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挺巧。
夏之淮推開大門,回頭看了眼鍾嘉年,他的臉色依舊不太好,下眼瞼處有些發青,精神看起來有點萎靡,看來昨天那玩意兒上身後,對他身體造成了不小的影響。
“你們來的正好,我也有事想要問你。”
鍾嘉年和助理提着東西進屋,夏之淮回頭道:“進來吧,不用換鞋。”
綰綰已經噠噠噠跑進屋內,鑽進廚房裡,夏之淮不知道她想搞什麼,跟着走進去。
“你想幹嘛?”
綰綰仰頭看着冰箱櫃門,夠不到:“我想拿水給年哥哥喝。”
“呦,還挺機靈的。”夏之淮從冰箱裡拿出三瓶礦泉水,一瓶塞進綰綰懷裡,“去吧,送給你年哥哥。”
綰綰抱着礦泉水跑回客廳,將水放在桌子上,往鍾嘉年面前推了推:“年哥哥喝水。”
鍾嘉年將一隻手將東西放在地毯上,摸了摸綰綰頭頂的羊毛卷:“謝謝綰綰。”
綰綰看着他受傷的手臂,想幫忙擰瓶蓋,但手滑沒擰開。
夏之淮將另一瓶水遞給鍾嘉年助理,坐在單人沙發上,看了眼地毯上擺着各種各樣的玩具和食物:“其實沒必要送這些。”
鍾嘉年搖了搖手,調侃道:“我又不是送給你,是給綰綰的。”
綰綰抱住地上的牛奶箱,開心地眯起眼眼睛:“就是,又不是給哥哥的,綰綰可喜歡了。”
鍾嘉年挑眉:“你看?”
夏之淮伸着大腿長,踢了踢坐在地毯上的綰綰:“你收的倒挺快,說謝謝了沒有?”
綰綰立刻大聲道:“謝謝年哥哥。”
鍾嘉年笑得一臉溫柔:“不用謝,我還要謝謝咱們的綰綰呢,這個給你。”
鍾嘉年將一張銀行卡推到夏之淮面前:“我也是頭一次遇上玄學事件,昨天託人去打聽了一下業內的酬勞,這裡面是二十萬,酬謝綰綰之前的救命之恩。”
夏之淮面色嚴肅,低頭看着桌上的卡,並沒有代替綰綰收下。
“綰綰還很小,這些事情我也不太懂,但我覺得這些禮物已經夠了,綰綰很開心,沒必要再送錢。”
綰綰看着桌子上的銀行卡,聽得似懂非懂,但說她很開心這句是懂了。
她一個勁兒點頭,認真道:“綰綰很開心,年哥哥送給綰綰這麼這麼多好吃的,好玩的。”
鍾嘉年再度將銀行卡推到夏之淮面前:“你也不能代替綰綰拒絕,她現在雖然很小,但是能力卻不小,而且沒道理幫了我那麼大忙,我還坦然受之,這讓我良心也不安。我如果去找其他道士驅邪,說不定還要被騙,甚至這價錢也根本不夠。”
“二十萬其實並不多,至少我覺得我這條命遠遠不止這個價。”
綰綰看着他們兩個推來推去,起身將銀行卡拿走,看着兩人問道:“哥哥,這卡片是做什麼的?”
“裡面有錢。”
綰綰眼睛唰得一下亮了:“真的嗎?這個也是給綰綰的嗎?”
“裡面錢夠買炸雞和薯條嗎?”
鍾嘉年忍俊不禁,點頭道:“當然,可以買很多很多,綰綰可以吃好久。”
綰綰撓了撓耳朵,有些猶豫:“爲什麼要給綰綰這麼多錢?”
鍾嘉年:“爲了感謝綰綰幫哥哥送走壞東西。”
綰綰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一會兒,將銀行卡遞給夏之淮:“哥哥,綰綰要收。”
夏之淮眉頭皺起來:“綰綰,不能隨便收其他人的錢,哥哥也有,可以養你。”
綰綰看着夏之淮的面相,久久沉凝。
哥哥的官祿宮遇凶煞,這象徵着流年不利,有破財之兆。
如果她不攢小錢錢,跟着哥哥可能以後連奶都喝不起,腫麼辦?
“要收的。”綰綰堅持,繃着一張圓圓的小臉,眼神落在夏之淮鼻尖。
她小腦瓜轉動起來,忽然想起夫子曾經講的事情。
若被救之人付出報酬,可以收,但得捐一半,可換功德庇佑。
司命也說過,綰綰在下界是可以靠做好事攢功德的。
功德攢的越多,綰綰的修爲也就越高,甚至有朝一日還能成爲神。
不過天界很久沒有仙人成神了。
……
“哥哥,要捐掉一半,給綰綰攢功德。”
綰綰嚴肅地盯着夏之淮。
夏之淮審視了她兩秒,又看了眼鍾嘉年。
“收下吧。”鍾嘉年平靜地說道,“這錢屬於綰綰,她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應該知道該怎麼支配。”
夏之淮聽完只想翻白眼,鍾嘉年真是高看綰綰這個小蘿蔔精了。
她這麼一丁點兒,根本不知道如何支配二十萬。
“好吧,我會給她開個賬戶,替她攢着。”
綰綰從口袋裡掏啊掏,終於掏出那枚玉簡,又將玉簡靠在腦門前。
等了幾秒,她將玉簡放下,一本正經道:“錢錢要捐掉一半,做善事。”
夏之淮和鍾嘉年微愣,看向綰綰:“你確定?”
綰綰很認真地點頭:“夫子說了,這樣綰綰才能攢到功德,實力會變得更強。”
夏之淮上上下下打量家裡的小短腿,又盯着她手裡的玉簡:“是玉簡告訴你的?”
“嗯哼~”
“行,那就幫你捐一半,剩下的幫你存起來。”
夏之淮也沒遲疑多久,二十萬對於他們來說的確不是鉅款。
綰綰還想捐掉一半,最後落到手的也就十萬。
想想她昨天還辛辛苦苦的抓鬼驅鬼,這也是她的辛苦錢。
攢着吧。
綰綰撓了撓後腦勺,忽然出聲道:“不要用哥哥賬戶,哥哥上半年會破財。”
夏之淮臉色扭曲了一下,戳了戳她腦門:“小東西,你有沒有良心?”
“有的。”綰綰躲開他的手指,往後退了兩步,“但哥哥你今年倒黴,綰綰的錢錢放你那裡會跑掉的。”
“行吧,等從你舅舅舅媽那裡奪回監護權,拿到你戶口本,我帶你去銀行開個賬戶,專門攢你的血汗錢,這樣總行了吧?”
夏之淮很豁達,倒是沒在意綰綰這麼嫌棄他今年的運勢。
他身邊跟着倒黴鬼的確是個非常不穩定的因素,這幾個月工作也確實不太順利,和簽約公司現在也有了矛盾,按照公司老總龔庭彥的尿性,說不定要搞什麼事,到時候可能會鬧得解約,估計還要準備賠付高額違約金,綰綰的錢她自己留着更好。
……
鍾嘉年喝了口水,問道:“剛聽你說綰綰的監護權,你是準備和她舅舅走法律途徑爭奪撫養權了?”
夏之淮冷笑道:“不然能怎麼辦?”
“祁家那些人你是不知道,說起來都一肚子氣。”夏之淮說了兩句,火氣又蹭蹭蹭上來了,“他們連綰綰父母的葬禮都是隨便辦的,該通知的親人朋友基本都沒怎麼通知,直接住進了綰綰父母留下的房子裡,還把綰綰趕到雜物間去睡……”
“雜物間連張牀都沒有,只有破棉絮和被子,你是沒看到調查的資料……想起來我就氣得想衝上門去教訓他們。”
“他們自己家的孩子當寶疼,把綰綰這麼一個沒爹沒媽的孩子當草扔,還得渾身都是傷,這種人簡直就是畜生。”
鍾嘉年聽着臉色就不太好,這親戚也太極品了,綰綰現在也不過才三歲半啊!
“想私下和解,沒門,不讓他們掉層皮,這口氣我才忍不了。”
鍾嘉年看着氣憤不已的夏之淮,又看着已經在一旁拆包裝盒,準備玩積木的綰綰,不敢相信這麼可愛的小孩兒,之前竟然遭受了那樣的虐待。
“徐渭說,是你介紹了律師給他,我正想找你問問情況。”
夏之淮十指交叉放在膝蓋上,非常誠懇地問道:“你介紹的那位李律師,是不是S市政法大學的教授?”
“嗯。”鍾嘉年微微頷首,耐心地介紹了相關情況。
……
那位李律師名字就叫李律。
S市政法大學法學院教授,現在已經四十多歲了,掛靠在S市文景律師事務所。
因爲名聲在外,勝訴率很高,所以很多人都想聘請他幫忙打官司。
但李教授現在的工作重心傾向政法大學,所以已經很少再接案子。
鍾嘉年的小姨之前離婚,爲了和前夫爭奪孩子撫養權,最後找關係認識了李教授。
孩子的撫養權一審判給了前夫,二審勝訴的可能性很小,他小姨難受得一個月都沒能好好吃飯休息。
因爲前夫對孩子並不好,他家裡又重男輕女。
他小姨擔心女兒在那個家裡受苦受罪,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把孩子的撫養權奪回來。
這事當時鬧得一家人都很揪心。
最後機緣巧合聽說了李教授的名聲,才求到對方面前,將最後一絲希望寄託在李教授身上。
李教授看着形銷骨立的孩子母親,再加上熟人也幫忙說情,才接了這個案子。
最後,二審局面逆轉。
孩子的撫養權判給了他小姨,李教授還幫母女二人爭取到了很大一筆撫養費。
他小姨當場就抱着女兒哭了,一家人都對這位教授感激不盡。
……
夏之淮聽得很認真,希望能從中獲得一些有用的消息。
鍾嘉年也說得很細緻,因爲他當時抽空去旁聽了一審和二審,所以能夠很清楚得感覺到,那位李律師真的非常非常厲害。
虐待幼童這種案件,如果情節不嚴重,頂多就是被剝奪監護權。
但是想要以虐待兒童的罪名對被告量刑,很難。
因爲虐待兒童的情形分四種,身體虐待,精神虐待,性/虐待,和疏忽四種類型。
對兒童實施虐待,會處以兩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致被害人重傷、死亡的,纔會處以兩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
目前夏之淮手中只握有綰綰被身體虐待的證據,在發現後就於醫院拍照留檔。
但他們手中沒有直接證據能證明孩子身上的傷是被祁家人虐打的,因爲綰綰的話不能當做證據。
對方律師可以從很多點出發辯護。
僅僅是夏之淮就想到了好幾種。
對方律師完全可以聲稱綰綰身上的傷,是她自己離家出走時遇上壞人弄的。
這樣就可以把他們摘得乾乾淨淨。
至於綰綰在祁家居住環境,還有綰綰父母留下的遺產……這其中還有很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
到時候還不一定能奪回綰綰的監護權,甚至會被對方反告。
……
想到這些,夏之淮就愁眉不展。
鍾嘉年聽完他的顧慮,也覺得他的考量是對的。
這場官司其實勝率並不高,因爲他們握着的直接證據實在是太少了。
所以必須要請一位非常專業且靠譜的律師,才能正式將祁家告上法庭。
鍾嘉年的目的,不僅是奪回監護權。
同時,他還要索要回綰綰父母留下的全部遺產。
逼祁家將侵吞的財產全部吐出來,再將他們送進監獄裡吃牢飯。
但夏之淮知道,最高也就判兩年以下的有期徒刑。
因爲綰綰未至重傷,虐待兒童這項罪名,不足以關祁家那些人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