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路上,譚縱因爲心情頗爲沉重,因此便再未張口。外頭陳揚卻也是個有心竅的人物,知道好歹的很,見譚縱不開口,他自然也不會蠢到亂打聽,只是一直戒備着。
便這麼一路無話的回到宅子,一路上大多數路段都有着積水,地勢低的,這積水雖然不如張家圍那般過腰了的誇張,但卻也漫過了小腿。地勢高一些的,卻也是淹過了腳背,有些不大懂事的孩子倒是撐着傘在外頭跑來跑去的,就喜歡這涼水從腳背淌過的涼爽。
方下車,譚縱便見着瘦腰略顯瘦小的身影正一臉睏倦之色的斜倚在門廊上,小丫頭正有一下沒一下的打着盹,那腦袋一磕一磕的,頭上的雙丫髻便在夜色裡頭晃來晃去的,倒是多了幾分難得的可愛調皮——這小丫頭自從被蘇瑾買來後,一直本分的很,比露珠、花蕊兩個丫頭卻是要懂事的多了,顯然也是吃過苦的。
若是平時,譚縱指不定便要好好看看這小丫頭的笑話,甚至捏着這小丫頭的鼻子讓她被氣憋醒,但這會兒譚縱卻沒了這心情,只是走上前去將這不過十三四年紀的小丫頭抱起來,便如抱着自個的小妹妹一般。
那邊瘦腰雖然困的很——她這年紀正是貪睡的時候,可這麼大的動靜卻還是有知覺的,連忙就睜開了眼,這才發覺抱着自己的是譚縱。
瘦腰小臉止不住的就是一陣滾燙,好在夜色黑的很,倒是掩飾了她的尷尬。只是她沒過多久便醒悟過來,連忙掙扎着從譚縱懷裡跳回地上,扯開稚嫩的嗓子就往宅子裡頭喊:“小姐,老爺回來嘞。”
便只這麼一句,廳堂後面立時便傳來一陣布鞋與地板急速摩擦的跑步聲,隨後便是露珠與花蕊兩個大丫頭提着燈籠走在前面引路,一身居家打扮的蘇瑾則領着清荷與蓮香走在後頭,一行五人便急急忙忙地衝譚縱走了過來。
瘦腰喊過話,回頭衝譚縱甜甜一笑,倒是多了幾分天真味道。正要去關門,這才發現門口馬車上又跳下來一個男子。這男子一臉嚴肅神色,腰裡頭挎着把尖刀,顯得極有威脅性,倒是把瘦腰這小丫頭看的一愣一愣的。
不等陳揚進門來,瘦腰忽地就是一陣發喊,雙手張開攔着大門喊道:“你是什麼人!我家老爺可是監察府六品遊擊,你可不要亂闖!”說罷,這小丫頭不知怎麼的,忽地就從門背後抽出一把掃帚,倒是頗顯威武。只是這小丫頭顫抖着的雙腿卻是把她心裡頭的膽怯突顯個十足。
陳揚卻也是被瘦腰這小丫頭嚇了一跳,聽瘦腰說完,這才知道自己竟然是被一個小丫頭一番動作給唬住了,頓時有些哭笑不得,感嘆自己都快而立之年的人,竟然這般沒見識。
那邊譚縱卻也是終於聽得樂了,連忙轉過身去將這小丫頭扳過身來摟進懷裡,手掌在這丫頭頭上一陣摩挲,倒是是在玩弄布娃娃似的。只是譚縱卻未瞧見,他這番動作又讓小丫頭羞紅了臉,卻又讓另一邊的兩個大丫頭羨慕嫉妒的要死。
“這是陳侍衛,王爺特意派來護衛我這幾日的安全。”
廳堂裡,四周牆上的燈籠已然重新被幾個丫頭點上,幾盞油燈也全數點着了,清荷與蓮香自去了後宅,這會兒便只剩下蘇瑾一個人陪着譚縱,下首位置坐着的自然便是陳揚。
蘇瑾一身家居服會客,卻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仍是那般大大方方模樣,顯得頗爲自信。這會兒聽譚縱介紹了,這才知道陳揚的身份,連忙起身行禮道:“日後我家相公安危便拜託陳侍衛招撫了。今兒個也晚了,眼見着便是宵禁,我看陳侍衛不如便在寒舍住上一晚,也免得來回奔波。”
要算起來,似譚縱的這幢宅子,自然是不缺客房的,便是廳堂外頭的那處院子裡側都還有兩件廂房空着。但一來陳揚是第一次登門,二來與這譚府的人也不熟悉,三來這潭府除了譚縱外卻全是女眷,即便他陳揚是有着護衛的身份,但實事求是的說也的確不大方便。故此,陳揚卻是道明明日來接譚縱的時間,連忙拜辭而去,便是熱茶也不過是淺嘗了一口。
送完陳揚,譚縱這才與蘇瑾一通往後宅去了,關門熄燈這些子事情自然有幾個丫頭做。
進了房間,蘇瑾連忙將譚縱衣服脫了下來,換上了一身合身的舊衣服,卻是從前譚縱在書院讀書時留下的。
在譚縱進門時,蘇瑾便發覺了譚縱衣裳換過了一身,不僅花色完全不同,便是裁剪上都頗有差異。只是譚縱不說,她卻也不會去多問,只是趁給譚縱寬衣時偷偷拿鼻子嗅了嗅,卻是未有絲毫的胭脂香,反而有點淡淡的藥草味道。再一細聞,卻發覺這味道卻是從譚縱身上散發出來的。
不待蘇瑾發問,譚縱便已然將這偷偷摸摸做小動作的女子抱進懷裡,又推金山倒玉柱似的倒在了牀上,鼻子直往蘇瑾脖頸裡頭嗅,倒把蘇瑾鬧了個大花臉,羞的不行——譚縱在她面前一隻穩重的很,還從未這般親暱過。
“好瑾兒。”譚縱卻是真的心神疲憊的很,一晚上經歷了這般多事情,換誰也挺不住。男人其實便是這般模樣,不管多苦多累,在人前都得強自硬撐,一副沒事人模樣。只有回到家後,面對與自己同牀共枕的女人了,纔會鬆懈下來,流露出男人軟弱的一面。
譚縱難得的真情流露,蘇瑾卻是從心裡頭明白了,因此也不掙扎了,只是將懷裡的男人摟的更緊了些,又似是在哄孩子一般,不時地還拿手拍拍譚縱的後背,助譚縱放緩心神。未幾時,蘇瑾便發覺懷裡頭傳來了男人淺淺的鼾聲,讓蘇瑾聽了忍不住一嘆。
到得這會兒,蘇瑾心裡面便是有再多疑問卻也是不想再問了——一個男人能累成這般模樣,更是在自家女人表現出來了,又如何會有其他問題。即便是有些許問題,一切也都隨着這份對女人的依賴而煙消雲散了。
若是再去盤根問底,只會讓疲勞的男人心底裡對女人產生厭煩的情緒,覺得這女人對男人一點都不夠關懷,整天只會爭風吃醋,着實沒有半分好處。
睿智如蘇瑾,自然不會這般小女人。也不用喚人來幫忙,便一個人將譚縱身上的衣裳全數除了,又將譚縱移到牀裡頭去,這才吹熄了火燭,將身子縮在了男人的懷裡頭,也漸漸睡着了。
譚縱這一覺睡的極香,唯一不爽利的便是未睡夠。眼見着還未到點呢,便有人砰砰砰的來瞧門了,讓譚縱好不懊惱。只是看這敲門的動作,怕還真是出了什麼事情,譚縱無奈這才起身下牀。
只是譚縱掀開被子時才發覺,蘇瑾褻衣不知怎的竟是敞開着,露出內裡兩團新鮮粉嫩的雞頭肉來,倒是讓他看的一陣火熱,下身不自覺的也是膨脹起來——他這嘗過肉味的,偏生因爲顧忌蘇瑾的身份以及社會影響力,要給她個明媒正娶的儀式,結果一直是肉在嘴邊不敢吃,卻是苦煞了他。
將被角重新掖好,譚縱這才下牀開了門,卻見着門外頭站着的竟然是一向喜歡睡懶覺的蓮香。而且這蓮香似也是剛起,一身鵝黃色綢緞做的褻衣褻褲,倒突顯出這女子玲瓏有致的曼妙身材來,特別是胸前雙峰,更是傲挺的很,讓正口舌發乾的譚縱極想在掏上一把。
由於陰雲罩頂,因此譚縱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了,但從自己的生物鐘來判斷卻也不過是六時許不到七時,正是一天裡溫度偏低的時候。似蓮香這般穿着,即便是擎天,在外頭站久了怕事都要着涼,更何況這會兒涼風習習的。
將蓮香引進來,譚縱也顧不得茶壺裡還是隔了夜的老茶,自顧自倒了一杯一口悶掉,這才轉過頭來對蓮香道:“你不睡懶覺,這般早來敲門作甚?這下雨天的也沒個安生。”
蓮香卻是回了他一個白眼道:“什麼下雨天,我的好老爺,雨早停了嘞。”
譚縱聞言一愣,隨即面露喜色道:“雨停了?”說罷,卻是虎地一下站起身來,連忙往門外走。適才他只顧着看蓮香了,人也未全醒,根本未注意到外頭是否還在下雨。這時候聽蓮香說了,自然是極興奮的——只要這雨停了,這南京城城內城外的水患便不用再擔心了,只需想着如何賑災、維護人心就好。
便是秦淮河的那處潰口,這會兒都可以先撇開一邊,何況譚縱昨兒個夜裡回來時便已然有了對應之策。
見譚縱一副興沖沖往外頭走的架勢,蓮香卻是忍不住啐了一口,又輕輕給了自己一個嘴巴子:“讓你亂說話,打你個掃興的。”隨後卻是追上譚縱道:“老爺,我這可有大事要告訴你呢。”
“大事,什麼大事能有停雨了重要。”譚縱卻是懶得理會這些喜歡拿着雞毛蒜皮點事兒說三道四的小女人,只是急急忙忙地打開門——這雨果然停了!
“終於停了啊,這回南京城百姓就不用擔心了!”譚縱卻是忍不住感嘆了一聲。
蓮香卻是看得直跺腳,偏生聽得譚縱提及南京城百姓一時間不敢打擾,等了半晌後終究還是耐不住性子,嬌嗔道:“老爺,你有心顧着南京城的百姓,不如先顧好咱們自個家吧。咱們家昨兒夜裡可是出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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