挪出姨娘身邊,丁嬤嬤憂着臉對範夫人:“幸而夫人早有準備,只是老太爺這意思……”
範夫人截斷丁嬤嬤的話,“遲早都要挪出來的,畢竟她們都大了,總得學着管家務不是?只不過現在天寒地凍的,也不好動土改屋子,這樣吧!把方姨娘從跨院挪出來,嗯,先挪到後罩房去,讓二姑娘和三姑娘住到跨院去。”
“方姨娘住後罩房是否有點不妥?”
“也是,後罩房那兒都是我們的人,只怕方姨娘住着不安心。”
丁嬤嬤微笑道:“倒不如讓三位姨娘先暫住周姨娘那個院子,那院子最大,有兩進呢!您不也打算好了,要將那個院子改動給三位姨娘住的嗎?”
範夫人笑容微凝,她不太記得細節,但記得自己確有此打算。“姜姨娘現在住的那處,位置好,景色也佳,改動後正好成兩個小院落,就讓兩位姑娘住。”
丁嬤嬤應和着,“只是現在該怎麼挪?”
“讓姜姨娘、方姨娘挪過去和周姨娘一塊住,兩位姑娘則先住在姜姨娘現在的院子,開春後,要動土時,就讓她們全挪到後花園的水榭、閣樓去暫住,待房子修整好,再讓她們搬回來。”
範夫人身邊的大丫鬟冬韻端來剛沏好的熱茶,範夫人接過來喝了一口,又道:“本來姨娘們暫住到跨院是最好不過,也不用這麼勞動,只是跨院實在太小,住不下三位姨娘和侍候她們的人,侍候兩位姑娘的人雖少,但姑娘們都是跟着姨娘長大的,怕住到我身邊來不習慣,還是別拘着她們的好。”
冬韻聞言擡頭與丁嬤嬤互換一眼,遂笑着附和道:“夫人說的是,二姑娘就不說了,三姑娘素來是老爺嬌寵的,委屈了誰也不好委屈她。”
“那是,省得老爺怪我委屈了他的心尖尖。”範夫人嘲諷的道。
冬青走過來,瞪了冬韻一眼,“不會說話就別亂開口。”
丁嬤嬤輕斥她們一聲,與範夫人商議妥,就親去通知姨娘們,姜姨娘倒還好,方姨娘知道後,待丁嬤嬤一走,就冷哼了幾聲,命丫鬟收拾箱籠,唯有周姨娘這兒反應最大,範安蘭先被向來嬌寵她的父親責罰,後被祖父說她像潑婦,正在周姨娘這兒鬧騰。
周姨娘聽聞姜姨娘和方姨娘要搬到她的院子來同住,差點沒吐血,又聽丁嬤嬤說,範安蘭要搬出去,不禁大驚失色。
“嬤嬤這是怎麼回事?好好的,要過年了,纔要讓姑娘搬家?不能等開春之後嗎?”
“夫人也不願在這個時候勞師動衆的,可誰讓三姑娘冒犯了老太爺?老太爺發話,要夫人教養三姑娘,二姑娘自也不能落下,這年前事多,天寒地凍的,也不能修整屋子,只能暫時委屈兩位姑娘先住在一塊,待年後修了院子,再讓兩位姑娘遷新居。”
周姨娘緊咬着脣,幾乎想反問,那六姑娘呢?可又想到女兒就是去招惹她,纔會被老爺罰,老太爺罵,這時要是再提起她,不知道這老貨會說什麼難聽的話來,周姨娘微側過眼,看女兒被她的奶孃摀着嘴,不許她亂說話,便稍稍放下心,定了定心神,對丁嬤嬤屈膝福禮道:“有勞嬤嬤了!”
“老奴可擔不起姨娘的禮。”丁嬤嬤側身避過還了禮,“老奴就不打擾了,還請姨娘儘早幫三姑娘拾掇拾掇,姜姨娘和方姨娘明兒就會先搬過來。”
周姨娘頜首,親自送丁嬤嬤出去,回過頭就聽到範安蘭高聲怒吼,“我不搬,憑什麼要我和範安菊那個惺惺作態的傢伙一塊住?我不要。”
幾個丫鬟想攔她,又不敢使力,一時不察讓她掙脫衝向周姨娘,“我不管,我不管,你去跟父親說,要我搬出去,那就讓我搬去昭然院啊!憑什麼她一個傻子可以佔那麼大的院子,我就得去和範安菊擠姜姨娘那小院子?”
周姨娘鐵青着臉,若是能夠,她何嘗不想讓女兒去住昭然院,而不是讓女兒去和姜姨娘的女兒擠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院,但她能替女兒爭嗎?
“姑娘啊!您別爲難姨娘了!明兒兩位姨娘都要搬過來和姨娘住,姜姨娘人老株黃也就罷了,那方姨娘……”周姨娘的大丫鬟如香柔聲勸着。
周姨娘本就心煩意亂,聽到如香這話心火驟起,“要是你忍着點,不撞上老太爺,也就沒後頭這些事了!”
範安蘭如炮彈被點燃了般跳了起來,“我忍着點?要我怎麼忍?你教我哭,說父親見我哭鬧,肯定會幫我出氣,去修理那個賀璋家的,去幫我把該我的東西全要回來!結果呢?他罵我!罵我不知愛護幼妹,罵我欺凌弱小,明明是她仗着是是嫡女,將祖母的好東西全佔了去的……”
“哎喲!我的小祖宗喲!您可別再亂嚷嚷了!”範安蘭的奶孃搶上前,把範安蘭抱到懷裡,伸手摀住她的嘴,牢牢的扣住她的手腳不讓她亂動。
周姨娘粉臉氣得青白,“倒是怪起我了!一個個的都怪我。”
如香幾個大丫鬟見狀,連忙朝範安蘭的奶孃使眼色,讓她快將三姑娘帶出去,周姨娘的奶孃則去端了茶盅來,安撫周姨娘,邊讓人去看老爺在那。
“找他做什麼?”周姨娘捧着茶盞喝了一口,聽到奶孃讓人去尋老爺,不由急紅了眼,“找他來就有用?”
奶孃溫聲道:“怎麼沒用?老爺素來疼三姑娘,肯定捨不得委屈了她,夫人安排三姑娘去和二姑娘擠,爲何不乾脆讓兩位姑娘都去昭然院住?老奴聽說昭然院精緻典雅,最是適合三姑娘住不是?”
“哼!那兒是老太爺發話,讓那個小傻子住的,老爺纔剛因那傻子罵了蘭姐兒呢!”
“我的姑娘啊!您怎麼聰明一世胡塗一時呢?老爺既然怪三姑娘不憐惜幼妹,就該讓她們姐妹住一塊兒,好多親近親近不是?”
周姨娘眼睛一亮,“正是,就是因爲她們不親近,所以蘭姐兒纔沒把那傻子當妹妹看,奶孃你說的對。”
正當她們這邊盤算着,要說服範長澤同意讓範安蘭搬進昭然院住時,範長澤卻被父親找到外書房去。
周姨娘忙如門軸似的轉不停,要收拾房間騰出來讓方姨娘她們住進來,又要收拾女兒的東西,還得掛心不知老爺何時過來,他會不會同意讓女兒搬進昭然院。
相形之下,姜姨娘那裡就安靜多了,範安菊不用搬,要忙着收拾的只有姜姨娘和侍候她的丫鬟、僕婦們,姜姨娘其實早有準備,女兒會離開自己的羽翼,不過沒想到會這麼快,也沒想到,夫人會安排她們搬去和周姨娘擠。
她讓丫鬟、嬤嬤收拾她的東西,自己則到女兒房裡說話,“你記住,凡事都讓三姑娘去出頭,夫人最是寬厚,想來是不會爲難你們兩個小孩子。”她殷殷叮嚀,範安菊淚眼濛濛頻點頭。
一夜無話。
周姨娘候了一宿,沒等到老爺,只等到夫人派來幫範安蘭遷居的僕婦們,不待她派人去探,方姨娘就領着人搬着箱籠來了。
且不說姨娘們這方的雞飛狗跳,朝堂上因爲御史彈劾富陽侯一家的事,正吵得熱火朝天,幾位宰相看法不一,其他朝臣則不敢擅自發言,就怕站錯邊,整早朝就只在討論富陽侯一家。
待散朝時,範太傅本欲隨衆人退朝,卻見司禮監劉公公朝自己走來,“見過範太傅。”
“劉公公。”範太傅朝他還禮,“皇上請您過去。”
“是。”其他人見範太傅隨劉公公走了,不禁交頭接耳起來,有幾位與富陽侯私交甚篤,見狀悄悄的向內侍打探情況,然後打發人向富陽侯府傳遞消息。
辛宰相瞧着這些人,忍不住皺着眉頭對杜宰相道:“看來皇上是真惱了楊家?”
“楊家一直深受聖眷,卻不思回報君恩,只知營私謀利,怪誰?”杜宰相搖頭。
辛宰相默,二人相偕慢慢步出未央宮,辛宰相待走下臺階,纔開口相詢:“聽說您那小孫子日前受了寒,不知可好轉了?”
“嗯,好多了。”杜宰相似不想多談,但辛宰相卻死揪着不放。“老杜啊!人都說家和萬事興,可你家裡都擺不平,這……”
“是我家那兔崽子找你說項?”
“你家那兔崽子是我那婆娘的甥孫,他找上門,我們能回絕他?”
杜宰相重重的嘆口氣,“這小子聽聞老範家的孫子都要去廣陵書院,就起了心,想帶他弟弟一道去,還跟我說,到時候大夥兒有伴,嘖!人家是去避禍的,他跟人家湊什麼熱鬧?”
辛宰相心道,那是你孫子聰明,再不帶着弟弟走遠點,就怕你家那兩婆娘會再對他們下手。杜宰相苦笑以對。
“家家有本難唸的經,都這麼多年了,嫂子還是看大侄子不順眼,還幫着侄女媳婦對孫子出手。”
“說她蠢,她又聰明的沒留下半點證據,讓人明知是她所爲,卻沒辦法治她的罪。”
“當初要是你家那大媳婦長點心眼,也不會死得這麼冤枉。”
杜宰相臉上的笑苦澀的痕跡加深,“千金難買早知道,剛進門的時候,誰知道好好的一個姑娘家心腸這麼歹毒?”
“不說她們,我只問你,你到底要不要讓兩個孩子出京去?”辛宰相語重心長的對杜宰相說:“我家婆娘昨兒去瞧了兩個孩子,回來說,雲尋那孩子被嚇得不輕,聽說什麼都不敢吃,瘦得跟皮包骨,這纔多久,人就脫了形,那纔多大的孩子!”
杜宰相想到小孫子,不禁點頭:“就算我允了,也不知道人家廣陵書院收不收他們。”
“放心,放心,只要你答應了,這事我去辦,回頭我跟範老說一聲,到時候讓他們幾個孩子一起出門。”
此時的範府東角門處,迎來了兩位少年,看門的僕役問來敲門的小廝:“敢問貴主人是……”
“我家少爺姓杜,與貴府大少爺是學伴,聽聞大少爺病了,特來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