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屠崢回帝都的路上,終於可以暢快地打電話發消息了。
他想了想,發了四個過:我回來了。
彼時,任蓮盈正在外婆家,帶着陸連城一起試新年晚會的禮服。
“奶奶,人家這個樣子,能不能別搞這些虛頭巴腦的了。”
舉着手,她就只看到自己的拜拜肉懸着,其實已經瘦了不少,還不敢讓人知道,可距離曾經的健康模樣還是差了很大一截。
“現在就是把我金裝成了佛,也很難拿出手的啊!哎喲!”
被外婆不滿地拍了一巴掌,外婆瞪眼看她,斥道,“忘了外婆說的,不管現況有多糟糕,也要有革命樂觀主義精神,該吃吃,該喝喝,該玩玩,該穿穿。我們盈盈底子本來就好,不過就是豐滿了點兒,吸氣!”
任蓮盈吸口氣兒,腰下的拉璉是拉上了,可胸口的扣子啪的一下,被繃掉一顆。
小任奶奶看得有點兒傻眼兒,半晌才忙不迭地安慰說姑娘這上圍的增長是男人的福音,啥啥的,說得剛換好衣服出來顯擺的陸連城小朋友滿面緋紅。
就在這時,手機短信提示音傳來。
任蓮盈立即藉口去接電話,拽着長長的裙襬,有氣無力地劃開屏幕,看到竟然是那個不知何時會歸來的男人就要回來了,頓時精神一震。
哎,那件事情,她還沒有認真想過就要回來了。這人是不是回來得太快了呀?
得,要是這想法兒被屠少校知道,不知道要鬧成啥樣兒。
這些日子忙着做彩菁草的提純,做藥性和毒性分析,一邊又死啃那本《概要》,所得頗豐,也疑惑重重。
好伐,現在開始好好想想:他們的關係。
這幾個月,屠崢對她的態度,與幼時兄妹的相處方式有了明顯的變化,變得更親暱了。
捂臉……
已經打過好多次啵啵兒了,小時候她可是隻給爸爸媽媽親親嘴的,後來媽媽還特別叮囑她和爸爸之外的男孩子是不能親親嘴的,她就再沒被某人騙親親了。
現在都成年了,KISS的含意可不是她那句“追加補償”那麼簡單。
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曖昧了?是從他救她性命強渡陽氣開始?還是他耗費大把精力爲她做推命式開始?或者是他無恥霸道地脫了自己衣服,要給她擦澡?故意抱着她走樓梯?隔三岔五地到療養院探望她?送她好吃的?幫她PK渣男賤女?親自送她回家?夜半爬窗給她“補償”KISS?鞍前馬後的這麼多事兒,還拿一個從來沒見過面的女人來求她幫忙?
呃,那個女人的存在,必須在他回來時第一時間弄清楚。
又看一眼“我回來了”,心底竟抑不住冒出甜蜜的泡泡兒,飄啊飄。
唉,先回一個吧。
屠崢收到了一個小黃臉表情:甜甜的笑。
他目光不禁一柔,彷彿也看到了姑娘的肉肉臉正衝自己笑,清甜美好,又帶着一絲慣有的狡黠乖嗔。不自覺地也勾起脣角,讓臉色冷硬俊峭的線條柔和了幾分,迷得一旁走過的空乘小姐頻頻回頭。
隨即,任蓮盈收到了一個酷酷的墨鏡表情。
這傢伙,竟然跟她裝酷啊!
屠崢收到了吐舌頭的小黃臉。
笑着發回去一個嚴肅臉。
任蓮盈看着,一堆表情,覺得自己在傻樂啥呀!可就是心裡像開了朵朵彩菁花兒似的,滿滿地溢出來,全掛在了圓圓的臉上、眉梢兒。
手指在一堆表情裡猶豫,最後,大膽地發出去一個。
屠崢的目光一睜,表情竟然變得嚴肅起來。
這時候,一直悄悄觀察隊長表情的陳風,悄悄地瞄了過來,不禁暗自嘀咕:就是一個嘟嘴冒紅“心”的親親臉,老大幹嘛這副表情啊?!
屠崢的手一擡,避開了某人的窺探,又發回一個表情去。
任蓮盈一下樂得坐到小茶几,一手戳下一個表情,點點點點點點點。心裡樂着,看你丫的能臉紅到啥樣兒。
屠崢發的是一個笑咪咪的紅紅臉。
沒想到,回收的竟然是一片霸屏的親親臉。看得他眼花繚亂間,彷彿又看到那熱情的小東西,不由分說撲上來就吃自己的嘴巴,彷彿見了什麼美味兒似的吮得他脣齒都發麻。要不是他他清楚她的KISS史只有自己一個,一定會心生妒嫉這小東西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熱情,技術那麼嫺熟。好在,這一切都是他教導的成果,很好!
所以,屠首長臉紅半晌,回了兩字:很好!
任蓮盈看得一愣,很好?!好什麼呀?這男人,還真是悶騷呢!她一屁股轉到軟墊圈椅裡,開始想着再發什麼表情符,逗逗那個男人。
彼時,飛機即將起飛,屠崢有些不捨地關上了手機,閉目養神等回家。
陳風忍不住上前狗腿道,“老大,你要想繼續和嫂子情話綿綿,讓小結巴給你開個安全通信號唄!到時候下機,一定給嫂子一個天大的驚……哎喲,老大!我都是爲你好啊!”
陳風被一巴掌推回座位。
“歸位。沒有命令,不準亂動!”
“哎……”
陳風只得在“五虎將”自組的信號圈兒裡發微信逼逼。
烈風颳過:號外號外,你們沒看到咱嫂子屏霸老大手機啊,那叫一個火辣辣的熱情啊!
小結巴:老大有愛人了,你就少去當燈泡了。
烈風颳過:我這是關心老大好不好。要知道,這可是咱老大的初戀。
鬍子一撇:初戀?可是我聽說老大都結過一次婚了。
韓笑:結過婚,不代表就戀過愛。部隊裡那些爲了傳宗接代睡個女人的還少了嗎?!
女神一針見血秒殺全羣,羣裡一片靜悄悄。
好半晌,陳風才發言。
烈風颳過:唉,老大的春天都來了,但是隊上那些霸王花的冬天就降臨咯!你們說,要是教那些女人知道,會不會找咱們小嫂子PK啊!瞧她那肉胳膊肉腿兒的,恐怕……
鬍子一撇:那可不一定。聽說咱大嫂是製藥學上的天才,說不定這一揮揮衣袖,就能迷倒一大片兒敵人了。
小結巴:老大有三級軍醫證,他們是興趣相投,天作之合。
韓笑:老大,加油!
這時候,屠崢取下帽子,瞪了周圍一圈兒,“都那麼閒,要不要我給你們安排點兒事做?!”
“不不不不,NONONONO!”
終於消停了。
衆人一致了悟:這戀愛中的男人,也是陰晴不定啊!
……
兩個小時後,帝都到了。
一下機,屠崢收到了大伯屠參打來的電話,大伯是他的上級,若是需要都可以及時掌握到他的行蹤和通訊。
“小崢,回來啦!好,大伯就跟你說一聲,今年除夕,你奶奶準備和小任奶奶家一起辦團年宴。不過暫時還沒告訴屠老爺子,但酒店是訂在九龍閣那裡,你知道那個宴會廳中間就隔着一排古畫。”
“我知道了,謝謝大伯。”隨即一笑,化解了幾分嚴肅氣息,“我以爲大伯是站在我爸媽那裡的。”
“臭小子,誰說我就是站在你這邊的。”屠參的聲音裡有了笑意,“不過我醜話也說在前面,要是你敢玩弄我們盈盈的感情,我第一個扒了你的皮。”
屠崢立即肅聲道,“大伯,你很確定從始至終,我最愛的女人就是任蓮盈。”
幼時的情感,他也以爲只是兄妹。
屠家向來陽盛陰衰,幾代下來之後,在袁老太太和小任奶奶家相交多年後至今,變成了重女輕男的家族傳統。他從小就被奶奶教導,要疼愛任家的女孩子們。就連長自己幾歲的顧芝蓉,他也當成妹妹似地相待。
更別提在他立誓要當兵時,任家誕生了繼承任氏衣鉢的真正的小公主任蓮盈。
他是親眼看着這團小小粉粉的肉球,一點點長成了婷婷玉立的小美人。
曾經他以爲自己的責任就是和顧芝蓉一起,給這個可愛的小天使一個完整的家,代替她早逝的母親照顧她,做一個像陸叔一樣撐起她天地的保護傘。他在部隊常年不在家,無法時刻照顧她。而顧芝蓉考到帝都之後,就決定要留在華協醫院裡,長姐如母,能時常照料着她。
那一年,他即將大婚,已經三年未見的女孩,十六歲的花季年齡,就像一朵小粉蓮般,不期然地撞進他懷裡,撞得他那一日恍恍惚惚,竟然生出了悔婚的念頭。
雖然事後被他很輕鬆很成功地壓下了,可是他後來想起新婚洞房時接到任務電話的心情,竟然是鬆了很大一口氣。這樣的確對早逝的顧芝蓉有些不公,爲此他前去祭奠時,也有很長一段時間走不出那種自責的心理陰影。
可是有些東西一旦發了芽,越是壓抑,越是無法自抑。
之後兩年,他總是利用“希望她原諒自己”的藉口,在難得的年假裡,跑去見了她兩次。可惜,第一次她和那個周衝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直接將他轟走了;第二次,她雖然表示願意接受他的歉意了,卻拉着那個姓周的去了周家過節,拒絕了和他一起回家。
他調查了周衝的情況,當時覺得這男孩子也不錯。他常年都不在她身邊,有這樣的人照顧她,其實更好。他決定退居二線還是繼續當哥哥吧,總比被討厭不見的好。
可心裡到底還是壓着,忍不住想要打探她的消息,知道她過得好他便放心了,要是知道她過得不好,他也要做爲哥哥爲她出頭,絕不能讓他們家的小公主吃一點虧、受一點委屈。
誰知道這次從陸爸那裡找到的藉口,見見她,情況卻震得他肝膽欲裂,恨不能立刻將所有傷害過她的人都逮出來槍斃了事兒。
那一刻他就徹底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就算她不接受,他也決定搏上一搏。只有懦夫纔會把自己心愛的女人推給別的“所謂能給她更好生活的男人”照顧。
他愛她,從她出生時那一刻起。
他的小丫頭,從此以後就由他親自守護。
掛了電話,屠崢將隊員們都解散回家各自過年,徑直開車去了小任奶奶家。
……
臨近除夕,周家三口跟着顧寶荷到了帝都,被安排住在了相當高檔豪華的大酒店裡。
看着金壁輝煌的裝潢,往來不乏老外,牛春芹激動又有些怯怯。
顧寶荷安撫道,“阿姨,您別緊張。這酒店是我爸集團的協議酒店,食宿費都便宜,你們儘管住,千萬別不好意思!之前你們在津城那麼招待我,還介紹我認識了那麼多的叔叔伯伯,我們做這些都是應該的。”
一句話,輕鬆化解了周家父母的忐忑不安。
顧寶荷心裡卻有一絲不屑,到底是小城市來的人,見着這麼點兒大場面就不安了。
周衝環顧四周後,沒有什麼不適的表現,他握住顧寶荷的手詢問其父母情況,何時親家見面等等事宜,倒顯得更爲成熟持重。
顧水華最先前來迎接周家夫婦,她雍容華貴的儀表和談吐,讓周家夫婦很是驚訝,也有些自慚形穢,交流之間多了幾分唯諾之態。
稍後用餐時,孫子譽也到場了。
席桌上,牛春芹一個勁兒地討好着這邊看起來年輕了自己十來歲的親家夫妻,心裡都是羨慕憧憬,言語間少不得打探別人公司規模和營運狀態,藉機給自己和丈夫、兒子撈些關係好處。
周志國也想攀交一二,但對於妻子過於明顯的諂媚也有些心裡不痛快。隨即表示,飯後還有醫藥聯盟的交流會要參加,想要獨自離開。
孫子譽便道,“醫藥聯盟今天的交流會,是不是在西安路那邊的華北藥行總工會呢?那正好,我也想去瞧瞧,不如周大哥咱們一起。”
周志國自然不會伸手打笑臉人,也便應下了。
飯後,女人們都去購物、SPA。
周衝也跟着父親和岳父前往交流會。路上的時候,孫子譽對周衝的讚揚沒斷,也跟周志國談起醫藥業的資訊,倒讓周志國對其刮目相看了幾分。隨即便透露了自己來交流會的目的,是爲了廠裡研發的一套新藥,想要聯絡些能在醫藥聯盟能說得上話的人,幫忙打通藥品審批的環節,加快上市時間。
若是按流程走,一個新藥上市至少是10年左右時間折騰專利和審批。可當前周志國任職的國營藥廠經營出現困難,急需新藥刺激市場和生產力。
進入交流會後,周志國見到不少有名的醫藥學專家,聚衆交流,討論醫理藥學,十分熱鬧。
孫子譽也認識不少人,周志國在其搭橋下連着認識了好幾位老專家,可惜在藥品審批上並無法提供實質性的幫助。不過老專家們消息靈通,知道周志國的情況後立即指了條明路。
“老周,你看那裡,那位穿唐裝的老先生,就是醫藥聯盟的榮譽老會長,顧老。顧老在藥監局和上頭,都有極深廣的人脈和威望,要是你能得他一句話批,那事情可好辦多了。”
“是呀,顧老可是製藥界的泰斗,他要敢說第二,就沒人敢說第一。”
“可不是。當年那個千金堂的藥膏,也多得顧老一句話,點石成金,而今還成了聯盟裡的老骨幹呢!”
周志國頓時覺得自己終於找着想找的大人物了。
“呵,那可未必吧!”孫子譽突然插了一嘴,卻讓那幾位老者愣了一下,表情變得幾分古怪,孫子譽立即又打趣兒繞過了此話題,勸說周志國,“一個老藥師,權利再大也沒可能像他們說的那麼誇張。依我看,還是該從藥監局的官員處下手,改日我約幾個出來,介紹你認識認識。”
周志國到底是浸淫了製藥界半個世紀的老廠長,對於這其中的利害關係還是有自己的判斷的。雖不知孫子譽爲何突然說出那種輕視不屑的話,不過他還是大膽地上前想要攀交。
他運氣不錯,報了一個自己廠生產的老品牌藥,就被顧老主動問起。
“顧老,您好,那小兒咳嗽靈就是我們廠出的。”
“哦,這位小老弟怎麼稱呼?”顧老態度十分親切,沒有半點架子。
周志國非常高興,“敝姓周,您叫我小周就行了。”
誰知顧老一聽這姓氏,表情就變了,“姓周。你兒子不會正好叫周衝吧?”
衆人一聽這茬兒,都奇怪起來。
周志國更奇怪了,“啊,顧老您認識犬子?阿衝,快過來,讓顧老瞧瞧。”
顧老擡頭順着周志國招手的方向,就看到周衝跟着孫子譽正跟幾個老者交流。顧老的目光掠過周衝之後,猛地定在了孫子譽身上,他眉頭重重一揪,便沉聲道。
“不必了!這樣的青年才俊,和咱們這些老頭子代溝可深了,就不用廢話了。”
說完,竟然在衆人驚詫的目光中,表示身體不適,要回家休息,甩下一臉目瞪口呆的周志國,走了。
周志國想追,可沒幾步就被警衛員給攔住了,眼睜睜看着顧老上了車,揚長而去。
後來別人還告訴周志國,顧老除了是醫藥聯盟的老會長,在軍隊裡還有不小的軍銜。擁有此等醫藥、軍政雙料職權,區區一個藥物審批該是多麼輕鬆的事兒啊!可這到嘴的鴨子,怎麼就給飛了呢?
回頭再面對孫子譽的刻意討好,周志國心下只是頻頻嘆氣,也許是自己沒有那等天上掉餡餅的好命吧!
在除夕來臨前的兩日,周志國也跟着孫子譽見了不少同行,找了不少關係,卻一無所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