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水華看着女兒撒嬌討寵的模樣,也不好當着男人面斥責,但心裡卻是非常清楚的。
到了定好的飯店吃飯時,孫子譽出去打電話,顧水華的臉色終於拉了下來。
沉聲質問,“那個周衝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顧寶荷咬咬脣,知道是逃不過去,只道,“媽媽,阿衝他到底是男孩子,這次事情……又被人害得全校皆知,他心情也不好,我不想這時候再給他什麼壓力。他……”
顧水華當即截斷話,“壓力?!就這麼點大的事,都扛不過去,說有壓力,那當初他和你上牀痛快的時候,怎麼沒有半點兒壓力!哼,當年我就告訴過你,不要輕易對一個男人付出太多,你偏不聽。容易得到的,男人都不珍惜,一旦出了什麼事兒,就全扔給女人來扛。這算什麼男人!簡直就是個窩囊廢!”
“媽媽——”顧寶荷的臉色唰啦一下變得慘白,叫聲迅速哽咽了好幾分,一雙手在桌下揉皺了桌角布,眼眶也迅速泛紅,“求求您,別這麼說阿衝,他已經……爲我們在很努力了。而且我今天會這樣子,不也有你遺傳的原因嗎?你當年對爸爸不也是……”
“閉嘴!我們現在說的是你的事兒,你給我……”
砰的一聲響,顧水華拍在桌子上,荼水都濺了一桌。
這時候包廂門被打開,服務員看到桌上的情況,連忙上前擦拭。
孫子譽這方進來,一看到母女兩的模樣,心下便有幾分明瞭,待服務員一走,便道,“這是怎麼了?剛剛還好好的,怎麼兩個人兒的紅得跟兔子眼兒似的。寶荷,有什麼事兒說出來給爸爸聽,爸爸給你做主。是不是,還是學校那件事兒?”
孫子譽一邊說着,一邊伸手握住了顧水華的手輕輕地揉拍安撫,看着女兒的面容都是十足慈父的模樣,並且十分自責地表示自己在這前學校事件裡沒能幫到女兒多少忙,除了讓兩個孩子的檔案變得乾淨一些,沒有什麼處分和案底。
“這些男歡女愛的八卦啊,等過些時候,自然而然就消退了。再過些年,等你和小周的事業成就了,家庭美滿了,兒女雙兒了,回頭那些說過你嫌話的人只會羨慕得不得了。到時候,他們又會調頭來說,你們今天做的事情是一筆價值極高的青春回憶。他們還沒有呢!到時候,羨慕你們還來不及,諾,爸給你講個咱身邊的故事……”
孫子譽縱橫商場幾十年,還是個歡場老手,幾句話下來,便把氣氛扭了回來,大的小的都哄好了。
顧水華拍開了桌下亂動的大手,眼帶秋水地橫了男人一眼,反斥道,“都多大年紀了還瞎編些話兒騙女兒。你能不能正經點兒!現在是你女兒的名譽都快敗光了,當着全校那麼多人念那種檢討書,以後還有什麼臉繼續好好地在錦西讀書啊!你要真爲女兒着想,根本就不該同意他們兩孩子當衆做檢討,都說家醜不可外揚,這種醜名被這麼一折騰,就是想散也很難了。人言可畏啊!”
顧寶荷也低着頭,可憐兮兮地說,“是啊!爸,你不知道,我剛做完檢察,任蓮盈就在錦譽館外面等着看我好戲了,當時……當時好多人對着我和阿衝指指點點,好多人都不分青紅皁白地站在任蓮盈那邊嘲諷我們……因爲,因爲現在大家都知道我是私生女了,而任蓮盈的爸爸是山城的檢察長。”
孫子譽一聽這茬兒,本來還笑意融融的臉倏地沉了下去,“一個小小檢察官而矣,有什麼好得瑟的。而且,像他那種官,多少雙眼睛盯着,越是位高權重,越是要小心翼翼,要是他真敢以權謀私,哼,到時候參奏彈駭他的怕是比現在幫他女兒說好話的不知多多少倍,趁機踩幾腳的不乏凡幾。沒什麼好害怕的!”
顧寶荷看着父親,仍是怯怯,“爸,俗話說民不與官鬥。爸,你千萬別爲了我,跟任蓮盈他們起什麼衝突,之前她還……”
她倏地住口不言,卻更讓孫子譽起疑,幾翻糾結還是說出了口,“她說,她不願意跟我在同一所大學讀書。她希望……下學期再看不到我。”
砰的一聲,孫子譽也把面前的茶水都拍了出來。
“豈有此理!這兩父女真是欺人太甚了。”
孫子譽心頭本來還想壓抑的那團老火,終於噴了出來。
他在這事兒上也沒少用力,也給學校的相關人員承諾了不少好處,也算是很盡力了,可惜事情最終還是給鬧大了,自己臉上多少也有些沒光,心情自然不太好。
這有名譽地位的家族,最忌諱的都是名譽和臉面問題,幾個錢和背後人情都不算什麼了,他們已經損失如此大了,對方竟然還如此咄咄逼人,怎不教人恨!
“陸盛喆,也不過是個靠女人才爬到今天的軟骨頭,沒什麼了不起的。要他真能行,他女兒怎麼姓任,都不跟他姓。哼!”
他憤憤地舉起杯,一口喝完了半杯紅酒,又拿酒杯斟了一大杯。
這方母女兩對視一眼後,立即將話題迅速被轉了向,“對了,小周還待在學校嗎?在忙什麼?”
顧寶荷忙解釋了一番,只說周衝還在學校忙做實驗,多麼辛苦不易,還要應付任蓮盈新安排的組長,要如何周旋等等。
顧水華還是非常不滿,“就算再怎麼樣,也不該把你一個女孩子扔下不管了,好歹你還是有孕在身。之前我們是不知道,現在我們都知道了,他這樣子不管不顧的,就不是個有責任的表現!”
說着,就要打電話給周衝,一副想要訓人的模樣。
顧寶荷口氣十分堅定地表示,“媽媽,爸爸,我知道你們不高興阿衝這樣子。可是,養胎這事兒,就算他在我身邊其實也忙不上多少忙,心裡還要掂着跟任蓮盈打的賭。他努力做好實驗,爭取成績向世人證明,也是在爲我們兩的未來努力啊!所以,我也絕不會氣餒,我要好好養胎,平平安安生下我們的寶寶,給大家證明我們兩纔是最合適的一對。”
孫子譽這方笑起來,“好,說的好。這男人重視事業,就是有責任心的表現。男人就應該在外面衝峰陷陣,才能保障後方妻兒的安全嘛!水華,你就別再爲難孩子們了,孩子們這麼有計劃,有安排,咱們就多相信他們一分,來來,吃菜!諾,這是你最喜歡吃的……”
顧寶荷也跟着父親向母親討好。
顧水華終於露出了幾絲笑容,接受了父女兩的好意,看着旁邊兩人言笑晏晏,有說有笑的模樣,心底裡卻一絲也熱絡高興不起來。
這男人重視事業的確是好,可有時候也是一種掩飾自我無能的虛僞,懦弱,沒有膽量面對現實的問題和自己的失敗,只能口頭上逞逞能,裝個氣場,其實……啥都沒有,比起婊子更無情無義,人走茶涼。
飯後。
孫子譽便稱有事,要離開了,又特別囑咐了顧寶荷,“你好好跟周衝商量下,什麼時候咱們兩親家見見面,吃個飯,把訂婚的事情趕緊辦了。這樣名正言順,以後還有人說什麼閒言碎語,就用爸爸送你的鑽石大戒指,拍回去。”
“嗯,我會的。謝謝爸,我就知道爸爸最疼我了。”
顧寶荷乖巧得應着,抱着孫子譽直撒嬌個不停,惹得孫子譽很是高興,又給母女兩買了幾件珠寶,才離開。
回頭待人一走,顧水華微眯着眼,問顧寶荷,“你好好給我說說,那個任蓮盈到底是怎麼威脅你的?”
顧寶荷心下一跳,忙挽住母親,低聲邊走邊說。
……
屠崢離開任家後,本打算立即回部隊,不過被任蓮盈那麼“溫柔一刀”後,又臨時轉念先回了趟老宅。
在大門口,就發現了兩個潛伏的小偵探,很輕鬆地將人提溜兒出來。
“三哥,我們不是故意的,是……是爺爺讓我們在這裡看着,等你一回來就要報告。”小蟲低頭磨腳尖兒。
“三哥,你放心,我們一顆紅心都向着你,我們做你的小內應。”小草眨着天真無邪的大眼,崇拜看。
屠崢一笑,“好,既然你們這麼爲三哥着想,那麼三哥回來也必須給你們一份大禮,諾……”
他手上一個翻轉,拿出一個自制的掌上小電腦,啪啪了幾下後,兩孩子的兜兜兒都發出了響聲兒,兩小鬼拿出來一看,差點兒驚聲尖叫。
“三哥,《英雄聯盟》的冠軍賽現場入場券,你都能搞到哇?!”
“三哥,你纔是我的男神哇!”
兩小鬼異口同聲,撲上就抱。
屠崢只有一個要求,“一會兒電視上有廣告,你們好好看看,還有抽獎。不過,絕不能說是我給你們搞到的票。怎麼樣兒?”
“是!我們保證不告訴三哥你回來過。”
“三哥,加油!早點兒讓我們當上小姑媽小叔叔哦!”
兩小鬼齊齊在門口揮手道拜拜,回頭就跑去跟屠元帥告了秘,說屠崢偷溜回來後,看到元帥大人一夫當關,膽怯地溜兒了。這一點,屠崢其實根本沒抱啥希望。重點是,兩小惡魔必然要霸屏,客廳裡特意在兩小鬼回國時換上的百寸大電視裡,直播遊戲,只是著名的娛樂電視臺銀河衛視的一檔節目,期間插播的不少都是娛樂界的八卦新聞。
很快,屠家爭論的人物,從屠崢身上又轉移到了跟某小嫩模夜宿豪華酒店零晨才歸的屠家二少屠嶸身上。
……
華協醫院
華苓好結束一個科室會診出來時,接到了丈夫的電話,不得不請了半天假,提前兩小時下了班。
下電梯後,機要秘書已經等在那裡,恭敬問候,前行帶路,繞到醫院後頗爲僻靜的一處,一輛十分低調、卻絕對是重裝防彈的黑色轎車已經靜靜等候在那。
車門打開,果然,丈夫手裡正拿着一疊文件看着,等着她。
坐上車後,她嘆息一聲,似笑非笑,“爲了小姑娘,你這是推了多少行程,還特意跑來接我?”
屠政身爲當前華夏帝國的元首,相當於某些國家的總理,日理萬機,一年365天,能有一個月在家裡已經是萬幸。還能抽時間來接妻子下班,這簡直是隻有在兩人戀愛時纔有的待遇,都老夫老妻幾十年,又各自身居要職、事務繁忙,的確非常不易了。
屠政擡頭,眉頭緊攥的褶子微微鬆解了幾分,“爲了盈盈,也是特意爲你。”擡手間,拂過了妻子鬢邊一絲亂髮,幾十年的深情,在彼此會心一笑中已是不言而喻,心照不宣。
汽車緩緩駛出巷道,從華協醫院前的大廣場上駛過。
車內聊着事情的兩人,都不由得朝大門口的某個方向看了一看,收回眼時,眸中都盛着淡淡的追思不捨。
想當年,那個可愛善良的女子就像一隻小喜雀,瞞着袁奶奶,在大門一角幫他倆約會打掩護,促成了他們而今幸福美滿的家庭,甚至事業。
華苓先回了神,道,“領導同志,我們現在直接去任姨家,會不會太唐突了點兒?你打電話說了嗎?”
屠政點頭,“自然。我給顧叔打了電話。”
華苓問,“哦,他怎麼說的?”目光裡有明顯的擔憂。
屠政道,“你知道,任姨和媽一樣,都護短得很。”
華苓點頭,“是,她們都護着小崢。”
屠政神色沉肅,“顧叔是站在咱們這邊的。”
華苓愣了下,“若是一半一半的話,我看我們還是先了解下盈盈的想法兒,我擔心……”
屠政握住妻子的手,“盈盈太小了,不懂事兒,咱們爲人父母的更應該幫她把好關,不能讓她傻傻地就被屠崢那臭小子騙了。”
華苓又怔了下,嘆息,未語,但眉宇間是一抹同丈夫一般的堅決。
任宅。
前來開門兒的是小任奶奶,顧爺爺去參加帝都醫藥聯盟總會的聚會,還沒回來。
小任奶奶看到夫妻兩不約而至,臉色微微有些異恙,上茶時,就抿抿脣,來了個先禮後兵,“我知道,你們應該是爲了小崢和盈盈的事情來的。盈盈纔回來這兩天,天天都有人上門來,也沒得好好休息,今天我想讓她安心靜養。你們有什麼事情,就跟我說吧,我是她外婆,也有資格替她做一些主的。”
華苓和丈夫對視一眼,心下了解。
果不其然啊,老太太這是認爲他們來興師問罪,已經打開保護傘,表明立場態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