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老虎再一次被激怒,它暴跳如雷,狂吼聲令人膽寒,連腳下堅硬的冰雪都微微震顫着。胡焰本欲以弩助班超,卻被他禁止,便只好戰戰兢兢地躲在冰壁下的一塊斷壁後,連大氣都不敢出。
老虎再一次轉過身來,疾奔中突然再一次騰身而起,巨大的身軀挾着風雷,如利箭一般,竟然直直地向冰壁上的班超撲了過來。
班超站立的冰壁處,離地面足有兩丈餘高(注:東漢初一丈爲今2.3-2.4米),他能感到一股颶風正向他迎面襲來。只到虎身快接近時,班超纔在胡焰絕望的驚叫聲中,靈巧地躍下冰壁,躲過這雷霆萬鈞一擊的同時,手中使出了殺招!
他在身體離開冰壁的同時,右手中的寶鐗則狠狠劃過。
班超躲開後,丈餘長的雪虎那巨大的身軀,已經穩穩地站立在班超剛纔站立的地方。那僅僅是一塊微小的冰棱凸起,白山雪虎攀緣能力驚人。站立在凸起的冰棱上,老虎突然仰天悲鳴、長嘯,聲音淒厲、不甘。
原來,鋒利的鐗尖已劃過虎腹,在巨大的慣力下生生剖開了虎腹鐵一般堅實的毛皮。受傷的老虎終於狂吼一聲,帶着傷縱身而起,順着陡峭的冰崖倉皇向崖頂奔去,其身體竟然如貓一樣靈活。
這一場驚天動地的人虎大戰,說來話長,其實僅僅發生在一瞬間,兩三個回合。
班超身體落地,見老虎已經攀上雪崖不見了蹤影,這才持鐗好不容易站穩身子。此時他才感覺到,自己的胸膛正如戰鼓一般,心臟“嘣嘣”地似要跳出身體之外。他感到兩腿發軟,寒風中竟然差點被吹倒,便軟軟地坐於冰雪之上。
他長長地呼吸了幾口冰涼的寒風,慢慢地收起寶鐗,胸口才慢慢平靜下來。胡焰渾身顫抖着,過了一會才從冰壁下蹲了出來,戰戰兢兢地走到班超面前跪下請罪,“司馬神人也!小人學藝不精,不能助司馬,死罪啊!”
班超緩過氣來,“老天,想吾班老二差一點成其美食……”以樓煩重鐗如此鋒利,竟然僅輕傷老虎。如果被其撲着,定然會三兩下便被撕成碎片。那怕被虎尾輕輕掃一下,只要掃到了,他也會被輕易地掃成兩段,不能不讓人陣陣後怕。
“汝又是何人?”
班超平靜下心神,調允氣息,忽然見跪在地下的不僅胡焰一人,肖初月已帶着三匹馬走了過來,小姑、寡婦走到班超身邊安靜地坐下。而胡焰與肖初月二人身旁,分明還多了一個人,於是班超便故意問道。
“小人歙渠,謝壯士救命之恩!”
來人戴着長長的狼皮帽子,遮住了整個臉,戰戰兢兢地說道。
“歙渠?怎麼是……是你?”班超從地上蹦起,感到大驚!他知道自己已經救了一個獵人,他也知道歙渠夜進白山了,但沒想歙渠竟然孤身一人但進入獸界這如此險境,而恰好又被他三人救了。
歙渠也認出班超,欣喜不已,“原來是太公,太公能鬥敗雪虎,真神人也,歙渠真是沒想到。白山雪虎乃白山之王,成年公棕熊皆不是其對手,尋常獵戶都是十數人持鼓、成羣纔敢上山……太公乃鄯善商旅,何故夜半上雪山?此處可是獸界,九死一生啊……”
室外太冷,幾人一齊擠入歙渠的小冰屋,歙渠又在屋內正中點起一堆篝火。
胡犬與狼是天敵,可小姑與寡婦卻對衆狼視若無物。班超見離小屋也就幾步遠,一羣白色的雪狼,靜靜地坐或臥在雪上,冷眼看着他們三人兩犬,一動不動,非常友好,不禁心裡大覺玩味。
而小姑、寡婦有天然的敵我分辨能力,它們甚至連示警聲都沒有,便冷傲地從羣狼身前走過,坐在小屋門前。
小屋建在雪窩之上,僅有一個入口。而歙渠又在入口處點上了一堆篝火,只能容一人進出。怪不得老虎暴跳如雷,卻又無可奈何。老虎是獸界之王,但它怕火,它絕沒有膽量越過篝火堆。
幾人進去,就顯得小屋很小。再在裡面點上篝火,就一點空餘的地方都沒有了。班超看着小屋內的柴火,歙渠這狗日根本堅持不到天亮,幸好被他們遇上了。忽然感到身上不適,原來剛纔大戰時,竟然出了一身冷汗,此刻精神垮了,便覺得寒冷異常。
小屋內不冷,班超好一陣忙活,纔將身上衣裳烤乾。三人和小姑、寡婦二犬都吃着歙渠烤好的羊肉,啃着雪團。白山地域廣大,獵物豐富,即便冬季,雪狼也不會食物短缺。但歙渠還是將岩羊內臟和烤好的羊肉拿了一些,犒賞衆狼。胡焰見狀便道,“說說汝與外面這些狼的交情吧!”
歙渠說,“幾年前,吾與族人在白山打獵時,吾曾救過一隻小母狼。當時,小母狼已經懷胎,爲獵人繩套所陷,左後腿已折。見吾去,狼雙目流淚,其情慘淡。小人不忍,便將其帶回氈房,精心料理。”
“成年母狼汝也敢養,後來呢?”肖初月好奇地問。
“後來,母狼骨折的後腿治好了,還生下了四隻狼崽,十分可愛。只可惜死了兩隻,只有兩隻存活下來。吾一直將其撫養到小狼三個月大,纔將其放歸白山。此後,每年狼羣都會在那一天的夜晚或傍晚,到吾家探望一兩回。每次都是在圍欄內呆一宿,第二天天亮前,又會返回白山上。”
三人聞言感嘆一番,班超又道,“吾與‘帳頭’曾至汝家,給汝妹送去鹿茸。也曾見到羣狼,竟然爲汝家叼去兩隻岩羊。”
胡焰伸出頭好奇地看了一下,只見羣狼靜靜地臥着,或許不是三個陌生人闖入,它們會進雪屋來與歙渠歡聚,“狼真是個奇怪的動物,汝在山上,狼羣就這麼一直陪着汝?”
歙渠道,“吾至山上打‘黃眼鹿’,因山上積雪太厚,鹿無法啃食灌木枝葉、苔鮮和積雪下之植物,便都遷徙到鬼風口草甸去了。鬼風口風大,荒原上有草可食。吾想翻越白山至鬼風口,湊巧進入虎的地盤。北面的雪狼聽到虎嘯聲,才奔過來相救。如果不是狼羣與老虎較勁,吾早爲老虎所食也!”
“陳灰(注:胡焰字陳灰),汝何故如此怕動物?”班超不解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