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門嘎吱一聲打開,身後傳來陳丹飛着急的叫聲。
“蓮盈,左哥,左姐,快進來。”
剎時,門前一片混亂,抓人的,擠門的,哀叫的,斥罵的。
等到一切平靜時,擁在藥店門外靜坐的人都沸騰起來,齊齊搶到捲簾門前敲砸撞擊,場面十分暴動,好在周圍一直守着監察的片警兒及時阻止,否則今兒藥店八成會被那些人攻陷了。
“哎,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造孽啊!”
陳媽媽坐在櫃檯內哀嘆,偷偷拭着眼淚,也再沒有像前些日子那樣一看到任蓮盈,就很熱情地招待上來。
任蓮盈接過陳丹飛遞來的水,喝了一口,就喝不下去了。看着滿屋子頹喪氣息,心下升起自責。
陳爸爸還幫左兵擦傷藥,一個鬚髮灰白的老人端着一盒藥膏出來,看樣子應該就是陳丹飛的爺爺了。看樣子老人似乎並沒有那麼大的震動,在錯過陳媽媽時寬慰了兩句,陳媽媽一聽,一把扔掉手中的紙團子,蹭地站起身就指着任蓮盈罵起來。
“你這個女孩子到底是怎麼回事兒?開始我們還以爲,你是專門來幫咱們的貴,沒想到你跟那美容院的香姐卻是同一夥兒的!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之前是不是跑去山城收拾你那個美容院了。任蓮盈,你小小年紀的,怎麼心思如此狡詐歹毒啊!我們真是看走了眼兒,怎麼會相信你?!”
男人們都忙着阻止拉勸,可越是如此,陳媽媽的火頭像是終於找到了撒氣口,噴得肆無忌憚。
她衝到任蓮盈面前,一把攥住任蓮盈的手,喝問,“任蓮盈,你說,你是不是早就跟那個香姐串通好了,爲的就是要昧了我們這家祖傳的鋪子啊?你說,你這個人太可惡了!明明自己就在研究彩菁草,是你把我們進的藥給偷偷換了弄上那什麼彩菁草,拿咱們家做試驗,是吧?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在中心醫院的試驗項目,也出了問題,好多人都過敏了,醫院還叫停了你的項目,誰知道你背後倒真是家大業大勢力大,竟然鬼使神差地又重新開始,你這根本就是謀財害命!”
任蓮盈瞪大眼,“陳阿姨,是誰跟你說的這些?”
陳媽媽已經十分篤定,“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你自己做的骯髒事兒,還怕別人知道嗎?這天下紙可是包不住火的!遲早你都是要招報應的。”
“不是的,陳阿姨,話不能這麼說的。我做的實驗和項目,每一步都是經過國家專業機構和審批程序鑑定過的,絕沒有非法操作。沒有經過國家有關部門備案……”
“夠了,你不用解釋了。解釋就等於掩飾。你們這些XX二代的,有的是後門兒走,有的是人幫忙,比我們這些求救無門的小老百姓可強多了。”
“不是這樣的。這件事情,我也是聽你們說起那家美容院,纔想起去看看,我也不知道……”
“夠了,你還想狡辨什麼!那我問你,這彩菁草,在西南這片兒,是不是隻有你在種植,你們研發了相關的產品,並且還開始售賣了?”
任蓮盈一愕,“是這樣沒錯。可是我並沒有……”
陳媽媽大手一揮阻止了話,“那就沒錯了。你這不自己就承認了,還要解釋什麼,再怎麼解釋,你能讓外面那些病人都好起來嗎?你能還了那銀行的七百萬債務嗎?你敢去跟警察說,這一切跟你毫無干系嗎?”
聞言,任蓮盈徹底怔忡當場,心知:都不能。陳媽媽列出的這些“罪狀”,還真是一件件都與她脫不得關係。不管那顧水華是如何布的局,竟然將她一步步攥進了這個大坑裡,但她自己的選擇也是其一。若是她早一步去那家美容院看看情況,或者早一步發現市面上出現了這種彩菁草爲原料的藥物,報警藥監局,更或者從最開始,她就不要插手陳家的事情,這些指責、誤解,或許根本就不會沾到自己身上去。
然而,電光火石間,腦子裡閃過很多很多東西。
任蓮盈紅脣一咬,排開了護在面前的左兵和左蘭兄妹兩,表情沉靜,目光直而亮,道,“西南這片兒,彩菁草的確只有我在種植,我帶隊在研究。我正在努力尋找藥物,治療那些中毒的人,爭取讓他們好起來。如果你們需要的話,我可以成爲這間藥鋪的抵押債權人。我也敢到警察那裡澄清情況,接受一切調查,只爲證明我的清白,我們任家的女人制藥、看病,從來不打誆言,問心無愧。”
這自信的言語,強硬正直的氣勢,還有耿直磊落的胸懷,一時讓整個藥店裡都靜了一靜,門外敲打咒罵的人聲似乎一下子都消失了,只剩下女子坦蕩蕩的正氣將那股莫名的邪火悄悄壓制了下去。
……
“任家?”陳爺爺突然想到什麼似地,低喃着,“不會是津城的老藥王,任家的後人吧?!”
任蓮盈面容一鬆,回頭朝陳家爺爺行了一禮,道,“陳爺爺,您說的正是我的祖籍。若是陳爺爺信得過我們任家的話,這件事情,我一定努力解決,讓大家度過危難。”
陳家爺爺一雙虛掩的眼慢慢睜大,看着眼前充滿自信,一身正氣,目光敞亮坦蕩的女孩子,心頭的沉壓似乎都緩了緩,遂點了點頭,綻出這連日來的第一抹笑。
“好,我信你。”
“爸——”
“老爺子!”
“爺爺?”
陳家三口同時發出了不同的呼聲,陳爸爸自是驚訝老爺子怎麼一聽“任家”就鬆了口;陳媽媽自然是不敢相信之前那麼固執的老爺子,又被這小丫頭說服了,覺得這實在很詭異;陳丹飛則覺得不敢置信,爺爺竟然也會同她一樣相信任蓮盈,這是爲何?!
隨即,任蓮盈將自己和美容院的關係,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末了,還有一嘆,“……對不起,其實說起來,這也就是我們家內部家鬥吧!連累陳爺爺你們,和丹飛擔驚受怕。”
陳老爺子聽完,立即擺手,道,“不不不,任丫頭,這事兒你不能瞎往你頭上攬。咱這家鋪子,其實近些年一直是一些人眼中的大肥肉,除了那個什麼美容院的老闆,其實有很多做陳衣的大老闆、賣電器的大商人,以及不少地頭蛇大佬們,都跟咱面談過,想要出三倍,甚至最高出到十倍的價格,想要收購我們的店鋪。”
一說起爲保住這店鋪的經歷,倒真是驚彩極了。陳丹飛悄悄對任蓮盈說,足可以書一本驚險小說了。
還透露,那個出到十倍價格的大老闆,還是碧城數一數二的大人物,貌似,好像是姓向。
任蓮盈聽得心裡一個咯噔,心想,莫不是大舅媽家吧?!事後經過顧稼樹證明,確無其他,正是向家。當年向家老大的太太懷第三胎時,好熱鬧,喜歡在這城裡轉悠些小店小商小吃小玩藝兒的,向家老大疼老婆是出了名的,便想收購了陳家的鋪子,弄成一個更大點的藥鋪兼診所,方便老婆不適的時候可以及時得到救治。其實,作用不大。也是看上陳家藥鋪的好地段,向家也在搞地產,故而談了三次。從三倍價格,加到十倍。至今,當年的十倍價格也是當前所有商人能給得起的最高價格了。可見向家人估價的本事,也是相當精準。
“小老兒如何能答應?!其實算來也算小老兒我幸運,當年那位大人物愛妻心切,夫人也是個非常明事理的,知道此事後,就表示不會再爲難我們。念在咱們懸壺濟世,不做黑心買賣的功德上,還向其他有心思的買家發下話,會保我藥鋪安生。所以最近幾年,再沒人提這事兒了。沒想到而今……”
任蓮盈聽到此,心下更篤定了,“爺爺您所說的那位向家人,許是我們長輩也認識的人。既然如此,若陳爺爺信得過我們的話,就把鋪子押給我,或者您更信得過向家人,也可以請向家人出面幫忙週轉一下。咱先渡過銀行貸款那一關,絕不能讓那些小人陰謀得懲,將咱這祖傳的鋪子落在那些黑心人的手裡。”
陳爺爺聽罷,想了一想,便要點頭。
陳媽媽卻在這時叫了起來,“老爺子,不行啊!咱們之前進這批藥時,就是相信了所謂的交情,這一次絕不能再那麼傻了。這丫頭也只是憑她一張嘴說,無憑無據的,咱們憑什麼相信她,萬一又是個大坑,到時候咱們怕是連褲子都輸出去了,我老了都沒關係了,可咱們丹飛還小,這鋪子可是咱們留給丹飛的,她說她以後要好好做中藥,幫咱們家重振旗鼓的。”
“媽……”陳丹飛想要勸說,可被母親重重一瞪,又不忍傷母親心,只得咬脣按下了。
“我信得過任同學。任同學前後冒着這麼多的險,幫咱們家出謀劃策。我相信,敢於冒險犯進,不畏人言的。如果這次還是敗了,那咱就真認了。”沒想到,一直畏縮在後的陳爸爸很堅定地表了態,這讓任蓮盈初時微冷的心重又暖了起來。
外公說的沒錯,越是世道險惡,越顯醫者仁心之珍貴,真心誠意在這種時候更能打動人心,真相大白是遲早的事。從古至今,醫患關係都是把雙刃劍,除卻雙方付出真誠信任,制度規則都是死的,抵不過真心相換的信任。
“那就好。若大家信得過我,我馬上就聯繫向家的人,你們看如何?”
陳爸爸正要說好的時候,陳媽媽的手機響了。陳媽媽一看,忙道,“這,是咱們之前登記要賣掉鋪子的房產中介經理來的電話,現在……”
任蓮盈一聽,忙問,“這中介經理你們很熟嗎?什麼時候認識的?哪家中介所?”
她這一問,陳家人聽得紛紛一個心跳。
眼神交錯間,衆人心裡都開始打鼓,不會那麼巧吧!
隨即,陳爸爸便按任蓮盈的想法,應付了幾句,約定了見面時間。
陳丹飛有些疑慮,“蓮盈,你真覺得這個中介經理,跟你那個什麼……也暗中有來往?”
任蓮盈擰着眉,“她能繞了這麼大個圈子,把我都圈進來了,不就是爲了藉機打壓我,同時還能撈到你們這家好鋪子嗎?所以,萬一小心爲上,反正多瞭解一下真實情況,也不壞。”
陳丹飛暗暗咋舌,“蓮盈,我怎麼覺得,我們家一個鋪子事件,現在搞得好像無間道兒似的。”
任蓮盈失笑,“傻妞兒,你現在知道身在豪門深似海的感覺吧!這對咱們家族來說,其實都是小事兒。所以,別太羨慕我的出身了。唉……”
陳丹飛一聽,就樂了。
隨即,任蓮盈使了分身術,果然探到那中介經理在跟他們談了事情之後,立即就給一個男人聯繫,果然這背後都是有牽連的。而顧水華做事非常細緻,除了美容院直接爆露了她的身份外,這中介所也七繞八拐地找了兩層代理人辦事兒。
不過怎樣,現在是知道暗中黑手是誰,便有的是法子對付了。
……
花了兩天時間,陳家鋪子的事情最終交給顧稼樹,跟向氏的投資銀行達成了延長貸款的協議,終於暫時保住了藥鋪子。不過陳家不知道的是,這背後爲他們藥鋪背書的還是任蓮盈自己。
在醫院又待了一日後,蓮盈終於有時間回學校了。
可沒想到的是,從療養院出來往學校大門走時,就被刑麗和組員們攔住了,將她拉着走了學校的側後門兒。
她才知這次瘦身藥中毒事件被鬧大了。
“蓮盈,你不知道,前天一羣人跑來學校告你,說你製造假藥,害他們的孩子吃了減肥藥都中毒了。還說咱們正在研究的彩菁草是毒藥,強烈要求學校停止咱們的一切實驗研究,否則就要告到法院去,說咱們學校在培養殺人犯。”
“是呀!當時鬧得特別兇,本來楊主任是叫保安將那些人趕走。但是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校長那邊知道了,結果都不給咱們解釋機會,就讓咱們暫停所有實驗。楊主任勸我們,暫時不要輕舉妄動。”
屋漏偏逢連雨,任蓮盈立即打了醫院李思倫的電話,得到的消息也一樣糟糕。
原來那天在藥店沒有攔到她施暴的那些人,衝到中心醫院,砸了謝主任的辦公室,還勒令醫院停止使用她任蓮盈的所有藥品,否則就要上訪,就要告法院,就要各種“披露”他們醫院、藥店、X二代背地勾結賣假藥害人事件的“真相”。
然而,他們這方話還沒說完,一輛警車開進了學校,很快任蓮盈看着兩個面色冷肅的警察,覺得這一切發生得有些玄幻了啊。
“任小姐,這裡有一起酒吧女兇殺案,希望你能配合警方進行調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