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舞勉強笑道:“姑娘,哪裡就引出來這樣的話了呢?人生起起伏伏的,我們還不至於到死地。”
我笑了笑,輕輕嘆道:“隨它去吧。”我看了看妙舞緊張的神情,才笑了,道,“算了,你好好的打理這裡的花草,我回去歇一歇。”
妙舞點點頭,便低下頭又侍弄花草了。我轉過頭看了看落下去的夕陽,自己一步一步的慢慢走回了屋子。
日子清靜,人自然也慢慢的安靜下來了。花圃的花苗蹭蹭的長起來,我都恍惚間能聽見發芽開花的聲音,沒幾天,在春日的暖風中就花香四溢了。
奼紫嫣紅滿院,鶯啼蝶舞,一掃之前的寂寥,看得人也滿心的愉悅。
妙舞忙前忙後的,也高興得很。未幾,院門響了,我只當是聽錯了。隔了一會兒,嗒嗒的叩門聲又想起來,妙舞看着我,悄悄問道:“這是誰啊?”
我搖搖頭,道:“你去開門吧,也不知道是誰這樣有閒心還來這裡。”
妙舞答應着去開門,只是一打開,妙舞的神情便變得冷漠,反手便想將門關上。只是外面人多,妙舞哪裡還推得過她們,只是踉踉蹌蹌的推了進來。
樑玉兒昂首挺胸的走了進來,後面跟着尹麗與一衆丫頭,還有幾個貌似新封的妃嬪,只是人多,我也未看清後面的人,只顧着前面的樑玉兒了。
樑玉兒倒是落落大方的坐在外面的石凳上,看着我站在一旁只是看着她。她笑的假意,道:“初晞,你看看,這新晉的妃嬪非得要來拜見皇貴妃娘娘,本宮這就領着她們過來了。”
我瞥了樑玉兒一眼,淡淡道:“皇后娘娘擡愛了,我不是什麼皇貴妃了。”
樑玉兒恍然大悟道:“可是呢,本宮忘了,你被打入冷宮了,”說着她牽着我的手,假意憐愛道,“初晞,委屈你了。”
我冷冷的將手抽出來,沒有多說話。樑玉兒伸手叫後面的幾個妃嬪,笑盈盈道:“來,大家姐妹相見,別隻是本宮一個人說話,你們也來認識認識。”
尹麗最先走過來,我淡淡的向旁邊退了一步。尹麗站在那裡,笑盈盈的向我行了禮,道:“嬪妾恭祝娘娘金安。”
樑玉兒笑道:“宸妹妹,哪裡用你行禮呢,”她笑着看着我,道,“得我們初晞向你行禮纔是,初晞,你還未給我請安呢。”
我只是淡淡一笑,剛欲請安,妙舞一把扶着我,對樑玉兒道:“你想要讓我們姑娘給你們行禮,且看看你們這幅嘴臉配不配!”
樑玉兒冷笑一聲,對後面使了個眼色,幾個小太監便要過來抓住妙舞。我忙行禮道:“罪妃管教無方,還請皇后娘娘恕罪。”
樑玉兒對幾個小太監道:“都退下。”說着扶着我起來,笑道,“本宮看在初晞的面子上,饒了這丫頭。”
妙舞將怒意硬生生的憋了下去,扭頭不看樑玉兒。我轉過身對着尹麗行禮道:“見過宸貴人。”
尹麗笑道:“請起,”尹麗覷着樑玉兒的神色,對我笑道,“後宮衆人哪能盛寵常在呢?娘娘真會審時度勢。”
我站直了身子,淡淡笑道:“哪裡,承蒙宸貴人願意與廢妃多言。”
尹麗聽聞此話後,眉毛一挑,笑着站到了樑玉兒身邊,只是那樣居高臨下的看着我。我對着後面的幾個妃嬪行禮道:“給諸位娘娘請安,罪妃暫時還分不清諸位娘娘,還請恕罪。”
幾個妃嬪都匆匆的在我身邊經過,沒人敢說什麼,也沒人敢叫我起來。最後一個女子將我輕輕扶起來,道:“請起來吧。”
我擡起頭笑了笑,只是那笑容卻僵在了臉上,李蓉蓉正滿臉歉疚的看着我。我對着她點點頭,笑了笑。李蓉蓉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也慢慢的走到了樑玉兒身邊。
尹麗見衆人俱都是無話,便對我笑道:“聽聞娘娘素日裡擅箏,技藝空前絕後,何不讓我們姐妹也開開眼呢?”
妙舞一邊蛾眉倒豎道:“你當我們姑娘是戲子嗎?你叫我們姑娘彈,我們姑娘就彈!”
一句戲子正戳中尹麗心中不能提起的事情,她怒氣衝衝,幾步走過來,對着妙舞伸手打過來,道:“本宮說話,何時輪到你個奴才插嘴!”
我一把抓住尹麗的手,淡淡道:“皇上素日裡誇讚娘娘是溫柔嫺淑,寬厚待人,尤其是待宮人極好,如此可要壞了娘娘的名聲了。”
我一句話,既誇了尹麗,又帶着阿晗誇讚,爲她在人前長了臉面。又用阿晗鎮住了她,她尷尬一笑,甩開了手。
我溫順笑道:“既然是幾位娘娘想聽罪妃撫箏,又有何難?”
樑玉兒看了半天的大戲,笑道:“還是初晞知禮數,”說着叫人,“來人,將初晞的箏取來,再加幾把椅子,我們姐妹就坐在這兒聽。”
妙舞一旁憂心忡忡的看着我,委屈道:“姑娘!”
我悄悄的回頭,勉強笑道:“傻子,好漢不吃眼前虧,再說了,我們這會讓胳膊擰不過大腿,你一旁消消氣吧。”
妙舞憤憤地不再說話。我見箏已經擺好,便也坐了下來。尹麗對樑玉兒恭敬笑道:“皇后娘娘,咱們可不可以點個曲子聽呢?”
李蓉蓉見樑玉兒遲遲不說話,小聲道:“咱們只管聽吧,別打擾了皇貴,,她撫箏。”
樑玉兒瞥了一眼李蓉蓉,看着我,笑道:“本宮也不點曲子了,初晞你隨心彈一首曲子,就當做給我們姐妹彈的就好。”
我淡淡一笑,想了一下,疏手開始彈《雲裳訴》。這曲子若是有鋼琴協奏會覺得輕靈些,若是沒了鋼琴,則會顯得悽清哀婉。那時候我的古箏老師對我講過,這首曲子曲調深沉廻轉,叮叮咚咚的彈絃聲,可以把人帶入古時的長安,曲子三段各有特色,聽者彷彿能回到大唐,看到那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我輕輕的隨着曲子,吟出白居易的《長恨歌》。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
楊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天生麗質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
這樣的皇帝雖爲許多人所不理解,只是楊貴妃定然是幸福的。
曲子哀婉纏綿,詩詞也是句句動人心魄。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
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爲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
一曲終了,在座諸人皆是寂靜無聲的。半晌,樑玉兒輕輕嘆道:“好一個悽美的故事。”說着看着我笑了。
其他的妃嬪也忙跟着附和,回過神來的尹麗卻皺着眉頭對樑玉兒道:“確實是好曲好詩,只是皇后娘娘剛剛命她做的曲子,是給我們姐妹彈的,如今這樣的曲子,實在是在咒我們姐妹啊!”
樑玉兒皺着眉頭道:“此話怎講?”
尹麗一臉擔憂的看着樑玉兒道:“這曲子雖美,只是這其中之人卻未能花好月圓,最終是天人兩隔,這不是紅口白舌的詛咒我們姐妹和皇上嗎?”
樑玉兒的臉色已然不好看了,其他的妃嬪只是唯唯諾諾的不敢說話,李蓉蓉擔憂的看着我。尹麗又道:“嬪妾們福薄,本就沒有大福氣,倒也沒什麼,”尹麗關切的看着樑玉兒道,“只是皇后娘娘與皇上伉儷情深,受此詛咒,豈不是要受損嗎?”
樑玉兒登時站起來,指着我,呵斥道:“路初晞!你竟然敢!”
我站起來,對尹麗輕哼了一聲,道:“對牛彈琴。”
尹麗委屈道:“皇后娘娘您看,她罵我們是牛,她說她是對牛彈琴呢!”
樑玉兒氣得面如土色,呵斥道:“路初晞!你好大的膽子!”
尹麗勸解道:“皇后娘娘彆氣壞了自己,罰她就是了。”
樑玉兒冷笑道:“路初晞,你怎麼說?”
我看着尹麗,又看看樑玉兒,道,“沒什麼好說的,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樑玉兒冷笑道:“好!好!”說着喚道,“來人哪!把路初晞給本宮拖出去,打四十大板!本宮倒要看看!她還敢不敢這麼放肆了!”
我淡淡的站在那裡,妙舞只是護在我身前,正鬧得不可開交,門吱呀一聲打開,阿晗進來了。
小太監喊道:“皇上駕到!”
阿晗一身明黃色的龍袍,翩翩走了進來。一衆人見到阿晗都跪了下去,唯獨我站在那裡,看着他走進來。
阿晗只是淡淡的掃了我一眼,走到椅子那裡坐下,道:“都起來吧,”說着笑着問道,“怎麼好好的鬧起來了?朕倒是聽着曲子和詩詞都是難得的。”
樑玉兒勉強笑道:“臣妾也覺得甚好。”
尹麗低着頭不敢說話,阿晗既然這樣說了,說明從撫箏起,他就一直在外面聽着,所以說,發生了什麼事情,阿晗必然是知道的。
阿晗看着樑玉兒,笑着問道:“皇后怎麼想起到這兒來了?”
樑玉兒結結巴巴道:“臣妾……臣妾與衆姐妹……遊園……只是碰巧來了這裡……碰巧……”
阿晗淡淡道:“碰巧要晞兒給你們行禮請安,碰巧叫她撫箏給你們聽,碰巧雞蛋裡挑骨頭,碰巧要打她四十大板,是嗎?”
樑玉兒忙跪下,道:“皇上……臣妾沒有!”一衆妃嬪也忙跪下哀求。
阿晗淡淡對樑玉兒道:“皇后最近的記憶力是益發差勁了,不僅是忘記你剛剛做過什麼,還忘記了你祖父做過什麼了嗎?”他笑道,“皇后與其想和朕相敬如賓,不如想着怎麼樣在日後自保比較重要。”
樑玉兒擡起頭,臉色蒼白,只是說不出話來。我看着樑玉兒,覺得她真是分外愚蠢。樑相話已經說到那個地步,她與阿晗只能是敵人了,怎麼還能奢求是同牀共枕的夫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