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的一個毫不惹眼的角落裡,顧水華把咖啡上的拉花迅速攪沒了。
第三次看手錶時,顧寶荷終於到了。
“媽,不好意思啊,我們纔剛考完,沒想到你就給我電話了。爸那邊怎麼說?學校那邊答應會降低我們的處分嗎?”
顧寶荷故意挑了個零晨十分發消息,果不期然,母親隔天就急急地趕了來,這讓她大大鬆了口氣。
顧水華沒什麼好氣,道,“你倒是越來越會利用媽媽這個跑腿兒的小廝了!”朝後一靠,雙手抱胸睨着女兒,臉色也陰沉到了極點,“又給我整出人命,你是嫌當年那個陳東東的教訓還不夠,是不是?”
顧寶荷暗自咬了咬脣,想到要是母親知道自己又跟陳東東聯繫上了,還發生了……哼!那又如何?她依然是她的母親,她要叫“媽媽”的女人。
“媽……”顧寶荷沒開口,淚水就先落了下來,什麼都沒說,就埋着頭直擦眼淚。
顧水華看得一陣頭麻,想要上竄的火氣又生生地給壓了下去,“現在你就只會對着我哭鼻子,被人欺負了就欺負回去啊!哭有個屁用?我早就告訴過你,女人的眼淚要使在刀刃兒上,就算哭瞎了,那男人不願意負責,最終痛和後悔的,只有女人自己。”
顧寶荷只低聲應着“是”、“我知道”,沒有半句反駁,並不斷地叫着“媽媽”,拿着一雙紅通通、淚瑩瑩的眼瞅着顧水華,瞅得顧水華的心也跟着一陣陣地揪疼,彷彿一瞬間看到了當年未婚先孕的自己。
“顧寶荷,你知不知道,事不過三!上次我還能幫你瞞着,可這次呢?你爲什麼不早點告訴我,哎,說了也沒用了。竟然給外人抓着把柄來當刀使,回頭讓你父親家,外祖家知道,我就是想幫你,原來只需三分力,現在怕使上十三分力都扭轉不了。”
顧家是傳承近千年的大家族,家教嚴厲。孫家偏居西南,也是經歷了好幾個朝代的世家,更是看重門庭顏面。
“媽,我……我知道錯了。現在,除了你,我不知道能找誰說這事兒了。媽媽……”顧寶荷哭得肩頭直抖,可憐得不得了。
顧水華訓得也是心酸不矣,聲勢也弱了幾分。
顧寶荷見狀,終於磨磨蹭蹭到母親身邊,抱住了母親手臂,“媽,媽,其實,以前我很妒嫉任蓮盈有你和他爸爸陪在身邊,就像小公主一樣。我也恨過你,爲了自己和弟弟的幸福,就把我扔在陌生的城市自生自滅,可是……可是自從陳東東那件事後,我就不這麼認爲了。我知道,你纔是世界上最疼我的人,就算你沒常在我身邊陪着我,可是你還是第一個趕來幫我收拾殘局的人。媽,媽,有媽的孩子是個寶,纔不像有的人生病都快死掉了,卻沒有一個親人在身邊,更沒有媽媽疼愛呵護,就算你罵我,我也覺得是幸福的,因爲我還有媽媽,她任蓮盈就是哭死了也沒有媽媽呢!媽……”
顧水華聽得眼眶一陣潮熱,再多的責備竟也說不出口了。
“降低處分這都是小事兒,關鍵是你們得把面子給我們撐起來。那個任蓮盈要不是有本事獲得醫藥聯盟和華協醫院的雙料認證,爲學校拿到那麼多的投資,你以爲校長那些人還會護着她嗎?說到底,還是周衝實力不濟,玩不來社會競爭這套遊戲。你……”
“媽啦!人家知道的啦,那個雙料認證的項目一直以來都是我和阿衝在做,這全校多少雙眼睛看着的,誰也造不了謠,做不了假。等這回做成了,有了經驗,下次阿沖和我們就能做更大的項目,拉到更大的投資。媽媽,爸都說做事要看長遠些,人家這麼拼都是爲了你和爸的臉面啊!”
顧水華沉吟一刻,慎重道,“這種事情,在你們小青年兒眼裡其實算不得什麼大事兒。關鍵現在掌權的還是那些老傢伙,偏偏他們就最看重私德問題。好在你們學校也不是沒有在校結婚生子的先例,我和你爸還有的周旋。歸根結底,關鍵是在學業上,一定要拿出真實力說話,懂嗎?”
“是!我們保證,這學期堅決不掛科,爭拿獎學金。並且,順利完成項目第二期目標,絕不再給爸媽找麻煩的了。”顧寶荷豎着兩根手指頭起誓,耍寶的模樣總算逗笑了顧水華。
顧水華笑了一刻,又問,“對了,周衝那孩子怎麼不跟你一起來?他這幾日試考得如何?”
這也只是隨口一問,其實顧水華早知道周衝算是個學霸,也沒真的擔心。
顧寶荷眼底閃過一抹慌亂,藉着喝水掩去,直說一切都很好,迅速轉了話題,“那個,媽媽,我想和周衝正式訂婚的事,你和爸商量得如何?”
流言之所以具有殺傷力,那也都是因爲流言中的男女主角更多地不被世人看好。要是他們這對被人詬病的情侶,能光明正大又名正言順在一起,幸福地秀恩愛,那麼很快輿論必然就會大逆轉,大爲喝彩。
所以,獲得家族認同,正而八經地訂婚、註冊,再有一個即將隆重登場的小寶寶,那麼情況就大大不同了。到時候,一則醜聞華麗轉身爲一則佳話,誰打誰的臉還說不定呢!
對此,顧寶荷很篤定,並且也花了兩個晚上,在電話裡勸說母親。
顧水華本來是堅決反對的,但這兩日再三思慮之後,也漸漸認同了女兒的想法,“這件事,我還要好好跟你父親商量一下,若真要如此,咱們就必須回你外祖家一趟了。但我有些擔心那個任蓮盈的病……”
顧寶荷道,“我不知道任蓮盈怎麼會懷疑上我的,不過,已經懟上了,我絕不會怯場。媽,我可是您的親生女兒,你可以搶走她母親的男人,呵,她也絕不可能搶走應該屬於我的幸福和榮耀!媽,你一定要相信我。”她伸手握住了母親微涼的手,用力地。
顧水華看着女兒眼中閃爍耀眼的光芒,心頭不可謂不無震動。少女時的遺憾悔恨,爲人婦後的不甘委屈,以及爲人妻的隱忍綢繆,辛苦走來的每一步,似乎找到了一個理由——她不想讓女兒像自己一樣報憾終生,看似生活不虞,實則內心寂寥無奈。她希望女兒能獲得真正的幸福,讓任、顧兩家都羨慕得吐血的風光成就!
“好。你好好努力,你爸和你外祖家那邊,媽來解決。”
顧水華握緊手,任指甲刺疼掌心。她可不是當年的母親,將她趕出家門,讓她孤立無緣,自生自滅。她的寶貝女兒有她這個媽媽,雖然周衝家世和實力差了些,卻願意爲女兒跟任家的女人懟上,立場明確,比起當年的孫子譽可不知強多少倍了。
……
顧寶荷和母親分手之後,回學校時正好碰到刑麗等人帶着幾個同學往那條林蔭小道去,看樣子正是要去療養院探望任蓮盈。
她抿了抿脣,便也立即跟了上去。
一羣女孩走到兩個站崗的哨兵面前,東瞧瞧,西看看,一臉好奇興奮的模樣。這時候,有人發現了後面跟隨而來的顧寶荷,立馬向刑麗報告。
刑麗一看到人,就繃着臉想要上前懟上一懟,但被王曉燕拉住悄悄說了兩句,才瞪去一眼,回頭去門口做訪問登記了。因爲今天來的人不僅他們兩人,多出來四五個同學,就必須做一套完整的手續。
“拜託,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蓮盈?我想跟她談談,”顧寶荷忙上前,語聲怯怯,“你們別誤會,我就是……就是想跟她好好道個歉,之前的事……”
“哼,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刑麗忍不住還是噴了一句。
其他女孩都噤聲不語,紛紛走到一邊,將臉別開了不接顧寶荷那滿是乞求的眼神。
登記完後,任蓮盈給值班室打了電話,一行人才被准許入內。且,還必須過檢驗口,其專業程度比飛機火車更甚幾倍。有的女孩帶着的指甲油、防曬霜什麼的都被清理出來。
這一番折騰完後,女孩們帶着一肚子暗歎終於進了療養院。
“哎,曉燕,拜託你,幫幫忙,我真的有話要跟蓮盈說。”王曉燕摁住刑麗的衝動,只回頭說了一句,“要是你在微信羣裡跟蓮盈私聊,她不願意的話,那麼我們也沒辦法。畢竟,那是你和蓮盈的問題,不是嗎?”
說完,衆人頭也不回地快速離開。
顧寶荷恨恨地咬脣,卻不敢泄露半分情緒,回頭包着一眼淚光瑩瑩,跑到哨兵面前哀求,可惜兩個兵就跟石雕似的一動不動,不予理睬。她還想不管三七二十一衝進去,誰料兩雕像瞬間就變成了雷霆戰士,唰唰地將兩把長槍架她面前,長槍上的兩柄亮晃晃的刺刀在陽光下份下刺眼,嚇得她只得作罷離開。
刑麗等人進病房時,任蓮盈剛剛將實驗器具收拾好,小林特助將東西推到了屏風後。
“呀,蓮盈,你不是?這纔剛考完試,你不好好休息,竟然把實驗室都弄到病房裡來了。”眼尖的刑麗還是嚷嚷着叫了起來。
任蓮盈失笑,“是你們剛剛考完好不好。我昨天下午就考完了。”
衆人笑起來。
刑麗就想說顧寶荷的事,倒讓王曉燕拽了一下,岔開了話題,介紹了跟來的幾個同學。除了一個跟任蓮盈同班的女生,另外四個都是和刑麗、王曉燕一個班的,學的專業都是西藥製劑。
一個膽子大的女孩說,“蓮盈,我們現在來求差使,大概在別人眼裡看起來有點兒攀高踩低、趨炎附勢的小人。但是我們自己心裡清楚,是真的渴望學些東西的。其實以前我們也從來沒覺得跟你有什麼不一樣,唉,可是經過這一年多之後,還是必須承認,你們帝都那邊的教學水平,真的比我們內陸要強多了。瞧瞧你和周衝,呃,希望你不要生氣啊,我們的意思是,你們實操能力真的很強。而我們實在是太落後了……”
衆女生紛紛表達了各自的想法,不乏羨慕。
任蓮盈聽罷,點點頭,總結道,“嗯,我來這裡時也發現這個問題,你們很多人的思維挺僵化的,一個問題永遠只看到一面兩面,再變通一下就容易懟上了。”
她的目光掃過幾個女孩時,女孩們不由都覺得後頸抽緊,心說:女王果然是女王啊!說話一點兒不含糊,直接一針見血封喉。
“咳,你們別,別誤會。其實爲這個我和刑麗吵過不只一次了。小麗,你說是?”刑麗臉有些紅,哼哼一聲,坦然承認。
“但是我也發現你們有很大的優點,對於一些特別需要記憶的醫藥類知識的掌握,比起我們那裡喜歡依靠電腦和便攜工具的懶鬼們,強多了。若是能將量存的知識轉變爲實踐能力,那就非常棒了。”
當話題一聊天,本來心懷忐忑的女孩們,慢慢釋然了。都覺得傳說中的高貴冷豔派女王其實沒那麼難於親近,甚至比她們想像的還要隨和風趣,平易近人。
聊完後,任蓮盈表示女孩們可以到實驗室觀摹或實習,只是具體安排得聽組長的安排。
衆女孩最開始她們並沒報什麼希望的,還帶着被女王殿下打臉的可能性而來的。沒想到,結果大大超出了她們的預期,有機會那是比什麼都強啊!
衆人離開時,刑麗留了一步,任蓮盈讓她帶話給李思倫隔日來商談組長的事情。刑麗聽了很是興奮,還是將顧寶荷想進來的事爆了出來。
任蓮盈不以爲然,“咱們不管她。總之,他們也折騰不了多久了。”
刑麗直覺有大戲,想要打探內幕時,一個敲門聲響起,門外探進一個女孩,正是剛纔第一個大膽發言的校記者,刑麗班上的,說是剛纔太激動,忘了拿自己的遮陽帽。
那女孩拿了帽子,又大膽問了句,“蓮盈,我聽他們說,你從初中就開始到藥店實習,幫忙抓藥了。這是真的假的啊?”
任蓮盈微笑,點頭,“真的。不過,我是16歲才被允許給顧客抓藥的。之前其實都是打下手,人家店員可不敢真完全放手給我一個小屁孩做。”
那女孩一下瞪大了眼,說,“那也很厲害了啊!其實,老實說啊,很丟臉的,我,我家其實是開藥店的,我爸、我爺爺都是學的中醫。可是我覺得中醫都是騙人的把戲,人家國外看咱們這套不過就是本國的一種民族醫學,說得難聽點兒,跟巫術也沒兩樣兒。所以我就選學了西藥製劑……哎,蓮盈,你千萬別誤會,我不是看不起你。”
任蓮盈擺擺手,說,“沒關係。其實以前我也懷疑過,還被我外婆罰過呢!咱們認識事物真相,總有一個過程的。誰也不是天生的百曉生啊!”
女孩一下變得有些激動,直點頭,“對啊對啊!蓮盈,你說的太對了,這個……這個假期,我決定向你一樣,好好在家裡藥店裡實習,再不去泡凱子了。”
女孩們笑出了聲兒。
“對了,你是叫陳丹飛?”
“是。叫我小飛哥就行。”
女孩十分爽朗,剪了個小男式,倒不負此名。任蓮盈記下了,她們此時都沒料到日後更多的交集由此展開。
……
考完後的第二日,任蓮盈見了李思倫,商量組長的問題。
李思倫十分爽快地道,“沒問題。我去會會周沖和劉立波,我也很好奇他們這一年多都在那裡折騰了些什麼東西,竟然累及你要拼了命地才幫他們勉強突破了一期瓶頸。順便……”
任蓮盈沒想到男子那麼幹脆,追問道,李思倫卻住了口,就說沒什麼了。她奇怪了一下,又轉回話題,對自己不能負責表示歉意。
李思倫又打斷了她的話,“任蓮盈,如果你真當是朋友的話,就少廢話,以前你可沒這麼婆婆媽媽。”
任蓮盈愕然,以前她很自負可以掌握一切,凡事都是下命令,專斷獨行,極少聽取別人意見和感受。但現在她已經不是以前的那個自己了,在面對身邊的人時,她也開始學習儘量站在對方立場上思考說話。現在又被訓了,不由苦笑。
“況且,我覺得這個安排更合情合理。我監視周衝他們這組,而我們這組的事攸關你的病情治療,你應該挑大樑當組長主導一切。有刑麗那個刺頭兒隨時從旁跟你唱個反調,提醒你,我也很放心。這事兒,就這麼定了!”
呃!
定了?!
一隻大手在眼前晃了晃,突然擡高聲,“蓮盈,你這是在練習手的技巧嗎?我們訓練特種兵狙擊頂的是一顆空彈殼,你這滴試液份量還在隨時變化都能滴而不落保持三分鐘之久,也許,我應該借鑑一下你的法子,改進我們的訓練方式了。”
“啊?”
任蓮盈回神時,手上的滴液落在了切片上,擡頭看到男人帥氣非凡的俊容上挑着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
“喂,你什麼時候來的啊?神出鬼沒地,嚇不嚇人啊!”
“我進來時敲了門,也叫了你,你都沒反應,我以爲你又被麻醉了。”他一邊說着,伸手觸了女子脖頸兩秒,在她反應時迅速移開,“原來真的只是在做實驗時發個呆。”
任蓮盈瞪過去一眼,“誰發呆了。我,我可是在爲某人做分析呢!”手上的動作再沒有停頓,熟練地操作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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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我們端午都過了,六一也來了,好像小盈子他們還沒過完年。呃……我會加油滴,爭取一個月後內外同步。哈哈!
崢少校表示:裙子!
顧稼樹表示:SKIRT。
小盈盈表示:討厭,你們男生就愛看大腿!
男士們表示:小腿!
作者:嘿嘿!今年夏天特別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