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穆把人帶去軍區的時候,整個賭場的人,還有點沒回過神。
這麼簡單粗暴的“對決”,搖骰子只用了一分鐘都不到,打人更是分分鐘教對方學做人的節奏,這個小姑娘,簡直太霸氣。
“先生。”大廳的工作人員傾身湊到西勒耳邊,低聲道:“警局那邊似乎接到了消息,局長說過五分鐘過來。”
西勒淡淡的挪開視線,回頭,看了一眼冷奕瑤消失的方向,隨即輕笑:“請他待會到我辦公室。”
“是。”冷家小小姐,似乎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就連先生如今,偶爾都會露出微笑的表情。大堂的工作人員互視一眼,心底若有所思。
D城警局的人,是個非常精明的中年男子。外貌看上去其貌不揚,但逢人便笑,一臉的親和力,常常讓人忘了他真正的職務,而當別人與他真正相處下去的時候,纔會發現,這人,壓根是一條毒蛇。
一旦找到對方弱點,立馬一口咬死對方,絕不留情。
西勒在D城多年,與對方打交道太久,兩人都知道對方脾性,所以這一次壓根沒有什麼廢話。
賭場的監控視頻將對方的挑釁記錄在案,工作人員的錄音將對方污衊輕視帝國軍界的話全部錄音,站在兩國如今微妙的局勢情況下,莫說是警局局長,便是政界要人,這一次,也不會多說一字。意思意思地讓人在賭場工作人員那邊做好筆錄,順便找上幾個顧客覈對事實,確定無誤後,警局的人微微鬆了鬆肩膀。
局長端着一臉笑意,給西勒遞了一根菸:“八名軍界中校,竟然給冷奕瑤當護衛,她去了一趟帝都,簡直就跟脫胎換骨了似的。”
西勒接過香菸,微微一笑。有些人,打探消息,並不是真的好奇,而是生存之道。偌大一個經濟重城,若是誰能得罪,誰不能得罪都不知道,轉眼,就能立刻斃命。
這局長是個明眼人,並不糾纏於鬧事的鄰國人的身份,相反,對於冷家這位“名聲不佳”的小女兒,倒是頗有疑惑。
“誰說不是呢?”他仰頭,點燃那根菸,朝身邊的局長勾了勾脣。看似在應和,卻什麼都沒有說,真正打太極的好手。
局長臉上微微一嘆,明白這人是不願意透露,便歇了心思,招呼底下人收隊。“既然肇事者已經送去軍區了,我們這邊就暫時不出面了,以後有事常聯繫。”
西勒點點頭,親自將人送出門口。
警局的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之後,艾力從西門入口進了賭場,走到西勒身邊,將一疊材料遞了過去。“查清楚了,是鄰國的小公主。”
對方是公主,西勒一點都不吃驚,只是,看着眼前霍爾娜的檔案,他忍不住蹙起眉頭:“她是跟着她皇兄一起來的D城?”
鄰國這麼多皇室親貴,可唯一的正統皇子,就一個。如今,還已經繼承大統,剛剛上位。
一國皇帝,就這麼悄無聲息地來了D城,竟無人得知?
艾力沉了沉面色,將身子壓得更低:“是的,咱們暗處的人,加上‘影子’那邊的消息,覈對之後,都是這個結果。”
在D城,可不僅僅只有室內纔有監控。“天眼”系統,能讓任何一個人,從露面的那一瞬,就直接鎖定所有行蹤。只不過,尋常百姓根本無從得知。
他出去了一趟,先是根據監控,調出那十個“保鏢”和霍爾娜來賭場的路線,查清對方下榻的地方——並非酒店,而是一處私宅。
順着私宅主人的背景一路往上查,發現,對方竟然是鄰國的大商人,多年前在D城置辦了許多房產,卻從未入住。
偶有人過來,卻都有奴僕自動出現服務。
順着奴僕的籍貫再往下查,一起就順起來一條線了。
此行,霍爾娜公主身後跟着的十名“保鏢”並不是真正的保安團全員,而只是一小部分。他們一行,一共是六十個人左右,根據“天眼”的信息顯示,被層層守衛在最中心處的,是一個極年輕高大的男子。而身形、體格都與鄰國剛登基的皇帝別無二致。
“可清楚,他們來D城幹嘛?”西勒的臉微微一沉。一個小公主,算不得什麼。但是一國皇帝,憑空出現在鄰居家裡,就很有點玄機了。畢竟,如今面子上,兩邊雖然保持和平,但,內裡有多亂,只有各自心裡清楚。
“那位陛下,自兩天前,失蹤了。”艾力聲音一沉,臉色極爲難看。就連“天眼”都查不到任何行蹤,就想他這個人憑空間蒸發了一樣。
“失蹤?”西勒神色一冷,表情莫測。
艾力遲疑了一瞬,才繼續道:“現在,全城都有風聲,明天冷小姐的生日宴冷家一反常態,準備大肆操辦。我有點擔心,今天下午,霍爾娜公主的事情要是傳到那位陛下的耳朵裡,那明晚的生日宴……”
後面的話,他沒有說完,卻見西勒忽然笑了。
笑得一臉卸肆與放縱,與平時的低調優雅全然不同。
“先生?”艾力有點遲疑地擡頭看了一眼,滿臉的驚愕與不解。
“那位陛下如果知道了,不是更有意思嗎?”他仰頭,看向遠處慢慢落下來的夕陽。一片血紅的光影中,他笑得別有深意。
艾力一愣,第一次覺得,他看不清,自家主子對冷小姐的態度。
這一晚,冷奕瑤與蘊萊、親衛兵們回到酒店、早早休息,並不知道,下午的一場賭場“玩鬧”,竟然還有後續……。
第二天,冷奕瑤舒舒服服地睡了個懶覺。相較於在軍校的嚴謹和在聖德高中的熱鬧不同,在D城她有一種近似放鬆的心態。就好像人在醒過來,第一眼看到的地方,會有一定的眷戀感一樣,雖然,她本質上並不是這裡的人,但是,相較於帝都,她會不自覺地將D城當做自己的故鄉。
酒店裡的SPA服務非常到位,根本不需要她走下樓,技師已經直接上門服務。
等她泡完一個澡,悠悠閒閒地做完SPA,從房間出來的時候,都已經是上午十一點半,壓根到了吃飯的時間。
蘊萊讓人安排,直接將昨天中午那家金字招牌的餐廳的招牌菜色一一送了過來。
一行人吃完東西,蘊萊留在房間處理公務,冷奕瑤決定去商場直接訂好今晚的禮服。
好在,酒店離市中心最好的商場沒有幾步路的距離,她下午悠悠閒閒地去了頂級奢侈品店,用了半個小時不到的時候,就將衣服、鞋子、飾品等一系列衣物全部打理完畢。回到酒店,直接預約了造型師、化妝師,等兩個小時之後,她踏出房門的那一瞬,一路跟着她南下的中校們,幾乎懷疑自己眼前換了一個人。
“叩叩”——
門口傳來一陣敲門聲,翟穆看了一眼手錶,提醒道:“時間差不多,咱們該出發了。”
冷奕瑤從鏡子前,一閃而過,一步一步,走到玄關處。
一位中校率先爲她開了門,走廊處,暈黃的燈光映了進來,翟穆正準備說話,卻被眼前的豔色一震,下意識,所有的反應都是一頓。
對方的目光停在她臉上將近兩秒鐘,還沒有回過神。身側的幾位中校心有餘悸,卻覺得,自己剛剛那一副傻子的模樣估計和眼下沒有任何區別。不過,是真好看!
她選了一身脆嫩的綠色,像是春天的綠洲剛剛露出一絲清雅的味道,彷彿鼻息間都能聞到一股綠意盎然。綠色,將她一身白雪般的肌膚,映襯到白得耀眼,彷彿是從一個雪之國度踏出來的女子。
微微卷曲的頭髮,鬆鬆散散地盤在耳後,只留下一髻搭在鎖骨邊,誘人目光流連忘返。
全身上下,唯有一隻蛇形手鐲扣在左手,將她身形襯托得更加簡單出挑。
纖細的高跟鞋,腳踝在裙襬間若影若現。
這樣的美,說是驚心動魄,都不爲過!
“好看嗎?”冷奕瑤仰頭,朝翟穆淡淡一笑,可這一笑卻倏然將他拉回現實。
翟穆扶了扶額,一臉憂心忡忡:“我有點爲今晚的賓客擔心。”
這般的容色,才堪堪十七歲。無法想象,她以後會長成怎樣的妖孽……。
“我倒是覺得,他們以後想起今晚,一定會慶幸。”她垂眉一笑,彷彿水中的妖精,清冷中帶着一抹妖嬈。
隔壁房間的門此刻被人打開,穿着一身西服的蘊萊恰好對上她這一笑,頓時,走廊的氣氛,越加微妙。
“走吧,車已經停在樓下。”這一次,是翟穆率先打破安靜,微微一笑,爲她引路。
一行人,浩浩蕩蕩,從酒店出發的時候,差點閃瞎整個一樓的來往賓客。
翟穆親自開車,親衛兵們依舊是以她爲中心的保衛姿勢,當六點半的鐘聲響起,冷奕瑤踏上冷家紅毯的那一瞬,這一城的富貴豪門,頓時化爲驚歎愕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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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家今晚,顯然是下足了功夫。
坐落在富人區顯著地段的位置,從電子門入口處,就一直紅毯鋪設到主宅。
綠茵草地上,兩旁道路擺滿了鮮花盆景,受邀的賓客們,幾乎是踩着紅毯、越過花叢,一路猶如綠洲漫步。
要知道,光是這一份不動聲色的豪奢,就已經惹來無數異樣眼神。畢竟,在這座沙漠國度,水資源珍貴無比,擺出這樣的陣仗,絕非“有錢”二字足矣形容。
“歡迎蒞臨寒舍,招呼不周,還請包含。”冷魏然和冷超父子站在門口處迎客,從容大氣的臉上,一派父慈子孝,與一衆來賓寒暄客氣。
“這樣都叫寒舍,讓我們這些人怎麼過?如今,冷氏集團事業蓬勃,今年的發展速度真是令人羨慕。”說話的人,是本城老字號的富豪,多年混跡商界,早已成精。一臉讚賞地看向冷家父子,態度十足友好。
“對啊,冷公子這兩年越發穩重,魏然,我要是你,晚上睡覺都能笑醒。”說話的,是與冷家旗鼓相當的競爭對手,不過,私下再如何你爭我鬥,面上依舊一派和氣洋洋。
“要我說,不僅是冷公子,冷家的姑娘也是出類拔萃。冷奕媃出國讀研回來之後也幹了不少事,特別是慈善基金造福了不少幼童,這是積福的事。”一個大腹便便的老人笑着摸着下巴,一臉慈眉善目,可惜,目光饒了一圈,沒有看到冷奕媃:“咦,你女兒呢?”
他這話,問的看似漫不經心的,但,四周左右,所有人頓時一靜。
冷奕媃在哪,他們其實並不是真正的關心,對於他們這些商界大佬和社會名流而言,真正讓他們今天好奇的,是那位冷家小小姐——冷奕瑤。
這麼多年來,說是冷奕媃影子般的存在都不爲過。不管幹什麼事,都默默無聲。哪怕是在交際場所,冷家也很少會帶這位小女兒出現。今天倒是奇了怪了,十七歲生日,又不是十八歲的成年禮,這般大肆操辦,還是僅僅提前了一天才發的請帖,內中到底藏了什麼緣故,他們可都是一個個好奇得緊啊。
冷魏然與冷超臉上一僵,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聽遠處傳來一陣喧譁:“來了!冷奕瑤在那!”
站在主宅門口的一衆人頓時轉頭,看向遠處,卻見一身嫋娜的倩影出現在光芒深處!
那個姿態閒適、宛若驚鴻的女子,竟然是冷奕瑤?
全D城的名流與富商,幾乎懷疑自己眼睛出了問題!
怎麼可能?
之前分明還傳出來她高中就與人私奔,從此銷聲匿跡的消息,怎麼會這樣?
關鍵是,之前,分明還覺得冷奕媃的賢良淑德堪稱女子典範,如今,見到這一抹鮮綠,竟像是心跳都止不住的顫抖,就像是魂牽夢繞的一縷夢,目光都捨不得轉動。
冷家一直藏着的,竟然是這樣的國色天香?
這,這可從未有人想過。
冷奕瑤迎着所有人驚豔的目光,微微一笑,神色一轉,看向僵硬在原地的父兄,側頭,輕輕一笑。
那脣角,只是輕輕勾起,甚至連笑聲都帶着一絲揶揄,可那眼中的容色,卻像是天池上的一抹雲,高不可攀,貴不可言!
在這羣賓客中,西勒與他父親站在最顯眼的位置,畢竟,作爲世家,多年來,兩家交好,這樣的場合,理所當然。可這一刻,西勒的父親神色微妙,盯着冷奕瑤,像是在研究什麼稀世珍寶。
而就在這一刻,本市電視臺臺長的兒子,湊趣說了一句:“小壽星,你怎麼這麼晚纔來?大家都在這等你好久……。了。”
最後一個字,卻幾乎是哽着脖子說出來的。
無它,他看到了她身後,那九位軍官,依次排開,以緊緊守衛的姿勢護她周身的陣仗。
這,這出場,會不會有點太驚人!
那可是軍界的中校!竟然將她護若神明!
而走在最末端的,竟然是商界最頂端的那位天之驕子——聖德集團掌舵人!
有人腳下一軟,差點直接摔了一個狗吃屎!
這是什麼樣的開場,又是什麼樣的背景?
得擁有多沉的底氣,才能理所當然走在這些高不可攀的人物面前,宛若女王?
這一刻的震撼,所有人啞然失神!
“各位,許久不見,別來無恙。”冷奕瑤停在主宅入口處,朝着一衆目瞪口呆的賓客,微微一笑。說話並不像是平常大家閨秀的婉約溫柔,相反,她目光直視,像是可以穿透人心。
這一刻,竟有人下意識地避開她的視線,不敢與之對視。
“小姑娘長大了,”唯有西勒的父親笑得一臉祥和,像是開玩笑地對她點了點頭,隨即比劃了一下自己的腰側:“想當年,你才這麼點大的時候,還時常吵着要出去玩呢。”他話音落下,四周詭異的安靜像是被倏然打破,於是,瞬間,又恢復成一片熱鬧景象。
“伯父。”冷奕瑤對他笑笑,並不多言。如果說西勒能遊走於黑白兩處,一半是因爲天賦異稟,那另一半,便是來源於這條老狐狸了。這人,已經將城府玩到極致,絕非場上一般人可比。
“大家不要站在外面受涼了,來,請進。”冷魏然恢復了自然,臉上的笑意微微一閃,對着冷奕瑤擺了擺手:“生日宴都準備好了,你今天是壽星,一定要和各位叔伯好好道謝。咱們D城,除了成年禮,還沒有哪家小姑娘過生日有這麼大排場的。”說話間,一副愛憐疼寵的模樣,分明是要將小女兒親手碰到社交圈最風光的地方。
冷超目光從她身後的一衆人員身上一閃而過,漸漸沉澱,良久,亦露出淡淡一笑:“這麼多年,就是怕你不習慣人來人往的交際,纔會刻意低調。馬上,你也要快十八歲了,也該是時候好好與大家多來往。”說的就像是之前,冷家上下專門爲了保護她的單純童年不被侵擾,刻意低調了這麼多年一樣。
父兄如此嬌寵,簡直就是要將她嬌養到天上去。
這般的好運,幾乎現場所有的女賓客聽了都忍不住眼紅!
原本出了一個冷奕媃便算了。好歹對方夠出衆!成績斐然不算,還能說會道,特別能來事!
現在呢?
名聲差得一塌糊塗的冷奕瑤都要飛上天了,倒顯得她們一個個跟個醜小鴨似的!
嫉妒之心還未升起,卻見到一羣奇特的賓客。
說是“奇特”,是因爲她們年紀格外的小。
看樣子,也就和冷奕瑤差不多大,十六七歲的樣子。有個把眼熟的,才發現,他們竟然是冷奕瑤原來就讀的私立高中的同學。
可關鍵是,他們現在一個個匪夷所思的表情,望着冷奕瑤的樣子,壓根不像是來參加生日宴,倒好像是另有其他緣故。
“你消息靈通,有沒有聽說今晚這一出到底是在唱什麼戲?”洛雨雲的身邊,一個千金小姐不着痕跡地碰了碰她的手腕,滿臉驚疑地示意她往後看。
洛雨雲回頭一看,凱蒂向來濃重的眼妝今天被洗的乾乾淨淨,一臉素面朝天的樣子,身旁的一羣人,都是他們那個高中的。眼下,目光直直地盯着冷奕瑤,也不知道是在看什麼。
“我怎麼知道。”她聳了聳肩,有點不敢看好友的眼神。
從昨天竊聽器裡聽到的情況來看,冷奕瑤今晚是要逼着冷家父子當衆宣佈冷氏集團股權的事情了。只是,這羣高中生把請過來是爲了幹什麼,她是真的不知道。
想到此,她仰頭看向站在一旁的父親,正與旁邊的人觥籌交錯,像是壓根沒有發現今晚的異常一樣。
昨天,從包廂出來之後,她立馬狂奔回家,幾乎仔仔細細地將事情和父親交代了一遍。
被扇了一個巴掌……。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用遮瑕膏遮住的臉頰,眼底眸色深深。
“那個冷奕瑤手段厲害到連冷家父子都剋制不住,你給我長點眼!明天,機靈點!要是再做錯了什麼,從此以後,別想走出家門!”想到父親嚴厲的目光,洛雨雲渾身一抖,下意識往冷奕瑤的方向看去,卻見她隨手拿起一杯果汁,朝着全場微微一笑。
“各位,今天有幸能邀請大家參加我的生日聚會,我很榮幸。”她說話間,語句頓挫間,帶着一種難得的韻律,停在耳裡,非常的動聽。明知道這只是從場面話,所有人還是忍不住給她鼓了鼓掌。
蘊萊和翟穆以及那八位中校,往後站了站,將中央最顯眼的位置讓給了冷奕瑤。
於是,所有人的目光又深了一分。
冷奕瑤卻像是無知無覺一般,輕輕朝着衆人點了點頭:“大家肯定很好奇,今天只是我十七歲的生日,爲什麼要邀請這麼多來賓。”
“生日嘛,自然要慶祝。”有人自以爲風趣地在底下小聲附和。
她笑笑,卻是轉開頭,朝着冷魏然道:“父親,我姐姐呢?”
幾乎一直保持某種默契的衆人頓時眼中精光一閃,露出饒有深意的笑容。
對啊。
身爲主人家,竟然人都沒有來齊。
今晚,最受矚目的是冷奕瑤,這對向來名聲斐然的冷奕媃而言,大概是有史以來第一次。畢竟,從來她是光,冷奕瑤是影,她是明,冷奕瑤是暗。如今,冷家大肆慶賀冷奕瑤的生日,她卻連臉都沒露,這不是很奇怪嗎?
“你姐姐……。”冷魏然聲音一沉,腦子裡在飛速地運轉。冷奕媃昨天被她弄得傷口迸裂,到醫院的時候,就連醫生都表示不能保證,她臉上那個刀疤能恢復如初。當晚就哭得死去活來,一個人反鎖在房間裡,一步不出。這個時候,小女兒提到她,又準備幹嘛?
冷超目光一閃,正準備說話,冷奕瑤冷眼一瞥,直接越過他,往二樓扶梯處走去:“姐姐怕是太興奮,到現在還沒打扮好,不如我親自去接她。”
說罷,將手中的果汁放在桌邊,搖曳身姿地朝着冷奕媃房間的方向走去。
這一刻,整個冷家主宅的大廳都微微一愣。
這是,準備要做什麼?
冷奕瑤要把冷奕媃逼出來?
只見,那翠綠的禮服順着階梯,一步步垂下,像是在湖面上劃出一道漣漪,衆人莫名其妙間,唯有凱蒂等人面面相覷。
難道,難道冷奕瑤真的準備當着所有人的面,把她姐姐當初說的那些話全部抖出來?
不管是真是假,親身姐姐在外面抹黑妹妹的名聲,她那名滿全國的名聲還要不要了?以後,冷奕媃能拿什麼臉再去做慈善,再一臉正義凌然地說出“關愛他人”的話?
冷魏然額上青筋暴起,卻沒法當着衆人的面,直接攔住冷奕瑤。他看向兒子,想讓他直接去讓人給冷奕媃去個電話,好歹把今晚熬過去。軍界的人都在旁邊盯着,任何一個動作,都可能導致整個家族的覆滅。
元帥的那雙冰冷的眼,不知道爲什麼,最近總是出現在他腦海裡。他想起新聞上那一幅幅滅門的血雨腥風,心底寒氣漸盛。
冷超從口袋裡拿出手機,正準備側身,找一個比較隱蔽的位置,電話還未撥通,卻聽見“咯噔”——一聲,有人推門而出……
冷奕媃一身白衣,滿臉蒼白的走了出來。
就在冷奕瑤走到二樓入口處的那一瞬,冷奕媃腳步踉蹌地站到她的身邊,於是,全場所有來客都看的清清楚楚,與往常的容色耀眼相比,今晚的冷奕媃幾乎可以用慘不忍睹來形容。她臉上,一丁點水粉妝容都沒有,眼睛下偌大的黑眼圈和眼袋,像是一團行屍走肉一般,可最觸目驚心的是,她的半邊臉竟然綁着白色的繃帶,幾乎罩住了她大半容貌!
這,這是怎麼了?
身上一襲白衣,幾乎是空蕩蕩的。遠遠看上去,就跟個丟魂落魄的人一樣。
“不用你來接,我自己出來。”冷奕媃對上冷奕瑤,忽然冷冷一笑。聲音沙啞,嘲諷的目光在燈光處盡數展現於人前。
這一次,不僅僅是冷魏然,就連冷超的臉色都有些不太好看。
他放下電話,因爲從冷奕媃的目光裡,已經看出她眼下的決定——破罐子破摔!
自從昨天醫生說,她臉上的傷口不太可能恢復如初的時候,她的精神就有點恍惚,沒想到,今天白天還不肯出門的人,晚上竟然給他們來了這樣一出驚喜!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不待衆人竊竊私語,冷超一個快步,直接衝向二樓:“奕媃,你還在生病,就不要逞強了,來,我送你回房間休息吧。”他站到她的身邊,用身體擋住她臉上的繃帶,一手拉住她,要帶着她回房。
底下人,聽到冷超說她生病,面上並不顯,心底卻有點懷疑。這哪裡是生病虛弱的樣子,分明是發狂前的徵兆!
冷家,這是出事了!
“我沒病。”冷奕媃虛軟地對着自己的親哥哥搖頭,再搖頭,她不想被人當傻子,他們明顯是要犧牲她來成全冷奕瑤!
可爲什麼!憑什麼每次都是要她讓步!
上一次賠禮道歉,她一個人親自趕往帝都,被冷奕瑤羞辱,還割破了臉!
這一次呢?當着D城所有名流的面,他們還是要讓她低頭!
憑什麼要一次又一次是她退讓?
她一輩子,花了多少功夫,用了多少心血才營造出來的名聲,就要在今晚被她冷奕瑤扒下來,她的痛誰來承擔?
“冷奕媃,你臉怎麼了?”洛雨雲冷冷一笑,忽然放開聲音,大聲喊出這一聲。
頓時,所有人的目光一驚。
本市人都知道,洛雨雲與冷奕媃關係頗近,兩人一起做慈善事業,甚至一起上報,被人報道,如今,洛雨雲這是在免她被冷超帶走,還是另有所圖?
一時間,賓客心中疑雲紛紛。
洛雨雲垂下眼簾,嘲諷一笑。當初,在她面前哭得一臉婉轉,騙她去裝竊聽器,最後卻當面賣了她!
想當白蓮花?
不好意思,你家妹妹的戰鬥力這麼強,你想當縮頭烏龜都不可能!今晚這麼多貴客,她就要讓所有人見見,她冷奕媃的真面目!
冷奕瑤站在原地,朝着面前臉色凝重的冷超冰涼一笑:“我準你帶她走了?”
聲音一落,整個冷宅所有人的表情都頓時一僵。
這,這話是對着冷超說的?
這哪像是妹妹對兄長的口氣?
可話音一落,冷超雖然臉上青筋暴跳,卻咬緊牙關,深深吸了一口氣,良久,徐徐放下冷奕媃的手,臉上一片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