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黑衣人猝然倒地,血水順着他的頸項一路蜿蜒,染紅了地面,漸漸地併成了一汪。
咖啡館的主人冷眼看着,轉身,厭惡地從桌上扯出一條白色餐巾,慢條斯理地擦拭着指尖,彷彿沾染了什麼污穢。
冷奕瑤目光平靜地望去,他明明手上一丁點的血跡都沒有碰到。
“這附近應該不止他一個人,你就這麼動手,不怕惹事?”她一開口,就跳過他殺人的老道手段,反而問了個讓他頗爲意外的話題。
將手上的餐巾扔到地上,他擡腳跨過,“人都沒死透,能有什麼事?”
他動手的時候,只是叉入大動脈,連撕裂那塊傷口都沒有。眼下,這人只是大出血,但還沒死呢。再說,就算是死了又如何?
他最討厭的就是別人打擾他的生活。
在他的店裡,竟然還敢開槍?
誰動,他就要誰的命!
“好氣魄。”她差點伸出大拇指,給他大大地點個贊。
敢在漆黑一片的道路上,堅持營業的人果然非同凡響。
冷奕瑤雙手環抱,靜靜地站在他背後,忽然輕輕一笑:“喂,你帽子歪了。”
站在吧檯打開水龍頭的動作突然一頓,他目光如電,剎那間盯住她,彷彿手邊再有一把叉子,下一個倒下的,便是她!
濃郁的咖啡香氣,不知道何時忽然變得嗆鼻起來。四周那暈暗的燈光也如鬼影,森冷詭異。水,嘩嘩地淌着,彷彿下一瞬就能衝破水槽,將整間店面淹沒。
他的五官在那帽檐下,忽明忽暗。
那雙眼……。
冷奕瑤沉靜地眯了眯眼,彷彿是荒原上的野狼,目光一旦盯上獵物,便再無存活的可能。
忽然,他擰緊水龍頭,流淌的水聲像是被擰斷了喉嚨一樣,徹底消聲。
他拿起吧檯上的紙巾,一絲一絲,井井有條地開始擦拭沾溼的雙手。
下一刻,他扔掉溼軟的紙巾,從桌上抽出一把湯匙……。
冷奕瑤卻在這時忽然笑了。
那笑,恍如傳說中的依米花,生長在戈壁灘,花成四瓣,每瓣自成一色。
只是,那被讚頌了無數遍的花,卻永遠只出現在歌謠裡,並無一人真正見過……。
但這一瞬,望着她臉上那毫無保留的嫣然一笑,他的手指微微一僵,竟是沒有下一步動作。
她歪着頭,仔細打量對方的神情,目光卻在他手中慢慢一轉,下一刻,她一步一步地靠近他的身邊,踮起腳尖……。
兩人的鼻息在這一刻交錯,同樣的平靜、毫無波瀾、卻暗潮洶涌……
她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臉上的每一絲表情,彷彿要入骨研究,偏他眼睜睜地看着她親手去觸他的帽子,剛剛那般忌諱,如今卻是動都不動。
不過是眨眼的功夫,卻像是過了半個世紀。
音樂沙啞,漸漸得低不可聞。
她輕輕眨眼,慢慢放鬆腳尖、站回原地,手裡卻是拿下他頭頂的帽子。
這一刻,他那頭原本藏着嚴絲合縫的頭髮便再無一絲遮擋。
銀白璀璨,恍若流光……。
這世上,原來真的有人,擁有銀髮銀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