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超一閃念間,年輕男子便再一次欺身上前,劍又到了權魚頭頂之上。
班超早有預料,在千鈞一髮之際,已經飛身而至,叮噹一聲,再一次用鐗將其彈開。並跟着用一團凌厲鐗花和“颯颯”的破空風嘯聲,將這名年輕男子逼離榻前,一直退至榻屏之外。
從十三歲開始,班超便跟隨左車多年,習的可是一招制敵的硬功夫,沒有任何花色。第一個師父虞四月,現在連身都近不了他。此時雖遇勁敵,在方寸之地難以施展,但他以一敵二,仍能應付裕如。尤其是打到榻屏之外,空間便大了些,他便漸漸佔了上風。
就在這時,室外院內也已經響起了兵器相接的叮噹之聲,似乎都在默默地打鬥着。一直跟隨他的兩個竇府“小廝”,肯定已經與另外三人在院內交開了手。
兩名男子被班超擋住,翻越騰挪,卻無法貼近榻屏前。手中劍俱已經被班超震斷一半,兩人漸落下風,重鐗的“颯颯”破空聲,令他們驚恐、膽寒,只能拿着半截劍頻頻招架,四處躲閃着,都不敢碰到班超手中的鋼鐗。
雙方來來去去打了幾個來回了,說起來長,其實都是發生在眨眼之間的事。
權魚就這一會功夫經歷了幾次生死,此時已經緩過神來。細看榻屏之外,搖曳的燭光中,救他們的男子偉岸的身軀如雄獅一般,身手矯健,一團鐗花如漫天雪花,沸沸揚揚。重鐗的“颯颯”破空聲,讓對方兩人根本無法靠近榻前。
雖然高大男子臉上扎着絲絹,權魚還是認出看出,這人果然正是救星班老二。
“謝班賢弟相助也……”
權魚心裡一陣欣喜,也大受鼓舞,求生的慾望升騰而起,他嗷地大叫一聲,裸着身子躍至榻下,抽出牆上的彎刀,也衝出榻屏加入了戰團。
這間臥室雖然夠大,但四人持械戰在一起,就顯得空間十分窘迫了。尤其是權魚身無寸褸,身材胖大,煞是滑稽。讓人不忍卒睹,又忍俊不禁。
哈哈哈哈!
班超激戰之間,竟然憋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魚兄,汝狗日的不怕被去勢?欲讓二位魚嫂做寡婦乎?”
其實,此時班超雖然以一敵二,已牢牢佔着上風,於是便大聲笑罵道,“速滾回保護汝的美人,免得春光爲外人所見,且別礙老子事兒!”
“班賢弟,魚不想作看客也……”權魚聞言,嚇得反射性地夾起雙腿,雖然客氣一句,還是趕緊用左手捂住羞處,右手提着彎刀退回榻前。
兩人這一番對答,也分了鶡冠男子的心神。班超嘴裡喊叫的同時,人突然縱身而起,左手握屋樑,身體已翻卷而上,躲過了年輕男子橫削過來的一劍。在縱身向上的過程中,手中鐗已自上而下,突然拍中年輕男子的頭頂。
“啪”,一聲沉悶的聲音傳來!
這可是重鐗,這個高個的年輕男人搖晃了一下,頭顱已如寒瓜(注:即西瓜)一般被砸得粉碎,血霧四濺。手中劍脫手,人跟着仆倒在毯上。
班超未顧得上欣賞血花飛濺的景象,他身體騰空躍起的同時,眼角發現橫樑上放着一個銅豆(注:容器,類似於簠)。因此在躍下的瞬間,推動並擲出銅豆。
於是,在他躍下的同時,沉重的銅豆也轟然而落,正砸中鶡冠男子的傷腿。銅豆內竟然藏匿着一豆金餅,拋灑一地。此人在血花四濺中“啊”地慘叫一下,被砸得單膝半跪於地,手扶着矮案,臉上疼得肌肉滾動、抽搐。
班超躍下,站在榻屏前,悠然地收起手中長鐗插入木鞘之內。並抱鐗於懷,然後睥睨着已經愣在一邊、吃力地從地上慢慢站起的鶡冠男子。
“竇大人這鐗竟然如此厲害,真是神物也……”班超見倒地年輕男子腦門竟然被輕輕一劃,腦袋就被鐗尖打得粉碎,嘴巴以上已經漠然無存。對方的長劍,被他輕鬆地就震去一截,心裡不禁大駭,嘴裡無意間嘀咕了一句。
權魚還是聽到了,便感嘆道,“兄所持乃樓煩古鐗也,前世爲驃騎將軍霍去病防身之物,後爲河西大將軍竇融所佩,賢弟何有此物?今日如無班賢弟相助,權氏一族定然滅門矣……”
班超啐道,“汝還是看好禁苑,嫂夫人春光外流,吾爲小叔,看便看了。胡亂讓外人看,吾揍汝!”
跪地的鶡冠男子更是大駭,聽他兄弟二人說笑,彷彿當其無物一般。
抱鐗人打得全無章法,身如九龍纏繞,手中寶鐗更是神出鬼沒,防不勝防,與雒陽坊內流行的擊劍術完全不一樣。可鶡冠男子膽怯了,見對方抱鐗佇立,眼帶嘲笑看着他,知道已經吃定他了,自己是根本不敵,便轉身後翻欲逃出室外。
可是晚了,內室門口兩支寒光閃閃的寶劍,又將他逼回室內。
鶡冠男子驚訝地看着班超,權魚的話已經讓他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汝姓班……班超?十年之前汝即爲名貫雒陽的大漢劍客,雒陽書香之後,竟然和販夫走卒、權魚小人廝混在一起,不知恥麼……”
此時班超已經取下方巾,懷抱寶鐗,一臉不屑地看着鶡冠男子:
“讓汝死個明白罷,吾確爲班超,班超班仲升也。權魚確實小人,可吾非救權魚,乃救吾兩嫂也。當年,權魚先翁乃吾大漢河西大將軍府市尉,與吾家翁同爲河西幕僚。今日權魚乃吾大漢巨賈,其夫人即吾嫂也,汝竟然敢在大漢帝都猖獗,超豈能容汝得逞?”
“班超,汝翁班彪爲竇大人畫冊事漢,漢廷卻有功未賞。汝兄班固爲國修史,受盡寒窗之苦,卻又受牢獄之災。漢家小皇帝如此虧待於班氏,何故爲其賣命耶?不如歸向北方,以汝之能,吾定向單于舉薦,保汝封候賜爵,位極人臣,嬌妻美妾,享不盡榮華富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