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弱水之殤

睿王這突然冒出來的一聲,如晴空炸雷,即便是晏亭也驚了心。

弱水依舊哭得傷感,卻不得不離開晏亭的懷抱,以前受制於人,因爲心頭有着牽念,如今依舊有不得不守規矩的理由,自己可以不在乎生死了,可卻不能不去在意晏亭的前途,聽不出睿王的喜怒,纔要戰戰兢兢的應對。

躲在一邊的姒塔瞧見睿王到了,擒着帕子掩着脣,笑得那是一個開懷,心下暗暗的念着,稍後定要賞那個腿腳麻利的小侍些銀錢。

睿王饒有興趣的看着晏亭臉上的尷尬,見晏亭無有回答,又揚聲沉穩道:“晏愛卿,可喜歡寡人這個寵姬?”

弱水癱坐在一邊,晏亭緩緩的站起身子,躬身施禮道:“方纔娘娘昏厥過去,臣受大王恩寵,自是不能袖手旁觀。”

睿王這幾日心情大好,即便晏亭給出的理由再怎麼牽強,他也不在意,反倒揚聲說道:“寡人聽聞晏愛卿的夫人已經有了身孕,想必餘下的幾月晏愛卿要受些寂寞了,既是喜歡這個女人,莫不如就此領回去。”

弱水透過朦朧的淚眼看着晏亭臉上的爲難,方纔聽見晏亭的夫人有了骨肉已經心如死灰,再瞧見晏亭面上的推拒,即便晏亭沒明擺着說出來,弱水也知道自己在晏亭心中並不佔一席之地,或許是頓悟了,伸手抹去臉上淚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淡笑,掙扎的跪爬到睿王身前,伸手扯住了睿王繡着龍紋的衣襬,唯唯諾諾的說道:“大王,妾身是大王的女人,這些天夜夜受大王的恩寵,求大王不要把妾身送走.妾身委實戀慕大王,離不開大王。“

聽見弱水的話,晏亭想不透爲何她前言不搭後語,開始懷疑練水是

不是又受了盛康什麼指示。

那廂站在背面聽好戲的姒塔聽見了弱水的話,把一口貝齒咬得咯吱咯吱的響,憤恨道:“該死的賤女人,給你留條活路你不走,休怪本夫人心狠手辣了。”

不管弱水此言是真是假,睿王可是十分的開懷,他要的便是在晏亭面前這等榮耀,把弱水指給晏亭,弱水不會興高采烈的掃了他的顏面,反倒跪地苦苦哀求着說捨不得他的恩寵!

微微俯了身子,伸出手,輕撫上弱水滿是淚水的清麗面容,眼睛卻是盯着晏亭說話,“美人,寡人也捨不得你,昨夜你的表現令寡人十分滿意,如此玲瓏的身子,寡人即便是想着被旁人瞧了去,心口也生疼着,更何況讓你去伺候旁的男人呢!”

聽着睿王的話,弱水禁不住縮了縮身子,那廂晏亭尷尬的笑着.心裡暗罵睿王實在是個不要臉的傢伙,這等不要顏面的話也說得臉不紅氣不喘。

宮牆高高,進了便飛不出去了,看着晏亭漸行漸遠的背影,視線再次模糊,她的身份低微,即便知道當初盛康用來牽制着自己的親人已經離世.卻連出去探望一下的機會都沒有,睿王要大婚了,她不能衝撞了大王的喜氣。

什麼是真情,什麼是假意,伏在軟榻上,哭幹了眼淚,身邊也只有張效陪着她,或許她也算幸運的,至少在這冷清的尚晨宮中,還有一個人是真心的待她好,張效應了她,等着忙過這些日子,會替她跟大王說說,準她出門去給自己的親人墳頭添上一捧土。

那個在晏亭面前說捨不得她的大王,甚至連問都沒問一句她爲何哭得如此傷感,有身爲女人的直覺,隱隱的明瞭,睿王真正在意的人好像是晏亭,這個念頭讓弱水惶恐,連連的搖頭甩去,睿王總也要嫌棄晏亭生得難看,不會是這樣的,一定不會是的,是自己這些日子昏了腦子,胡思亂想了!

見晏亭離開,睿王也走了,姒塔原本還想出來嘲諷弱水幾句的,可是轉頭卻聽見了方纔去通報睿王弱水和晏亭見面一事的內侍說睿王即將大婚,不算是身爲細作還是睿王的女人,這個消息都讓姒塔徹底的亂了心,再也沒有去找弱水麻煩的心思,轉身快速的去尋求印證了。

等到確定了睿王已經把主持大婚的事情交給晏亭去做的時候,弱水心中徹底的不平靜了,吩咐宮娥去找睿王,他已經好些日子不過來看看自己,姒塔說得曖昧,傳話的宮娥一臉的緋紅,不過不敢忤逆姒塔,匆匆的去了,卻是一臉慘白的回來了。

見此情景,姒塔赤裸着嬌軀,操起可以拿得動的所有東西砸向慘白着面孔的小宮娥,邊砸邊痛斥道:“沒用的東西,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本夫人今天就砸死你!”

小宮娥戰戰兢兢的受着,即便姒塔砸過來的東西越來越大,卻是不敢避一下,直到不支倒地,姒塔也砸着累了,方纔作罷。

又問過了幾個內侍,皆說睿王在準備大婚事宜,姒塔感覺自己的心口生疼生疼的,原本以爲不在意,可那些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知道這個消息一個時辰後,姒塔確定睿王不會過來同她說些什麼了,先前睿王封弱水爲美人的時候,還曾一連幾天寵過她,且還賞了許多珠寶首飾安撫她心中的不平,如今大婚,她卻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想想也知道眼下算得上大勢已去,該自尋出路了。

不管如今是何等境遇,儀表是萬萬不能丟的,姒塔說弱水打扮的花枝招展,照比起她來說,實在小巫見大巫,金叉步搖插滿頭,綾羅綢緞惹人眼,環佩叮噹,婀娜生姿,即便偷偷的走了旁門,可還是被人認得個明瞭。

睿王那時正端坐在王座上看着虞國的情況,芶惑即便死了,屍身也被人凌辱了個透徹,其家產被盡數罰沒,家中上下男女幾百人按其善惡歸類,悽苦的得以翻身,爲非作歹的也沒得了好下場去,虞乾公年事已高,得知戰敗,寫完降書之後,知自己命不久矣,方纔想着立儲,才發現恐有子嗣爭權,子嗣稍顯長才,便被其藉故支離了虞國,待到如今需要之時,身邊已無可用之人。

作惡多端者必有報應,其好吃人肉,寫下降書的當夜,宮中幾個被其吃了子女的侍衛偷偷的捉了他去,就是知道如今宮外皆是大央的兵士把守,倒也肆無忌憚,強灌了些攙着麻痹身子的濁酒,待到藥勁上來了,斷其四肢投入沸國中蒸煮,爛熟後撈出送到奄奄一息的虞乾公嘴邊強令其下嚥,將將塞進了些,虞乾公便一命嗚呼了,至於他究竟是嚇死的還是失血過多而死,旁人並不在意,只知道他死了是件大快人心的事**無儲君,睿王倒也不客氣,就這般收了王璽和虞國虎符*申和南褚皆觀望,誰都想要,可礙於對方的存在,誰也沒正大光明的出頭來強要虞國的王璽與虎符。

睿王看得正興起,清秀的小侍前來稟告:“大王,姒夫人出宮去了。”

聽見內侍的稟告,睿王收了手中的帛書,冷笑着點頭:“且誰她去。”

內侍點頭退下了,睿王繼續若無其事的看着帛書,他的右手邊擺着的便是堰國二十一公主趙娥黛的畫像,封卷完好,尚未拆開過。

姒塔離開了尚晨宮,直奔着西鼎侯府而去,那時盛康還未從晏亭那裡迴轉,門房不認得姒塔,儘管瞧着她容貌異常動人,卻不敢擅自放她進門。

這一日除去見弱水吃了悶氣外,餘下是事事不順,姒塔又有摔東西的衝動,可這裡不是重歡殿,沒有給她摔的東西,即便是重歡殿,近來她不得寵,每次摔完之後再補上的東西皆不如前一次珍貴,直到現在,重歡殿內的擺設多半都是此普通人家能見到的尋常物了。

直到瞧見盛康乘坐的華麗馬車到了地方,姒塔才稍稍的平復了一下心中的焦灼,擠出一抹自認嫵媚的笑迎了上去。

盛康見來人是姒塔,本不想理會,轉眼一想又有了旁的念頭,倒也承下了她的獻媚,繞過旁人的視線,直到了西鼎侯府的密室中。

空閨了許多日子,姒塔在盛康眼前極盡嫵媚之能事,盛康也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姒塔此次來尋他的目的還沒交代清楚,他二人便滾到榻上去了,顛鸞倒鳳好不快活。

待到風平浪靜,姒塔蔥白的纖指撫摸着盛康的胸口,妖嬈的笑着:“侯爺果真非比尋常。”

聽見姒塔的話,本來已經打算起身的盛康快速的轉身把姒塔壓到身下,蔑笑道:“被睿王寵着,現在來說這話,難不成本侯比睿王更令你滿意?”

姒塔被盛康壓得難受,卻還要嫵媚的笑着,盛康到底比不比得過睿王,姒塔心中清楚,可見人說人話,遇鬼說鬼話,這是公子野教她的,再者這麼許多天沒男人,即便本事沒睿王好,在她現在來說,也是十分受用的,因此說話底氣也足了,手指還順着盛康的肌理輕移着,聲音帶着翻雲覆雨後的滿足道:“睿王如今纔多少年歲,怎比得上侯爺經的這麼許多趣事。”

盛康伸手擒住姒塔不安分的小手,朗笑道:“當真是個尤物,口舌上的本事可是不輸本侯那些女人,罷了,別再勾着本侯了,說正事要緊。”

這話含帶着旁的意思,姒塔聽了只覺得平常,臉不紅氣不喘的,不過聽見盛康就這麼起了,心頭卻是有些失落,卻不敢說些旁的,在盛康背過她穿衣服的時候,聳着臉坐了起來,散漫的穿着衣衫。

盛康穿好之後便站起了身,抱着肩膀看着姒塔慢慢的穿着衣服,輕佻的笑道:“穿着的時候瞧着沒有脫的時候美妙。”

姒塔勾脣輕笑:“那妾身再脫了?”

盛康揮了揮手,不再糾纏這個問題,沉聲道:“宮中有變數?”

提到宮中之事,姒塔也失了勾引盛康的興致,比方纔稍快的速度穿好了衣衫,板着臉說道:“睿王即將迎娶堰國的公主,這對我們很不利?”

盛康撫着下巴看着姒塔輕蔑的笑:“對你更不利?”

聽見盛康的調侃,姒塔挪着腰身貼了上去,語調酥到骨子裡,嬌嗲:“侯爺,您這是說什麼呢,一旦央和堰國聯合了,對西申多麼不利,侯爺怎會不清楚呢!”

盛康輕笑:“這個是自然,不知姒夫人有何高見?”

姒塔輕哼道:“絕不能讓睿王如願迎娶了趙娥黛。”

盛康點了點頭:“這個是自然。”

聽見盛康順了自己的意思,姒塔臉上的表情更媚,伸手勾住盛康的腰身,面對面看着盛康道:“侯爺,您派去的那個弱水實在沒什麼用處,今天大王又要把她賞給晏亭,早先她就跟晏亭眉來眼去,對伺候大王並不十分上心,瞧着今天的意思,想用她籠住大王的心,怕是不成了。”

言罷小心翼翼的盯着盛康的表情,見盛康果真擰緊了眉頭,姒塔心頭開始涌起雀躍,半晌盛康伸手推開姒塔的接抱,沉聲道:“弱水是越來越不聽話,留着也實在沒什麼用處了,若是能擋一擋睿王迎娶趙娥黛的事情,也算沒白養她一回.既然與晏亭有些別樣的感情,那更是好,晏亭近來風頭已經壓過本侯,是該蓋一蓋了。”

得了盛康的點頭,姒塔連連的點頭,“侯爺放心便是,妾身明白。”

盛康淡淡的掃了一眼姒塔,輕緩道:“實在是個有臉有腦子的女人,公子是從哪裡得來的你,本侯如今也想去找找了。”

盛康這話絕非誇讚,姒塔還是聽得分明的,尷尬的扯了扯嘴角.盛康看也不看她,沉聲道:“即便這幾日睿王疏遠了你,並不代表你就可以夜不歸宿,回去吧,別晏亭沒處理,先把自己搭進去了。”

此行目的已經達到,姒塔也不敢多留,睿王總歸還是好把握的,盛康可是出了名的陰晴不定,萬一自己那句話惹了他,怕弱水還沒處理,她反倒丟了性命,因此聽見盛康的話,姒塔又說了幾句虛應的客套話,再之後就匆匆的回宮了。

那廂晏亭出了尚晨宮之後,心頭總有種惶惶不安的感覺,腦子裡縈繞着弱水痛哭的臉,搖頭嘆息,即便自己是個女子也要爲她那般的嬌柔而心痛,如今睿王大婚在即,瞧着他那架勢對那個天下第一的美女似乎十分的感興趣,其實這點也不難猜測,姬氏一族皆喜歡以貌取人,即便是卿玦也有此等性子,如今能得了天下第一美女,睿王怎能不欣喜,可憐才將將得了寵的弱水,怕不多時日便要失寵了。

一路胡思亂想着,晏忠專心駕着馬車,曾勝乙抱着玉首劍,臉上蓋着斗笠,看似假寐,實則專心聽着車廂內晏亭的舉動,總感覺近來晏亭有些不同,蒼雙鶴提點過的,多多留心。

纔回府,章化便小跑着迎了上來,見到晏亭似乎才鬆了口氣,可是等晏亭問他可是有事的時候,又顯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來。

見此情景,晏亭也不再追問,沉聲吩咐張效隨她到後堂有事吩咐,章化點頭應了,就在府中人的注視下走到了屬幹晏亭的院落.待到進了院子之後,吩咐晏忠和曾勝乙把好周

圍狀況,晏亭帶着章化到密室中說話去了。

韓夫人懂得在晏亭身邊安插眼線,晏亭自然也會,那眼線並不直接尋晏亭說話,只是每次有什麼風吹草動的時候,像尋常奴僕聽從章化安排般同張效接觸。

進到密室之後,章化不再支支吾吾,實打實的說了起來:“少主人,韓夫人讓大公子去尋初南公子,要阻止大央與堰國聯姻。”

聽章化說出這話,晏亭倒是不像章化那般緊張,輕笑道:“韓夫人的消息還真靈通,我這裡才進宮去,她那廂已經得知消息了。”

章化點頭:“宮中也有韓夫人的人,這點當初主人也說過的。”

晏亭點了點頭,平緩道:“這點不出預料,若是聽聞這等消息,韓夫人沒有動作我們才該多加小心。”

見晏亭似乎已經有了決斷,章化才慢慢的放了心,沉吟片刻,晏亭復又出聲道:“章化,我吩咐你去找的人,可都找到了。”

出征虞國三個月,以章化的辦事能力,人應該已經找到了,即便這些日子腦子裡一直紛亂着,可是想到此行下山的目的即將有了結果,晏亭心頭不禁雀躍了起來,對於晏痕她是沒什麼感情的,可是即便是陰沉如陰業,提到晏亭的母親盈姬的時候也承認那個女子很是別緻,盈姬是晏亭心中一處柔軟,也是支撐着她的一半信念,至於另一半是什麼,如今想想,或許便是那口悶氣—— 那麼多年過去了,她還是忘不掉當年水中的冰冷。

見晏亭問到了此事,章化擒着袖子擦拭着額頭,略有些沮喪道:“少主人,其實早年主人也差人去尋過的,那個時候就沒什麼結果,如今少主人真心想尋,老奴也另外差了一批人去找,可是回來的消息還是一樣的,當年的知情者已經全死了,包括接生的穩婆和當時伺候在夫人身邊的丫頭,沒一個活口了。”

聽見章化的回答,晏亭顰緊了眉頭,即便沒出乎意料,可心頭那濃烈的失落感還是壓得晏亭喘不過氣來,喃喃道:“難道真的除了韓夫人之外,沒有人知道真相了麼?”

章化躬身侯在一邊,靜默不語的立着。

半晌晏亭揮手道:“罷了,此事稍後再議,你先下去吧。”

章化應了,退步離開,走到門邊的時候,見晏亭還是一臉落寞,搖頭輕嘆一聲,隨即小聲道:“少主人,主人生前有把身邊發生的事情一一記下的習慣,或許當年的事情,並非只有韓夫人心中清楚。”

晏亭眼睛一亮,隨即追問道:“那些記錄的冊子哪裡去了?“章化搖頭道:“當初未見主人毀掉,韓夫人也找過,耳是沒結果。”

腦子裡想着當初發現那些形勢分析典藏的暗格,心中明白這是晏痕做事仔細,臉上的落寞全消,張效走後,直奔着暗室就去了,歿先生靠在暗室邊的榻上歇着,晏亭還是頭一次在白天看見歿先生,不過他的裝扮卻是讓晏亭瞧着十分的不舒服,大熱的天,歿先生裡裡外外的裹着許多層,就連腦袋也包的嚴實,邋里邋遢的,即便沒什麼特別的味道,可晏亭也瞧着心中不甚舒暢,自己都替他熱着,不過也不好強制他改變,他那張臉,不遮擋着,怕就不單單是身上不舒服了。

晏亭站在歿先生身前許久,並不叫醒他,直到歿先生翻身瞧見了她,才站起了身,佝僂着輕聲道:“上大夫!”

輕笑出聲:“可睡得舒服,這個木榻硬,旁一間屋子裡的那個軟?“

歿先生那張臉笑與不笑旁人瞧不分明,只是聽見他用沙啞的嗓音說道:“謝上大夫,我這身子睡慣了這等硬榻,倒也香甜,換了那軟榻,怕要睡不着的!”

晏亭和緩的笑,歿先生似乎知道晏亭來此的意思,接着說道:“明晃晃的擡眼刺眼得狠,我再去睡會兒了,上大夫有什麼想說的事情儘管來找我,或許我知道很多人不知道的東西呢!”

見晏亭點頭,歿先生轉身緩步走向隔壁,晏亭看着歿先生的背影,總覺得心頭又涌起了那等熟悉的感覺,似乎他那話也帶着別樣的意思,聽得晏亭心頭顫悠悠的蕩着。

歿先生出去不多時,晏亭便收了心思鑽進了密室,沿着牆壁敲敲打打,半晌沒得了結果,心頭怏怏然,坐在席子上扶着頭想了半晌,又起身到先前的架子前翻找,這裡大央百年形勢皆有記錄,即便不問也知道這些典藏是誰的,加之章化的話,想必自己此番要找的東西是真的存在的。

果不其然,半個時辰之後,晏亭在一個並不十分起眼的角落發現一

個漆木盒子,上頭落着鎖,寂靜斗室間,晏亭聽見自己的心跳聲異常響亮着,伸手拽着上面的小鎖,恁般牢靠,倒是有些焦躁,想也不想就拿起腰間別着的短刀,三兩下就撬開了小鎖,掀開盒子,盒子裡有幾塊絲帛,隱隱可見上頭寫着字。

顫手拿出了絲帛,甩開念子展開絲帛,藉着天窗散落下來的光,晏亭把上面的字跡看個分明。

盈姬,出身尋常百姓之家,雖不及陸姒嬋傾城傾國,也算得上眉目如畫的粉黛佳人,其性子雖柔和似水,卻有自己的見地。

央安王出外巡遊時偶然間遇上,一見傾心,乃以王權求之,其父心中惶恐,便把盈姬送入宮中。

當年王后對盈姬甚好,盈姬雖出身貧寒,卻知書達理,且琴棋書畫學過不多時便能信手拈來,央安王愈加寵愛,盈姬入宮半年之後.晏痕舉家遷來大央,央安王甚愛其才,又加之明白晏痕的身份特別,遂想收爲己用。

以金銀等物誘之,晏痕不爲所動,當時的央國已經戰敗,國庫並不豐盈,遠遠比不得南褚的富足,晏痕又乃南褚的國婿,怎可能被央安王的金銀所打動。

三番五次之後,央安王倒也有些猜不透這天下到底有沒有能打動晏痕的東西了,晏痕到大央半年之後,進宮邂逅盈姬,爲其風姿所傾倒,那時晏痕已因央安王保媒,收了當年屠太史的小女兒爲二夫人。

早先便聽聞過盈姬的名號,且許多男子見過盈姬之後皆爲其茶飯不思,晏痕原本是不信這傳說的,即便是那時的天下第一美女陸姒嬋他也見過了,心中只是笑那些男子的膚淺,卻不知道自己竟也載了進去。

央安王得知此事之後,沉思了許久,加之王后以國家大義相勸,終究割愛。

韓夫人不是先王后,她

**不好,可盈姬從不以韓夫人的事煩擾晏痕,晏痕當年**姿俊

朗的學士,或許相處久了,便當真有了感情,進入晏府之後三個月便有了晏痕的骨肉,卻是未曾保住,流了兩個孩子之後,郎中告之,若第三個再保不住,怕非但是小的性命,就是大人的也不好說。

晏痕心中分明那些孩子怎麼沒的,可他那時動不得韓夫人,只能把盈姬轉移走,且私下裡做了旁的準備,第三個孩子足月了,南褚卻來了消息把他召了回去。

到了南褚,卻發現並沒有什麼大事,晏痕當即察覺自己上當了,日夜疾奔回府,卻瞧見穩婆高舉了赤裸的嬰孩向地上摔去。

晏亭接住了嬰孩,也結束了穩婆的性命,當時在場的韓夫人的人全部滅口,盈姬終究沒能見自己日思夜盼的孩子一面便香消玉殞了,聽說當年因爲盈姬的死亡,大央城中還有不少公子爲其病上了許久。

隨後晏痕便命心腹帶着晏亭與另外四個男嬰和三個女嬰分頭上路,且對外說晏亭是個兒子。

半月之後帶着晏亭的那個心腹輾轉把晏亭送到了太行山,而那四個男嬰還有護送着的心腹全部死於非命,女嬰倒是都沒什麼事情,晏痕命人給男嬰家裡又補上了一大筆銀子,女嬰送到好人家收養去了。

看到這些之後,晏亭覺得自己的呼吸都不暢快了,她出生之前,晏痕已經備下了幾個嬰孩,那便是已經預見了這等危險,可是爲何他沒做出更好的防護,卻要傷害了那麼許多的性命保住她一個。

捧着心口跪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吸着氣,如果晏痕還在,她一定會撲打撕咬他問個清楚,爲何讓她在那麼小的時候就背上了那麼多的債,韓夫人如此作惡,他既然已經知道,爲何不替她娘報仇!

總也見到弱水一雙大眼閃着瑩瑩的波光,卻原來自己也有淚流滿面的一日,她好恨,那麼美妙的娘卻被韓夫人害死了,而他爹明明知道,卻毫無作爲,直到死了都沒有替她娘報仇!

晏亭的聲音淒厲,密室牆壁上的孔道里有一雙眼始終看着她,她哭,他也落着淚,可是卻咬着牙狠下心來,早晚會知道的,與其讓她浪費時間兜兜轉轉的尋覓,莫不如就這樣告訴了她!

哭累了,伏在席子上睡去,隱在暗處的人影方纔走了出來,依舊爲她蓋上了薄毯,看了她許久,才搖頭退了出去。

夜裡晏忠過來尋晏亭用膳,被坐在外頭的歿先生攔下,只是說先前晏亭已經交代過了,她要好生歇歇。

晏亭見過幾次歿先生,第一次看見歿先生那張猙獰的臉孔時,即便是個大男人的他也嚇了一跳,見過幾次倒也習慣,間或還能生出一種熟悉感,至於爲何熟悉,晏忠卻百思不得其解。

歿先生說晏亭有過交代,雖然心中也掛懷着,卻莫可奈何,慢慢的離開了,歿先生坐在門口搖頭嘆息,總得給她個自己想開的時間纔好。

此時尚晨宮中,姒塔將將回來,問過宮中內侍,皆說睿王並沒有召見弱水,姒塔甚是歡喜,又補了妝容,穿着以前睿王最喜歡的羅裙,顰顰婷婷的向睿王的寢宮走去。

弱水的功用便是換得他在晏亭面前的意氣風發,如今倒是功德圓滿,外加他心中也有了旁的要注意的事情,倒也不再想着召見弱水侍寢,本來打算一個人歇歇的,卻在這時聽內侍稟告說姒塔到了,略一思考,饒有興趣的命令道:“放她進來吧!”

睿王的心思,內侍可是不敢隨意猜測的,先前那麼寵着姒塔,這幾日感覺淡了此,但誰也不敢保證姒塔就當真失寵了不是?方纔對姒塔都還客氣,如今聽見睿王果真放姒塔進門,心中暗自慶幸自己對姒塔沒甩出什麼難看的臉色,倒退着出了門,不多時便換了姒塔走了進來。

姒塔見到倚靠着王榻的睿王,身上的外袍已經除去,白色的絲袍微微敞開着,心頭一跳,與盛康相比,睿王的身子更強健俊美些,異便是她每次見了也要屏住呼吸的。

睿王看着姒塔臉上飛上的紅潤,輕哼了一聲,這才召回了神遊太虛的姒塔,忙擒着帕子抽噎道:“大王,妾身這些日子好想您,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日厚着顏面過來尋您,大王便可憐可憐妾身的一片癡情吧!”

姒塔以前總是用自己婀娜的身子勾着睿王的視線,如今倒也學起了弱水楚楚可憐的姿態了,當真勾起了睿王的性味,揚聲朗笑道:“美人就是不同,即便寡人寵了這麼久,卻還是看不膩,你這身子寡人也好些日子沒沾過了,倒是真念着了,過來吧。”

姒塔心中一陣激動,也不知是有意還是不小心,身上那隱約可見肌膚的罩衫隨着步調竟緩緩滑下,看得睿王眼底的性味更加的濃郁,也讓姒塔愈加的興起。

待到姒塔摸上王榻的邊沿時,身上的衣衫已經遮不完全她的玲瓏身段,高聳的酥胸在輕薄的衣衫後若隱若現,令人浮想聯翩,與睿王朝夕相處半年有餘,她實在瞭解睿王的喜好,知道這樣的自己定能勾引出睿王的興趣。

姒塔是瞭解睿王,看着隱藏在半掩的衣衫內的豐盈,睿王也不再隱忍,伸手便抓上了姒塔半敞的髮尾,未避免自己受傷,姒塔隨着睿王的動作快速的爬上王榻,身上的衣服本就不牢靠,掙扎間全數落了下去。

睿王眼底的興趣更濃,並不放開手中柔順的捲髮,微一用力,姒塔便仰起了頭,被他拉扯的頭皮隱隱泛着痛,眼中也盈上了淚痕,不同的是方纔的楚楚可憐是刻意的裝扮,如今是實打實的難受,輕啓朱脣,柔媚道:“大王,您弄疼了妾身了。”

睿王伸手撫着姒塔精緻的面容,說出的話卻是令姒塔有些迷茫。

“只有這樣出色的面容才配寡人念着。“

姒塔才張了張嘴,想問睿王他那話是什麼意思的時候,睿王已經俯下了身,並不憐惜的咬上了姒塔的紅脣,引得姒塔吃痛的嗚咽,睿王放了抓着她髮絲的手,纏上了姒塔纖細的蠻腰,傾身把姒塔壓在身下,沒有過多的撫觸,伸手撩開絲白的袍子,直接貫穿。

他真的弄痛了她,很痛很痛,她想不出這是因爲什麼,卻隱隱間感覺,似乎此刻伏在她身上激烈的動作着的男人才是真的他,那個她始終覺得看不分明的睿王。

又開始嗚咽,低低的,待到終於停止,姒塔才翻身爬到一邊去,睿王並不**,沉聲命令道:“給寡人清理乾淨。”

聽見睿王沒有熱度的聲音,姒塔瑟縮了一下,隨即回身小心翼翼的拿過一邊的帕子替睿王擦拭着,半晌禁不住心中的驅使,還是戰戰兢兢的開了口,“大王,您怎麼了?”

睿王慵懶的翻轉過身子,半睜着眼睛看着姒塔光裸的身子,慢條斯理道:“稍後差人把榻上的被褥重新換過便是,你來尋寡人,不單單只是想要寡人寵你對麼?”

姒塔縮回了手,看着睿王臉上和緩了表情,纔敢露出了自己的表情,悽悽楚楚道:“大王以前有什麼都同妾身說的,如今這麼大的事,都不曾說一聲了。”

睿王知道她會這樣說,倒也不曾變了臉上輕笑着的表情,只是口吻帶着凜冽道:“納妾之事,乃王后纔可過問,莫非你覺得寡人失了禮數?”

姒塔忙陪着笑臉道:“妾身怎麼敢,妾身出身低微,能得了大王如此偏寵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妾身只是想着能替大王做些什麼。”

終歸是西申的人,暫時不能完全的棄之不用,睿王露出以前見姒塔的時候常用的笑臉,伸手勾上了姒塔的腰身,輕緩的笑道:“這幾日委實的忙,輕待了美人,是寡人疏失了。”

聽見睿王同自己解釋,姒塔又來了興頭,卻還是弱弱的補上了一

句:“弱水妹妹這幾日可是常常得見大王的。”

說的恁般的撒嬌,以前她也這樣同睿王說話,睿王還曾說過喜歡這樣的姒塔,今天她也算是試試弱水如今在睿王心中的地位,她已經忍受了許多日子,不想再忍了。

提到弱水,睿王口氣不甚在意道:“吃慣了山珍海味,偶爾也要換換清粥小菜,不過寡人身嬌體貴,實在享受不了那等粗鄙的東西,日後還是罷了。”

聽見睿王的說法,姒塔開懷的笑了起來,伸手勾住睿王的腰身,嬌羞無比道:“大王您真是個惹女人傷心的人呢!”

睿王不置可否,那一夜姒塔睡得甚是開懷,睿王卻雜亂了心思。

其後兩日睿王當真只讓姒塔侍寢,不再點召弱水,第三日頭上,睿王復又接見堰國的使臣,姒塔得了閒,招了心腹,把先前準備好的東西隨身帶上,直奔着弱水的院子去了。

姒塔知道張效向着弱水,因此遣人支開了張效,她們一干人等衝入弱水的屋子時,弱水正躺在榻上懨懨的咳着,也才兩三天的光景,便孱弱的沒個樣子了。

瞧見姒塔到了,弱水只是掀了掀眼皮,淡聲招呼道:“姒夫人怎的有空了。”

即便弱水的樣子沒前幾天的光鮮,可姒塔還是瞧着她就覺得心口堵得難受,回身就對身後的心腹說道:“弱水美人屋裡有些別緻的東西,大王要見見,爾等給本夫人仔細的收。”

弱水心頭一顫,掙扎的做起了身,冷聲道:“你們想幹什麼?”

那些人得了姒塔的命令,並不理會旁的,快速的竄到弱水的房間各個角落,姒塔輕笑道:“弱水妹妹,只要你把自己與晏亭的私情交代了,你我也算姐妹一場,姐姐我去跟大王說一聲,大王不會怪罪你的。”

弱水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盯着姒塔,輕咳道:“這事是你要知道的,還是大王想知道?”

姒塔高聲笑道:“若是大王沒個准許,本夫人又怎麼敢這麼明目張膽的闖了進來呢,還有,你也別指望着西鼎侯會幫着你說話,如今大王已經要迎娶趙娥黛了,你是一點點的用處都沒使出來,不過侯爺說了,只要你能坦白了自己與晏亭的私情,你若不想繼續留在尚晨宮,他會給你一筆銀子,讓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聽見姒塔的利誘,弱水反倒笑了起來,幽幽道:“失了心之所依,我還能去哪裡呢?”

姒塔冷哼一聲,“你果真是與晏亭有私情的,這裡是已經擬好的供狀,只要你填了,便還你自由。”

弱水還是方纔那平緩的語調,卻十分堅定道:“晏上大夫乃正人君子,你們不要污衊他,我只是大王的女人,又怎會有旁人生出什麼私情。”

姒塔並不意外弱水會這樣說,冷哼道:“你還真癡情,這麼向着他,可是他對你怎麼樣呢,大王已經幾次要把你賞給他了,可是他總也推三阻四的,正人君子,呸!上一次還不是喜笑顏開的收了春娥,對了,也許你不認得春娥,說真的,那丫頭無論相貌還是技藝都遠不如你,可是晏亭卻收下了她,反倒對你這樣絕情,你可是要想清楚了,這樣爲他到底值不值得。”

有腥鹹的味道沿着紅脣蔓延開來,弱水感覺自己的眼圈又開始酸澀,卻依舊三緘其口。

姒塔斜着眼睛看着弱水,弱水到底會不會招,姒塔並不是十分的在意,她最想的便是讓弱水見識見識她的東西,擡手對跟在其身後的兩個五大三粗的男人道:“弱水美人身子不舒服,攙出去。”

看着面相兇狠的兩個人,弱水略略揚高了聲音道:“我與晏上大夫是怎樣的情況,帶我去同大王說,與你們沒關係。”

姒塔冷哼道:“沒有關係?今日就讓你瞧瞧有沒有關係。”

對那兩個人遞了個眼色,其二人快速上前,動手擒住弱水,見弱水要開口,隨即塞了團破布將其口堵了個滿呈,連拖帶拽的繞開外人帶出了尚晨宮。

沒在弱水房中收出什麼有用的東西,姒塔也不遲疑,帶着那些人悄悄的退了出去。

等到張效回來之後,見弱水已經沒了影子,眼皮和心頭皆跳個不停,直覺有事發生,惶恐不安的找人來問,一連問過幾人之後,才知道弱水被姒塔帶走了,張效一拍大腿,痛心疾首道:“這人怕是完了。”

也就這一次,張效利用了自己的在宮中的權利,調撥了侍衛去尋弱水的去處,順道差人去通知晏亭。

晏亭從知曉了當年的舊事後,把自己囚在斗室中,一連兩天誰也不見,直到聽見張效差人十萬火急的找她,才稍稍打了精神,隨着來人去了。

而此刻張效找的弱水,被姒塔帶到了宮外一處民宅中,本來一直挺直的站着,姒塔見其倔強,硬生生的敲斷了她的腿,癱坐在了地上。

冷笑着吩咐外頭的人進來,帶到弱水看清來人手中捏着的東西時,眼睛不禁瞪大,那是一條大約五尺有餘的長蛇

比尋常的蛇似乎還要肥胖上許多,被人掐着頭,正狂躁扭動的身子,間或露出白的肚皮和烏花的後背。

姒塔附在弱水耳邊吃吃的笑道:“從前本夫人便聽說過蛇穿蕊的新奇,一直想瞧瞧到底是怎樣的情景,今日正好有這麼個機會,這蛇是沒毒的,不過身上塗了火粉,你說,若是把它塞到你那伺候大王的物事裡面去,再剪了它的尾巴,會怎麼樣呢?”

弱水先前慘白着的臉如今更是毫無血色,盯着姒塔咬牙道:“你真歹毒。”

聽見弱水的咒罵,姒塔笑得更是開懷,興奮道:“你招是不招?”

看着大笑的姒塔,弱水望了望窗櫺外的藍天,露出抹輕笑,隨即平靜道:“即便我污衊了上大夫,今日也難逃你手,”

弱水那抹輕笑刺痛了姒塔的眼,冷吩咐道:“敬酒不吃吃罰酒,扒衣服,塗鹽水,這麼贏弱的身子,罪沒受完前,別讓她先痛死過去。”

聽聞姒塔的吩咐,那幾個獐頭鼠目的男子佞笑着上前,弱水揚聲喊道:“姒塔,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你不會得好下場便是。”

弱水揚聲笑道:“我是什麼下場不用你關心,你是什麼下場,我可是一清二楚,動手!”

伴隨着弱水的尖叫和姒塔的大笑聲,終究有忍不住的,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張效和晏亭隨着附近百姓的指引,尋到了這處院落,那時姒塔和她那些心腹已經離開了,弱水的叫聲沙啞,晏亭進門的時候,瞧見的便是弱水光裸着身子在地上打滾,下身一片血污,鮮紅的血流淌在潔白的大腿上,觸目驚心的恐怖。

心口好像被人插了一刀,快步上前,翻轉過來的弱水瞧見了晏亭,眼角將將乾涸的淚又涌了出來,轉過身子,背對着晏亭吃力道:“好醜,別看!”

弱水的衣服已經被撕成一片片的,晏亭快速的脫了身上的外袍披在了弱水的身上,弱水依舊背對着晏亭,可是全身皆抽搐的,聲音混合着呻吟,頓斷續續道:“上大夫的袍子,真溫暖。”

晏亭大聲道:“你怎麼樣了,我去給你找郎中,對,你們去找郎中來,不,去跟大王要御醫來,弱水,只要你沒事,我便娶你,你告訴我,你沒事對吧?”

弱水又瑟縮了一陣,才艱難道:“姒塔和西鼎侯要陷害你,我沒出賣你,上大夫,今後定要小心些。”

晏亭伸出手,抓着弱水的肩膀,聲音中帶着哭泣的痕跡道:“他們不會把我怎麼樣的,你放心便是,來人,把弱水美人帶回去。”

弱水吃力的轉過頭,她的脣角已經被自己咬爛,卻還是對晏亭扯出一抹笑,輕聲道:“沒用了,若是上大夫當真可憐我,就給我個痛快吧。”

晏亭連連搖頭,“不會的,你一定不會有事的,跟我回去。”

看着晏亭擔心的模樣,弱水艱難的伸出手,半晌又縮了回去,按在肚子上,隱隱可見那裡在起伏着。

晏亭顫手探向那邊,可是停在了半空,遲疑道:“他們對你做了什麼,他們究竟對你做了什麼?”

弱水想扯出一抹笑,可卻化爲一聲嗚咽,口中涌出血水,緊緊的抓着晏亭的袖口,強忍着痛楚,半晌不見肚皮起伏,才聽見弱水氣若游絲道:“他們給我的肚子裡放進去了一條蛇。”

晏亭愕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弱水暫時平靜的肚子,伸手攔住她的身子,卻聽見弱水繼續說道:“別髒了您的衣衫。”

禁不住溼潤了眼眶,弱水吃力的伸手摸向晏亭的眼角,卻並沒有撫觸到晏亭的臉,只接了一滴晶瑩的鵬目,幽幽道:“這淚,是爲我流的麼?”

晏亭咬脣點頭,弱水又笑了起來,輕緩道:“死而足惜。”

聽弱水這話,晏亭竟是一愣,伸手摸向自己的領口,耳邊是弱水不甚清晰的呢喃:“這輩子能喜歡上一個人,感覺真好。”

晏亭停下了揭開衣襟的動作,隨着弱水肚皮又一陣起伏,她控制不住的掙扎了起來,揪着晏亭的袖口,卻不忍心抓上晏亭的胳膊,斷斷續續的喊道:“求您,給我個痛快。”

那一天,她豔若桃花,一雙大眼帶着水潤對她苦苦的哀求:“求您,帶我走!”

今日,她形枯骨消,那一雙水汪汪的大眼也失了光潤,同樣的哀求聲,晏亭卻是無盡的後悔,那一日爲何要遲疑,管他什麼狗屁睿王,這個水一般的女人是無辜的,她不該受這樣的罪,而且多半也是受自己所累。

“求您,給我個痛快。”

再一次出聲,急切異常,隱隱可見那涌動已經向上鑽去,伸手抓住腰間短刀的刀柄,晏亭閉目咬牙,手舉刀落,在弱水嬌柔的胸口上綻開刺目的紅花。

“謝謝。 ”

若清風般飄忽,晏亭眼角的淚終於不可遇制的傾瀉,弱水背靠在晏亭胸前,頭枕着晏亭的肩膀,晏亭一手扶着弱水,那緊握短刀的手臂被弱水小心的抓握着,雖然她怕髒了晏亭的袍子,可終究還是用帶血的手握上了晏亭潔白的袖子。

“上大夫,您可會有一點點的喜歡我?”

女人很傻,即便這個時候也忘不掉這個問題,晏亭知道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可是真相太過傷人,熱淚還在傾瀉,滴在弱水充滿渴求的臉上,咬着脣瓣許久,晏亭輕緩道:“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你。”

弱水緩緩的伸出了手,終究探到了晏亭的臉,露出一抹笑,道:“我真的很傻,明知道你不可能會喜歡我,卻還是愛你,死在你懷中,很幸福,即便你不是男人!”

那最後的一句只是晏亭才能聽見,隨即那雙努力探向她臉的手緩緩的垂下,弱水眼角有淚,可是眉目卻掛着笑,似乎真的十分滿足了一般。

晏亭由錯愕中回神,抱着弱水半裸的身子,仰起了頭,久久換成震天的哭喊聲:“不,你回來,我同意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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