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焚燬糧營

整整六十合,二人你來我往,不分勝負。

夕陽已經西垂,晚風吹拂着草廬周邊的樹木簌簌作響。暮色瀰漫開來,二人依然在不緊不慢地打着,甘英、劉奕仁看得心驚肉跳。他們早已經看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什麼僧侶修行點,此人分明就是令大漢吏民談之色變的殺人魔鬼呼衍歷!

小山上北風漸漸大了起來,天已漸暗,兩人驟然同時佇手。

一陣狂風掠過,茅廬前後的大樹發出轟然巨響。甘英、劉奕仁心裡緊急萬分,二人對視一眼,左手緊緊握着環首刀圓柄,時刻做好了拚殺的準備。

不知這山嶺曠野隱藏着多少死士,他們已身處魔窟,如果此時這魔頭髮難,他們絕難全身而退!

但僧侶收刀入鞘,面不改色心不跳,悠然抱拳面無表情地道,“班司馬、淳于大俠均仁義之人,謝二位眷護吾小女。小女已經長大成人,懇請大俠便認吾小女爲義女,爲其嫁人成家,世做漢民世人,歷便半感激不盡!”

“汝在中原殺人無數,罪孽深重,三歲孩童均知汝爲魔鬼,漢民恨不得食汝肉啖汝血寢汝皮,惡名滔天,無恥之尤,汝竟然有臉說要吾等眷顧汝家人?!”淳于薊面帶譏聲,輕聲冷笑斥責道。

或許殘存的一點人性未泯,僧侶沒有辨駁,深深鞠躬。

淳于薊又冷聲道,“胡塔嘎和波日特已是漢民,在漢地自有朝廷管束。只不過,如花似玉的兩個女兒,如果知道乃翁系十惡不赦、不知愧怍、一條黑道走到底的惡徒,不知會作何感想,不知還會不會認汝這個阿翁!”

“唉——”呼衍歷捋着長鬚,扭頭望着山下的荒原,長長太息,“曾經滄海難爲水,歷爲天下拋棄已成世俗外之人,毀也罷譽也罷,已不再掛懷,就不勞大俠操心了……請轉告班司馬,前在崑崙山上,吾未動寒菸一指頭。十數日前在北嶺城,吾麾下十餘將曾救寒菸……放心,吾不會傷害寒菸與使團,更無臉再回中原令汝等討厭……”

“也就是說,汝盯着寒菸,仍要爲單于追蹤什麼狗屁柱璽?!”

淳于薊不恥地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此言果然不虛。蒲奴單于紅祭烏日塔,追殺娜蘭耶月、胡塔嘎和波日特,逼汝手刃翁母,恨不得活剮了汝一族,此仇不報汝算什麼男兒?汝竟然還要爲了什麼狗屁誓言追殺寒菸,如不是怕髒了吾的劍,吾真想殺了汝?!”

“大俠並非爲殺吾而來,而是爲尉頭倉中稻米——”呼衍歷自信、冷酷地道,“信物不是狗屁,吾只爲誓言……”

“可那誓言分明是對單于所立!”淳于薊痛打落水狗,忽然心裡硌頓一下,後背陣陣發涼,心裡殺心頓起,“找個水塘,照照汝是什麼貨色,莫非汝一窮途末路之人,也想當什麼草原共主?!哈哈哈……”

淳于薊仰天長嘨,聲音寒冷,令人膽寒心悸,連空氣和天上的雲團都跟着顫抖,“逆天而行,荼毒蒼生,屆時薊必承天命,取汝狗頭!”

“你吾恩怨未了,自有了結之時,然不是今日。”呼衍歷雙目遙望着暮色中的荒原,搖搖頭,已經在轉換話題,“吾請大俠來,便是有正事……”

他並未回答淳于薊的話兒,徑直說道,“後日晌食時分,尉頭倉有糧隊共二百餘輛輜車自赤河城歸來,因是空車,過尉頭城後,押運士卒便僅有十五人,請大俠着姑墨甲服加入護卒之中,即可混入尉頭倉中!”

淳于薊略爲思忖便道,“尉頭倉被焚後,聯軍必會搜查這片荒原,汝在此將再無法立足,當另尋去處!”

呼衍歷順着思緒道,“天黑之後,吾會強襲尉頭倉轅門,誘引護卒追殺。大俠可放手燒倉,完事後請潛至大營南門外右邊山跟黃土崖處,以三聲鷲聲爲號,會有人帶大俠從山中脫身。至於襲擊之後麼,吾本天涯流浪之人,四海爲家,焉澠強人又能奈吾何?!”

“不要吹了,不過喪家犬一隻,不管是漢軍還是北匈奴,取汝性命都非難事!”淳于薊已知呼衍歷在姑墨軍中必有內應,仍故意道,“汝如此落泊也是天意,這樣罷,吾在荒原上還有六十餘人,系勒丘州長田寰手下。仍以三聲鷲雕爲號,田寰可助汝襲擊山谷。待襲擊之後,汝需聽田寰令,連夜順蔥嶺河南撤,至勒兵州隱藏一段時間!”

“大俠莫非想陷吾于勒丘?”呼衍歷冷酷地看着淳于薊,“在西域,吾隨處可藏身,從不求人……”

淳于薊再一次不恥地道,“一個被長生天拋棄之人,吾陷汝何用?襲擊尉頭倉後,呼衍獗必瘋狂搜查尉頭綠洲。而田寰在沿河各部族都有人,可掩護爾等順利脫離險境。至於到勒丘後,汝可以在城外擇地建一處莊苑,墾地或放牧自食,想入籍建寺爲僧歡迎。不想入籍繼續做孤魂野鬼,也來去自由,悉聽尊便!”

“謝大俠妥爲安置!”呼衍歷抱拳施禮,並作送客狀。

淳于薊知再說無益,眼前是一個沒有感情的冷酷動物,是一個走火入魔已經泯滅了人性的狂妄殺手。爲了實現目標他可以不擇手段,甚至殺死自己翁母、將自己的兩個愛女託付給他的敵人。此時爲了那個遙不可知的所謂信物,竟然又幫助漢使團對付呼衍獗。

淳于薊越發肯定,此人內心深處,或許正做着“草原共主”美夢。草原帝國匈奴在大漠上橫行數百年,都已經走進死衚衕,汝做黃梁夢去罷!

但現在還不是與呼衍歷清算的時候,暫且饒過此賊吧,當務之急是襲擊尉頭倉,讓呼衍獗糧道艱難,從而解赤河城壓力。此時淳于薊要的東西已經有了,於是便也抱拳相別。

小姑、寡婦到底是狼的天敵,它們見要分別了,到底還是走到四條灰狼面前,居高臨下地斜睨着灰狼。但四條灰狼未顯現一點畏懼之相,它們已經訓練有素,只要那個穿着僧衣的主人一聲令下,它們即便粉身碎骨,也會不顧一切地撲上去!

淳于薊等三人上馬,帶着哼哼吱吱發着脾氣、一肚子不服氣的小姑、寡婦離開荒山,到返回營地時東方的天宇已經有了魚肚白,天將欲曉。

第三日,淳于薊帶着田慮的前軍小隊隱伏在尉頭城與尉頭置之間的荒葦中。朝食時分,果然有一隊空的糧草車亂紛紛隆隆而來。他們鑽出草叢走向車隊,護衛士卒無言地遞上姑墨甲服,衆將快速一一換上。車隊再度啓行,到晌午後竟然有驚無險地混進了尉頭倉。

當天夜裡,尉頭倉轅門果然受到一彪強人猛烈攻擊,似有千軍萬馬,一時間殺聲震天,吶喊聲鋪天蓋地,等護衛的千餘士卒呼號着追殺遠去,淳于薊等人在混亂中擊殺看護士卒,同時在四個大倉欄、數十個大糧屯和畜牲圍欄、草料營放火。

天乾物燥,糧營觸火便着,大火驟然熊熊而起,轉瞬間尉頭倉便亂成一片,變成漫天火海。士卒、奴隸們倉皇搶火,可風助火勢,火借風威,不一會每一個糧囤便都燒成了一個一個巨大的火球。無數救火的士卒、奴隸葬身火海,慘叫聲驚天動地,稻米被燒焦的幹糊臭味嗆人。

淳于薊等人鑽出營外一箭之地,仍能感受到高溫灼人,難以立足。

甘英小聲、但卻興奮地道,“如此大火,北嶺吏民未必能望見,可惜了!”

他的話,說出了衆將的心聲,只有兵曹吳彥哭喪着臉道,“心疼死吾了,噴香的稻米啊,數十萬石,夠疏勒軍吃一年……”

這場大火整整燒了一夜一天才熄滅,北道諸國運到倉內的稻米、糧慄數十萬石、牛羊七萬多頭、草料無數,全部化成了灰燼。大火過後,自知難活,尉頭倉尉、護衛尉頭倉的千騎長等數十人都畏罪自殺!

淳于薊等人潛出南門,只到看到烈焰已成燎原之勢,這才向南走去。果然,不遠處的荊柳叢內傳出三聲“咕咕咕—噶噶噶”的鷲聲。對上暗號,他們跟着“獵人”,順着今天柯坪山與柯爾塔格山之間的沖積平原,在戈壁荒漠上便一路向南走去。

二天後,荒漠平原走到盡頭,他們又隨着嚮導折向山上。這裡沒有路,人跡罕至,通過懸崖絕壁間的小裂谷艱難翻越荒涼的大山(注:即今柯爾塔格山),又登上大山之間一片沖積平原。

這裡植被很少,荒漠戈壁一望無際,沿途都是裸露着黃色岩石的丘陵山區,氣溫炙熱烤人,又走了整整兩天,左邊目力所及,是一片潔白的鹽湖,四周長着稀落的胡楊、柳樹等雜木,尤如北國皚皚的冰雪世界,而西南方向則隱隱出現了一大片綠洲。

走在前面的獵人一路上未和淳于薊等人說過一句話,宿營時也是一頂小帳獨眠。當前方隱隱出現一處綠洲的身影時,這個穿着僧衣的大漢無聲地指了指西南方綠洲,便轉身離去。

劉奕仁看出這是一個死士,如何會放走他,擎劍在手便欲動手……

第四十三章 出征時刻第四十四章 去太華山第十二章 斷崖喋血第二十三章 籌毠百年第十八章 引敵入甕第十一章 鄯善公主第七章 天折將星2第十一章 被困雪山第十三章 初露崢嶸第四章 國士之謀第七章 歙渠脫險第二十二章 大禍將臨第二十四章 令出內廷第五章 一個理由第四章 于闐大捷第十一章 犒賞三軍第三十三章 大難來臨第二十六章 軒然大波第三章 堅守伊吾第三十六章 再得大將第八章 暗藏乾坤第四章 染指隴右第十八章 商道往事第八章 崑崙寶地第五章 聖山王庭第二十二章 疏勒事變第十章 斬蛇滅魔第二十四章 莫非爲難第五章 北嶺礪兵第十八章 引敵入甕第二章 王者斧鉞第十四章 血腥殺戮第四十七章 大戰將起第四章 秘進伊循第二十九章 博士鄧堯第二十九章 藏兵之地第二十六章 運籌帷幄第三章 尖山遇襲第六章 血腥礪兵第二十五章 詔令歸國第二章 千里迂迴第三十二章 情亂時分第十三章 焉澠現身第二十四章 赤河被屠第二十五章 兵行險招第二十七章 火焚鷲巢第十章 狼行千里第三十九章 亡羊補牢第十五章 憐香惜玉第二十一章 抽薪之策第八章 驟奪山北第二十三章 再戰皮水第二十六章 綁架國王第二十四章 牛刀小試第二十章 陰陽相濟第十九章 不算醜事第十三章 津門血案第二十章 雪夜出使第十章 變態死法第二十二章 孰不可忍第六章 恐怖記憶第一章 秘境神技第二十一章 封地桎梏第十一章 竇妤進宮第一章 帝國使者第二十三章 得進掖庭第一章 再度抗詔第二十章 治疏勒策第三十四章 查抄班府第十九章 懿侯後人第三十一章 枕留餘香第二十三章 兩城投敵第二章 桃林之塞第三章 波紹被俘第二十六章 別時亦難第八章 烏夜有啼第二十七集 圍魏救趙第二十一章 張侯謀反第十二章 屯田藍圖第二十一章 執蠶養宮第二章 雷霆反擊第五章 聖山王庭第六章 天折將星第三十七章 洞房花燭第十七章 罪當火刑第七章 順手牽羊第十九章 救美之後第三章 賞罰分明第十二章 地傾西北第五章 痛下殺手第二章 除痾祛寒第二十七章 班昭出嫁第四章 駝隊北上第四十四章 壬辰詔令第十三章 被困沙窩第五章 漢宮夜讀第二十三章 得進掖庭第五章 赤地千里第三十七章 婦公送喜第十八章 招搖誨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