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
周衝狠狠一怔,伸出的手僵住了。他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雪白被單下的女子,她明明是閉着眼的,彷彿仍在沉睡,呼吸罩裡忽白忽明。
他慌忙叫出,“不,蓮盈,你現在頭腦還不清醒,你,你別義氣用事兒。等你好了,你好了,一切都會……”
恢復如初!
這話他不知在這一年多裡說了多少遍,每次她因爲病痛折磨得苦不堪言時,他都會握着她的手一再重複……會好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會和以前一樣,恢復如初!
如初?!
那隻僵住的手,微微發抖,帖着鐵製的病牀沿邊冰冷刺骨。
驀地,任蓮盈的目光大睜,嚇得周衝差點彈起身,好在他定力還夠又迅速壓抑下自己在那眼眸睜開時一剎那的心虛、恐慌。
該死的,他這是在幹什麼,根本沒有什麼,她應該什麼都不知道的,她肯定是……肯定是因爲生病又被車撞,纔會這樣子“反常”。而他做爲她的男朋友,當然不該這麼失態。是啊,他還是她的男朋友,名正言順,全校皆知的。
“蓮……”
周衝又要伸手去握任蓮盈的手,任蓮盈的聲音加大了幾分,比剛纔的聲音更清楚。
“周衝,我已經決定了。”
“可是,可這怎麼……蓮盈你到底爲什麼?”
“這樣……”任蓮盈咬牙擠出所有的力氣,加大聲音,強調立場,費力地一個字一個字地說出,“對你,對我,對大家,都好。”
“這……這怎麼會,蓮盈,你……在想什麼?”
周衝忙着問,傾身湊上耳朵想去聽,可是任蓮盈這一下似乎是用盡了力氣,復又閉上眼,無力再吐出一個字。周衝不死心地又叫了幾聲,立即讓早已經看得不耐煩的顧稼樹揪起,就拖出了病房扔了出去。
“姓周的書呆子,你可聽清楚了,我們大家也都聽明白了,蓮盈不要你了,你丫有多遠給哥閃多遠,最好永遠不要再出現在蓮盈和我面前,否則哥照樣見一次捧丫一次。”
這般狂妄霸道,目中無人,引得周人竊竊私語。第一個看不慣的還是劉立波,啐罵一聲就衝上前跟顧稼樹扭打起來。陳風在屠崢的示意下,不得不上前拉人。
早已經臉色不對的顧寶荷立即拉住周衝的手,就衝進了病房,到了任蓮盈身邊。
“寶,寶荷,你幹什麼?”
“跟蓮盈道歉啊!剛纔你進來時,我就想了很多,要不是我們當初疏忽,根本不該放蓮盈一個人從屋裡趕來大禮堂。要是咱們能一起去接她,也許她根本就不會碰到什麼醉駕事故,更不會都進了大門了還被車撞。蓮盈……”
顧寶荷一席話說得極真誠,自責又卑微,說到最後眼眶一紅,兩顆水珠子就從大大的眼睛裡滾了下來,旁邊的醫護人員看了,因爲之前每日也總見周沖和顧寶荷來看人,都很是感動。
周衝的手被顧寶荷一握,重重掐了一把,忙也道,“蓮盈,你別胡思亂想了,不管怎樣,我,我都會等你病好的,我會像以前一樣,一直守在你身邊的。那什麼分手的事,你就別再想了,我們……我們可是男女朋友,怎麼能輕易就說分手的。我們以前……那麼好。”
後面是顧寶荷突然鬆手將周衝往牀上推,周衝急忙扶住牀,俯在蓮盈耳邊說了出來。
這一剎,蓮盈驚訝地發現,自己閉着眼竟然也能看到屋子裡的畫面,就像上帝視角一樣,每個人的小動作都纖毫畢現。也就在剛剛,她看到了顧寶荷的那些小動作,拽着周衝,推周衝,中間的話頭銜接,還有那些表情裡的變幻閃爍。
驚訝之後,任蓮盈迅速平覆心跳。
真是她病得太久了,還是已經眼盲心盲至此?!
對於身邊人的關心體貼、虛情假意,從沒有像此刻這般認真關注過。而今看來,很多事情已經不知不覺在某些細微之處暴露出來,只可惜她當初只想着自己和自己的病,太過信任兒時少年的情感,才導致了今日這些背信棄義的齷齪不堪嗎?
六年,呵呵!
六年根本不算什麼,有些男人連近十年的感情也可以輕易拋棄的!
她深吸一口氣,再次鼓足精神,睜開眼。
“你們,出去!”
她的聲音其實很小,氣息依然虛弱,但是聽在在場人耳裡,卻是如雷貫耳,教周沖和顧寶荷的動作都滯了一滯。
這時候,顧稼樹終於別開了劉立波的糾纏,趕了進來,正聽到這句話,便藉着病人家屬的專利將兩人攆了出來。
“蓮盈,你聽我們解釋,我們真的不想那樣子,我們真的很抱歉……蓮盈,蓮盈……”出去時,顧寶荷仍可憐巴巴地叫着委屈,目光卻在任蓮盈胸口的位置停留了幾秒,直到被推出病房,纔不得不收回了眼。
她立即掩面低泣,“阿衝,怎麼辦?蓮盈一定是生我們的氣了,要不是當初我們……要是我們一起去接她,她就不會發生……都是我的錯,你相信我,等她好了我會好好跟她道歉。阿衝,你千萬別和蓮盈分手啊!”
正擦過脣角血漬的劉立波聞言,仍是一臉驚疑地看過來。
突然,一聲冷笑從三人身邊響起,三人回頭看去,就見刑麗拉着李思倫走了過來,臉上盡是嘲諷。
刑麗是中藥學院裡出了名的火爆性子,來自山城,俗稱辣妹子。走到周衝等三人面前時,她下巴一揚,一頭小波浪捲髮也跟着飛揚起來,“想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
“刑麗,你什麼意思?!~”劉立波向來跟刑麗最不對盤,一見面就起火。
刑麗看也沒看劉立波,忙去跟特護打探,要求通報一聲,想見見蓮盈。
劉立波冷哧一聲,“任蓮盈連我們都不見,你以爲你們是誰。估計她現在腦子又不清醒了,說的話也是沒經大腦的。阿衝,寶荷,我們走!”
誰料特護很快出來,說,“刑麗同學,李思倫同學,任小姐要見你們。”
一句話,瞬間讓另三人的臉色都像狠狠捱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