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六章 三人之爭

縱然百般阻撓,仍攔他不住,晏亭心中惶恐,再無與蒼雙鶴打鬧的興致,伸手緊緊的捏住已刻上心頭的淡紫色衣襬,不安道:“你不是防他防得緊?如何讓他鑽了空子?”

她這廂不安着,蒼雙鶴卻是淡然自若,將她臉上的惴惴盡收眼底,也不急將她好生安撫,淡然道:“他總也惦記了你許久,此一別會後無期,若然不見,總顯得你我不近人情了。”

聽他這樣說法,晏亭臉色愈發的難看,當真惱他,卻不肯甩開手中捏着的衣襬,只是愈發攥的緊,咬牙切齒道:“想近人情,你自去會他,何必拉上我,我三人爲他平定天下,出生入死亦是無悔,他倒好,反過來算計我等,我非父親那種愚忠之人,他待我不仁,我何必以義還之?”

蒼雙鶴莞爾輕笑,門外的屠幼菱自是聽見了他們吵得響,卻是不敢耽擱,緊張出聲道:“流雲,大王已經進了前堂,若不是章總管拖着,想來已經給你個措手不及了,你倒是給個主意,可不好在這個時候跟先生使性子。”

這是屠幼菱在晏亭面前第一次這樣失態,不過晏亭卻感覺她一聲流雲叫得溫馨,君臣之道晏亭並不揣在心上,晏痕自幼長在以君爲先的環境中,加之性格使然,即便央安王和央睿王只一心利用他,可他還是念着知恩圖報,忠心耿耿的令跟在陰業身邊長大的晏亭感覺難以理喻!

陰業對三綱五常的十分不在意,那年晏亭尚懵懂,稚聲稚氣的問他:“師父,何謂君爲臣綱,父爲子綱,夫爲妻綱?”

見晏亭這樣問,陰業嗤之以鼻,不屑道:“你的目標是重瞳子,管那許多屁事作甚,這些不過是管喜了那些不甘寂寞的男男女女罷了,與你全無干系,日後再在爲師面前唸叨這些沒用的東西,爲師扔你進桃花潭洗澡。”

陰業若是打她,她不會畏懼,可一聽桃花潭,她便緘默了,那之後,當真沒再去關注這些,後來長大了,知道這話的意思,不過觀念已養成,世俗的規矩到她這裡,已經全無制約的能力了。

心底裡,晏亭早已經將睿王釘在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類別上了,她不懼睿王,卻是忌憚了睿王手中的權勢,屠幼菱問出聲來,她哪裡還有充耳不聞的本事,瞥了蒼雙鶴一眼,見他微微的點頭,她纔出聲應道:“幼菱,將大王請進來!”

屠幼菱得了這話,也沒多說廢話,轉身便向外頭跑去,不想還沒出了角門.便瞧見睿王率着一干人等,浩浩蕩蕩的向這頭走來,章化跟着後面踉踉蹌蹌的小跑着,屠幼菱一眼便瞧見了章化臉上的淤青和捧着胸腹的手,眉頭皺起,想必睿王等得不耐,攔他的章化自然便得了如此模樣。

這時哪有時間給她發呆,屠幼菱腦筋快速的活動着,眼見睿王陰森着表情距她越來越近,屠幼菱撲通一聲雙膝落地,恁般恭謹的施禮道:“民婦參見大王!”

睿王原本並未注意到屠幼菱,早已經習慣了旁人的跪拜,全不在意的從她身邊走了過去,過了兩三步,這纔想到了什麼一般,猛地頓住了身子,偏過頭來用眼角的餘光斜着屠幼菱,面無表情道:“屠幼菱?”

屠幼菱只是中規中矩的跪拜,卻從未想過睿王竟識得她,頓覺心口提到了嗓子眼,身子不由自主的輕顫,謹慎回道:“稟大王,民婦正是屠氏。”

得了肯定,睿王不再理會她,轉回身子,擡手高於肩頭,手指輕輕勾了勾,屠幼菱不解的望着睿王修長的手指,不知該如何應對的時候,睿王已經擡步離去。

很快,屠幼菱明白了睿王那勾指的動作究竟是什麼意思,侍衛多數跟着睿王的腳步拐進了晏亭的院子,而她身邊卻留下了兩個裝扮不司的中年男子,待到這裡靜寂之後,那兩個男子對屠幼菱還算恭敬的伸手道:“屠夫人,大王遣我等同你說件事情,這邊請吧!“端看晏妙萏進宮之後的狀態便知道既然是睿王找,絕無好事,近來晏妙萏陰晴不定,早些年,她們之間也算是有些交情的,見晏妙妙萏心情不好,同在一個屋檐下,總不好視而不見的,尋了個沒事的日子,屠幼菱帶着些先前晏妙萏尤其喜歡的小物事去見她,卻是不想非但沒了解了晏妙萏緣何如此暴躁,反倒招惹了滿身的不是。

晏妙萏見了屠幼菱,張口閉口便說她是個不要臉皮的,先前她巴結了自己,什麼情誼,便是衝着自己這晏府小姐的名頭來的,待到瞧見了更高的枝頭,轉身便翻了臉,恬不知恥的去阿諛奉承,如今倒是好了,那臉皮子堪比城牆的小人得勢了,掉過頭便要嘲笑先前的貴人了。

屠幼菱臉皮子本就薄,被晏妙萏這樣一番數落,當真受不住,跑開之後就再也沒回頭,那個時候晏妙萏還在她背後叫囂着罵天罵地,混合着摔砸東西的兵乓聲,屠幼菱如何還敢再來找晏妙萏。

щщщ⊕TTkan⊕C〇 事後她將這事與柴安提過,柴安分析了一陣,只告訴屠幼菱,日後別去打擾晏妙萏,她如今這樣暴躁,想必是心想事不成,纔會如此。

屠幼菱還傻兮兮的問過柴安,晏妙萏心想事不成,莫非是因爲姬將軍?

柴安沒往深處說,只叮嚀再叮嚀,讓屠幼菱見了晏妙萏避讓一些好,那個女人如今是瘋的。

屠幼菱心中念着晏妙萏被睿王逼瘋了,如今睿王也命人來傳喚自己,莫非也要將她給逼瘋——越是這樣想,屠幼菱越覺得緊張,左顧右盼,無人敢出聲阻止—— 章化的教訓太深刻了,只是幾句不遂睿王心意,那一把年歲的老者便被幾人按倒在地,拳腳相向,且扣了個冒犯君威的罪名,縱然皮肉上吃着苦,嘴上卻要感激睿王開恩,恐惹得睿王更加的不滿,能將他就地處決了。

經過了才知道,睿王竟連她的去處都安排好了,怨不得對她的名字記得清楚,嫁入晏府這麼久,見識了許多事情,至今猶記得屠太史走得不甘心,只是猜不透如何要將他罷黜。

那個時候屠幼菱想的單純.當真以爲睿王是體恤屠太史年老多病纔會這樣安排,如今可謂一清二楚了,因爲娶她的是個女人,且是大王心中屬意的女子,所以先前與晏亭有過關係的人,睿王會一個個的清除掉,晏妙萏是其中一個,睿王自是不會容她,而自己是第二個,自然也唯有遠走高飛纔會安全。

這樣想了,倒也不必再猜測晏妙萏那等火氣來自何處,屠幼菱滿腹不甘”卻存着關乎性命的危險,不敢與旁人道聽,如何能開懷了,如今天下已定,可睿王卻遲遲未曾大典,更不曾立後,對於睿王這個表現,那是衆說紛紜,如今屠幼菱清楚了,他是在等着晏亭,想必要給晏亭一個合乎情理的身份登上後位,晏府小姐的身份是再合理不過了。

屠幼菱也明白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的道理,因此那些人問她若然晏亭“死了”,她可會回到屠家,屠幼菱擒着帕子顏面抽噎,說自己若是不回屠家,她孤兒寡母的又能如何。

見她應的爽快,那些人倒也不爲難她,屠幼菱心中分明,以睿王斬草除根的做法,會留她一命,定是看着晏亭的面子——睿王當真喜歡着晏亭,怕對她身邊的人下了毒手,晏亭更要恨他,纔會這麼大費周章的示意和晏亭有關係的知情人離開大梁。

睿王的人才邁出房門,屠幼菱便癱軟在了地上,伸手拍着自己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氣。

今夭是柴安例行來見晏子恩的日子,他從後門進來之後,睿王才從正門進來,柴安心中緊張,又不敢這麼明目張膽的退出去,只是躲在晏子恩的房間裡不出門,聽說睿王已經進了晏亭的院子之後,他才託晏忠看護好晏子恩,自己小心翼翼的順着牆根向外頭走去。

睿王這次是有備而來,晏府外已經被他帶來的侍衛團團圍住,先前打算去探望晏亭的春娥臨時被人堵回了自己的房間,這會兒見沒人守着,她又偷偷的探出了頭,正好便瞧見睿王帶來的侍衛將屠幼菱押進了偏堂。

不多時那些侍衛便離開了,卻不見屠幼菱出門,春娥擔心屠幼菱,四下看看,見沒人,提了提膽子,躡手躡腳的走出了房間。

不想才走出房間,便於隨後趕到了柴安撞了個正着,他二人同時緊張了起來,柴安終究是見過世面的,很快的鎮定下來,小心試探道:“二夫人在這裡作甚?”

屠幼菱這幾年與春娥相處甚是融洽,且她如今也知道了晏亭的身份,私下想想也就知道屠幼菱和柴安是什麼關係了,而且方纔瞧着柴安的架勢,絕非是跟在睿王身後來的,略一思考,伸出食指豎在脣邊,聲音壓得低低的,道:“噓!大王帶來的人先前將夫人押進了偏堂裡,他們纔出去,我想知道夫人現在怎麼樣了。”

柴安正念着去哪裡尋屠幼菱,聽見春娥的話,心中動容,道謝之後,快速的走進了偏堂。

進門見屠幼菱癱坐在地上,柴安大步上前,伸手扶起屠幼菱,緊張道:“你怎麼了,他們尋你說了什麼?”

屠幼菱見柴安和春娥都來了,這才緩過一口氣,拉着柴安的袖擺道:“大王實在急切了,不知流雲和先生現在可好?”

柴安鎖緊眉頭,將腦子裡可能幫助晏亭的人全想了個遍,也沒得個最好的人選,如今朝中官吏,地位最高的便是晏亭和卿玦,而卿玦已經被睿王擒住,又有誰能幫着晏亭呢?

屠幼菱幾人擔心着的院子裡,睿王已經進了房間,能跟着他進門的,也就是那幾個身手最好,且面貌不現於人前的黑衣死士。

天一日暖過一日,晏亭房間裡的暖爐現在依舊燃着,房間裡十分暖和,還飄着一陣若有似無的馨香,睿王進門之後,深深的吸了一口,這味道與他記憶中晏亭身上的味道一般無二的,他十分貪戀。

繞過簾帳,愕然發現蒼雙鶴竟也在房間裡,晏亭好像當真病了,懨懨的躺在榻上,頭臉一併埋在錦被裡,看不分明,但是睿王知道她現在定然沒穿男裝,瓷枕上散着她烏亮的髮絲,光是想象便覺得動人,可靠坐在榻沿上的蒼雙鶴委實礙眼—— 不管什麼時候都這般的氣定神閒,那種氣勢是睿王想學卻怎麼也學不來的,他們明明已經認識了六年,睿王在這六年間完全褪去了稚氣.長成了一個頗有威儀的帝王,可蒼雙鶴六年間的面容竟一如初見時候的樣子,可他即便淺笑不動,睿王也感覺自己心**,還有,他靠坐在晏亭身邊的樣子,令睿王感覺嫉妒**!

“真是湊巧,寡人尋了先生許多時日,先前更是聽聞先生的府邸被妖孽所毀,寡人委實擔心,如今見先生安然,甚感欣慰。”

蒼雙鶴低眉順目,心中分明,若然得知他同府邸一道毀滅了,想來睿王更是欣慰,不過心中分明,面上卻不動聲色,淺笑着迴應道:“多日未見大王,不知近來尚安好?”

睿王出聲道:“焦頭爛額,便是連打盹都沒時間,寡人無先生與晏愛卿相助,實在分身乏術,聽聞晏愛卿一病不起,心中一直掛念,屢屢纔出宮門,便被人截回,一直拖到這日,寡人剁了那膽敢拿細瑣小事前來攔駕的不長眼東西,適才得以脫身。”

並不會因爲蒼雙鶴坐在那裡,睿王就不上前,反倒在說話間,走得愈發的快,話音未絕,人已經站在了晏亭榻前,居高臨下的盯着依舊不動分毫的蒼雙鶴。

其實先前蒼雙鶴見他一直是這般的態度,這六年來睿王應該習慣了,不過如今睿王身份與先前早已迥異於前,睿王對蒼雙鶴見他不像其他人一般對他參拜,心中甚是不滿,站定了步伐之後,睨着蒼雙鶴,要笑不笑的冷哼道:“寡人知晏愛卿“病得”甚重,無法起身,莫非這麼些時日不見,先生也不舒服了?”

蒼雙鶴淺笑迴應:“鶴本有心起身,不過晏相此時睡得正好,鶴的衣襬尚在她手中,若然移身,恐驚醒了她。”

看似無心的一句,卻令睿王頃刻變了臉色,咬牙切齒道:“先生與晏相之間的情誼,當真令寡人欣羨。”

明明是恨他入骨的口氣,蒼雙鶴卻依舊淺笑回道:“大王虛讚了。”

睿王勾了嘴角,冷哼一聲,雖然跟在他身後的皆是忠心耿耿的死士,絕不會出去胡言亂語,可畢竟也是人,被他們瞧見蒼雙鶴對他不恭,他心中如何能順暢了去,思緒一轉,沉聲道:“寡人與先生有些事情要談,你們不必在此侯着了。”

距離睿王最近的黑衣人沙啞着聲音問道:“可是大王,這裡……”

他們跟在睿王身後許多年了,如何不瞭解睿王這命令本就沒說完,他們會問,只是順着睿王的意思出聲罷了。

果不其然,那人也纔出聲試探,睿王便打斷了他剩下的話,口吻中難得帶上了一絲歡愉的味道,大聲道:“這裡有先生在,哪裡會有什麼危險,你們暫且出去,先前寡人聽聞晏府中有人三番五次冒犯過晏愛卿,你們挨着個房間給寡人搜,將那人找出來,晏愛卿乃我開國功臣,膽敢詆譭她的人,寡人定不輕饒。”

在睿王進門之前,晏亭才躺下,又怎麼可能會睡了,不過是醞釀着自己的情緒,看要如何應對睿王罷了,如今聽見睿王的命令,將蒙在被子裡的嘴脣緊緊的咬着,心中將睿王從頭詛咒到腳。

上一次他們三個對峙的時候,晏亭明顯的看見了睿王面對着蒼雙鶴之時的顫抖,如今睿王帶着這麼多人進門,顯而易見是爲了防備蒼雙鶴而來,這睿王不但要惦記着自己的命,還忌諱了顏面受損,將那些人支出去,顧全了自己顏面,可自己的命還是要保着的,她晏府中人除去晏妙萏,哪個曾三番五次的冒犯過她,睿王說是要替她出頭,若當真是奔着晏妙萏去的,那麼早在晏妙萏上次進宮的時候,睿王便該下手了,何需等到這個時候?

其實睿王這樣的命令,也不過是警告蒼雙鶴,他既然突破了蒼雙鶴安排守衛着晏府的人,進來之後,便極易掌控局勢,若晏府這麼多人命捏在他手上,即便蒼雙鶴不會忌岸,可礙着晏亭的情感,他也不會輕舉妄動,就像睿王其實很想處決了晏妙萏,屠幼菱這些人,可害怕將來晏亭會怪他,纔會那般的囉嗦—— 睿王對這樣的感覺深有體會,也知道蒼雙鶴應該是同他一樣受不得晏亭難受的。

待到這裡只剩下他們三個之後,涌動在室內的空氣清新了許多,可晏亭愈發感覺喘不過氣來,索性不再裝睡,伸手掀開遮着自己口鼻的錦被,擡眼,正對上了睿王那一雙迫切的眸子,心頭一驚,卻不好再將被子蓋上……

大結局

因緣際會萬般巧妙,雖道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可眼前卻與過往那驚心的一幕如此相似,莫不是所謂定數,也可以反反覆覆的重現?

彼時,睿王舉止輕佻,不掩勝利者的姿態,臉上掛着充滿掠奪的笑意將她牢牢鎖在身下,她以爲那一回合自己是躲不過了,就連身後之事都想過的,好在蒼雙鶴出現在那千鈞一髮之時,將她守護的完好。

而今,方寸之地,還是他們三人,各揣各的算計,如此相似的場景對峙着,不同的卻是心境,人活百態,各有癡嗔,背過人去,她貪的便是那飄蕩在鼻翼間的各式味道,最最迷心的便是蒼雙鶴身上若有似無的馨香—— 那是他常年浸潤在奇花異草中沾染上的。

許久之後才得知,最初有蒼雙鶴出現的日子,她才能安穩的找到睏意,睡眼朦朧時聞見的味道,並非是幻覺,那味道同蒼雙鶴身上的一般無二,令她安心,早已紮根在心窩窩裡的好聞!

睿王身上也有別樣好聞的龍延香,濃郁凜然,彰顯着屬於王者的霸氣,可是晏亭不喜歡,那樣的味道太過招搖,令人無法忽略,硬生生的逼着人將全部的注意力擺在他身上,即便是連呼吸着也無法忽略他的存在。

這一日是她的劫,轉目凝神,攏着的手指仍將那衣襬緊攥着,卻並不過分的害怕,因爲她的身邊有蒼雙鶴的陪伴——他與她這般的親近,比之當初被睿王壓着的時候雖有些距離,卻可以深刻的感覺到屬於蒼雙鶴的氣息。

這一幕讓睿王暴戾,刨除那細微的怯意,晏亭心中竟涌出別樣的快慰——她就是見不得睿王那種得意洋洋的架勢,先前覺得他昏庸無道,她只是在心底暗自瞧他不起,天長日久,才明白他究竟是何等陰險狡詐,作爲一個帝王,有些時候,睿王的做法也是無可厚非的,但是晏亭就是受不得這樣的怨氣,單憑這一點,晏亭瞭然,就算自己當真是個男人,在沒有了蒼雙鶴的暗中支持,想必她早晚也要死在自己無法控制的情緒波動中。

“寡人來看晏愛卿了。”

飽含着隱忍的一句問候,陰森森的飄進了晏亭的耳朵中,她明明已經與睿王對上了眼,卻視而不見的轉開了視線,也便是睿王寵着她,換做旁人,大概睿王早以欺君之罪懲處了,晏亭穩了穩心神,刻意現出孱弱,有氣無力道:“臣有罪,這身子不爭氣,令大王分心了。”

睿王深深的凝視了晏亭那不經裝扮便透出虛弱的臉,這一看,頓覺心頭一陣抽痛,未經腦子便脫口而出:“寡人知道先生本事,緣何竟讓流雲變成如此模樣?”

這裡也只有他們三人在場,彼此心知肚明究竟是怎麼回事,睿王沒那麼多心思僞裝了自己的情緒,說出這話的時候,傾身上前,伸手抓住了晏亭那隻擒着被子的手,先前她的手總也柔柔暖暖的,這一握竟生出吃驚的發覺,她的手愈發的單薄,且透着涼意,真如病入膏肓的人了。

先前睿王心中也分明,晏亭傳出病重的消息,定是蒼雙鶴與她二人商量好的金蟬脫殼之計,在外人眼中,晏亭總也是病怏怏的面容,不過那褪去了僞裝的晏亭,是何等的姿容生動,哪有半分病態,因此睿王從不信市井流傳出的消息,可在握住晏亭手指的一瞬,先前心底存着的斷然頃刻支離破碎,手不由自主的顫抖了起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晏亭,縱然心中無時無刻不忌憚着蒼雙鶴,這時也無法在隱忍,咆哮道:“鶴先生,流雲究竟怎麼了,寡人不信有你在,流雲當真會有無法醫治的頑疾,莫要戲弄寡人,如今的寡人,絕非六年前的昊政!”

睿王在顫抖,晏亭也跟着抖,這樣怒目圓睜的睿王叫她害怕,他話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不過晏亭更擔心的是睿王會傾力對付蒼雙鶴——她終究害怕蒼雙鶴會出一丁點的危險,那是她無法承受的後果。

相較於睿王和晏亭激烈的表現,蒼雙鶴就連嘴角翹起的弧度都沒有變過,淺淺柔柔的笑道:“流雲實在不適合這裡的喧囂,她太累了,要休息休息的。”

“什麼太累了,緣何要休息,寡人決定了,七天之後便舉行開國大典,屆時會迎娶流雲爲後,不管她病成何等模樣,也會是我大央的王后。”

先前宮中沒傳出任何關於國典的消息,睿王這一聲實在有些突兀,

竟叫晏亭連自己“病得“多麼嚴重都忘記了,結巴道:“七——七

天?”

是他們逼他太緊,才令他亂了分寸,將先前的算計全盤打亂,可是他當真惶恐了,晏亭是他自童年時代便存在心底的幻想,他與她卻有過太多次擦肩,他實在害怕自己再拖些時日,自己便會走上父王的絕路,盈姬死了,不再被別的男人所擁有,也不用再承歡在別人的身下,可是,彌留之際,父王竟含糊不清的唸叨着,“若是沒死該多好,即便被旁的男人碰着,想得緊了,也還能再見見,若是沒死該多好——還能再看看,還能知道寡人多愛……”

那樣一遍又一遍的,如魔咒,在央安王死後的半年時間內,充盈在睿王的耳朵裡,只要夜裡一回到寢殿,靜寂了之後,便全是這幾句,那個時候的睿王尤其害怕獨處,可是再多的女人也無法驅趕那等恐懼,只怕自己也要在將來的某一天承了央安王的痛苦——他們說過的,這是大央姬氏無法打破的宿命!

聽見了晏亭細微的聲音,睿王反倒靜了心思,大典先前早已經安排妥帖了,而且只要他肯用人.七天之內完全可以處理好各項細節,追根究底,也只是差一個可以與他攜手天下的王后罷了,這個人,他此時正抓在手中不是麼?

緩緩的,帶着些溫柔的撫慰,當着蒼雙鶴的面,一字一頓道:“對,不管你現在如何,七天後,寡人要與你並肩迎接天下人的朝拜!”

晏亭掙扎着,顫抖着聲音回道:“大王,我已經嫁了鶴,王后怎可能曾是他人之婦呢?”

這是晏亭能想到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藉口,雖然沒有底氣但也堅定。

可睿王並不承她的反駁.朗笑道:“那又如何,只要寡人高興便可,誰若然敢說三道四,寡人便割了他的舌頭。”

睿王的本事當真好,他與晏亭之間還隔着一個蒼雙鶴,他竟能視而不見.如今更是將蒼雙鶴忽略個徹底,抓着晏亭的手不肯鬆開,將心中最快樂的設想展現在臉上,好像事情當真就朝着他的設想走了一般。

蒼雙鶴並不出聲阻攔他睿王,這睿王愈發的肆無忌憚,反反覆覆的說着自己如何的想念了晏亭,好像要將這半年的思念在這一夕之間全倒給晏亭聽一般。

晏亭暈乎乎的對着睿王,見他賣力的說,可她卻聽不分明他究竟都在說些什麼,只是想着早些擺脫了睿王的糾纏,間或還要在心中埋怨一下蒼雙鶴——他竟任由不相干的男人拉扯着他的妻!

睿王去的時候,滿目的戀戀不捨,那一個眼神竟觸動了晏亭.其實拋開他的所作所爲,他也不過是個風華正茂的男人罷了,對她是真心實意的喜歡着,畢竟他們也有幾年的交情,罷了,也無需再將恨意埋在他身上了,就當今日是最後的告別罷了。

這一戰竟出乎了晏亭意料的平和,事後她也問出蒼雙鶴緣何不幫着她,蒼雙鶴只道唯有如此,睿王才能放鬆了警惕,對他們這幾日的行動十分有利。

晏亭聽得甚爲驚奇,她實在未曾想過,睿王給出了她這樣倉促的決定,而這決定竟也在蒼雙鶴的算計之中了。

翌日,睿王下詔,說前一日觀晏亭精神實在不好,爲令其安心,將迎娶晏妙萏爲後,以示王恩!

府中之人並不知道王詔上的晏妙萏是指晏亭,竟有人去給晏妙萏賀喜。

晏妙萏聽見睿王下詔,竟當真是這樣的算計,氣血攻心,大口吐出鮮血,甚爲不甘心,仰天嚎啕,令給她送信的下人惶恐不安,實在不明白晏妙萏這是怎麼了。

也就在睿王下詔的當晚,晏府傳出晏亭暴斃的消息,那廂晏妙萏竟坐在房間裡哈哈大笑,她終究知道了一切,包括誰將擔着她的身份去享受她母親用一生算計不到,最後反倒賠上了性命的權勢與榮華。

措手不及的安排往往將人逼上癲狂,晏妙萏竟想到了玉石俱焚,晏亭令她這般的痛苦,她也不會讓晏亭順暢了,因此她衝出了房間.趁着所有人不及防備的時候,衝出了晏府,她要將睿王與晏亭之間的骯髒交易大白天下,憑什麼一個庶女可以做享一切,而她就只能在日後飽受屈辱顛沛的苦,若然如此,莫不如拼一把,她要讓所有的人都知道,韓夫人的女兒,不是好欺負的!

晏府大門她出去了,府外尚且還有人在,晏妙萏醞釀了一陣,隨後閉着眼大聲喊起來:“諸位聽着,我是……”

不等她將後面的話說完,隨即便感覺腰間頂上了一個冷硬的東西,然後是人低沉的嗓音道:“再胡說,馬上以最恐怖的刑罰處決你!”

先前的豪氣萬千,在聽見這樣的話之後,頓時消散,終究還是個年輕的女子,當真面對死亡了,還如何能發癲,她先前的那一聲也不過引來了幾個不甚在意的眼神,隨後人們便轉移了視線,再然後,晏妙萏被人拉到了僻靜的陋巷中。

睿王是真打算要晏妙萏的命了,他沒那麼多時間去慢慢的處理了晏妙萏,也害怕晏妙萏會壞事,下過密詔,若然晏妙萏做出任何怪異的舉動,就地處決,先前晏府門前畢竟人來人往,睿王的死士纔會將晏妙萏帶到了這樣僻靜的地方,不管晏妙萏如何的問,他們也不出聲,待到確定這裡不會被任何人發現之後,竟毫不遲疑的抽出了腰間懸掛着的彎刀,晏妙萏驚呼一聲,那人將明晃晃的刀直直的劈向了她的頸子。

是她自不量力了 晏妙萏如是想着,緊閉着眼等着刀刃劃破肌膚的感覺,她很怕死,可是怕又能如何,也只剩下無力顫抖的份。

有重物跌倒的聲音,可晏妙萏卻並不覺得痛,心中暗道,莫非這便是死亡的滋味?竟什麼也感覺不到呢?

可是這聲音接二連三的響,晏妙萏再是呆傻也知道,那聲音不是自己發出來的,偷偷的掀開一邊的眼皮,看見了一個有些熟悉的暗色身影與那幾個黑衣人纏鬥,呆了一呆,快速伸手掩住了脣,淚水頃刻模糊了視線,哽咽半晌,卻是無法出聲。

拉她過來的是四個人,待到這四人盡數倒地之後,那人毫不遲疑的轉身便要離開,見此情景,晏妙萏終究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大喊道:“等等,七……”

那人並未回身,偏過覆蓋着面巾的臉,冷聲道:“六日後睿王會到晏府迎娶晏府小姐,你好自爲之!”

晏妙萏搖晃着頭連聲道:“不,他是魔鬼,我不要,你說過帶我走,你答應過的!”

那人聽見晏妙萏這一句,卻是將臉轉了回去,聲音愈發的疏遠,“道不同不相爲謀,你我各有志向,何必勉強,今日我受人之託前來救你,你是個聰明人,該知道有誰會保你,路你自己選好,他日若有不幸,也不要怨天尤人,我已將話直白的說與你聽,仁至義盡,告辭!”

晏妙萏再是高喊,也喚不回那人離去的身影,落寞的回府,竟覺得這一幕好像只是她的夢境——有惶恐和希望!她當真想走麼,其實那人也知道她不想走,天下的王后,對一個女人來說,還能有什麼比這個更榮耀的地位呢?

市井間流傳,晏府先後兩任主子竟間隔三年雙雙暴斃,實在是上天不公,屠幼菱和晏子恩披麻戴孝,爲絕睿王算計了屠幼菱,晏亭特別放出了消息,屠幼菱母子孤苦無依,晏相怕死不瞑目,硬是挾恩邀報,將其母子託付給了柴安,逼柴安再其死後三日之內迎娶屠幼菱,並將晏子恩撫育成人!

睿王聽見這樣的安排,倒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隨他們去,柴安是他如今看重的人,十分聰明,孰輕孰重自然分的清楚,讓他娶了屠幼菱,想必這女人也不敢口沒遮攔,睿王現在很忙,沒功夫理屠幼菱和柴安的婚事!

其實晏亭這樣的安排實在不合規矩,可規矩也是人定的,晏府飄零了,留下他們孤兒寡母的也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既然這是晏亭最後一樁心願,他們站在晏亭的角度,倒也算是祝福了柴安和屠幼菱的,這一對苦命的鴛鴦,三年之後,終究得償所願,苦盡甘來!

晏亭已經完全的換回了女裝,淺笑嫣然的站在蒼雙鶴身邊,氣色尚好,不過沒多久便嚷着累,也不知是故意還是真的倦怠,不管蒼雙鶴同意與否,霸道的把柔軟馨香的身子便侍在蒼雙鶴身上,蒼雙鶴喜歡抓着她的髮絲把玩,晏亭如今也學會了揪着蒼雙鶴的發,時不時還壞心眼的硬拽幾下,聽見蒼雙鶴若有似無的悶哼,晏亭會奸計得逞般的吃吃的笑。

換回女裝的晏亭太過顯眼,自是不甘暴露人前,因此她總悶在密室裡,看着府中人來人往的錢來弔唁的人,會興沖沖的跟蒼雙鶴炫耀:“瞧瞧,本相多受人愛戴,這麼多人前來憑弔,當真死而無憾!”

蒼雙鶴點頭附和:“對對,晏相當真死得其所,大快人心!”

“呸,死妖孽,今晚別鑽老子的被窩!”

蒼雙鶴不甚在意的點頭道:“無甚大礙,已然落種,高枕無憂,不怕這一時半刻!”

“死妖孽,你說什麼?”

蒼雙鶴朗然的笑,將怒目圓睜的晏亭攬進懷中,如同當年她年少時候的夢境一般,落吻在她額頭,魅惑道:“我說,我愛你!”

無需繁瑣絮煩的山盟海誓,但凡是個女人,皆會爲這樣的一句動心,晏亭也不過是個俗世中的女子罷了,聽蒼雙鶴這樣的一句,便忘卻了一切的煩惱,服帖順從,任他搓圓捏扁.那一對老人家究竟誰贏誰輸,其實晏亭心中分明,他們二十幾年的這一局——殘了!

就在大典的前一天,睿王竟感覺鎮日心神不寧,焦躁易怒,靜下心思的時候便全是惴惴不安,好像即將跌入深寒中的冷,那一日他在蒼雙鶴面前抓着晏亭的手說了那麼許多的情話,蒼雙鶴也沒做出任何反應不是,他以爲蒼雙鶴終究畏懼了自己的權勢——蒼雙府已經毀了,蒼雙府中那些極品高手護送寶鼎去了北方;曾勝乙隨着萱草雅去波斯了;別夕也去給白玉秋守墳去了;蒼雙鶴畢竟只是一個謀師,難不成還有力挽狂瀾的身手?

想到這些,睿王微微有些安心,畢竟是害怕晏亭插翅飛了,派兵將晏府團團圍住,對外便說要保護了晏亭停靈時候的安穩還有未來王后的安全。

睿王自認爲是萬無一失,可腦子裡靈光一閃,竟想起了卿玦來,卿玦也是蒼雙鶴的幫手,自己將他忽略了好久,既然原本的計劃全部打亂,倒是也不必那麼麻煩陷害,反正他可以對晏妙萏下手,也不差一個卿玦了——那日四個死士被人殺死之後,晏妙萏順利的回到了府中,不過不敢出門,睿王便接到了傳回的不實消息,說晏妙萏已經死了。

睿王召喚了死士,令他們帶鴆酒去見卿玦,晏妙萏死了可以是一個意外.卿玦自然也可以,將來晏亭問起來,便說卿玦聽聞她暴斃的消息一時想不開,抑鬱而亡了,睿王並不在意天下人對卿玦之事的揣測,他如今只在乎晏亭是否會恨他,所以,他的每一本皆小心翼翼,力求無懈可擊,也便是希望在不久的將來,晏亭會看見他的執着,忘卻他的種種過失,繼而愛上他——他想的真真的好!

在睿王平日就寢的時間前,死士帶回了消息,說卿玦得知晏亭死了,心灰意冷,毫不反抗的飲下了壺中的鴆酒。

這個消息令睿王十分滿意,多日的疲憊囊來,淺淺的迷糊過去。

這一覺很短,睿王自噩夢中醒來,夢中他看見晏亭小鳥依人的偎依在蒼雙鶴的懷中,她說不必他去尋她,因爲他這一輩子也不可能找見她了。然後,她化作天上飄忽着的白雲,蒼雙鶴變成優雅的野鶴,他們就在他眼前淡笑着離開了!

這邊是傳說中的夜長夢多,驚醒之後的睿王再也顧不得所謂的良辰吉時,傳令下去,命儀仗速速去晏府接晏妙萏進宮。

那時也纔將將過了子時,司儀甚覺不妥,卻不不敢出言置喙,依命而去。

睿王坐在榻上,那一日他在晏亭房間裡聞到的香氣甚是迷戀,回宮便命人將前不多時日撤下的暖爐又置上了,然後尋到了最類似晏亭身上的薰香點燃,聞着香味,在一個人的寂寥深夜,幻想着晏亭躺在他身下承歡的畫面……

儀仗到了晏府,那時晏府中已經張燈結綵,王后已經準備好了,晏府中的下人將遮着面容的紅衣女子扶出來之後,晏痕有些瘋癲的晏痕追在後面聲聲的唸叨着:“妙萏,你終於達成所願了,爹爹祝福你,日後收收性子,大王不喜歡無理取鬧的女人,千萬順着他點。”

他的喊聲沒有人理會,被淹沒在了嘈雜的人聲裡,直到鑾駕離去,晏痕才倚着門框喃喃的唸叨着:“只有聽話,才能保住命……”

大梁城外,兩輛馬車,悠然緩行着,既然要遠走高飛了,帶些喜歡的東西無可厚非,晏忠一直忠心耿耿,晏亭不忍丟棄他,便將他和春娥一併帶上了。

看着咫尺的蒼雙鶴,晏亭總也覺得喜慶,同樣的青篷馬車,當初飛馳在太行山官道上單輛如今變成了兩輛,當初駕車的豐年漢子如今也娶上了嬌滴滴的美嬌娥;而那個乾瘦單薄的少年,如今是風情萬種的婦人,偎依在談笑間指點江山的夫婿懷中,其實,老天待她並不薄!

馬車一路向南,直到被橫在路中的素色馬車攔阻,這才停了下來,晏亭挑了簾子,看着對面馬車上跳下的紅衣如昨的玥謠,心中有些緊張,害怕是他們的行蹤暴露了,先前蒼雙鶴曾同她保證過的,睿王一旦從晏府中迎娶到了晏妙萏,自然而然放鬆警惕,那也就是他們最好的機會,作爲謀師,智取才是上策,強奪並非不通,可損失甚大,又會衍生出似是而非的傳聞,還是這樣的結果最好。

共同生活了三,是有些感情在的,晏亭問了蒼雙鶴,欺君是要誅九族的,稍後發現王后換人,發起狠來,晏府怎麼辦?

蒼雙鶴只是淡笑的告訴了晏亭,晏府會在他們走後半天之內,如同蒼雙府一般消失殆盡,睿王即便明面上不會動晏府,可日後定會準備用晏府逼迫晏亭出現,他不會留給睿王任何爲難晏亭的機會。

晏亭適才鬆了口氣,可也不過才平靜了一會兒,便遇上玥謠攔住去路,心中甚是惶恐了。

玥謠見了晏亭,只是如江湖兒女一般抱拳笑:“今日一別,後會遙遙無期,本宮會念着你二人的。”

見玥謠的反應,晏亭跟着擠出一抹笑,柔和的問道:“公主前來送行,民婦委實惶恐!”

玥謠砸吧砸吧嘴,大聲笑道:“瞧瞧,果真不同了,這說話竟當真透着一股子小婦人的腔調了.罷了,不耽擱你們的行程,你們要的人本宮已經帶來了,本宮要求不多.讓蒼雙下來,本宮想單獨同他說句話!”

晏亭心頭一動,遲疑片刻,回頭對蒼雙鶴道:“那你—— 下去?”

蒼雙鶴笑着點了點頭,晏亭目送着他們並肩向一旁走去,咬了咬脣,聽見自己的心口怦怦的跳,由晏忠攙扶着下了馬車,來到對面的馬車前,伸手挑了簾子,只一眼便溼了眼眶,那一頭銀白的發,恁般的深刻!

遠處,玥謠站定了腳步,沒有回頭去看蒼雙鶴,人前她總是高高在上,儀態萬千,可此時,她卻紅了鼻頭,像個先前被她鄙夷的睿王后宮中的棄妃一般狼狽,悶聲悶氣的念道:“本宮這樣幫了你們,你可會給本宮一個道別禮?”

“不可。“

心一揪,玥謠聲音略高了一些:“你知道本宮想要什麼?”

“不管是什麼,鶴亦無法做出任何令家妻難過的舉動!”

玥謠猛地回頭,惡狠狠的瞪着蒼雙鶴,憤恨道:“你不怕本宮壞了你們的好事?”

蒼雙鶴搖頭輕笑:“公主是個好人,鶴記得此恩一輩子。”

久久的凝視,終究放開,淺笑道:“終究被你吃得死死的,罷了,快些走吧,不然王兄追來,你們實在不妙!”

蒼雙鶴淺笑抱拳,“後會無期,公主保重!”

她就那麼看着他離開,然後,淚水傾瀉,她不會讓任何人看見她的脆弱——包括一隻這麼深愛着的蒼雙鶴!

別了玥謠,馬車的速度便快了起來。

卿玦還在昏迷中,因有這防備,所以別過玥謠之後,他們便換乘了一輛寬闊了許多的馬車,卿玦躺着外,他們也有地方坐着,蒼雙鶴解開了晏亭的衣袍,將掛在她腰間的紫玉取下,又將卿玦的那一塊拿來,拼在一起,令晏亭看個仔細,輕笑道:“這便是我們家的鑰匙,很別緻是麼?”

晏亭瞪着眼睛盯着拼接在一起的紫玉,呆呆的點頭:“我們家還**”

距離大梁城外五十,遇上了張效,他穿着灰黑的粗麻短褂,看似與平常的老人無甚區別,終究是看着睿王長大的,睿王放他一條活路,給他了些金子,讓他自行離去,他沒有租車,慢慢的走着,家早已經沒了,他不知該何去何從!

蒼雙鶴說他們的“家“很大,能容下晏忠和春娥,想來也能容下張效,張效原來還要推拒,可見晏亭說的真切,倒也活絡了心思,坐在後面春娥的馬車裡一道上路了。

金碧輝煌的尚晨宮,睿王咆哮道:“怎麼會是你,晏亭呢?”

心想事成的榮耀衝昏了晏妙萏的頭,她甚至對晏痕勸她不要替嫁的良言不屑一顧,看見震怒的睿王,纔想到了害怕,卻是爲時已晚,戰戰兢兢的回道:“跟 —— 跟蒼雙鶴跑了!”

睿王此時無心理會了晏妙萏,衝出寢宮,奪了最快的馬,直奔出了王宮,可是東南西北四方天地,晏亭究竟去了哪裡,他卻是不知,就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不顧身份顏面,仰天大喊:“晏亭,傾盡一生,寡人也要尋到你!”

滴水不漏的安排,絕非一日可成,因此纔會在晏府中停留了那麼多時日!

蒼雙鶴甚至算計到了晏亭離開之後的細節,在他們離開之後.晏府當真一日消失,府中的下人也不見了,有去處的,可以隨心所欲,沒去處的,便混跡在各種隊伍中,到了這桃林深處會合,原來,他們還可以一樣的熱絡,與那麼些熟悉的面孔生活在另外一個無憂的地界中!

晏府廢墟上,時不時會瞧見一個蓬頭垢面的老者逛蕩着,嘴中唸唸有詞,他在尋找着盈姬,許多人要給他安穩的日子,可他不幹,就那麼一直在那裡兜兜轉轉……

等到他們的馬車到了江南,已是桃紅柳綠,令人實在欣喜,晏亭與蒼雙鶴並肩站在崖頭,看着滿目桃花釅釅開,遠方天空淨好,雲淡風輕。

晏亭輕笑出聲道:“這本該是你的天下,放棄了可會後悔?”

蒼雙鶴莞爾笑道:“若承天下,我便不會長命,一旦這個世上缺了我,你如何能快樂的生活下去?”

晏亭撇撇嘴,不甘不願道:“又被你說對了!”

蒼雙鶴笑得甚是溫暖,晏亭臉上透出一陣溫熱,別過視線,看見了身後的馬車,車簾被那絕色男子挑開了一條縫隙,一縷純白的髮絲垂在他胸前,別樣的生動,那一雙清澈的眼含笑的向他們這邊看來,晏亭愣了愣,隨即笑道:“你醒了,真好!”

(全文完)

番外 轉眼經年

草長鶯飛暖時節,綠了柳岸.紅了山花。

寬敞的官道,四通八達,車水馬龍,往來不息,當今天下,盛世空前,早無多年前三國交匯地之說的川平縣,而今依舊是往來客商的必經之地,繁華不遜於國都。

聚賓樓,在短短几年內,多次擴建,最近的這一次,傳說有人斥重資專門闢了聚賓樓後方的空地,造了個極盡奢華的院子,平日無甚人居住,便是賓客爆滿之時,那院門也是不開的,唯獨每年太行桃花開時,才見那院門大開,迎了不知何方來的人物,進進出出的婢女、僕從,唯獨不見那主兒的真容。

這一日太陽將將靠了山尖,聚賓樓的掌櫃便已向過客報了滿,可依舊不時有途經此地的客人,就算沒得了房間,也要進門討上一壺清酒,與自四面八方的陌生人交換着天南海北的奇聞異事。

在這裡有最爲普通的瘦馬旅人;也有小戶人家的青篷馬車;更有貴氣十足的華冠王輦,即便是有人駕了輛金馬車到這裡也要被人見怪不怪的忽略了去,何況眼前過來的只是一輛毫無特色的漆木篷子的馬車。

車伕將車停靠在了聚賓樓前,回身對車裡的人恭謹道:“小公子,到了。”

車裡的人沒應聲,反倒推了車廂門,露出一顆粉雕玉琢的小兒,嘟嘴埋怨道:“忠伯,每次都叫哥哥,說了不算的,早起還答應叫我的。”

聽見小女娃的話,車伕搔頭笑道:“真是,上了年歲,腦子不中用,竟將答應小小姐的囑咐的事兒給忘了。”

女娃癟癟嘴,帶着哭腔道:“忠伯就知道欺我年歲小,娘說忠伯都沒有師公一半大的,忠伯眼中只有哥哥,沒有我。”

聽她這樣一哭,車伕有些不知所措,此時女娃身後又擠出一個年歲稍長的童子,對車伕不甚在意的說道:“忠伯,不必搭理蠻兒,她戲弄你呢!”

女娃皺着眉頭轉過略顯滾圓的身子,白了童子一眼,掐着直上直下的腰,不屑道:“就你知道!”

童子不理會她的小性兒.躍下馬車走在前頭進了聚賓樓,女娃又開始癟嘴,她身後出現了個年輕男子,躍下馬車,笑着將她抱了下來,瞧着童子已經進了聚賓樓,倒也沒將女娃放下,抱着她快速的追了過去。

這裡的位置是先前定好的,避開了大堂,臨着街邊的窗戶,雅緻。

小二將他們迎了進來,記下菜單便下去了,女娃閒極無聊,坐在幾前擺弄着自己的小手,關節處有明顯的小窩,肥短喜人,她扒拉了一陣,眨了眨烏亮的眼,擎着雙手,擡起頭對坐在對面的童子不解出聲,“哥哥,娘說師公多少歲大壽來着,我的手指頭怎麼數不過來呢?”

童子懶洋洋的瞥了女娃一眼,低聲道:“母親睿智,父親好看.

怎麼會有你這麼呆又這麼肥的女兒?”

女娃又眨了眨眼,轉過頭對坐在她身邊,先前抱着她進來的男子抽噎道:“南叔叔,哥哥說我又呆又肥,你一定要記住了,他這麼說我了,回頭告訴娘,要娘揍他!”

坐在她身邊的男子笑着哄她道:“蠻兒乖,你若不哭,等稍後見了你娘,叔叔一準告訴她!”

女娃頃刻破涕爲笑,轉變的速度令人歎爲觀止,男子搖頭淺笑,也不過皿歲大的孩子,一肚子心思。

說話間,竟聽見樓下一陣嘈雜,幾人循聲望去,但見街面上一個與童子年歲彷彿的破衣童兒自東向西一路逃竄,身後還有七八個少年追着他跑,間或聽見拔高的一聲:“你就是野種,沒爹的就是野種,小野種還敢還手,追上你,撕爛你的嘴,砸折你的腿!”

女娃好奇將手肘支在窗臺上,肥短的小手託着圓溜溜的小臉,自言自語一般的呢喃着:“怎麼會沒有爹爹呢,蠻兒有,借給他一個好了。”

那些少年腿長力氣好,不多時便將跑不動的童兒拽住了,隨後將他按倒在地上,高舉起拳頭就要下手,女娃一聲尖叫,伸手捂住了眼睛,不過手指卻是展開的,從寬闊的縫隙中,明顯的看見她黑亮的眼珠來來回回的轉動着,口中唸唸有詞,“呀,真可憐的哥哥,被人罵還要被打,還是當我的哥哥好命,不用被人打,還可以隨時找我出氣!”

童子不理會女娃誇張的“自言自語”,看着那高壯的少年騎在那童兒單薄的身子上,疼右開弓的,心裡頭明白,若讓他一直繼續下去,恐怕當真能要了那單薄孩子的命,遂轉回身子對男子出言道:“南叔叔,伸回手吧。”

男子倒是十分鎮定,輕笑道:“我將把尋見你們的消息給你爹和你娘傳回去,若惹是非,恐不好交代!”

說話間,聽見下面有女子揚聲呵斥聲:“你們這羣小鬼幹什麼,“男子本不欲插手,可聽見女子的聲音,循聲望去,臉上頃刻現出不司的表情,轉過身子對站在童子身後的車伕道:“你看着小小姐和小公子,我去去就回。”

車伕也看了掐腰站在大街上的女子一眼,沉聲道:“莫非是和紅夫人有關係?”

男子點了點頭,不再多話,直接從窗戶翻身躍下,不多時便將衣衫襤褸的童兒和粗布衣衫的女子帶了上來。

那女子是被男子擒着胳膊拉進來的,自是不甘心,急聲叫囂道:“你是何人,大庭廣衆之下竟敢強搶民女,吃了雄心豹子膽?”

男子不甚在意,冷聲回道:“我是誰你不必知道,你只需知道,大王至今無所出,萏夫人急欲尋當年紅夫人遺孤就好。”

粗布女子不再掙扎,惶恐不安道:“你怎麼——她怎麼知道?”

“很簡單,因爲大王需要子嗣!”

番外 初一十五

(那啥,本番外純粹欠拍欠扁,很久很久之前(大概是定天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就跟楓菲童鞋說過這篇番外,總覺得壓力甚大,原本想就將這篇扔了的,8過,有些對不住鼎力支持的親,恩恩,頂着鍋蓋放上來了,那啥,看完正文的,不喜歡那啥的,可以表進,鴨梨啊鴨梨,爬走~~)

“卿玦,巫寨老族長後天八十壽誕,你將這柄玉如意給他送過去。”

卿玦低頭看着蒼雙鶴手中的紫檀木錦盒,遲疑了片刻,囁喏道:“可今天是……”

不等卿玦將話說完,蒼雙鶴復又出聲,他的面容和善,似乎當真忘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那臉上的笑竟令卿玦感覺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縱然我們與巫寨相距甚遠,平日無甚牽連,可當初行經巫寨,若無老族長鼎力相助,總會給睿王留下蛛絲馬跡,徒增我等煩擾,此恩無以爲報,這樣的日子,總不該忘記的。”

卿玦點了點頭,卻仍舊沒伸手接下蒼雙鶴遞過來的錦盒,聲音更小了,“今天是十……”

或許是他的聲音太小,才令蒼雙鶴忽略了,卿玦這樣安慰着自己,這句話終究還是被蒼雙鶴打斷,優雅飽滿的聲線,平平實實的陳述着:“昨日鶴與流雲留在山間,來不及趕回,便錯過了行程,雷行只受你擺佈,趕得快些,兩日便可到巫寨,這賀禮最遲也只能在老族長壽誕當日送到,若然晚了,便實在失禮.鶴思來想去,唯有你可行。”

卿玦將頭垂的更低,近乎腹語道:“今日是十五。”

這次蒼雙鶴沒有打斷卿玦,因爲他已經將錦盒接了過去。

臨行前,卿玦抽了時間去看過晏亭,低語輕笑着同晏亭道別,“流雲,臨時有些事情要出去。”

晏亭那時正翻着賬薄,聽他這樣一句,吃驚的擡起頭來,不解道:“這個時候要去哪裡?”

卿玦依舊笑言:“巫寨的老族長壽誕,我去給份賀禮。”

晏亭顰着眉凝思半晌,才憂然道:“先前我還唸叨過的,這幾日忙着竟給忘記了,恩—— 那你快去快回。”

卿玦點頭,溫柔道:“會盡快回來的。”

晏亭笑臉相送。

卿玦當真快去快回,旁人至少需要八九天的往返,他只用了五

天,春娥是第一個瞧見他回來的,興沖沖的跑回家裡告訴晏忠,說卿玦當真神奇,那麼遠的路程,只五天便回來了。

晏忠聽了春娥的話,只是連連搖頭,撇嘴道:“大概路上沒怎麼歇。”

一路顛簸,面染風塵,總不好這樣去見晏亭,遂回到桃花源,直接鑽進自己的房間,命瑤童給他燒了桶熱水,還煞有介事的丟幾朵豔花,泡的甚是舒服,靠着桶臂懨懨欲睡。

沒等瑤童來叫他起來,蒼雙鶴竟暢通無阻的走了進來。

卿玦見他站在浴桶前笑吟吟的,心頭一沉,不好的感覺快速襲來,卻存了一絲僥倖,掙扎道:“先生,您怎會過來?”

蒼雙鶴伸手隨意的自水面上撈了一朵嫣紅的花,湊在鼻端聞了聞,輕笑道: “很別緻。”

卿玦頓感面紅耳赤,結巴道:“先生,我……”

蒼雙鶴擡手將花輕柔的放回水面,好似沒注意了卿玦的尷尬,輕聲道:“你回來的前一日,姬殤飛鴿傳書,倒是沒說什麼事,不過好像很急切,他說在臨郡等你,快去快回!”

今天二十了……

月初明明很閒很閒,可是後半月好巧不巧,就是忙個沒完,卿玦這一次,連同晏亭道別的機會都沒得了——聽說晏亭又進山了。瑤童說晏亭是進山去尋什麼藥,沒讓任何人跟着,大概晚上就回來了,可是,卿玦等不到晚上見她。

卿玦再回來,已是二十六,整個人累的有氣無力,就連沐浴都擡不起胳膊,姬殤老遠來見他,急衝衝的尋他,竟是讓他幫着處理了臨縣分行的事情,姬殤明明有那麼多下手,怎的偏偏要將他找去,莫非是找他幹活,姬殤可以省下一筆工錢?

泡在浴桶中,這次蒼雙鶴沒來,反倒見張效圓滾滾的身子晃進了房間,站在他對面笑着一臉和氣,同他大聲說着:“姬將軍,人老就是事多,勞請您……“

卿玦欲哭無淚,再回來已經是三十—— 好在這個月有三十天!

泡澡的時候,特意將房門上了閂,也不敢再多做耽擱,洗乾淨之後,匆忙爬出浴桶,擦乾淨水珠子,撈過屏風上搭着的絲白長袍,隨手一抖,白袍揚起,手臂一展,將其套在身上,看也不看袍子穿得可還端正,將袍帶隨意繫個活結,從後門直接穿了迴廊,來到了晏亭的房間外。

晏亭房間的燈還亮着,令卿玦覺得十分溫暖,先前瑤童給他添水的時候,卿玦問過,蒼雙鶴今晚進山了,想必今夜是回不來的,饒是如此,還是要豎起耳朵細細的聽,當真沒有別樣的聲音,適才深深的吸了口氣,展開最爲人稱頌的笑容,輕輕推開了房門。

那時晏亭手中捏着卷竹簡,靠在榻上聚精會神的看着,她身上穿着淺紅色的褚衫,袖擺輕卷,露半截光潤的手臂,世人皆道卿玦生得白璧無瑕,卻是沒見了晏亭肌膚的細膩,高几上燃着兩盞小燈,燈光籠在晏亭周身,勾心的溫馨。

卿玦猶自站在眼前榻前發呆,直到晏亭聞見了微微的馨香,這才擡了眼,見卿玦站在她榻前發呆,晏亭眨了眨眼,笑道:“這麼快便回來了?”

聽見晏亭的聲音,卿玦纔回過神來,笑得有些靦腆,點頭應道:“趕着回的,今天三十了。”

晏亭鎖着眉頭想了想,隨後頷首道:“恩恩,當真是三十了呢!”

卿玦見她想起來了,笑着上前,手將將撐着榻沿,竟聽見晏亭小聲囁喏道:“可是——今天不方便……”

卿玦!。*%$#@(>_<)~~明天初一了,該死的初一!

星空下,兩人相對而立,講了些近來桃花源內外的事情,待到閒了,其中一人小心道:“先生非君子?”

那人淺笑,“許多年前鶴便說過,不要完全相信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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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書完結,看看其他書:
第八十八章 有喜了第一九四章 送你去接張效的職第二十六章 誰是天下第一美人第一一七章 不餓第一三七章 牽制第九十五章 不該管的事情第十四章 韓夫人有請第八章 臉上淚痕第一二七章 指婚第三十六章 蒼雙妖孽第一零八章 爲了你第九十章 帶我走第一一零章 女兒傷第一零九章 讓他不要忘了我第一七六章 桃花春(求粉紅票)第一百四十二章 淺嘗味道第一零七章 蒼雙垂危第七十三章 心想事不成第二一三章 春意盎然第一四一章 說不得的隱疾第三章 綴玉覆屍第二一三章 春意盎然第一九九章 真正的原因第二零六章 無法啓口的愛第一八一章 絕情草第一八零章 愛他第十二章 卻是故人來第一七六章 桃花春(求粉紅票)第一二四章 你忍心殺我麼第一六九章 接受第五十七章 有女夜爬牆(中)第二十九章 眼瞎心明第二一三章 春意盎然第五十三章 揹着人乾的事第七十四章 覆面公子第九十七章 與誰同帳第二二六章 縱其發展第一六三章 洞房第一八五章 鬥嘴第九十八章 與君同帳第八十八章 有喜了第一四八章 調戲與被調戲第九十三章 等死的滋味第四十章 美女良駒擇其一第一二七章 指婚第二零零章 她在哪裡第一七四章 允了這一次第六十五章 心思個不同第一六三章 洞房第一七八章 似水柔情第八十二章 暗夜裡的衝動第七十三章 心想事不成第一二九章 等你第一一九章 忘記我愛你第八十二章 暗夜裡的衝動第一一零章 女兒傷第一三三章 大婚第七章 蒼雙鶴第十九章 同道中人第一三五章 女兒妝第二一六章 紫玉第十四章 韓夫人有請第一五一章 想一個人的孤單第五十四章 公主要嫁第二三零章 壓着難受第十六章 樣貌問題第三十五章 難於登天第四十九章 你娶是不娶第一八八章 大王有請第二一四章 別緻的禮物第九十一章 弱水之殤第五十二章 風流公子不喜男.第四章 春色喜人第一九四章 送你去接張效的職第二二二章 僞裝的淡漠第二一二章 發泄第二一七章 陷害第一六一章 明爭暗鬥第一三六章 鳳舞流雲第一三九章 送別第二一四章 別緻的禮物第四十八章多情帝王第三十一章 師父曾敗第八十一章 誤會第二二零章 心中有底第一五八章 心痛第四十七章 針鋒相對第一九二章 會合第一三八章 一個個離開第四十八章多情帝王第二二四章 雪中的卿玦第一二九章 等你第八十七章 陰晴不定第四十一章 柴安之劫第三十四章 夫人所求第五十八章 有女夜爬牆(下)第六十五章 心思個不同第七十八章 好奇你的模樣第一七五章 終究錯過第十五章 朝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