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所周知,陸檢察長向來都是嚴於律己,絕不會循私枉法,超級正派,甚至有時候頗爲古板的人。
“你,你說什麼?”
“這位女士,也許你該好好問問你的兒子,他都做了些什麼?至於我們家的家教問題,還輪不到外人說三道四。”
“啪”的又是一巴掌,像是狠狠抽牛春芹臉上,定格了她扭曲的表情。
今衆人更想不到,檢察長大人竟然在目睹兒子手中“罪證”的情況下,公然護短,言辭之間更是大義凜然,毫不妥協。
更令人想像的不到的,其實還在後面。
陸盛喆轉過身,直接看着五步距離外的周衝,眉目冷肅宛如法庭上的法官,問,“周衝,我只想問一句,你爲何要在與我女兒交往的過程中,劈腿顧寶荷,還跟她有了孩子?”
此話一出,周圍熱熱鬧的服務員們都齊齊捂嘴,低聲竊語起來。
牛春芹立馬回神,衝上前擋在了兒子面前,宛如護雞仔的母雞,叫了起來,“你,你就是那個任蓮盈的父親啊!我說是什麼樣的父母,教出那麼目中無人、毫無家教的女孩子,原來……”
“你閉嘴!”陸盛喆突然低吼一聲,面目瞬間猙獰得嚇人。
嚇得牛春芹往後縮退,一腳踩在不知什麼東西上身子踉蹌一個,就摔在了地上,連帶着想要拉扯妻子一把的周志國也被連累,跌了個極不體面。
“周衝,你說,爲什麼?”
周衝本來還想反駁幾句,可見着父母的狼狽模樣,頓失毅志,垂頭無言以對。
這時候,顧水華聞訊趕來,就想拉陸盛喆打圓場。誰料她還沒靠近,就被一個眼定在了原地。
陸盛喆質問,“水華,”他的口氣仍保持了夫妻之間應有的尊重,只是這語氣極爲嚴厲,“你曾經答應過我,在我們家蓮盈還沒有結婚生子之時,絕不會讓你的女兒出現在我們的生活圈子。食言的後果是什麼,還記得嗎?”
顧水華的臉色唰啦一下變得陣紅陣青。
隨後而到的孫子譽聽到陸盛喆的話,頓時怒目反諷,“盛喆,你怎麼可以說出這麼無情無義的話。好歹水華也是你明媒正娶……”
“子譽!”沒想到,陸盛喆直接截斷話,“這是我們家的事兒,好像與你沒多大關係。老同學,還請你不要插手別人家的家務事。”
孫子譽被嗆得吸了兩口氣,才忙着反駁,“怎麼會是你們家的事兒。今天可是我女兒寶荷的大好日子,訂婚禮典,我專門訂的這個酒店,誰料到會跟你們撞車!我也不知道,我們寶荷的未婚夫,會是你女兒的前任男友。既然都分手了,鬧成這樣兒又是爲哪般?到頭來,還不是讓外人看笑話,還以爲你女兒真就……”
“孫子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顧寶荷是姓顧,並不姓孫!”
孫子譽一下被嚥住,但立即想到一茬兒,笑,“陸盛喆,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女兒好像也沒有隨你姓陸吧!她是姓任,叫任蓮盈吧!”
孫子譽笑起來,目光朝圍觀羣衆掃了一眼,立即引起又一輪議論。
陸盛喆表情未變,道,“蓮盈是我和青芙的親生女兒,法律認證過的親屬關係。誰也不能否認!孫子譽,你與顧寶荷小姐可有親屬關係證明,如果沒有的話,就憑你一張嘴說也不可能在法官面前立爲證據,還可能毀了顧寶荷小姐的閨譽,淪爲私生女。現在,年輕小姑娘喜歡認有錢的中年男人當乾爹,可不是什麼有臉面的事兒。請三思而後言!畢竟我們做父母的是孩子們道德言行的表率。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講的就是這個意思。”
小姑子屠萱急忙捂嘴,安娜也忍俊不禁了,但兩人都非常及時地捂住了小惡魔們的嘴巴,但掩不住四隻亮晶晶看好戲的大眼睛。
曲南橋肘了下陸連城,“小城,陸叔在家裡,是不是常常這樣子教育你和盈盈姐啊?”
陸連城一下臉紅了起來,“纔不是。”
曲南橋低笑一聲,“真是秒殺!難怪,我外公、爺爺他們,都不敢隨便惹你爸呢。”
陸連城聞言,眼中透露出的都是對父親的偉岸英明的崇拜,除了崇拜,還是崇拜。
屠崢拍了拍任蓮盈,“你瞧,陸叔其實很深明大義的。”
任蓮盈睜着男人,“你又知道了。以前,他都是第一個怪我沒有做姐姐的樣子,說我欺負小城。”
屠崢反問,“難道不是嗎?”
任蓮盈嬌嗔,“喂,以前是以前,說了咱不翻舊帳的!”
屠崢宛爾,握住那根伸來的小食指,柔柔地應下一句,“好。”
任蓮盈想甩吧,可就甩不掉了。心裡嘀咕着,這男人越是越來越悶騷了啊!哎,這樣子好不好呢?畢竟長輩們都不同意他跟她交往?未來,恐怕還有好多麻煩等着他們兩呢?
“看着我做什麼?不會是,餓了,想要補償了?”他突然傾下身來,俊臉放大得呼吸都變得熱熱的了。
“討厭!正經點,這……這事情還沒完呢!”
兩人悄悄地打情罵俏,又朝那方看去。
……
“正所謂,上樑不正下樑歪。”
這無疑又是一記響亮的巴掌。
顧水華目光中有些閃爍,不再敢向孫子譽那邊求助了。
周志國終於明白,這位陸爸爸是藉着兒子的故,來替女兒討公道了。
牛芹春心下更糾結了,她當然知道自己有些不厚道,可爲了兒子未來大好前程,家庭和睦,她大力支持兒子換女朋友,也並沒有顧及這“細節”上的不道德。
孫子譽風流慣了,可眼下被同齡人直接暗示自己的不道德行逕,就像一巴掌抽臉上,不自在極了,也越想越覺不甘,惱恨。
周衝更是一言難發,臉色蒼白一片,頭也擡不起來。其實對於劈腿一事兒,也一直是他心裡的梗。因爲,他從來沒想過在獲得任蓮盈這樣優秀美麗的女孩的青睞之後,還會對第二個女人動心。可後來……
“陸盛喆,你這麼說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兒子今天跑來破壞我女兒的訂婚儀式,其實是有你的授意?沒想到你堂堂一個檢察長,竟然挑唆兒子幹這種不入流的事兒,我還真替現在的檢察機關的辦事原則持懷疑態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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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子譽說得頭頭是道,但陸盛喆並沒有因爲他擡高自己扣了這麼頂職務上的大帽子,就變臉,突然笑了。
陸盛喆一笑,在場的女性同胞們同時覺得有些窒息,骨灰級男神的殺傷力,可不是普通人可以抵擋的,連小姑子屠萱和三嫂安娜都同時發出嘆息。
“孫子譽,今天我們談的是孩子們的問題,你扯那些做什麼。那麼我是不是也要因爲你的家庭問題,質疑你在職務上的能力?!事實上,我看你們孫氏集團的發展一直都非常好,尤其是你的親生兒子孫瑞回來之後。”
孫子譽一時沒料到,被說得不知該怎麼接話。
半晌,他竟然擠出一句話,“陸盛喆,寶荷也是水華的女兒,好歹名義上也算是你的繼女,你難道連半點兒情份都不看嗎?”
孫子譽看向顧水華,眼中全是憐惜和疼愛。
但顧水華一聽這話,就很想掐孫子譽一把。這男人怎麼突然變蠢了!
陸盛喆又是一笑,這樣的笑容每每一出,顧水華知道那就是一記讓人無法招架的狠招,“子譽,你好像搞錯了吧!大任奶奶,你,還有你的家族,都沒有承認這個女兒。我陸盛喆自認可沒那個福氣消受一個在學校裡揹着閨蜜搶別人男朋友,還把自己肚子搞大的人,當自己女兒。”
“陸盛喆,你最好留點兒口德!”孫子譽真被激怒了,氣得大吼起來。
這雖是事實,可是當着一羣外人的面說出來,也實在是讓人面子掛不住了。何況還是通過陸盛喆這樣的人說出來,當即圍觀羣衆們的表情和眼神變得更不一樣了。
孫子譽只覺得自己整個人兒,都似擺在火上烤,氣得臉色忽紅忽青的。
陸盛喆的笑容不變,宛如殺人不見血的死神,刀刀戳中人要害,“子譽,如果你真是顧寶荷的親生父親,她是你的親生女兒,你想保護她的話,就該和顧水華一起,讓她認祖歸宗,名正言順地做孫家的女兒,做顧家的外孫女兒。”
“你……”
“我現在只是在質問欺負了我女兒的男人,而不是來討伐那個搶走了我女兒男朋友的女人。畢竟,劈腿這種事情,要是男人心裡沒有個想法兒,也不是誰勾引兩下就能成事兒的。現在連孩子都有了,還要娶人家爲妻,看得出來這份用心並非只是玩玩而矣。其實,就衝這點,你也該爲你女兒感到欣慰。可是,我的盈盈,就委屈極了。我這個做父親的,難道不該爲自己唯一的寶貝女兒,問一句緣由,要一個公道嗎?!”
當下,再無人辯駁半分。
“要是哪天你們家寶荷,也遭遇到同樣的事情,你們做父親母親的,難道不會找男方討個說法兒。我也不想詛咒孩子們的婚事,只是就事論事,將心比心。希望你們可以理解我這個做父親的心情。我們家盈盈已經沒有母親了,我做爲她在這世上唯一最近的血親,實在不無法忍受誰如此欺負作踐我陸盛喆的女兒。就算是口頭舊的抵毀,我也會利用法律手段,爲盈盈追討到底。”
陸盛喆的目光狠狠地刮過了顧水華和孫子譽,彷彿是在暗示什麼。
後兩人心頭一驚,突然明白,這個挾槍帶棍而來的男人,早就知道學校裡的謠言事件背後和他們脫不了干係。今兒突然這麼不依不饒,敢情就是衝着他們來的。
顧水華見孫子譽是沒有什麼可盼的了,不得不上前,哀聲道,“盛喆,算我求你,別說了。就看在我的面子,給孩子們留點兒面子,他們已經……”
陸盛喆在女人撲上來時,朝旁一步,讓開了女人那雙塗得血紅紅的手,口氣莫名似柔和了兩分,問,“水華,你想要和我離婚嗎?”
聞言,顧水華突然就僵在了原地。
——我只有一個女兒,一個兒子,就夠了。至於別人家的孩子,我陸盛喆就是大男人主義,不想幫誰養。你若同意,咱們就立下婚前協議,讓你肚子裡的孩子冠上我的姓氏,做我陸盛喆的兒子。
——我,我願意。
——顧水華,我陸盛喆說一不二。若是以後你違揹你的誓言,讓你那個私生女出現在我們的生活裡,威脅到我的女兒和兒子,那麼我們就只有離婚,各奔東西了。
——我答應,我絕不會讓我女兒影響到我們兩的家庭,不會讓蓮盈和小城見到……她,我答應你,盛喆,爲了你我什麼都可以答應。
就算不要自己的親生女兒,一年見面不超過三次,爲了檢察官太太風光體面的身份,一個被人嫌棄看不起無人認的私生女兒又算得了什麼呢!
想到當初達成的協議,其中一份還存在放在自己的保險櫃裡,顧水華就氣得渾身發抖,什麼話都說不出來。看着面前這個看似溫柔,實則十幾年來真心讓她嘗夠了冷淡、冷酷的俊帥男人,她有了迷惑。
“不不不,盛喆,我絕沒有那個意思,你別誤會。”顧水華立即叫起來,強攥住了對方的手,淚如雨下,哭得楚楚可憐,讓在場人就算明明目睹了之前的情況,還會心生憐惜來。
陸盛喆這一次倒沒推開人,看着女人道,“其實,你要補償這過失,也是有辦法的。”
“什麼辦法?只要你說,我都願意爲你去做。”顧水華殷情得沒有一根骨頭。
孫子譽看得直皺眉頭,一聲不吭。
陸盛喆的眸子愈發黑沉,目光不知落在何處,聲音聽在衆人耳裡,每一字每一句,都像雷霆之音,“現在孩子們受的傷也夠了,不若就快刀斬亂麻,讓你女兒和周衝從錦西醫大退學,徹底離開碧城那片地界兒。正所謂一山不容二虎,你女兒顧寶荷已經得到了她想得到的男人,總得有些犧牲,才叫合情合理。我這個做爸爸的也可以放心,不用老擔心女兒的前男友和自己的親表姐時不時還會出現在自己面前秀恩愛啥的,這樣糟糕的親屬關係,但凡是個正常姑娘也會神精衰弱。”
“這怎麼可以?盛喆,寶荷也是我懷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
“怎麼不可以?我的盈盈現在重病纏身,形容受損,精神上更要受愛人和親人的雙重摺磨。恕我這個做父親的私心,此事,僅此一回,再無餘地!”
那也意謂着,若再發生這樣的事情,陸盛喆就會按照那份協議上所說的,與顧水華女士離婚了。
說完,陸盛喆毫不停留,回頭掃了眼兒子,陸連城就乖乖跟着父親走了。進大廳時,還朝那面花牆掃了一眼,花牆後正被屠崢穩穩摟着看實況的任蓮盈一下被嚇得漲紅了臉,一腳踩到男人腳背上,好在男人皮糙肉厚很結實,連氣息沒一絲變化。
待人走了,任蓮盈才喘了口氣,“我現在倒很想看看,顧水華再這樣子,爸爸會怎麼做呢!”
任蓮盈並不知道父親和顧水華達成過什麼協議,那句“再無餘地”裡包含的信息量真是太大了,讓她忍不住想要打破沙鍋看看裡面到底藏着什麼她不知道的,驚人的秘密。
就像,今天父親出人意料的護短行逕。
要知道,這種被保護有人靠的感覺,從她十歲後就再沒有了。在顧水華母子面前,父親總是更傾向於扮演一個嚴父,教訓喜歡冷淡弟弟、對繼母毫無禮貌的她。
“蓮盈,陸叔是真的很愛你的,你最應該相信的人就是他。他最近身子不太好,還是不要再惹他生氣的好。”
“喂,你這麼說,是不是代表其實你是知道些什麼的啊?”
“我知道要是我們再不回去,裡面的長輩們恐怕會瞎猜想,回頭由我小姑帶人跑來捉姦了!”
任蓮盈緊張起來,忙拉着男人帖牆角回自家地盤。
剛跨進大門半步,屠崢腳步頓向,朝外面的一個角落裡看過去。
那裡,正藏着一個人。
正在這時,一聲尖利的叫聲響起。
“不,我絕不會離開錦西醫大,憑什麼我要聽你的,你只是我媽的丈夫,可不是我的爸爸!”
顧寶荷不知何時跑了出來,攔在了陸盛喆和陸連城面前。
她這一開口,跟着母親姑媽往回走的三個小鬼,齊齊誇張地以手掩鼻,大呼“好臭啊”、“臭死了”、“吃屎的女人快離遠點和喲”、“這女人竟然吃屎,好可怕喲!”等等,可把顧寶荷氣得大叫。
陸連城甩開了父親的手,衝上前喝道,“呸!我纔沒有你這種當人小三、搶朋友男友、不要臉地搞大肚子的姐姐。你是個壞女人,不要臉的壞女人,你會遭報應的,呸!”
呸!
呸!
呸!
跟着三個呸,來自很有義氣的三個小夥伴兒。
陸連城底氣更足了,吼道,“我陸連城只有任蓮盈一個姐姐,我的姐姐聰明能幹又漂亮,特別有智慧,有的是好男人呵護疼愛她,纔不希罕像周衝你這種見異思遷,沒有擔當,毅志薄弱,沒有實幹能力的渣男。我告訴你,我未來的姐夫可比你高,比你帥,比你強,比你聰明,比你寵我姐姐一萬倍,一千萬倍!”
“一億倍!”
一片孩童的叫聲裡,大人們都傻眼兒了,當然少不得偷着樂呵的。
陸連城突然從兜裡掏出一個東西,燈光下亮晶晶的直閃,正是那枚周衝準備好的訂婚戒指。
“啊,我的戒指,臭小子,你竟然偷了我的戒指,還給我!”
顧寶荷一見,想都沒想就撲上去搶。
陸連城躲開時,順手將戒指扔給了另一邊的曲南橋,跟着跑到更遠處的小惡魔嗷嗷叫着要“傳球”,曲南橋一樂,滿足了弟弟們。把顧寶荷逗來逗去,玩得不亦樂乎。
沒幾下,幾人就玩到了大大的宮廷式樓梯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