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三老爺聞言,臉色終於好看了一些。
蕭靖西微微一笑,又打量了任老爺剛剛畫好的那一幅水墨山水話,說道:“父親好像忘記落款了?”
任三老爺點了點頭,起身走出去拿自己的私印。
蕭靖西這才問任瑤期:“你怎麼與母親一起怎麼過來了?”
任瑤期瞥了自己父親的背影一眼,小聲道:“剛剛丫鬟過去告訴我們,你和父親在書房吵了起來,父親一氣之下還砸了東西,我和母親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蕭靖西不由得失笑,看着任瑤期輕聲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這麼沒有分寸的?連岳父大人都不會讓着點?”
任瑤期也低頭笑了笑,然後問道:“那剛剛是怎麼回事?總不可能是一院子伺候的人都耳背了吧?”
蕭靖西像是想到了什麼,看着任瑤期,臉上的笑容十分溫軟:“之前我與岳丈大人下棋,定下來的賭注是各自的‘最珍愛之物’。”
任瑤期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蕭靖西的別有深意,皺了皺眉想了想:“我父親最珍愛之物是他書案下的抽屜裡那三幅古畫。”她不覺得自己的父親是個會賭輸了賴賬的人。
蕭靖西嘆了一口氣,悄悄地握住了任瑤期的手,還輕輕的捏了捏,笑着道:”其實我是知道父親肯定贏不了我,所以想要向他討要……你,而不是他的那三幅古畫。”
任瑤期愣了愣,臉上一紅,連手都忘記了要從蕭靖西那裡抽出來。
蕭靖西的視線專注地凝視着任瑤期,“所以他要把畫找出來給我的時候,我婉拒了。父親他對此不滿意,質問我只不是覺得他輸不起,然後還不小心碰翻了那隻放在書案邊上的筆洗。可能就是因爲這個才讓外面聽見動靜的人誤會了。”
任瑤期往任老爺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故作淡定地將自己的手抽了抽,蕭靖西也就輕輕放開了。
“我見父親堅持就說,我以爲他最珍視的是自己的哪一幅佳作。所以提出要他的一幅畫作,父親考慮了一下答應了。”
這時候任老爺的腳步聲已經往這邊來了,任瑤期也就沒有繼續與蕭靖西小聲說話,兩人各自端端正正的坐好了。
任老爺拿着自己的印章進來的時候,眼睛還狐疑地在正襟危坐的女兒,女婿身上看了一眼,然後才坐到案几前給自己的畫印上自己的私印。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有人稟報道:“老爺,大姑爺來了,馬已經快到正門口了。”
任老爺道:“大姑爺進來之後。先令他去正房。我和二姑爺馬上就來。”
外面的人連忙應聲下去了。
任老爺對蕭靖西道:“先過去吧。這畫暫時放這裡晾着,你們走的時候再帶走。”
蕭靖西自然沒有不應下的道理。
任老爺打量了他幾眼,矜持地評價道:“棋藝不錯,有機會再陪我對一局。”說着任老爺有些不滿意地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瑤瑤在家的時候就不愛陪我下棋。”語氣着實有些抱怨的意思。
任瑤期眨了眨眼,看着任老爺,覺得自己實在是有些冤枉。她爹最喜歡的不是寫字畫畫麼?她都有陪啊!至於下棋,她爹爹不樂意她讓他棋,總是輸棋的話又肯定會影響他老人家的心情,所以任瑤期纔不怎麼常與她爹下棋。
蕭靖西知情識趣,連忙笑着道:“以後只要父親有空,小婿都願意作陪。”
任瑤期斜睨了蕭靖西一眼,心想:說得好像你很閒似得!等我爹叫你來你又來不了的時候。看你怎麼說。
蕭靖西對上任瑤期懷疑的眼神,什麼也沒有說,依舊是報以溫柔的微笑。
任老爺當先往外走:“先去正房吧。”
知道雷霆來了,任瑤期和蕭靖西也不好耽擱,跟着任老爺出去了。
雷霆今日過來任家肯定是爲了蕭靖西帶任瑤期回門的事情。任瑤華還沒有出月子,自然是不能回孃家的,原本以爲雷霆事兒忙,肯定也是沒有時間,所以李氏和任時敏也沒有特意派人去通知雷家,不想雷霆自己過來了。
書房外頭伺候的人原本都有些提心吊膽的,可是看到任老爺出來的時候臉上並無半分怒意,跟在任老爺身後出來的二姑爺也依舊是笑的那麼好看,甚至任老爺偶爾還會偏過頭來與二姑爺說上幾句話,氣氛十分祥和。
衆人面面相覷之後不由得都有些摸不着頭腦。
任瑤期將衆人的視線看在眼裡,又看了蕭靖西一眼,不由得覺得有些好笑。她之前也是關心則亂,不然怎麼會相信蕭靖西會惹她父親生氣呢?真能與她父親吵起來,那就不是蕭二公子了。
不過任瑤期有些愉悅的心情在出了跨院之後,看到正巧從正房裡出來的任瑤英的時候就稍稍打了一些折扣。有些人你對她說不上有多痛恨或者多厭惡,但是她出現在你面前的時候,絕對不是一件令人高興的事情就是了。
果然,任瑤英只是擡頭往這邊看了一眼,然後就加快了腳步走了過來,跟在她身後的幾個丫鬟婆子在看見任老爺幾人的時候就在心裡暗暗叫了一聲不好,等看到任瑤英果然朝他們跑過去的時候臉都綠了,可是二姑爺也在場,她們實在不好明目張膽的追上去把任瑤英給強制性地抓回去。這樣的話,任家臉上也不好看。
所以幾個婆子對視一眼過後,一邊緊緊跟着上任瑤英,一邊小聲勸道:“九小姐,太太讓您現在回房去,您得跟奴婢們回去了。”
任瑤英道:“我去給爹爹打一聲招呼就回去,還有二姐夫,遇到了都不理會的話很不禮貌。”
於是任瑤英很順利地跑到了任老爺,蕭靖西和任瑤期面前。
任瑤期站在原地沒有動,臉色淡淡的,慣常掛在嘴邊的笑容也都還在。
任瑤英上前來給任老爺盈盈行禮,屈膝的姿勢和低頭的弧度就像是練過千百遍一樣,都是那麼恰到好處,帶着一種柔柔弱弱的秀美。
任老爺皺了皺眉:“你母親不是讓你在屋裡歇着嗎?怎麼跑出來了?”
任瑤英低頭柔柔地道:“女兒知道今日五姐回門,所以出來給五姐和五姐夫見禮。”
任瑤英這話任老爺也挑不出什麼錯處了,所以他沒有說話。
任瑤英的視線停在了蕭靖西臉上,不由得呆了呆,尤其是看到蕭靖西臉上的笑容的時候,她紅着臉低下了頭,有些拘謹地行禮:“這位是五姐夫吧?妹妹這廂有禮了。”
任老爺道:“禮也見了,你先回房吧。”
不想任瑤英卻是猶豫又怯弱地看了任瑤期一眼,說道:“五姐姐,之前我說的那件事情,您願意幫我嗎?”她的眼淚簡直是說來就來,一瞬間眼眶就紅了,另任瑤期都歎爲觀止。
“你若是不肯幫我的話,妹妹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妹妹實在是不願意嫁給何家老爺,家裡非要逼着我嫁的話,我也只有三尺白綾了此殘生了。”說到這裡的時候,任瑤英的臉上閃現出決絕之色,看起來彷彿很是堅貞,加上她原本就柔弱姣美的臉,很容易博得人的同情。
不過在場之人卻都沒有開口說話。
任瑤英的視線偷偷的在三人臉上掃過。
任老爺臉色也有些不好看,他自然是不想讓自己的女兒嫁給一個糟老頭子來給他丟人的,可是這樁婚事已經被任家的長輩定了下來,且當初是任瑤英自己甘願留在任家老宅的。
任瑤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樣,就跟之前每一次任瑤英在她面前使出自以爲是的手段的時候一樣,彷彿什麼齷齪的心思都逃不過她的眼睛。任瑤期雖然沒有任瑤華那種時時高高在上的張揚,可是她用這種目光看人的時候,卻是比任瑤華那刀子一樣的眼睛還要讓人心虛以及自慚形穢。
蕭靖西只是在任瑤英出現的時候,視線在她身上掃過去一眼,雲淡風輕的樣子彷彿他看到的只是一抹突然闖入眼簾的浮雲一般。他的注意力根本就沒有在任瑤英身上過。
任瑤英換了一副哀慼之色,苦笑道:“妹妹只是想要擺脫這門親事而已,如果姐姐能助我,我……我願意一生不嫁,從此以後青衣木魚常伴佛祖身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