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奕瑤忽然懶懶往後一仰,閉眼靠在岸邊的一塊碎石上,呼吸慢慢平靜下來,嘴角多出一絲笑紋:“剛剛帶我來參觀溫泉的時候,怎麼忘了說隔壁還有一處溫泉?”
忘了說?誰信誰傻!
她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小姑娘。她掠起一灘溫泉,輕輕地拋向空中。
溫泉水滴順着她手心的弧度,飛濺而去,堪堪繞過那面低矮的假山,落在他的池子中央。
……。
赫默眼睜睜地看着自己面前那一圈圈蕩起的弧度,只覺得心底一陣血液翻騰。像是被她那聲輕笑撩撥的不能自已,又像是被這簡單的一串水珠,弄得神經一緊。
他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顫動的喉結落在水面上,隨着那波紋盪出一圈又一圈。
良久,他忽然輕笑:“你這是在生氣?”
生氣?
冷奕瑤低頭看了自己一眼,論身材,的確還算窈窕,但,離令人血脈噴張還有點距離。她會爲了這點事情生氣?
他真的太小看她了。
眼底,閃過一抹蠱惑,她忽然唰地一聲,從池子裡站起,水流順着肌膚滾滾留下,那聲音透過寂靜的夜,越發的撩人,像是在耳邊無限制地放大,清晰到連她拿起浴袍,摩挲着套在身上時,布料劃過她肌膚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當沒有人特意發出聲音,這些細小的聲響便越發勾人浮想聯翩。
她是用什麼擦拭的身體,水珠是不是順着那溼漉漉的髮絲還在順着她的肌膚一路蜿蜒,不斷向下,然後瞬間沒入那個危險的地帶……。
有那麼一剎那,赫默的眸色變得極深,瞳孔微微縮小,呼吸幾不可聞。就像是,他所有的心思都已經被這個磨人的小妖精一手撩在手心。
終於,她輕輕一展,浴袍順着風聲帶出一絲響聲,聽距離,分明比剛剛離得還要近,好像,她已走到假山。
赫默腰線一緊,剛要說話。
“溫泉去乏,但,也不要泡太久,小心缺氧。”說罷,煙波似的眼眸狡黠如玉,一個轉身,頭都不回,直接去了客房。
那一抹幽香瞬間抽離,就像是一下子將空氣中所有的曖昧氣息從鼻尖撤掉。
赫默低頭看了一眼,池子裡自己裸露的地方,良久,危險地勾起脣角。
敢撩他!
他看她是膽大包天,不想等到成年了!
這一夜,元帥府上下,全體成員竭盡全力爲元帥大人與冷奕瑤創造獨處的機會,卻沒想到,兩個人都已經脫掉外衣,露天“共浴”了,竟然,竟然是元帥棋差一招!
說好的縱橫捭闔、蓋世無雙呢?
怎麼一碰到冷小姐,就泥石流般的瞬間坍塌?
一衆親衛兵們眼睜睜地看着元帥一臉危險氣息地穿着浴袍穿過後院,差點仰天長嘆。您,您到底被冷小姐做了什麼,大好的局面啊,就這麼白白放手?按住她,藉着月色,憑着您那張臉,還有什麼不是手到擒來?
這個疑惑,困惑了他們整整一夜,一個個白天起來的時候,都跟熊貓似的,掛着一雙雙眼袋。
“怎麼,你們很閒?”
冷奕瑤早上晨練回來,看到所有人表情堪稱“哀怨”地望向她,稍一聯想,便知道是爲了什麼。忍不住抱臂,優哉遊哉地靠在牆邊,似笑非笑地打量衆人。
爲什麼突然有點自己是良家婦女,被強權惡霸盯住的錯覺?
一衆親衛兵,渾身一顫,下意識給她敬禮:“沒,沒有!”
經過溫泉滋潤,加上一夜好眠,冷奕瑤其實今天身體狀態極好,甚至早上慢跑的時候,都沒有出現任何氣息不勻的情況。如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運動,氣色紅潤,滿面朝氣,偏那一分似笑非笑能將人逼瘋。
就連經受過精神訓練的一衆親衛兵們都下意識地轉開視線,不敢與她對視。這一刻,終於明白,自家元帥到底看上了個多麼難搞的女人。
何止手腕了得,簡直刀槍不入!
被調戲算什麼,非讓你活生生地覺得自己被反調戲了,還是調戲得啞口無言才覺得夠本的那種!
相較於冷小姐昨晚只是被元帥聽了“壁角”,最後那一擊“撩水”、“起身”、“穿衣”一氣呵成,但凡男人腦子裡有點遐想,她那一瞬抽身走人簡直是慘無人道!
於是,一衆人等幾乎早上連頭都不敢擡,壓根不敢去看元帥的那張臉。
天知道,會不會看到一張慾求不滿的臉。
光是想象那種神祗轟然坍塌的震撼感,恕他們接受不來……
赫默一早上吩咐主廚做了冷奕瑤最喜歡的熱食,一個是剛剛晨練回來,一個是處理了晨間事物,兩個人坐在客廳裡格外和諧,當然,除了所有院子裡坑着頭,像是在尋找地上是不是有金子的衆人之外,一切都很正常。
“你怎麼捉弄他們了?一大清早的,各個都垂頭喪氣的。”赫默簡單地喝了一口高湯,擡頭,輕笑地看了冷奕瑤一眼。
那目光,漆黑、從容,卻透出絲絲邪氣……。
冷奕瑤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不對勁,今天元帥的打開方式不對!
分明昨晚還只是推陳出新,現在的氣息……
嘶——
她微微倒吸一口冷氣,下意識地感覺到危險四溢。
“沒什麼。”用餐巾慢慢地抹了抹脣,她將已經吃完的湯碗收拾起來,準備起身放到洗碗機裡,卻被人一拉,整個人重心失控。
還未來得及驚訝,身體已經撞入一個懷抱。
強壯、堅韌、寬闊,那麼一個熟悉的懷抱。
她一怔,轉身回頭,看向他!
那目光,微微帶着驚疑,又似乎露出一點迷惘……
這,這壓根不像是赫默的作風。
冷奕瑤望着面前緊緊盯住自己的男人,荷爾蒙氣息爆表,這麼近的距離,幾乎要將她瞬間吞噬。
那是一種男人天生的征服,一個男人對女人最原始的佔有,他將她鎖在懷裡,絕對的掌控力令她連一絲一毫的反抗都無法升起。
“對於你昨晚後來的舉動,有什麼話要說?”當那一串水珠滴在他面前的池子裡的時候,他只覺得一股火從下面一路燒起,蔓延而上,焚身似火!偏這個小狐狸精,縱火之後就立刻閃人!
當他不知道她是在肆意報復?
要不是爲了她的身體着想,他昨晚就收拾了她!還能等到現在!
冷奕瑤忍不住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這人,這人狂傲起來,簡直性感到爆。
那一絲碎髮落在鬢間,此刻,一雙噬魂的眼睛緊緊地盯住她不放,像是恨不得將她的靈魂都勾出來,徹底肆意地控在手心把玩。
清冷寡慾、淡定自若?
那些形容他的字眼,簡直和眼前這個化身爲魔的男人,完全截然相反!
冷奕瑤剛想說話,誰知道,身體微微一輕,下一刻,整個人都騰空而起。
她倏然睜大眼睛,眼睜睜地看着赫默竟然親自將她抱上餐桌!
雙腿分開,他自然而然地站在其中,扣住她的腰肢。
這一瞬,兩人的姿勢,魔魅得幾乎讓人看一眼都臉紅心跳。
餐廳裡,哪裡還有胖主廚和親衛兵們的身影,一個個都捂住眼睛,迅速銷聲匿跡。
“啊——”冷奕瑤輕聲叫了一聲,分明感覺到自己被什麼抵住。
她現在腰肢的位置,恰好擋在赫默的微妙處……
這一瞬,她的表情,極爲精彩……。
“放了火,沒膽子收場,轉身就跑?你就這點本事?嗯?”
一連三個問題,聲聲入耳,偏伴着他那磁性低啞的嗓音,簡直能將人的心魂都勾飛掉。冷奕瑤幾乎是目瞪口呆地望着一手撐在桌面上,一手掐着她腰的男人。
——藥丸(要玩)……。
內心第一時間迴盪起這兩個字。她都不知道該張口說什麼了!
面對深情告白,她知道怎麼處理;面對拐着彎說情話,她也知道怎麼解決,可,眼下這幅情況,她是真的腦子有點轉不過彎……。
什麼意思?大清早的,把她壓在桌面上,這是準備直接當早餐幹掉?
她深吸一口氣,緩緩地綻開一笑,剛要說話,便被他一個前傾的動作壓得微微後仰。
於是,原本還算是半坐着的姿勢,瞬間演化成,她成了半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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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沒有看錯!
她眼下,真的是半躺在桌面上,和那一盤盤珍饈一樣,任人慢條斯理地一絲絲、一縷縷順着撫摸腰線……。
而他,站在她雙腿中央,竟然順勢,往前俯下身子。
冷奕瑤忍不住抽空嘆息,這幸好是她,身體腰肢夠柔韌,能保持住這樣高難度的動作,要是換做其他任意一個女人,怕是早癱了!
“這個時候,還有心思出神?”呢喃的輕笑在耳邊淡淡響起,將她自娛自樂的心情頓時嚇得灰飛煙滅。
她一愣,仰頭,恰落入他那雙深不可測的雙眸。
這一瞬,星子浩瀚、宇宙玄幻竟都比不上他的這一瞬凝望。
鼻息近得連呼吸都落在對方的衣領上,她能看到,光影在他的眼底裡忽明忽暗、交織一片。那般變幻莫測,無跡可尋……。
“你……”她開口,只是,堪堪才說出一個字,便被他一個傾身,忽然頓住了所有動作。
耳垂微癢,那癢像是順着脈絡,一步步地酥到骨頭縫裡,鑽到心尖上,抽乾了她所有的力氣。
“唔——”她下意識的發出輕輕一聲,赫默的動作一定,下一刻,咬在她耳垂上的力度又大了一分。
不疼,真的一點也不疼,就是癢,渾身難耐酥麻的癢。
冷奕瑤收回前言,這人哪裡是推陳出新,這分明是流氓起來不是人!
冷奕瑤仰頭,只覺得空氣稀薄,腦子有點發白。急切的呼吸聲,伴着他低啞的笑聲,將整個餐廳染出一片異樣氣息。
“當——當——當——”
鐘聲忽然敲響,時針定定地落在了八點的位置。
冷奕瑤渾身一僵,瞬間推開某人,“起開!我要遲到了!”
大意了!
真的是大意了!
她一臉通紅地看向意猶未盡,竟然還對着她微微舔了舔脣角的男人,渾身不知道是氣得還是驚得,竟然微微一個哆嗦!
這個男人,骨子裡簡直就是一匹狼!
她昨晚怎麼會天真的以爲,撩他一下就能全身而退!
“還早,不急。”赫默徐徐看了一眼那落地鍾,覺得,明天可以換換這間屋子的陳設,畢竟,作爲一個吃貨,冷奕瑤待在這間屋子的時間不短。
不急個毛!
她一下子側身,從桌面上跳下,越過赫默,眼角都不掃一眼的,直接越過大門,一字一句,冷光凌凌:“你別得寸進尺!”
書包是直接放在椅子上,一手提起,買過門檻的時候,元帥府大門的守衛都驚愕得表情一呆。
這,這一陣風似的,冷小姐趕着上學?
什麼時候,這麼積極向上了?
翟穆的車子一早就停在外面,到七點十分的時候,看到冷奕瑤晨練回元帥府,滿打滿算,覺得應該最遲七點三十分就能出來,誰知道,一等再等。
等他好不容易見到冷奕瑤了,卻見對方腳下生風,速度快到驚人,幾乎是甩上車門。
那表情,其實還好,與她往常一般,看不出分毫,可不知道爲什麼,他目光逡巡了一遍,總覺得,她有哪裡不對勁。
眼睛依舊還是璀璨灼人,鼻子微微高挺,睫毛卷翹,如果說真要有什麼區別,好像是耳朵……。
翟穆的眼神何其精準,發現那小巧精緻的耳朵上,竟然落下了微微的紅印……。
一時間,表情格外驚愕,下意識被嗆住,咳嗽得驚天動地。
我的老天,他看到了什麼!
元帥竟然大清早在冷奕瑤身上留了印子!
那個禁慾高冷的元帥?那個從來不和女人沾邊的帝國第一將帥?
“看夠了?”暴風雪般的聲音刮過耳邊,將他震天響的咳嗽聲瞬間壓下。
翟穆一哽,呆滯地看着冷奕瑤的臉色,十分有眼力勁地轉身,啓動車子,立馬開車!
開玩笑,他要敢再露出一絲一樣,冷奕瑤能一刀把他切了!
冷奕瑤捋了捋髮絲,全部放下,遮住了耳垂的位置。
黑髮亮澤,她按下車窗,瞬間,在空中微微蕩起。
微涼的風,將她耳邊的溫度慢慢降下。
她眯起眼,冷冷一笑,報復她昨晚的撩撥是吧?
走着瞧!
翟穆一路感覺到車後座的極地氣壓,連透過後視鏡看一眼都沒敢,車子開得是風馳電掣,到達學校的時候,幾乎是連一句話都沒說。
冷奕瑤睨他一眼,直接拿包走人。
到達班上的時候,到底還是遲了,好在,全校都知道了她的脾氣,沒人會多說一句。
她踏過過道,直接落座在自己的位子上。
奧斯頓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她今天的髮型有點遮住了臉頰,顯得那張精緻的臉越發的小巧動人。
全班的表情都有點詭異……
因爲,哪怕她不露分毫,圍繞周遭的氣場不會騙人。
——今天,大家都小心點,千萬別撞了晦氣。所有人互視一眼,眼底達成共識。
就連站在講臺上面的老師,都不能倖免於難。被冷奕瑤那一雙毫無溫度的眼神掃過,頭一次覺得,站在講臺上,面對學生會是這麼難捱的時刻!
第一堂課下課,就連羅德都不敢往冷奕瑤身邊湊,“女神今天是怎麼了?”他小聲低估,望向蓼思潔,一臉求知慾。
“你問我,我問誰?”蓼思潔翻了個白眼,欲哭無淚。她也很好奇啊!可昨晚,全校都知道了,身爲鋼琴家已經多年不收徒的秦老師竟然爲冷奕瑤破例,收她爲學生,並婉拒了學校的聘任,直接放棄社團活動的代課,專心只爲冷奕瑤一人教學。
這樣的待遇,她還沒有機會好好問問緣由,結果早上一見面就這樣了,她的小心臟啊!
“你們不覺得,她這樣反而有點人味兒嗎?”晨芝梵回頭看了一眼,忍不住輕輕一笑。雖然不知道,一大早地就能惹到冷奕瑤的人是誰,但,總比她總是一臉看破世事的表情要來得生動得多。分明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女嘛,這樣多好。
“人味兒?”羅德懷疑晨芝梵是腦子壞了!
這哪裡是人味兒,簡直堪比颶風襲來!
沒看到方圓三米距離內,除了奧斯頓還能若無其事地趴在桌上小憩,誰都不敢靠近分毫?
晨芝梵聳了聳肩,個人有個人的理解,他不強迫羅德認同自己的想法。就如,他絲毫不覺得,冷奕瑤的變化有什麼不好一樣。
“冷奕瑤!”就在全班議論紛紛的時候,門口忽然走來一個人,站在原地,靜靜地喊了一聲。
特級班的教室裡,忽然靜得嚇人,一方面,是沒想到有人敢這個時候打擾冷奕瑤,另一方面,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是——沃克!
昨天他侄女不才被送到醫院嗎?
以芳菲然當時作天作地的舉動來看,沃克竟然還能這麼一臉自然地喊冷奕瑤?
不愧是老師!
所有人恨不得圍上去八卦,好好聽聽班級負責人要和冷奕瑤聊點什麼,可惜,有賊心沒賊膽!
誰敢啊!
光是一個沃克的餘威就已經足夠嚇人,再加上今天的冷奕瑤?
不好不好,他們還是保住小命重要!
於是,一干人等,眼睜睜地看着冷奕瑤懶洋洋地走到門口,與沃克一起小時。
而在此刻,奧斯頓像是突然醒過來一樣,擡頭看了一眼窗外,那兩人一前一後,漸行漸遠……
芳家當年真正的繼承人,他是否知道,他的底細,冷奕瑤已經一清二楚?
“你今天就來上班?芳菲然沒事了?”走到沃克獨立辦公室,冷奕瑤的面色已經恢復自如。一臉隨意地看着對方給她倒茶,她的目光望向遠處的人工湖,表情淡淡。
“像你說的那樣,內臟破裂,醫生要求靜臥修養五個月才許出院。”在這期間,第一個星期,別說是下牀,就連翻身都做不到,一切需求只能在牀上解決。他到現在都記得侄女在聽到醫囑的時候,那張震驚和恐慌的臉。
她其實是個被寵壞的孩子,一直處於象牙塔中,一旦遇到不順心的事情,就會來找他這個小叔解決。平時,只要不忤逆家族,又有勢力撐腰。從小,就沒有遇過這種事情。
“醫生說五個月?”冷奕瑤哼笑一聲,只怕是沃克在罰芳菲然吧。據她目測,最多也就是三個月,哪用得着那麼久。看芳菲然的樣子,就是個耐不住寂寞和安靜的人,怕是沃克想出來專門磨她心性的。
“總比讓她出來繼續闖禍強。”沃克沒有否認,相反,這一次,他沒有再心軟,直接一個電話打給了許久不聯繫的大哥,將醫院地址與牀號留下,乾脆走人。
有些人,沒有受過傷,永遠學不會長大。
爲了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弄得這般難堪、自取其辱,也就只是在他這裡還能容忍。換做其他家族的長輩,早早地禁了她的足,直接許配人家,送一些簡單嫁妝,趁早打發出去,省得丟人。
“你找我,就爲了這事?”冷奕瑤啜了一口茶,目光清冽地望向他,並不接他那句話。
奧斯頓昨天的道歉,她覺得尚能過得去,沃克要是準備憑着老師的身份,讓她得過且過……。嘖,這就要看他的誠意了。
“犯錯受罰,理所當然。”沃克目光筆直地看向冷奕瑤,沒有一絲遲疑:“我欠你一次。只要有需要,無論何時何地,你儘管開口。”
“是你個人欠我一次,還是你代表芳家,欠我一次?”
冷奕瑤放下茶杯,靜靜地對上他豁然一愣的表情,忍不住,璀然一笑。“你該不會以爲,你們調查我,我會一點都不知道吧?”
從她入帝都的那一天起,跟蹤、刺殺、調查就綿延不斷,從未停歇。
陸琛的突然到訪、赫默的高調接人,都像是在水面上投下一顆深水炸彈,將整個帝都的權貴圈子震懵。換做是她,她也會去調查,突然橫空出世的這麼一個“外來者”。只是,她能理解歸能理解,認不認同、原不原諒卻是另外一回事。
沃克渾身一冷,擡頭,對上她那雙看似滿帶笑意,實則冰涼的眼。
她知道?她竟然什麼都知道!而且,是在那麼久之前!
“我已經很久沒有回去,芳家如今視我爲陌路。”雙手將繼承人的位置送給兄長,在別人看來是成全,但是,對於自尊心極強的哥哥而言,卻是最大的羞辱。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看不起他,可唯有他這個弟弟不應該這樣當着所有人的面讓他接收這樣的“嗟來之食”。當初,全家上下爲此鬧得不可開交,就連父親都差點心臟病發,爲此,他遠走他鄉,四處飄蕩,最後,遇上蘊萊,才答應來這教學。
冷奕瑤笑笑,誰沒點過往,誰沒點過去,奧斯頓說,沃克因爲一件事與家族決裂,就她看來,絕不可能是平白無故地“退位讓賢”。總該是某些人讓他徹底心冷了,纔會幹出這樣“大義凌然”的事。這點倒是很奇妙,雖然過往能查得一清二楚,可反目的“起因”卻霧裡看花,猜測不一。
“不管你是芳家的繼承人,還是特級班的負責人,在我眼裡,你都是個有擔當的人。”哪怕全班上下對芳菲然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他作爲小叔依舊爲她遮風擋雨,即便明知道,這會有損他在聖德高中的威信,他也毫不猶豫,這份心性,她十分欣賞。“這一次,我放過她。與之交還,你記住,你今天答應了我什麼。”
話音剛落,她已轉身。
門窗一開一合,轉瞬間,他面前已經消失了她的蹤跡。
沃克沉吟,這麼厲害的學生,平生僅見……。
可爲什麼,他卻忽然覺得鬆了一口氣?
轉頭,看向桌上秦老師的那娟秀字體,打開“辭職信”,他忍不住輕輕一笑。
時隔多年,這麼脾性想象的兩個人,他與秦老師竟然同樣見證。不知道,是不是傳說中的——緣,妙不可言!
只是,不知道M現在究竟身在何方。到現在,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當初他非要送冷奕瑤那一本琴譜,難道,真的是如自己猜想的那般?……。
就在沃克陷入深深沉思的當下,特級班的教室簡直要翻天炸了!
冷奕瑤一進門,就看到無數震驚的眼光,刷刷刷地望過來。
那模樣,就像是捧着堅果的松鼠!
怎麼了?
這麼短的下課時間,總不能又發生了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事情吧。
冷奕瑤目光平靜地掃視四周,終於,在自己的桌椅旁頓了下來。
這人,穿着一身絲質長裙,在深秋的帝都而言,簡直就是一副異樣的風景。
身材窈窕、四肢纖細,最關鍵的是,妝容算是她至今看到的最精緻的一人,就連當初盛裝出席的冷奕媃都被她比了下去。
看年齡,應該已經超過三十,渾身上下卻是處處透出摩登時尚的氣息,這在帝國境內,很是少見。
可關鍵是,這個人,她並不認識,可看樣子,全班其他所有人,都一副很認識她的樣子,這是什麼意思?
“你就是冷奕瑤?”對方見她一進教室,四周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一呆,便明白,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下意識,職業性地開始打量對方的身形與容貌。
身高一般,並不是特別的高挑,但是,足夠纖細,穿上禮服,會將四肢顯現得更加勻稱。
皮膚白得近乎發光,像是隨便站在一處,就是一個光源體,的確資本過人。
但,最最關鍵的,是她的容貌。介於少女與淑女之間,並不是完全意義上的大家閨秀那樣的規行矩步,又不是不懂禮儀的無禮狂妄,間於二者之間,偏偏一身從容大氣,將一切都能鎮住,這樣的氣場……。
絕了!
她微笑着上前一步,臉上綻開笑容:“你好,容我自我介紹,我是ALEX!”
ALEX?
冷奕瑤眉頭一揚?
就她原主的記憶而言,忽然有點明白,爲什麼所有人的表情剛剛會是那個樣子。
ALEX,帝都時尚界首席設計師!以二十八歲的年紀就穩坐皇室御用設計師,多年來,大到皇家宴請,小到宴會交流,從無失手,設計的晚禮服驚豔國內外無數豪門貴子。
這人,爲嘛找上她?
冷奕瑤看了對方一眼,眸中煙波一轉,清淡一笑:“你好,我是冷奕瑤。”
“常聽殿下說您氣質姣好,如今一見,果不其然!”冷奕瑤那個笑容剛剛落下,ALEX只覺眼前繁花綻放,剎那間,被人從樊榮的工作室中提溜出來,送到高中的不耐徹底消失殆盡。腦子裡比照着冷奕瑤的外表與氣質,已經開始天馬行空,靈感不斷飄散而出!
殿下?
陸琛,你究竟又在打什麼主意!
冷奕瑤扶額,忽然發現,這條帝都之路,沒有一個男人是能輕易打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