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四夫人急急忙忙趕到丁府時,丁府的門子們恭敬有禮迎上來,只是許家的下人們覺得有點古怪,丁府的門子好像早知他們會來,只是感覺杜府下人的態度有些不太一樣啊?
可具體如何不同,他們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感覺怪怪的!
許家下人不知,杜府門子們已經接到總管通知,以後就把許家人當普通客人看待,他們對待外人客氣有禮,但是疏離,以前拿許家人當親戚看,是熱呵親切,與現在的客氣自然有差。
許四夫人卻完全沒感覺,她在女兒、丫鬟的扶持下,急匆匆的跟着丁府的管事媳婦往內走,只是走着走着,就發現不太對。
“喂,你要帶我們上那兒去?喂!叫你哪!”許姑娘氣急敗壞的喊着領路的管事媳婦。
許四夫人雖覺得女兒口氣不好,但因知道女兒心情很不好,所以也就由着她,反正只是個下人,由着女兒發發火也好讓她消消氣。
那管事媳婦停下腳,回頭朝許四夫人福了福,“適才見夫人趕得急,沒得及跟您說一聲,我們老夫人知道您來,特命奴婢領您去見她。”
“不,不,不必了!不必了!”許四夫人一聽心頭猛地一跳,危顫顫的露出愴惶的笑拒絕道,“我就找我們家姑太太說幾句話,就不去打擾老夫人了!”
“您也太客氣了!我們老夫人啊!這些天心情不好的緊,我們就盼着有人能上門跟她多聊聊,開解開解,唉!您不曉得,我們老夫人那天帶着一票老姐妹回孃家。本是想顯擺一下的,誰讓我們表姑奶奶夫妻兩,那手丹青就連外邦人也說好的。”
邊說邊引着許四夫人她們往前走,“可誰曉得顯擺不成,反受了驚嚇!”管事媳婦看了許四夫人一眼,見她神色不安,笑容更盛。許姑娘卻冷哼一聲。她年紀小,自打進京後,就一直聽人說起範安陽和杜雲尋。她沒見過杜雲尋,可她認識範安陽。
在家就常聽她娘和小姑母說起她,丁三夫人自然不會跟自家嫂子說範安陽好話,姑嫂兩一逮着機會就把範安陽貶得一文不值。因此被寵壞的許姑娘對範安陽印象很差,尤其是在看到本人後。讓自認天生麗質相貌出衆的小姑娘備受打擊。
範安陽不只長得比她好,丈夫待她更好,想當初老魯王想招他做孫女婿,都被他一口給回絕了。這叫多少已婚少婦暗暗羨慕又嫉妒,又讓多少待嫁閨女恨不得自己也能嫁個像杜雲尋這樣的丈夫。
初進京時,許姑娘還小。但常常聽嫂子和姐姐們又羨又妒的說起此事,當她年紀漸長。身邊往來的手帕交們開始議親,不少小姑娘就把杜雲尋當年拒婚魯王一事拿來說,知道她姑母嫁到範安陽外祖家,大夥兒紛紛纏着她,想要知道範安陽她們的近況,或者可以跟她去杜府做客等等。
許姑娘初時還挺得意的,因爲如此她在小夥伴間很受歡迎。
只是日子一長,反來覆去就只有那幾件舊聞可說,又不能帶她們上杜府做客,認識範安陽,漸漸的被關注的光環褪去,原本巴結她的人對她淡如水,讓許姑娘很不能適應,便是因此,她纔會如此注意外表,深恐被人瞧不起。
今日她一再受到打擊和挫折,又遭逢家變,故聽到那媳婦說起範安陽的種種,便忍不住嗤笑起來,許四夫人尷尬的扯了女兒一下,許姑娘氣性大的甩開她的手,還氣沖沖的衝她娘低吼,“怎麼?我連笑一聲都不行啊?”
行啊!怎麼不行?可她們這會兒是上門求助的,她這樣當着人家家的下人嗤笑人家主子引以爲傲的外孫女,萬一把人惹火了,不肯幫她們的忙,怎麼辦呢?
許四夫人這會極其後悔,怎麼就沒好生教導女兒一些道理,讓她在這個要低聲下氣求人幫助的當口,還不識時務的做出這種舉動來。
管事媳婦卻是笑眯眯的給她們母女遞了臺階,“許夫人也別急着罵許姑娘了,想來是因爲家裡出了事,許姑娘纔會心情不好吧!是奴婢的錯,不該惹許姑娘不喜。”
“哼!算你識相。”許姑娘抿着嘴哼的一聲道,管事媳婦態度依然很溫和,與之前沒有什麼變化,但許四夫人卻很敏感的感覺到,有什麼不同了!
管事媳婦領着她們走在抄手遊廊裡,因遊廊兩側擋雨的木簾都拉下來了,她們走在遊廊裡,雖看不到外頭的景色,但也不會被雨水打溼衣服,許四夫人來過丁府這麼多次,這還是第一次看到這東西,忍不住好奇問了句。
管事媳婦卻是笑而不答。
許姑娘來的次數比她娘還少,當然也沒見過,見管事媳婦不回答她孃的問題,她便嘲諷的道,“娘啊!您就別問了吧?這東西我在郡王府裡看過,說不定她們也是同郡王府學的呢!”
許四夫人直覺不是,但人家不回答她,對她女兒的話也不反駁,她自然是不好再問下去。
其實這木簾是範安陽設計的,丁府在湖州的老宅是第一個實驗品,以前不是沒人這麼做過,但費木材,又佔地方,還重,遊廊時時有人進出,萬一因爲太重掉下來砸到人可就不好。
結果範安陽讓人做成木簾,像後世百葉窗的形式,如此木料就不能太厚重,才能調方向,好阻隔雨水往裡頭掉,因爲輕,就算掉下來砸到人,也不會傷得太重。
丁老夫人進京後,便讓人把這套搬來用,平日無雨無雪就捲起來,因此許四夫人來了好些回也不曾見。
來到正院,遠遠的就聽到笑聲,不是說丁老夫人心情不好?那她怎麼笑得這麼高興?
許四夫人母女不喜的看着管事媳婦,等她解釋,管事媳婦視而不見,笑着朝她們示意,“二位請。”
許四夫人憋着氣昂首走進正房,許姑娘朝管事媳婦重重的哼了一聲,纔跟着她娘進屋去。
她們母女一消失在雪青織錦喜鵲登枝鋪綿門簾後,就有僕婦掩嘴笑着靠上來,“許四老爺不是都被捋了官職,下了大理寺大牢,怎麼這對母女還這般趾高氣昂的作派?”
“甭說啦!她們母女要真是腦子清楚的,又怎麼會慫恿三夫人算計六表姑奶奶?”
“也是。”
屋裡頭,丁老夫人看到許四夫人進來,就收了笑意,“許四夫人來啦!坐吧!”
許四夫人以爲丁老夫人是爲了拿捏丁三夫人,所以故意讓人引自己過來,爲的是敲打自己和丁三夫人,因爲她上門來探望丁三夫人,從來沒到丁老夫人這裡請安過。
不料,人家根本不是這個意思,“我們家那不爭氣的老三媳婦,被我罰去祠堂唸經,給一家老小祈福去了,怕許四夫人去撲了空,所以才讓管事媳婦去領你們過來。”
早不去,晚不去,這個關口罰她去祠堂唸經祈福?是故意的?算準了她們今天會上門來?不,不,不,這麼可能?朝廷又不是他們丁家開的,他們怎麼會知道老爺今日會被抓,被捋了官?
丁老夫人可沒那個精神應付她們母女,在許姑娘又要不管不顧的叫嚷起來前,道,“許四老爺的事,我們家幫不上忙,也沒那個本事幫,還請許四夫人諒解,就算是親戚,也是有些事情幫不上忙的。”
“不,不,不,老夫人,您別這麼說,只要您肯,讓親家大老爺和親家相爺說個情,就能的,就能把我家老爺撈出來的,一定成的,不然,不然我就讓我家老爺說,是相爺和親家大老爺授意他做的。”說到最後,許四夫人已然面露厲色語帶要挾了!
“您若不怕我家老爺抖出丁府那樁密事,您就儘管撒手不管我家老爺。”許四夫人冷笑看着丁老夫人道。
丁老夫人呵呵笑了兩聲,眯着眼打量着許四夫人,敢情這家子早就盤算好了,只要許四老爺出事,就把所有的責任推到杜相和丁大老爺頭上?
丁府密事?除了丁筱清還有什麼密事?不過就是受人之託,代恩人扶養其孤女,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再說,真的丁筱清已然入祖墳,假丁筱清也已遠嫁東靖爲人婦,就算許家真把這事說出去,也不會對丁大老爺的仕途有什麼影響。
“許四夫人說的可是我那十三孫女的事?”丁老夫人輕輕笑了,“那算什麼密事啊?你以爲皇上在重用我兒之前,不曾查過他的事嗎?”當年要隱瞞世人的,從來就不是丁家,而是紅杏出牆生女的楚秀寧,如今楚秀寧早就死了!誰還會在乎這件事呢?
再說,楚秀寧生前已和離,被廢爲庶人,名聲更是壞得不能再壞,當初要瞞着人的理由早不覆存在,拿這件事來要挾丁家?丁老夫人覺得許四夫人的腦子真的不太好使啊!
一旁的暖閣裡,丁三夫人整個人萎靡不振縮在黑檀官帽椅中,丁大夫人和丁四夫人陪在她身邊,看她臉色灰敗,不禁嘆了口氣,這件密事肯定是丁三夫人跟她嫂子說的,只不過她們兩個的眼界不高,自以爲拿捏到了丁府的把柄,便一直留着好做爲最後救命繩索,卻不知時局的變遷,人事的變化,這個所謂的把柄早就失去了效用。(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