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魏然既然有求於冷奕瑤,自然也拿出十足的誠意。第二天,便帶着冷奕瑤和冷超直接去了帝都的冷氏集團分公司。至於冷奕媃,不好意思,只能留在酒店裡。
公司坐落的大樓共45層,在帝都雖然算不上頂尖建築,但作爲資產而言,冷氏以重工爲主,絕非一般的新貴可比。
一樓早已聚集了分公司的所有中高層,一個個神色寧靜地駐足等候。冷魏然不知道是出於爲冷超打算還是其他的緣故,近十年來幾乎從未在帝都出現,北方地區所有的事情,大多他只電話或視屏溝通,隨着兒子的越發成熟,幾乎這邊的事情,他現在已很少經手。如果不是所有員工入職時,一定會有企業手冊,上面印着他的肖像,怕是年輕點的中層對自家這位低調的老闆都沒有任何印象。
如今,人人看着冷家的實權派人物帶着個小姑娘出現在公司,第一反應便是一愣。
從容貌的輪廓看,冷奕瑤和冷家父子長得並不是十分相近,倒是冷奕媃還更有點她哥哥的影子。但,光是看着人,似乎在哪裡見過,但又不能完全確定。不過,在場的都不是傻子,身爲女子能被帶到公司參加中高層會議的人,必然不是隨意的外人,所以,一衆中高層依舊老老實實、客客氣氣地向她半彎着腰,一臉恭敬。
冷魏然掃了一眼衆人,顯然腳下並沒有停下的意思。
所有人隨着他一路乘着電梯,到達會議室,等大家全部按部就班地坐下之後,他才擡了擡手,介紹道:“冷超就不需要我多說什麼了,如今公司大多數的人怕是見他的次數比見我還多。”
底下人立即湊趣地笑笑,氣氛稍稍鬆動些,只是目光都微妙地落在冷奕瑤身上,這位怕纔是今天的重頭戲。果然,冷魏然按照順位的順序,指了指她:“想必大家也看過新聞,這是我小女兒,冷奕瑤。按照我當初在她生日宴上承諾的,公司,她將擁有百分之五十的繼承權。”
這真叫一鳴驚人了!
公司上上下下前段時間傳瘋了的頭條,如今主角竟然真的站在了眼前!難怪剛剛覺得眼熟,原來是在新聞裡見過。
只不過,冷家這是真的準備把公司的實權交給她?竟然帶着一個還在上學的小姑娘來參加中層會議?
匪夷所思……
所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摸不清領導的意思。
這是要他們恭恭敬敬,拿她當半個主人,還是見風使舵、再看看情況?
冷奕瑤冷眼掃了一圈所有人的表情,只當看不出他們的驚愕,眉目清淡,低頭喝茶,從臉上,竟然一點情緒起伏都看不出來。
冷魏然待騷動微微靜下後,才朝衆人壓了壓手:“現在,開始彙報今年的工作計劃和重點工作。”
他和冷超本就準備針對公司發展實際情況,近期調整公司發展方向,冷奕瑤既然來了,正好也可以聽一聽。這對於日後公司的計劃調整,也有一定的作用。畢竟,還是要靠着她的人脈,進一步打開市場。
一個下午,八個部門的彙報,冗長的會議,費時又費力,幾乎一直開到晚上天黑。
等冷奕瑤將公司大致情況掌握得差不多的時候,今天一直沒有怎麼說話的冷超站起來,朝所有人笑笑:“好了,今天大家也累了一天了,晚上一起吃個飯,大家不用太拘束。”
所有人自然立刻響應,能私下與領導拉近距離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如果不行,好歹也能讓大家和冷家人混個臉熟,這種事情向來是百利而無一害。而且,看冷家父子的意思,竟然還真的有點將這個小女兒拉入公司事務中的意思。這就很耐人尋味了。父親說是偏愛小女兒,對她看重便也算了。冷超也是硬生生被人奪了一半家產繼承權的人,以己度人,誰能這麼大度的當做理所應該?
吃飯的酒店定在裡辦公大樓不遠處的五星級酒店,在帝都也算是非常知名的地方,其中,最負盛名的,還是他家的“四季恆溫餐廳”。
帝國地處內陸,氣候乾燥,爲沙漠國度,綠林樹植算是珍貴資源。此間酒店爲了營造特色,斥巨資造了一座空中花園似的“特級餐廳”。整個餐廳,佔地將近三千多平米,其中就有兩千多平米種滿了各式植物,常年由花匠專職養護,中央空調四季恆溫,保證植物的生長環境。在綠植、花草的正中央,特意建造了一處亭臺,用於設宴,身處其中,往往讓人感覺自己身處溫暖的南方國度,且環境清幽雅緻,在帝都酒店中堪稱一絕。
冷奕瑤本來覺得晚上和一幫人吃吃喝喝挺沒意思,但走進這樣的餐廳裡,忍不住還是勾了勾脣。
看樣子,她老爹和老哥今天是準備下血本了。
一羣中高層,算下來,也至少有三十人左右了,坐在正中間的亭臺裡,卻絲毫不顯擁擠。
大家按照今天開會的順序,依次坐好,各式佳餚便魚貫般送了上來。
風景雅緻、環境精妙,冷奕瑤心情難得不錯,看一衆男人觥籌交錯,也不嫌煩。有人過來敬酒,她卻只搖搖頭,一臉隨意:“我不會喝酒。”
一桌子的人都是人精,但凡喝了第一杯就開始,就沒個盡頭了。總不可能,別人來敬酒她喝,其他人敬酒她卻不喝。這樣一算,再好的酒量也拼不過一桌子的男人。冷奕瑤聳肩,何苦來哉。乾脆,誰來敬酒都不喝,一視同仁,多好!
冷魏然和冷超也不勸,頗有一種她想幹嘛就幹嘛,他們絕不插手的意思。
八個部門的負責人首當其衝,自然是要來表個態:“冷小姐,您喝茶,我喝酒,今天第一天見面,我先乾爲敬。”說罷,一個仰頭,一大杯就這麼順着喉嚨直接下肚。
冷奕瑤面不改色,當着所有人的面,果然就捧着一杯清茶,淡淡的喝了一口。彷彿,不管天大的事,再事故的場面,在她這裡,都不過是風輕雲淡的小事。
按理來說,這應該叫不懂世故,可不知道爲什麼,衆人看着她那始終煙波縹緲的眼睛,一肚子的話到了嘴邊,卻沒膽子說出來。
這一家人,分明坐在一起,但給人的感覺就是摸不透。
公司的一衆中高層忽然打了個眼色,最後還是決定老老實實地該幹嘛幹嘛。
觥籌交錯間,說話看似隨意,但都是圍繞着帝都最近的新鮮事,沒有人再那公事放在酒桌上掃興。
這一頓飯,吃了將近兩個小時,按照管理,之後自然還是要有第二場。那麼是酒吧,要麼是夜店之類的可以放鬆的地方。不過,今天,倒是沒有一個人提起這個行程。
冷奕瑤打了個呵欠,冷魏然頓了頓,才笑着起身:“時間也不早了,大家都早點歇着吧。後面,集團內部如果有人事變動或調整,都屬於正常戰略修正,大家稍安勿躁。冷氏集團,也不是成立才幾年的小公司,大家相信我,公司只會越來越好、好到超乎大家的想象!”
衆人同時叫好,心底卻微微琢磨,什麼叫人事變動或調整?
這是打算有大手筆了?
等衆人出了酒店,室外的冷風一吹,背後密密地出了一層汗,衆人才面面相覷地發現,冷家三人,早已上了一輛黑色轎車,轉眼消失。
總覺得,今天這位千金的出現,背後藏着其他的玄機……。
冷奕瑤和集團的人見過面之後,第二天去了聖德高中。
奧斯頓依舊懶洋洋地靠着窗邊在閉目養神,冷奕瑤走到他桌邊,敲了敲桌面,頓時,四周都是一靜。
奧斯頓仰起頭,看到她時,表情微微一頓。
“和我出來一下,有事找你。”她笑了笑,目光平靜,卻意有所指。
奧斯頓忽然想起那天芳家的主事者被她氣得面色鐵青的樣子,心想,該來的,果然還是來了。
兩個人一前一後地出了教室,羅德和蓼思潔表情驚訝地望着他們兩人的背影,總覺得,發生了一些他們不知道的事情。晨芝梵依舊低頭在做自己的事情,彷彿對於冷奕瑤的一舉一動,並不是特別關心。
出了教室,冷奕瑤走到人工湖旁邊,隨意挑了一處長椅,坐了上去:“最近芳家那邊有什麼動靜?”
奧斯頓身爲芳家的人,之前既然答應了冷奕瑤要爲芳菲然的事情補償她,自然信守承諾:“資金很穩定,最近有幾筆生意在談,目前都很正常。不過,我倒是聽說,你家裡人都來了帝都?”
這世上,除非刻意低調,否則,商圈裡沒有絕對的秘密。昨天晚上,大手筆直接包下四季恆溫綠色餐廳,今天自然有人聞風而動,聽到些傳聞。
一個十七歲的小姑娘,竟然真的被帶到公司最嚴謹的會議上,顯然,冷氏集團是準備有所行動了。
“是啊。”她輕笑,除了冷奕媃被特意排除在公司事務之外,其餘時間,他們一家“四口”可都團團圓圓地待在一起呢。
“你想讓我做什麼?”奧斯頓不傻,冷奕瑤這個時候特意來班級,自然不是來上課的。既然找他出來,便是爲了公司的事情。
“我家老頭子想拓寬公司業務,”冷奕瑤饒有深意的笑了笑。對方不過是死心不改,當初,不惜花費巨資,想要給赫默送禮,便是盯上了軍火生意,如今,看到陸琛也順利登基了,想着全面開花結果。不管是軍界還是皇室,都想插一腳進去。可是,那也要看她願意不願意!
只是把她介紹給公司高層,就算是表明了誠意?
她又不是無知的三歲幼童。想要簡簡單單的用餌誘她,將人脈資源都給他們鋪好,隨即把冷氏的業務全面打開,只用這麼點誠意,她壓根看不上眼。
“我這幾天會安排一下,讓冷氏集團的人找上芳家,你到時候,安排個可靠的人,最好能順利搭上兩邊的關係。”如今,公司裡所有人都是她家父親和老哥的親信,既然要順利把繼承權坐實,她自然第一步要安排自己的人。奧斯頓和她是同班同學,太顯眼,但是這並不妨礙他在背後操控芳家那邊的人脈。
先拋出誘餌,隨即循序漸進,這纔是她的風格。
不是想要拓寬資源嗎?
那麼,就得按照她的思路來。
讓赫默和陸琛隨隨便便給他們遞梯子,爲冷家的事業添磚加瓦,讓那對父子這麼輕易地從她身上獲利?他們也配!
奧斯頓眨了眨眼,才反應過來,冷奕瑤這是要在冷氏集團安插自己的人,偏偏還是藉着“和芳家合作”的機會,表面上給公司貢獻了人脈資源,實際上,卻是自己暗中操作。
這種一舉多得的本事,該怎麼形容?該說是天然黑?
他眨了眨眼,點頭答應。反正,她想怎麼做,他都可以,畢竟,那是她家的公司,怎麼搓揉,還不是她說了算。
冷奕瑤在人工湖旁邊坐了十分鐘左右,將相應後續的事情,和奧斯頓交代了一番,等上課鈴響起的時候,她拍了拍衣服,一臉理所當然地又逃課消失。
沃克皺着眉,看着奧斯頓一個人回到教室,張了張嘴,想問問冷奕瑤到底葫蘆裡賣着什麼藥,卻見奧斯頓一副出神的樣子,現在思緒不寧,這一堂課,講課的老師心不在焉,全班的學生更是不在狀態。
隨後的幾天,冷奕瑤不僅僅在聖德高中消失得無影無蹤,就連軍校那邊,也沒有看到她的影子。
就像是一眨眼間,她忽然行蹤飄忽不定,任何人都摸不清她一天的行程。
包括和她同住在一個酒店的一家三口。
冷奕媃自知如今自己沒有一絲優勢,哪怕被家裡人排斥在公司事物之外,也老實地忍了。但冷魏然和冷超天天一早,除了冷奕瑤過來象徵性地打個招呼,便幾乎一天下來再難見她一面,如此兩三天之後,他們甚至懷疑,她是不是假意住在酒店,實際上壓根住在其他地方,每天只是在他們面前刷個存在感而已。
只不過,到了週五,等冷奕瑤帶着芳家家主的聯繫方式,表明對方有意主動與他們合作的時候,冷魏然和冷超的表情極爲驚愕。
就像是剛想睡覺,有人忽然遞上來一個枕頭似的。雖然芳家不比軍界、皇室,但那也是赫赫有名的老字號家族,在幾個省區的影響力堪稱一霸。冷奕瑤竟然來帝都,連外省的家族都有往來,甚至能牽線搭橋聯繫上,這絕對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驚喜。
冷魏然和冷超在冷奕瑤的介紹下,算是和芳家這頭正式碰了面。週五,通過視頻會議的方式,雙方初步談了合作構想。
只是個簡單框架,但在冷氏內部,已經引來不小的震撼。
人人都道,雖然年紀還小,但冷家的這位小小姐,當真是個厲害人物,人脈之廣、手段之靈,怕是尋常男人都比之不上。
當天下午,冷奕媃明顯的感覺到,自己父親和哥哥對冷奕瑤的態度越發親近,一家四口人難得坐在一處,商量着週末赴宴的事情,酒店房間的門鈴卻在這時忽然響起來了。
冷奕瑤若有所覺,倒是親自去開了門。
門口,ALEX帶着一批人站在外面,神色恭敬:“冷小姐,下午好。”
冷奕瑤揚了揚眉,上次見面,還是皇室假面舞會之前的事情,她忽然想起那天陸琛來酒店的時候,曾經順帶提了一句,要讓人幫她準備禮服,到沒想到,這麼有效率。看着她身後那一整座推車上懸掛起來的禮服,饒是見慣了華服,她眼底也忍不住閃過一抹驚訝。
“上次幫您量過三圍,這次就沒有再來打擾,按照尺寸,特意根據您氣質做了幾件,怕您沒時間去工作室試穿,所以特意送過來給您挑選。”相比上一次,ALEX此次的恭敬不言而喻。畢竟的,當初是她親自去她工作室試衣服做造型,如今,一羣人卻是送上門,專門爲她一個人服務。可見,登基前和登基後,同樣的一道命令,效果卻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她笑笑,回頭和裡面三人打了個招呼,便帶着ALEX一行人直接去了自己房間。
冷奕媃咬牙站在房間裡看着那些奢華精緻的衣服在面前一閃而過,雙手緊握,眼底陰霾密佈。冷超這時忽然走到她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她仰面,臉上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臉,沒有多說什麼,自己回房,把門關上。像是從頭到尾,就如同一個幽靈一般的存在。
冷奕瑤挑衣服,向來重效率。那麼多精心設計的禮服,自然讓人眼花繚亂,但當那件薰衣草紫色鏤空長裙上身之後,所有人都被驚豔得發呆,以至於,她壓根都不用再試第二套。
酒店房間的燈光帶着一股暈暗的效果,柔和雅緻,她穿着那件剪裁別緻的長裙,像是從花海中走出的嫋娜仙子。
整條長裙,將她的氣質勾勒得堪稱極致,最驚人的是,是她的腰側鏤空,一個S型剪裁,將她的曲線襯托得簡直妙不可言,讓人挪不開眼。
ALEX看着她換上一雙銀色的高跟鞋,整個人修長挺拔,美得幾乎像是夢中的場景。
“每次看到你換上禮服,總覺得,你天生就是站在雲頂上的美人。”美人之姿分許多種,最膚淺的一種是美在表象,可冷奕瑤不同,她只是換了一身衣服,身上的氣息似乎也隨之改變。分明是個冷靜到變態的人,可換上了這樣的紫色,卻只讓人感覺到迎面撲來的神秘氣息,恨不得讓人在她身上挖出點什麼秘密來。
她回頭,看向表情微微有點癡癡的ALEX,忍不住輕輕一笑:“你這是在誇自己的手藝?”
一羣人頓時忍俊不禁。這兩人,一個在驚歎對方的氣質多變、美不勝收,另一個人倒是簡簡單單一句話,直接把稱讚雙倍地奉送回來。說真的,他們幾乎都可以想象,週末的晚會,當冷奕瑤出現在現場時,將驚豔多少人的目光。
ALEX幾乎是嘆息地收回眼神,搖了搖頭,陛下讓冷小姐這般出現在晚宴,當真不會後悔嗎?這樣的美人,恨不得緊扣身邊,否則,一個轉身,怕是就要被別人奪去……
冷奕瑤見她神色詭異,便不再打趣。一行人確定了服飾後,便表明明天上門來爲她做造型,隨即,客客氣氣地離開了酒店。
第二天,冷魏然果然以年歲大了,身體不適的緣故,表明自己待在酒店。倒是朝冷奕媃仔細交代了一句,戴上面紗。
大女兒從雲端跌落到谷底,如今整個人鬱鬱寡歡,他自然清楚她是心態不平衡。但是,在冷奕瑤短短几天的時間內,就直接將芳家的合作方案遞到手邊的價值相比,這麼個失魂落魄的女兒對他來說,便不是那麼重要了。能治好她的臉,是最好,實在不行,也不能讓她壞了今晚的晚宴。
倒是冷超畢竟和冷奕媃是嫡親兄妹,適時地維護了一下。女子柔弱有柔弱的美,妹妹如今沉默寡言,但戴着面紗,露出那雙灼灼的眼睛,卻另有一番風情。或許,趁機能認識些其他人物,也不一定。
冷魏然嘆息一聲,到底沒再堅持,只叮囑他們在晚宴上,儘量看着冷奕瑤行事。畢竟,她在皇帝心底的分量不一般,怕是在今晚的晚宴上,會有意外收穫。
晚上七點半,皇宮外又一次迎來了帝都的盛況。
許許多多當初沒趕得上登基大典的世族大家這次也紛紛派了精英子弟出席。
皇室已換人當家作主,如今,一場宴會,即是大家重新洗牌的機會,也是向皇帝表示恭敬的機遇。
相比上一次的假面舞會,大多數是家中有適齡女子的豪門出現,這一次的規格,簡直是近幾年來最高的一次。
莫說帝都權貴,就連許多低調了多年不曾在公開場合露面的人物,今天也悉數到場。
冷奕瑤她們一行三人到場的時候,宴會廳已經來了差不多大半的人。作爲今晚的東道主,皇帝陛下陸琛顯然是最後入場。
而目前最引人注目的,自然是身爲“主角之一”的長公主。畢竟,明面上,今晚晚宴的主題之一,是爲了慶賀她重新融入帝都權貴圈。
今晚,她穿着一身藍色天鵝絨長裙,纖細修長的頸項被襯托得越發優雅,遠遠地站在那裡,被衆人圍繞在中心處,就像是這世上最高傲的女子,一顰一笑間都自帶魔力,讓人自動忽視了她的年歲。細細算來,她早已不在年輕。可今晚,她雪白的皮膚上,紅潤透亮的氣色,無不彰顯她此刻的心情。
冷奕瑤站在入口處,目光一定,良久,視線從長公主身上挪開。大王妃就站在她女兒不遠處,心滿意足地看着別人簇擁着她。如今,皇室對外空前“融洽”,身爲鄰國公主出身的大王妃,對外處處維護陸琛的名聲,甚至對於二王妃也極爲忍讓,甘願退出一步,一副有女萬事足矣的樣子。
冷奕瑤笑了笑,陸琛的這一項“大赦”,看樣子,是暫時穩住了局面。至於,對於權利慾非同一般的這對母女,真正有效到什麼時候,只能走着瞧了。
“看!”就在她靜靜地打量着場內情況的時候,早有眼尖的人發現了她的存在。特別,是當她站在冷超的身旁,左手邊還站着一個一身素色長裙、臉上蒙着面紗的女子的時候,就越發顯得突出。
能在這場晚會上成爲座上賓的人,大多數對陸琛的事情都有所瞭解,自然,對於冷奕瑤的容貌並不陌生。
只是,當看到她穿着那一身薰衣草紫色禮服、漫步走來的時候,所有人還是忍不住微微驚愕,屏住呼吸。
知道她美,卻沒想到,有一種人,竟然每一次都能美到驚心動魄的新高度!
剪裁獨到的裙襬,隨着她緩緩走來,讓人感覺,她整個人像是踏在花海之上,每一步,都落在花蕊之上。空中,無數凝固的眼神,落在她的身上,如若有形,她卻似乎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只是淡淡地走到長桌前,隨意拿起一杯果酒,端在手心,微微側身,那畫面,幾可入夢!
想起上次,陸琛還是皇位順位繼承人時,就當着先帝的面,執意邀請她跳開場舞的樣子,如今,這番情景,衆人心中忍不住輕嘆,大約女子太美,便真的可以幻化成妖孽了。
相比而言,冷超那張冰山美男子的臉便不再顯得有多麼引人入勝了。
這個女人,大約無論出現在哪,都會引得衆人失魂。
而此刻,被所有人在心底驚歎的冷奕瑤,卻表情尤爲詭異地盯着一個地方。
今晚,是正規場合,和上次的假面舞會不同,所有人都打扮隆重,再也沒有了面具蒙面。可剛剛在她眼前一閃而過的那個背影,爲什麼看上去那麼眼熟?
她順着對方消失的方向又看了一眼,確定對象的的確確是往花園的方位走去。
忍不住皺了皺眉,她轉身和冷超打了一聲招呼:“時間還早,我去花園透透氣。”
冷超沒有想到,當冷奕瑤出現的時候,受到矚目的程度竟然隱約間有點蓋過長公主的意思。眼見長公主和大王妃看過來的頻率漸漸高了起來,也覺得冷奕瑤出去轉一圈是個明智的選擇,於是點點頭:“你自己小心。”
禮服是皇帝陛下派人送過來的,他自然不會說冷奕瑤故意高調,但,如今這麼多人望過來的眼神實在太過顯眼,他明顯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太對勁。
冷奕瑤笑笑,轉身朝着花園走去。
約莫是晚上外面冷的緣故,在花園的賓客寥寥無幾。
她繞過幾棵大樹,很快,就看到那個一身寶藍色西服的身影立在樹下,星火一閃而逝,隨即,他仰頭,任菸草的香味瀰漫在空中。
原來,剛剛真的沒有看錯。
只是,那一頭灼目的銀色頭髮不知道是被他怎麼處理的,顏色低調了幾個度,竟有點類似於奶奶灰的樣子。遠處看去,大約不認識的人,只會以爲他是個追趕時下潮流的人物,怕是不會以爲他天生髮色有異。
冷奕瑤慢慢地踱步過去,離他大約三米遠的時候,停下了腳步:“你怎麼會在這?”
頭頂,星子密佈,那一雙幾乎將天空中星宿都要壓下去的眸子微微一轉,落到她的身上,聲音帶着一副慵懶悠長:“你不是也在?”
她表情略帶無語。
上次,他出現在宴會廳二樓的奢華套房內,彈着鋼琴,像是一個憑空出現的精靈,這一次,他一個人待在樹下抽菸,一身致命的神秘感。
他倒是絲毫不避諱別人的視線。
“上次你彈得那首曲子挺好聽的,叫什麼名字?”雖然,他臉上並沒有露出太多神色。但是冷奕瑤分明可以感覺到他情緒並不是很高的樣子,甚至,隱約間,有股蟄伏的野獸的狂躁氣息在空氣中瀰漫。她想起那天他給她披上的那件白色長袍。幾乎銷聲匿跡的銀狐皮質,價值連城,他卻連眼睛都不眨地直接送了,如今,淡淡地站在幽靜處,看着晚宴上的歌舞昇平,只讓人覺得詭譎。
“隨手彈的。”他笑笑:“我小時候喜歡彈琴,可惜沒有太多時間去練。後來上了高中,碰到了適合的老師,才慢慢撿回來。”
冷奕瑤想起如今自己的鋼琴課,幾乎從選定到後來老師辭去聖德高中的職務、專門收她爲弟子,也是因爲眼前的M,眼底便流出淡淡的笑意。
這人,天資縱橫,卻從來不爲此驕傲。彷彿,天底下的一切事情,在他眼中,都沒有什麼太多的價值。
“你今天來這是爲了什麼?”不可避免的,她也存在好奇心,擡頭看他一眼,問出心中所想。
M表情微微一頓,似乎沒想到她這麼直來直往。上一次,她身邊站着的是赫默,她看過來的眼神,若有所悟、卻清晰直白,這一次,她顯然並不準備任他裝傻。
該怎麼回答這個問題?
他擡頭,輕輕一笑。剛想說話,不遠處,卻傳來一陣窸窣的聲音。
那是有人腳踩在草叢上的聲音。
顯然,他與冷奕瑤單獨聊天的美好時光並不長久,有人正朝着這邊走來。
兩人同時擡頭看去,當看到一聲皇帝衣冠的陸琛慢慢從草地上走過來時,M臉上淡淡的笑意徹底消失不見。
那雙銀色的眼眸,此刻一絲情緒也無,就像是看到一個忽然憑空出現的異物,冷淡而排斥。
冷奕瑤的眉梢也情不自禁地挑起。身爲主人,陸琛不去宴會廳會見衆人,他跑到這處花園的偏遠處來幹嘛?
還有,他身後爲什麼沒有皇家侍衛跟着?
難道忘了,就在不久之前,皇宮中還曾發生命案?
冷奕瑤的眉頭微微一緊,只是,再回頭看向M的時候,卻見他眼底幾不可見地露出一抹嘲諷。似乎是針對陸琛,又似乎壓根沒有把他看進眼底。
遠遠地見陸琛一路走來,還不待他走近,M便已轉身離開。像是一刻也懶得停在這裡。
什麼話也沒留,只是,那明明白白的厭惡,卻是顯而易見。
冷奕瑤眼角微微一跳,沒有跟着M的腳步,反而站在原地。
待陸琛走近,她親眼見到他眼底一片漆黑,似乎看到M的離開,並不驚訝的樣子,她心底慢慢地響起一個聲音,隱約而淡然…。
這兩個人……。似乎互相都不待見對方,而且,這種莫名其妙、忽然涌現出來的壓抑氣息是什麼情況?
“你認識M?”她換了個姿勢,將身形隱在樹影下,臉上的神色在暈暗處,讓人看不出喜怒。只是,她的脣角輕輕勾起,讓人看不清,她此刻真正的心思。
陸琛稍稍擡頭,只來得及看到她那一身精緻的打扮,聽到她的問話,表情卻微微一窒。鼻樑處,甚至微微擠出一道褶皺。良久,抿着脣,卻不置一詞。
這在之前,從未出現過。
自從她安然把他從D城帶到帝都之後,陸琛對她的態度幾乎是有問必答,但,這一次,卻不盡然。
明顯的,他心中藏了其他的事,不願她知道。或者說,他甚至提都不願意提。
她笑了笑,表情一片平靜。
皇家的事情,其實她並不是特別關心。只是,對於M,她隱約間,總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之前他出現在皇宮不遠處的燈塔的時候,她就發現,他的氣勢,與當初那間小咖啡館的主人相比,已經截然不同。
如今,他的氣息是越發的冰冷。
明明來到陸琛舉辦的宴會現場,看到主人翁,卻不置一詞、轉身就走。他和陸琛之間,明顯關係非同尋常……
而陸琛,顯然也不願意對她提起。
不可言說的秘密?
她低頭,輕輕一笑。眼底流露出一片璀璨的光。
有什麼事情,感覺已經呼之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