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這個時代還沒有人發明火藥,可是,硫磺、硝粉加上別的易燃物質,能製作出威力奇大,並能發出轟雷之聲的火焰,還是被有心人留意,並偷偷製作,還取了一個非常大衆化的名字——轟天雷。這回,爲了幹掉杜希文,兩個對立的王朝不惜合作,足可見杜希文的重要。
身處爆炸和火光的中心,邢少陽沒有動,周身泛起一道又一道青色的符文,將傷害隔絕在外。“如果這時從這裡出去,一定會被全力追緝。再說,外面那些船和水中的人兒都等着漏網之魚呢!”嘴角揚起一股殘忍的笑意,聽着跳入水中士兵臨死時掙扎的划水聲,覺得非常愜意。望着眼中帶有失望的杜希文,他的身子漸漸被火點燃,卻不吭一聲,猛然間,邢少陽想起,希文、希文,不正是文天祥的字嗎!帶着對前人的崇敬,“杜希文,三救大晉,我說道做到!至於復興之事,如果晉朝有這種人才,我會幫他;如果沒有,我就不多說了。不過你也別忘了,三救之後,它是生是滅,和我沒關係。”或許我不該這麼做,本來氣運就該消減的,卻因爲我的一句話,答應復興,不知能延續多久,我還真是多事。
依舊沒有吱聲,被火焰炙烤的杜希文,跪在殘破的地板上,行三跪九叩、五體投地大禮,發自內心的誠意讓灼燒的火焰頓時失色。猛然間,杜希文看到了,看到了天女散花,看到了繁華落盡,看到了開天闢地,看到了民生疾苦,看到了天下衆生……原來,這纔是天下的真正含義!激動得熱淚盈眶,內裡似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越發亢奮。紅、青、黃、白、黑,五色寶炎驀地竄起,將那些凡火逐退!
五色寶炎?!自燃?!邢少陽大驚,原本以爲只是普通的碧血丹心鐵,沒想到竟然是自主生成的,看來事情要超出我的預計!可天意弄人,邢少陽最不希望出現的情景還是出現了,這回出世的碧血丹心鐵,不僅僅有五色寶炎這一項。
當凡火退去的剎那,五色寶炎盡數消失,陰陽二氣從杜希文體內飛出。一股博大沛然的氣勢從體內生出,似乎只有一個出處,又似乎有很多點逸散而出。杜希文腦中、口中、甚至是身體各處,都是文天祥那首《正氣歌》,六六三十六遍,七七四十九遍,九九八十一遍……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着正氣歌,一遍又一遍的將自己的體悟融入正氣歌,一遍又一遍地將正氣歌的不足與山坡羊?潼關懷古對比,一遍又一遍地去深刻體會忠天下的真正含義。
望着已經形成實質的浩然正氣,即使經過那極高境界體悟,有了特殊能力的邢少陽,也不禁在顫抖。心中想起那首偈語:天地有奇珍,盡書《羅天譜》。開篇第一寶,碧血丹心鐵。此刻,邢少陽心中突然有了一層明悟,碧血丹心鐵就是碧血丹心鐵!雖然有“高下之分”,但那是錯誤的,而且大錯特錯。碧血丹心鐵的真正含義,是心懷天下,不管外人怎麼分辨,那顆拳拳地赤子之心不變!碧血丹心鐵,沒有高下之分,所有的碧血丹心鐵,都是一樣的。
此刻,變異再起。浩然正氣發出無盡光芒,照亮了這一小塊地方,杜希文的身體碎了,他們也化作了浩然正氣,沒有半點鮮血,那殷紅的流水正在浩然之氣的帶領下發出綠色的光芒!而杜希文的心臟處,有一顆黑色的小球,正逐漸煥發着紅色的光芒。碧血、丹心!邢少陽認出來了,這是碧血丹心鐵成就的關鍵時刻,這個時候,沒有力量打攪它的形成!如此近距離的觀看形成,邢少陽知道,這是此生唯一的一次。
那是一絲小小的光亮,正閃爍着它的光輝,這是星火,小小的,不被注意的,隨時可能明滅的。不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何況這星火,是浩然正氣火,難以泯滅的火焰,更有,它燃燒的不是空氣,不是能量,而是浩然正氣,只要浩然正氣長存,它就永久不滅!白色的火焰,依舊不知從哪兒開始燃燒的,似乎是全身同時燃起,又似乎不是。不過這都沒有關係,白色的浩然正氣火中,杜希文風骨依舊,如同明朝于謙的《石灰吟》中那名句“只留清白在人間”一般,即使後世被人詬病,他依然清清白白,因爲如果沒有他,晉朝只會更早滅亡,而沒有未來的存續。
邢少陽曾在某本書中看到,說某人收藏了某位忠臣的血液,三年之後化作美玉。原本只是當做古籍笑談,卻不料這是真真切切地存在。碧綠色的血,或許能讓某些人想到動畫中的外星人,或者殭屍類遊戲中怪物的血液,又或者植物的汁液……只是這個情況之下,你只會覺得,這是綠色的流動美玉,它正緩緩駛向心臟,與那刻通紅的圓球慢慢融合。珠光寶氣,邢少陽一時間想不到有什麼好的成語能形容這種色彩,腦中浮現的這四個字,卻是卻不合適的說法。拼命想找出適當的詞來形容,卻發覺根本沒有。
杜希文猶如一枚殘燭,眼中雖有堅毅,卻仍逃不過造物法則,有生必有死!他將他的生命,全部化作了碧血丹心鐵。此時,杜希文又跪了下來,依舊是三跪九叩、五體投地大禮。“仙長,大恩不言謝。杜希文沒有來生!”身上又起一股浩然正氣,竟然比剛纔化碧的實質還要凝練和強大,“我知道仙長並不貪圖此物。只是寶物動人,希文實在想不到天下間除了仙長還有誰能不貪圖這寶物!”杜希文這話說得是斬釘截鐵,不帶絲毫猶疑,“若他日有宵小爲此而至生靈塗炭,請仙長出手毀了碧血丹心鐵。希文明白,這天下間除了您,沒有誰能毀了此寶!”碧血丹心鐵,絕不能落到惡賊手中,否則寧可它消散於天地之間。
“我已經在準備中了。”從知道阻止不了它出世的時候,我就開始準備了!雖然和誰都有一戰之力,不過僅僅是一戰而已;一戰之後,若有人用師兄的性命威脅,我會毫不猶豫將這顆只會招來災禍的小球送出去。不過得到它的人也別想高興,在知道它的功能後,而能操控它的三類人,不論是凡人還是修士,都太少太少;不過這並不要緊,操縱它的沒有,利用的他人很多很多,不過是要付出巨大代價的。
“多謝仙長。”杜希文第三次三跪九叩、五體投地,猛然間,浩然正氣大漲,耀眼的白光刺激着邢少陽的眼睛,卻沒有使他閉眼,一顆外碧內紅的灼熱之物讓邢少陽佈下的防禦瞬間瓦解。抱着昏迷的察達,感受着碧血丹心鐵那強大至極的力量,看着那通透似水晶的圓珠,邢少陽猶豫了,是不是現在就該把它毀滅?!
此時,最後幾桶的不完全炸藥相繼爆炸,但在碧血丹心鐵的護持下,絲毫傷不了兩人分毫。邢少陽面色突變,這碧血丹心鐵,顏色從如同水晶般通透,一下子變成石色!這是……伸出一隻手去抓,輔一接觸,邢少陽明白了,繼而放聲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將碧血丹心鐵放入懷中,又是猶豫,“杜希文啊杜希文,你是一個忠臣,真正的忠臣!我知道了,你在看着這片土地,你想親自拯救這片土地。”轉瞬之間,淚水從邢少陽眼角流出,小小的,一會兒就消失了,“這是劫數啊,真正的劫數,比起天雷天火這種普通的劫數。人間劫,纔是碧血丹心鐵的真正劫數。知道嗎?因爲你一時的忠臣之心,它遭劫了。許多人又要因爲我們而受難。”邢少陽滿臉堆着可惜,“除了這一次,人間界還要爲它經受一次劫難。罷了罷了,你是忠臣,你的字和文天祥一樣,如果我早點想到,也照樣預防不了。現在你是聽不到了,我的工作又多出一項。”扶着察達的身子,拍着自己的腦袋,看着越來越盛的火焰,邢少陽神色一凜,用命令的口吻:“寒梅圖!”
看着手中的石板,只淡淡地說了一句:“保護他,別讓有心的傢伙們發現。”現在是不得不認真的時刻,任何一個疏漏都可能遭致最惡劣的結果。凡火雖然是凡火,可是凡火也有凡火的好處,譬如說這碧丹二色的光芒,就偏偏不衝出這被凡火燃燒的房間。等寒梅圖保護察達完畢,嘴角揚起一絲笑意:“該是上演秀的時刻了。”雙手握住碧血丹心鐵,只說了一個“爆”字,整艘船頓時化作沖天的火光。房間內殘餘的浩然正氣也有了宣泄的口子,化作一道光柱,沖天而起。
這絲浩然正氣所化的光柱,不過照耀了百十里的功夫,卻如同白晝一般耀眼,雄雞在打鳴,讓睡夢中的人們發現了異常。白光整整持續了一個時辰。這一個時辰中間,邢少陽正設法掩藏察達的行蹤,察達不會死,自己不過做了一把推手;只是,絕不能讓人在這裡發現我們!
比起碌碌無爲的凡人們,修士們察覺到了異常!這種毫無由來的氣息,除了寶物還能是什麼?地點,地點是那兒,好,快派人去,搶先總是有好處的。能出動的門派都出動了,甚至個別門派的老一輩都參與其中。
昆吾門,尋陽子擡頭望了眼出行的同門,盯着手中的丹方:“罷了,這回過後,在找丹鼎門煉丹吧。”
就在修行門派紛紛出動的時刻,一個更龐大的更精純的能量橫掃天地,將一干飛行在天際的修士震了下來,幾個修爲不過關的小道當即死去。還來不及謾罵,修士們便被這奇異的景象驚呆了!
天空,是紅的;大地,是綠的。除此之外,絕沒有第二種色彩。如此單調的色彩,卻能有如此的錯落感,緊緻感,當真難以想象!就在這些老一輩修行者驚歎不前的時候,知道人間界有異動的上界也趕忙派人來查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整個凡間界,除了紅色就是綠色,當下不敢遲疑,連忙稟告上頭,說凡間之事,難以決斷。
就在仙、魔、妖、冥四界爲這凡間異象而自亂陣腳的時刻,已經有不下於他們的勢力出手了。出手的勢力,一個叫天外天,一個叫聖地!邢少陽作爲一隻籠中鳥,雖然這些年和修真者有了接觸,不過都是君山會上,也沒找到應有的特別的事物。所以,當兩大特殊勢力出動的時刻,雖然驚異上界的傢伙們這麼快出現,不過並不擔心。因爲上界的會出現,也在自己的意料之中。
記得《莊子》雜篇中有說劍一文,想起天子之劍之說,邢少陽起了戲弄之心。碧血丹心鐵,或許現在你們不知道是它,或許已經有人知道,不過這並不重要,我要讓意圖染指的傢伙們知道,即使有死的覺悟,也萬萬不夠。碧血丹心鐵,不是既定的三類人,將會受到永久的痛苦。
凡間界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上界的仙魔妖鬼們沒一個是笨蛋!即使比兩大特殊勢力強佔那一絲先機,可這又如何!最先出手只能說明是最先發現,可你真正瞭解的它嗎?即使瞭解又怎麼樣,你能收服它嗎?所以,四界表面雖沒有什麼動靜,可暗潮涌動,紛紛查詢着是什麼有如此巨大的波動,而手下那些精兵強將們,早就在一旁待命。
冰山理論,是邢少陽喜歡的理論!在這種情況下,發揮出全部力量,還不如只發揮出些許力量,這樣,那些想要奪取的人才會對它充滿了期待,哦,還有,這東西還有人間劫,必須也考慮進去,不過現在可管不了這麼多了,就讓我好好發泄發泄吧:混蛋杜希文,你這個應該萬劫不復的傢伙!
“天子之劍,以燕溪石城爲鋒,齊岱爲鍔,晉魏爲脊,周宋爲鐔,韓魏爲夾;包以四夷,裹以四時,繞以渤海,帶以常山;制以五行,論以刑德;開以陰陽,持以春秋,行以秋冬。此劍,直之無前,舉之無上,案之無下,運之無旁,上決浮雲,下絕地紀。此劍一用,匡諸侯,天下服矣。此天子之劍也。”口中誦讀着前世的古書,邢少陽的眼睛愈發深沉。
我不懂用劍,不過我卻讀過古龍的武俠,非常喜歡其中的一句,即便已經記不清楚,也知道其大致意思:劍,本來就是用於刺。所以,劍招的最基本也是最強的招數——刺。但是,這一刺,絕對不能發揮其全部力量,故而,要用這碧血丹心鐵壓制天地間的所有力量!讓它用剩餘的力量讓上界震撼。
電光火石間,所有浮空的修士都跌落在地,而他們的修爲,被壓抑得不能動彈!就連出自天外天和聖地的修士,也被打落在地。他們心中詫異萬分,究竟是什麼寶物,能壓制整個凡間界!這是神器都做不到的大能啊,難道說,這是奇珍異寶?!想到這兒,他們更堅定了想要奪寶的念頭,這是真正的寶物,如果得到它,上界的勢力就要變了。
將碧血丹心鐵想象成劍的樣子,已經化身天人合一的邢少陽,對準上界空間,刺了進去。輕輕一揮,不論是天外天,還是聖地,又或是仙、魔、妖、冥四界,都被這一揮之力擊中。那些巨頭的宮殿,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總之,不多不少,正好分開一半。那道青紅相間的芒,甚至直接打開了飛昇神界的通道,雖然極短,卻也讓有心人看到了希望:下界有寶,可直通神界。
就在這些勢力摩拳擦掌的時刻,青紅光芒頓時斂去,被切割的空間也恢復原狀。這本來並不值得注意,不過在空間回覆之後,這些高高在上的修行者們,就聽到一個恐怖聲音,他只說了六個字,卻讓他們發自內心地恐懼:“意圖染指者,死。”
不過恐懼了一會兒,這些強者們就拋開了!只要得到這東西,就是你的死期!下界的強者是嗎?你說,如果我親自出手,會是什麼樣的後果?!就在這些大人物忍受不住誘惑、準備下界的時刻,卻發現,整個下行通道被封閉了!
誰有這麼大的威能?!這些至尊想不到!也不敢去想,如果真是有這般威能……耳邊又傳來那個聲音,是充滿調笑的聲音,他輕柔的,和緩的,如沐春風般說出四個字,言辭中還有些俏皮和嬉戲的味道,“說過了喲!”這一聲,如同夢魘,將這些至尊捆綁,不怕別人厲聲警告,就怕這種不在乎和嬉戲的態度,因爲只有在絕對實力的情況下,才能將自己的行動當作是陪小孩子做無聊的遊戲。說話的人,究竟是誰?!這些至尊此時不知道,恐怕以後也不會知道。
不過,貪慾終究是貪慾,即便有再大的威脅,也敵不過那無窮無盡的貪慾!越是警告,越是能激發他們的爭奪之心,除非有絕對力量抑制這份心思。呵呵,凡間界,變得異常有趣了呢。
“天地有奇珍,盡書《羅天譜》。開篇第一寶,碧血丹心鐵!”二十字偈語在修士耳邊響起,也在上界那些強者或弱者耳邊響起。邢少陽已經開始思索該如何應對碧血丹心鐵的人間劫,一時間也想不出來,只好隨便找些東西湊數,卻不想把着偈語說了出來!既然已經暴露,那就沒有辦法了,“這裡是我的遊樂場,等我玩夠了……”沒有繼續說下去,邢少陽已經退出了天人合一,虛虛實實,霧裡看花,這是方纔突然想到的,也是能讓這些上界諸強無跡可尋的辦法。
沒有了,爲什麼?這些四界至尊不明白,不知道,但事態嚴重,不得不親自查詢,卻又得不出結果。不得以,只能讓手下去查詢《羅天譜》和碧血丹心鐵。自己則在這裡守候,等待機會下界奪寶。
看着碧血丹心鐵,邢少陽久久不語:“古語有云:三日結寒。讓我就來個七日照世,這樣一來,幾乎所有的修士都會參與進來。不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們不知道收斂;不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們就不會起了貪念;不給他們一個教訓,他們怎麼能依照我的劇本走下去!”
七天,整整七天,整個凡間界除了紅色就是綠色,再也沒有別的色彩!不論修士還是凡人,都被這景色深深震撼,頂禮膜拜者有之,恐懼自殺者有之,與之相爭者有之……但這些人中,最特殊的莫過於當今的皇帝,他坐在大殿中,看着窗外的青紅二色,七天了,已經是第七天了,終於,他再也忍不住了:“杜希文,我恨你!別以爲我不知道這是你搞出來的!我詛咒你!我詛咒你勇士不得超生!永遠活在別人的咒罵聲中。”
說着,他坐回自己的金椅,目光中有着無盡的自滿和自傲:“杜希文,你以爲你用這招就贏了嗎?好,好,我要讓你看看,你是怎麼輸的!”
七天了,邢少陽也知道,等着光芒散去,就是那些能人出手的時刻。自己該怎麼做呢?唉,自己果然不是算計的天才,對於沒有想到的事,根本不足以應付,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就這麼繼續下去,爲什麼七天之內我想都不想呢?邢少陽急了,他並不知道該怎麼辦!只是一味的思索、思索、再思索,臨時抱佛腳,有用還是沒用,全看個人的努力。
想不出來呢!嘴角掛起落寞的笑容:“我該怎麼辦?我該怎麼辦?”邢少陽捫心自問,根本找不出答案。眼見自己定下的日期就快到來,心下一狠——走!望着原地,心中不由嘆了一句:爾本天上明珠,爲何甘願暗投蒙塵?
當漫天仙靈知道碧血丹心鐵的“價值”,愈發瘋狂後,卻根本找不到它和他的持有者的影蹤。那些高門大閥傳下訊息:尋碧血丹心鐵,若遇阻滯,殺無赦。
而天外天和聖地中人,此刻卻不見了蹤影。他們想幹什麼,沒人知道,也不會有人知道。或許等哪天邢少陽知道了他們的存在,方能猜出一二末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