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醫院,皮膚科。
本來安靜的走廊傳來一陣分鐘的腳步聲,便見盡頭出現兩道人影,正是鍾科長及其秘書。兩人神色凝重,一臉嚴肅,引得周圍的醫護人員都暗自奇怪。
直到主任辦公室時,兩人竟然連門都沒有敲,就直接衝了進去。
便看到謝主任的桌前,正坐着任蓮盈和一箇中年男人,旁邊還站着李思倫和一個女孩。中年人和女孩子正是陳家父女兩。
鍾科長也不管認識不認識,即揚聲喝斥道,“謝主任,你是不是太過無視醫院紀律了?這些人的項目已經停止了,你還讓他們來做什麼給藥試驗,還怕那些家屬鬧得不夠,要把咱們醫院上下全體同事們的名譽和生計都葬送掉,才甘休嗎?”
這一出口的話,就像一超大鐵錘砸在還猶豫不絕的人心上,無疑效果是明顯的。
謝主任的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縱使不喜於鍾科長的危言聳聽,也只能對任蓮盈等和陳家父女的臨牀實驗說“抱歉”了。
“小任,小李,真是不好意思。現在那些人鬧得厲害,你也看到了,就跟瘋狗似地胡亂咬人。不是我不想幫你們,這實在是在大醫院裡,這些規章制度實行起來,確實讓人無法……好好做事兒。”
鍾科長一聽這話兒,顯然的就有指桑罵槐的意思,鼻子一哼就要噴。誰料突然不知從哪裡噴來一股冷水,啪在他臉上打了他一個懵逼。他抹把臉,嗅一嗅那味兒,似乎只是普通自來水,直覺得奇怪,就瞪向在場衆人,衆人看都沒看他,且也沒人手裡拿着作案厲器,一時就更奇怪了。
任蓮盈背對着鍾科長的,但通過謝主任身後的玻璃窗反映出了中年老狗腿的狼狽傻樣兒,只道,“謝主任,我們也知道你們的難處,所以也做好了心理準備,你不用自責的。其實我們主要還是想來告知主任一聲,咱們的確已經找到了清理彩菁草毒素的方法,因爲事態緊急,的確無法獲得充分的臨牀實驗證明。不過,這藥的確是陳家的老藥方子,那也是經過三代人以上的臨牀實驗了。這方面也許在現在的醫院看來,缺乏科學的論證,但我們的前輩們也都是在一步步的實踐中摸索總結出來的經驗,希望謝主任能上報醫院領導,讓大家酌情考慮一下。
我和我同學願意將一切利弊告之患者,病毒應該是由大家共同攜手努力,去克服的。而不是一出了什麼事情,就將責任狠狠甩在別人的頭上,抱怨和斥罵從來都是最輕鬆的宣泄手法,但並無法解決問題。”
這一席話,說得連鍾主任的秘書也心有慼慼焉,室內的氣氛一度變得有些不同。
任蓮盈這便起身,和陳家父女一起離開了。
出來後,陳爸爸嘆息,“唉,大醫院肯定不行的。他們的規定太死板了,有時候真是……”
陳丹飛也有些憤憤,“就因爲如此,大家纔會告訴咱們小診所啊!所以,我決定了,未來我一定要將咱們診所做得好好的,絕對不輕易推卸責任,也會不斷地研究突破。”
任蓮盈和李思倫都笑了。
陳爸爸沒想到這事兒竟激發了女兒的鬥志,感慨之餘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隨即,衆人就去了向陽私立醫院。
在這裡,醫院的院長接待了他們,態度比起鍾主任自然也好了不少,但醫院該有的嚴謹性也依然沒有讓他獲得認可。
其實,這也是在任蓮盈的預料之中。
院長說,“任小姐,我們很理解你們的迫切心理,也很佩服你們的膽量和責任心。但是我們私立醫院比起公立醫院,在這方面的慎重和嚴謹只怕只高不低。所以,恕我愛莫能助。”
任蓮盈也不氣餒,只道,“院長,我知道。我只是想,能不能跟病人們談談?你們也在場給予你們專業的意見。畢竟,咱們有一個共同的目標,就是將病人們都治癒。”
也正是因爲這個共同目標,向陽醫院的院長態度,比起害怕承擔責任的鐘科長一流要開放不少。最後,向陽醫院的成立了專家組,又請來了藥監局的一些專家,一起研究檢察任蓮盈給出的解毒配方。
陳爸爸見狀,又喜又憂,問,“小任啊,這事兒會不會出什麼問題?”
任蓮盈知道這是陳爸見識少的原因,便安撫道,“沒事兒。有什麼事,這東西是我和李思倫發現的,提出建議,還改良了一下那個配方。有什麼責任,我們倆擔着。”
陳爸爸忙擺手,陳丹飛也不高興了。
任蓮盈又笑道,“哎,我的潛臺詞是。我是任家女兒,向陽醫院是我大舅媽的產業。要出了事兒,我大舅媽把我當女兒一樣疼,當然不會讓她的寶貝女兒出事了。肯定會力保我的啦!”
得,這下還讓人家說什麼呢!
李思倫看着笑容輕鬆的女子,卻不自主地握緊了拳頭。這個傻丫頭向來如此,以前是準着臉拒絕別人的幫忙,現在笑着也一樣將所有擔子壓在自己肩頭,不讓旁人擔心。
他便道,“陳叔,丹飛,這個實驗是我做的。跟蓮盈關係不大,她只是幫我忙。有什麼事,我擔着。但是,我對這個配方非常有信心。不僅是你們陳家三代傳承,也是我自己的決心。”
陳家父女沒想這向來沉默少言的男子突然如此篤定,堅持,目光中都透露着不容小窺的光芒,也愣了下,想到自己總是瞻前顧後,怕這怕那,真是被之前的事情給打沒了膽兒,太沒骨氣了。
遂一振精神,表示,“小任,小李,你們這麼說讓我這個長輩都很汗顏了。叔想通了,大不了就是從新開始。咱們之前還差點兒把輔子都頂出去了,着了人家的道兒。還是你們幫咱們撐到今日,就算日後真敗了,咱也努力過,堅持過,不虛此行,不後悔了。我想我家老爺子,也和咱想法一樣。人活着,哪能不冒險,怕擔責的!男子漢大丈夫……”
“爸,還有女汗子我啦!”
衆人一下笑開了。
專家組們的研究論證,不是一兩天就能拿下的,前後也折騰了好幾日。
李思倫勸回了其他人,自己全權負責這件事情。反正,現在學校和醫院的研究項目都被停下了,他便下了決心要將毒素的破解堅持到底。還讓任蓮盈回療養院休息,怎麼也不讓她再奔波了。
還提醒了一句,“明年開春,咱們就要開始實習了。實習單位你雖不愁,但也要開始做些準備。另外,開春時候,全國的中藥大賽咱們還要參加吧?若是如此,你是不是做爲帶隊的隊長,也該好好複習下基本功!”
任蓮盈一時還真說不過李思倫這個越來越強悍的副手了,便回去乖乖複習功課了。
……
這日,李思倫跟着向陽醫院的幾位主治大夫,巡查彩菁草中毒病人的情況。也跟着記錄了不少情況,並且採集了一些細胞切片,就地藉着醫院的實驗室進行研究。這倒是他來此獲得的一個不小的福利。
午時,小護士跑來叫李思倫打飯。李思倫已經是碩一的學習,形象氣質佳,到哪兒都惹來幾朵小桃花。
“阿倫,吃飯了。”
“麻煩人幫我打一份吧!我不挑食。”
小護士藉機就跟李思倫搭了幾句話兒,直到男子不再想說什麼時,才悻悻然地轉身要離開,不想面前突然出現個人就撞了個正着,雙雙捂着額頭低叫一聲。
李思倫也看了過來,就見到一個胖呼呼的女孩,莫名覺得有些眼熟,他收回眼繼續觀察切片。那胖女孩就跑了進來,一臉靦腆地叫了聲“學長”。
李思倫又看過來時,問,“你是……”
胖女孩忙道,“我是護院的姚澄澄啊!你忘了,之前你和任學姐一起來看過我們幾個同學,我們是中毒比較輕的。你可以,記不太起來了。後來因爲中心醫院牀位緊,我們幾個病輕的就轉到向陽醫院來了。話說,我現在都好得差不多了呢!多虧了學長您和學姐,不過……貌似還是有一點點,你看……”
那胖姑娘一擼袖子,就露出一截肉嘟嘟的手臂,手臂上果然還有些淺淺的紫色色團,看起來還是有些觸目驚心的。
這情形本有些尷尬的,李思倫看到那色團時還是停下了動作。
小護士見男子又沉浸在了研究的世界,兩耳不聞窗外世,眼中不見千姿色,只得無奈地離開。
姚澄澄看着男神學長拉着自己的手臂,小臉都紅了,嚅着脣,說出了此行的來意,“學長,我聽說你們已經研究出了一種新的解毒劑。你看我這情況還能用不?雖然這些斑點也在慢慢消褪,但是有時候還是會不舒服,貌似還有新長出來的。那個,要是可以的話,我能不能試試那藥啊?”
“你要試用解毒劑?”李思倫聞言也露出了驚異之色。
姚澄澄內心握着小拳頭,秉着一種爲科學獻身的大無畏精神道,“嗯!我相信任小姐和學長您,你們肯定不會騙人的。而且,我看任學姐將自己治得那麼好,之前她那麼嚴重的肥胖,皮膚病,不都慢慢變好了嗎?我想,她肯定有法子治好我們這些小皮膚病的。學長,你就讓我試試吧?如果出了事兒,沒關係啊,我不怕。”
李思倫驚訝於胖女孩的膽量,“可是萬一……你父母也會擔心的,應該不會……”
姚澄澄一擺手,道,“沒事兒。我父母現在天上,一切由我自己做主。我有錢,要是你們缺乏資金的話,我可以出一些,雖然不多。因爲我父母留下的遺產,就夠我讀完大學的。那個……”
李思倫突然覺得,眼前的胖女孩有些特別。
……
任蓮盈看了一下午的書,便下樓散步,順便趁着無人逗弄療養院裡的那些小動物。
到屠崢尋來時,就看到後園的空地上,那穿着一件米色繡花長毛衣的女孩,肩頭、腦袋上都站着嘰嘰喳喳的小鳥,這在入冬的時節裡真是非常罕見的畫面。她腳邊還有不知從哪裡溜來的幾隻小狗,掏着尾巴對她撒歡。不過若除去角落裡三兩隻抱着餅乾啃的大老鼠,這畫面就唯美多了。
他走近前時,重重地咳嗽了兩聲,嚇得小鳥、老鼠們立即消失,狗狗們受了驚攏朝他汪汪吠叫,但被他一瞪就嚇得夾着尾巴跑掉了,最後就剩下一隻呆萌萌的皺皮犬,瞪着一雙精明的小眼睛賴在任蓮盈身邊不肯走。
“崢哥,你回來啦!”任蓮盈一看到那抹高大身影,就高興地跑上前,一把摟住男人的腰,也像小動物似地蹭了男人一下。
屠崢身形有些僵,慢慢將人兒拉開一些,道,“又調皮!不聽話。”
“哎,人家看書累了,下來放鬆一下啦!”她嘟濃一聲,挽起他的手臂往回走,一邊擺擺手讓那隻追着來的小皺皮犬趕緊離開。小狗追了幾步後,最後還是乖乖鑽進草籠子裡不見了。
屠崢眼角餘光看到,仍不夠有些奇怪,這些動物都是怎麼跑進管制區的。看來,這裡的漏洞還不少啊!
“那個酒吧強子哥和酒吧女的事情已經查出來了,他們的確是被人所託去認領屍首,想要將屍體銷燬的。但是跟他們聯繫的人從來沒露過面,只是一個電話,我們調查過只是臨時購買的電話卡,追蹤了下購買地址的錄像資料,因爲人員太多,目前陳風他們還在篩查。”
任蓮盈立即道,“你給我的那個樣本,我已經分析出來了。那是一種用來做分離的試劑,一般只用在我們做分析實驗時使用,便於分享某些細胞做單獨研究。若是注入人體的話,就會造成嚴重的粘連和脫水反應,若是劑量過大,就會危及生命。”
屠崢喃喃道,“但目前屍檢的結果是女人是被殘忍地割除了臟器才死亡的,而那個分離液存在的器官,似乎不少,應該是在死前就被人注射進去的。這麼做,有什麼目的呢?”
任蓮盈也想了想,“那也許是爲了分離什麼東西嗎?可是人體內有什麼需要分離的?這情況挺奇怪的啊?我倒是第一次見到,我得再研究看看。”
屠崢突然問,“你有沒想過,這和仙人遙的第七種成份,有什麼關係?”
聞言,任蓮盈腦中似乎閃過什麼,不禁渾身一震看着男子黑而沉的眼眸。似乎有什麼東西呼之欲出,可是她卻本能地壓抑着那種可能,那是一種會讓人想一想都頭皮發麻的……極致危險恐懼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