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玉華實在不想跑的,她原本是要去穆雨寧的結婚宴的,哪怕伴郎是林承錚。他總不能當場給她發生點什麼吧。可是他的一條短信,終於讓她夾着尾巴,跑了。
這是莫玉華第一次這麼狼狽。在心底跟穆雨寧說了一千次一萬字的對不起。她仍是不想去面對林承錚了。
她買了火車票,又被單位打了電話請了幾天假。好說歹說纔給她批出來的假期,可是代價也很慘重。但是現在管不了這麼多了。
她關了機,直到火車轟隆隆的響起,她也沒再開機。
她只帶了一個隨身的皮包。雖然裡面東西不多,好在卡都在,證件都齊全,錢也沒少。缺什麼到時候買就是了。她這樣安慰自己,等過幾天林承錚回美國去了,他們就把這件事情淡忘了吧。
林承錚一直在找莫玉華。卻沒有找到。
所以當顧明橋打電話過來的時候他只說自己有事去不了了,讓顧明橋幫忙說聲對不起。就這麼丟下一個爛攤子根本不是他的風格,然而莫玉華的離開,卻更讓他耿耿於懷。
莫玉華在火車上睡了一覺。顛簸了三個小時之後,飢腸轆轆。不過她並沒有逗留。又坐了一小時的公交,纔來到一個生態非常不錯的小農村。
這是她三年前跟着領導下鄉的時候纔來過的一個小地方。但是她卻對這裡印象深刻,只要有空,就會過來看看。
她下了車,走了一段路,就聽到前面已經有人在叫她的名字了。一擡頭,就看到一對年邁的夫妻急匆匆的跑過來,不過步伐卻很是矯健。
莫玉華立刻裂開了嘴跟他們打招呼:";劉叔劉嬸,你們怎麼來了啊。";
他們都已經七十多歲了。無兒無女,三年前第一次來的時候莫玉華就是住在他們家的,他們熱情好客,將莫玉華當做自己的女兒一樣疼。這讓莫玉華感動也難以忘懷,所以一有時間就過來看看。
劉叔說:";村頭的老二剛剛跑過來跟我們說的,說是我們閨女來了。";
劉嬸也說:";是啊,是啊,我們開始還不信呢,就跑來看看了,沒想到真的是你,玉華,這次怎麼沒說就突然跑來了呢。";
莫玉華這才感覺不妥:";不好意思啊。劉叔劉嬸,這次我空手來了。";
劉嬸立刻道:";你這孩子說的什麼話啊。趕快走,還沒吃飯吧,我給你做好吃的去。";
莫玉華心存感動。心想着晚上安頓下來就給穆雨寧打個電話吧,誰知道運氣那麼背的,手機竟然不見了?
她東摸西摸都沒有摸到,確定是真的被偷了。應該是在火車上的時候不小心被順手牽羊了吧,不由得一陣懊惱,劉叔和劉嬸都沒有手機,家裡也沒有電話,只有村口有。莫玉華再次哀嘆,這地方避世真好。
房間還是收拾的整整齊齊,乾乾淨淨。
劉嬸說:";你先睡吧。有什麼事情就叫我們。";
莫玉華感動,點點頭,立刻躺了上去。
她是真的累了。下午又幫劉嬸幹了活,出了一身的汗,才感覺暢快一點,現在痠疼全跑來找她了。也好的,讓她沒時間胡思亂想,一溜煙便睡着了。
第二天,她找了公用電話給穆雨寧打電話。早就做好了被劈頭蓋臉罵的準備。可是說到林承錚的時候,還是讓她心虛不已。尤其是聽說林承錚也沒有出席婚禮伴郎伴娘全跑了......一想到這樣的場面,莫玉華就想對穆雨寧以死謝罪,可是也只好等她回去再說了。
林承錚接到穆雨寧打來的電話時,已經找了差不多找了一天一夜。不過他在這裡沒有什麼人脈,要找一個人也的確很困難的。
穆雨寧告訴了他一個電話號碼。林承錚如釋重負,說了聲謝謝。
穆雨寧在那邊說:";不知道你們兩個搞什麼,一起回來有你們好看的。";
林承錚說一定一定。然後拿着那個電話號碼猶如救命稻草似地想辦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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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玉華見到林承錚的時候那是下午。
雖然天氣有點冷,可是日頭很大,是個難得的好晴天。她正在田裡幫劉嬸拔草,拔的滿頭大汗。雖然一開始的時候把劉嬸的很多秧苗當成草拔掉了,好在劉嬸並沒有怪她,不讓她幹了她仍是堅持幹。
並且乾的熱火朝天。她有點累了,劉嬸:";玉華啊,你去那邊歇歇吧,那邊乾淨點。";
莫玉華的臉被曬得紅撲撲的,她一邊擺手一邊笑眯眯的說:";我沒事,精神着呢。";臉上有汗,她用手背一擦,沒想到劉嬸見了倒叫起來:";你這你這臉弄得,趕緊過去擦擦。";
莫玉華看了看自己滿是泥巴的髒兮兮的手,也知道越擦越髒了,她點了點頭:";那好吧,劉嬸,我去給你拿點水啊。";
她放下手中的刀子,微笑着站起來,原本嘴邊的笑意在看到田頭站着的那個挺拔的身影時,只覺眼前一黑,差點暈過去,今天的日頭有這麼大,以至於自己出現幻覺?
林承錚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會無視自己。好似他不存在一般鎮定去到一邊的草棚裡倒了一杯水喝掉,然後又端了一杯水過去給地裡的婦人喝。
就是沒想到他。
林承錚長得高大威武不說,還斯文有禮。黑色的呢子大衣看起來玉樹臨風。這樣的小山村何曾見過這麼儒雅而俊逸的男人,一時間,地裡勞作的那些個人就停下手邊的活計紛紛打量起林承錚來。
就連劉嬸都看到了,對莫玉華說:";玉華,那個男人是誰啊,看起來挺不錯的。";
莫玉華緊緊捏住茶杯,好半天才說:";有嗎?我覺得就這樣啊,劉嬸,我們還是趕快乾活吧,幹完了好回去。";
劉嬸看出她的僵硬,又見林承錚一直在朝這邊張望,視線是直指莫玉華的,不由的說:";玉華,別騙我了,他是爲你而來的吧,你這孩子什麼時候也學會逃避了,好了,這裡的活我會幹的,你先過去吧。";
莫玉華不肯,拿着刀子不放手。她不過去,只好林承錚自己過來了。
林承錚的氣色看起來不太好,他已經兩天一夜沒有好好休息了,倒是莫玉華,活的挺滋潤的。原本陰沉的臉在面對劉嬸的時候突然想變戲法似地換了一副帶笑的嘴臉,還非常客氣的說:";阿姨好。";
劉嬸緊張又激動的不知所措,拿手在自己的圍裙上擦了擦,又看看不說話的莫玉華,便問:";好好,你是?";
";我是玉華的......男朋友。";停頓了一下,林承錚才吐出男朋友三個字,而且是看着莫玉華說的。
";啊,是玉華的男朋友啊。";劉嬸更加激動了,簡直是要喜極而泣,";你真的是玉華的男朋友啊,快,快,玉華,我們回去吧,今天不幹活了。";
莫玉華看着劉嬸馬上就對林承錚投降的樣子不由又好氣又好笑,拉住她的手說:";劉嬸,不幹完怎麼下種子啊,耽誤不得。";
";沒事沒事,遲一天晚一天都一樣。";劉嬸好說歹說就要拽着他們兩往家裡走。
林承錚得了便宜賣乖,惹得劉嬸很高興。
莫玉華忍不住翻了兩個白眼,在劉嬸面前什麼都不能說,卻暗暗給了林承錚好幾個凌厲的具有殺傷力的眼神。
林承錚居然是開着凱迪拉克過來的,那麼招搖的停在劉嬸家的小院前。
莫玉華他們回來的時候看到車邊已經圍滿了人。頓時愕然。
劉嬸也被嚇得不輕,一看到那個車子都不知道說什麼好了,倒是林承錚微微咧嘴一笑。有個中年大叔從人羣中興高采烈的走過來,一看到林承錚便說:";車子的主人來了,這車就是這個年輕人的。";
他不遺餘力的替林承錚說好話,車子如何好,人品如何優秀云云。莫玉華聽得都想笑,林承錚是剛來的吧,怎麼這大叔好像認識他N久似地,說起話來這麼順溜的還不用打草稿。林承錚該不會是賄賂他了吧。她終於看向林承錚,林承錚像是瞭解她的疑惑似地,眨眨眼:";我剛纔在村口迷路了,不知道往哪裡走,是這位好心的大叔帶我進來找你的。";當然最後他還奉送了一包好煙,這纔有了現在的場面吧。
莫玉華的目光帶着深深的鄙視。還有對那位大叔的仇視。她輕輕從鼻孔裡哼了兩聲,越過重重的人羣朝內走去。
林承錚亦步亦趨的看着她。莫玉華進了自己的房間,鎖上了門。林承錚碰了一鼻子的灰。
外面的人羣已經散去了,劉叔和劉嬸對望了一眼,劉叔就開口說:";年輕人,過來這邊坐下吧。";
劉叔家的條件不是很好,桌子還是那種深黑色的木頭做的,不過收拾的很乾淨,看得出來是本分而善良的老實人家。
劉嬸爲他端來了一杯茶,林承錚道了謝,劉嬸問她是不是惹玉華生氣了。
林承錚一時之間也不知從何說起,他們之間的這一團亂啊,非三言兩語可以說清楚的。
劉嬸又說:";玉華是一個非常好的女人,我們兩打心眼裡疼她,如果你做了什麼對不起她的事情我們老兩口可不依。";
林承錚正在喝茶,聽到劉嬸的話不由一怔,要是被他們知道前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是不是劉嬸就會拿掃把把他趕出去了?
";玉華是因爲你纔來我們這裡的。";劉叔又開口了。
林承錚無比真誠而抱歉的說:";都是我的錯,希望我能跟她好好談一次。";
劉叔與劉嬸又對望了一眼,劉叔坐在林承錚的對面抽菸:";年輕人,做錯事情了還可以改正,別等到沒機會的時候纔來後悔。";
林承錚默然不語。劉叔與劉嬸雖然只是本分的莊稼人,可是他們與土地親厚了一輩子,身上有着最樸實的農家氣息,反而讓林承錚無言以對起來。
劉嬸上前說:";我幫你去敲敲門,你要好好跟玉華談。不可以傷害她!";
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並不好,莫玉華在裡面已經將他們的對話聽得清清楚楚。所以不等劉嬸上前敲門,她已經自動打開了房門,林承錚聽到動靜回頭,莫玉華已經一臉平靜的站在那裡,並對他說:";我們出去談吧。";
劉叔和劉嬸擔憂的看着她。
莫玉華卻安慰他們:";劉叔劉嬸,別擔心,我們談一下就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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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玉華在一個矮矮的小山坡上站定,下面就是一個斜坡,她張開雙臂,深吸了一口清冽的空氣,才說:";好了,你想談什麼,現在可以說了。";
林承錚站在她的身後,望着她的背影,她穿的不多,纖瘦的背脊,緊身的牛仔褲,身段窈窕。好半天,他都沒動靜,莫玉華微笑着回頭,看着他:";既然你不說,那就我說了哦。";
林承錚深深的凝視了她一眼,就聽莫玉華已經開口:";我知道你爲什麼要過來,其實完全沒有必要,我們都是有完全民事行爲能力的人,都能對自己的所作所爲負責不是嗎?如果你是因爲那件事情而覺得過意不去的話完全沒有必要,我覺得沒什麼不可以忘記的,所以你趕緊回去吧,我只是在這裡住幾天而已,馬上也要回去了。";她最後無所謂的聳聳肩,而林承錚卻佩服她能將那樣的事情跟完全民事行爲能力掛鉤。
";你一點也不介意發生這樣的事情?";林承錚深深的挮視她。
莫玉華沒有與他的目光對視,卻反問:";什麼事情啊,我都已經忘記了。";
她無所謂的態度似乎激怒了林承錚:";我們認真的談一次難道不行嗎?";
";難道我沒有認真的跟你談嗎?你以爲我在跟你開玩笑嗎?";莫玉華接二連三的反問,";可是最認真的一次我們已經談過了不是嗎?我們說好了只做朋友的,friends。";她微仰起頭,逆光裡,她需要眯起眼睛才能看清林承錚的模樣,";你應該知道這個詞的含義吧,還有,別忘了你在美國已經有了一個不錯的交往對象。";她的心中微酸,語氣也不自覺的低落了下去,";承錚,回去吧,忘了我吧,你說的很對,我們之間不可能。";
莫玉華沒有多餘的飾品。她對項鍊耳環一點也不熱衷,所以全身上下乾乾淨淨,就連包裡都從來不放鏡子和梳子。可是,現在的她,卻隨身帶着一把玉梳,那把精巧的,小小的帶着翠綠色流光的玉梳。
那是林承錚送給她的。
晚上睡覺前,她從包裡拿出來。玉梳泛着瑩潤的光澤,小小的安靜的躺在她的手心裡。林承錚不知道去了哪裡,車子卻停在劉嬸家門口。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什麼,又在煩惱什麼,心中惆悵不已。
而林承錚卻坐在一家小小的酒肆內。這裡完全是賣酒的小酒家。各種各樣的酒都有,不過他不是故意來喝酒的,而是路過這裡的時候被那個大叔叫住,才進來陪他喝兩盅的。
他很少喝酒,酒量卻是不差的。那天晚上跟莫玉華喝酒,或者說,是他有心的吧。是嗎?他的潛意識在鄙視自己。
大叔給他倒滿一杯酒,又被自己斟了一杯,才說:";年輕人,什麼事情這麼悶悶不樂的。";
林承錚仰頭喝下一口酒,這才擡頭,淳樸的小農村裡的人都透着一股淳樸的氣息,不過他只說自己遇到了一點麻煩,正在努力解決中。
大叔是個過來人,嘆了一口氣:";感情的事情吧。你們年輕人啊,不懂得珍惜,像到了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一份真感情有多麼不容易了,我只怪自己當初沒有堅持,所以到現在還是孤家寡人的。";大叔像是打開了話匣子,開始說起自己當年的往事。
林承錚是個有禮貌的人,也不打擾他,就聽他默默說。
直到深夜,大叔完全喝醉,才止住話題,村莊已經完全陷入了寂靜的黑暗,林承錚坐在小酒肆內,大叔趴在身邊的桌子上開始打呼,而林承錚卻清醒的很,毫無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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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清晨的陽光照射在村莊上方。
林承錚在小酒肆內坐了一夜,剛剛站起來伸展了一下四肢,就聽到劉叔遠遠的急匆匆的跑過來叫來:";林先生,林先生——";
林承錚驀地有了不好的預感,急忙跑出了小酒肆,劉叔手上拿着一張紙條遞到他的面前,喘着粗氣說:";林先生,不好了,玉華走了——";
字條上只有簡單的一句話:劉叔劉嬸,不好意思,我先走了。
劉叔說她留下了一千多塊錢跟這張紙條,人就不見了。
林承錚大驚失色,捏緊了那張紙條,看着上面的字跡只覺得心口被人重重的打了一拳。這女人竟又逃跑了嗎?
劉叔着急的跺腳,呼出的白氣在空氣中打着圈兒,最後又消失不見。
林承錚重重的吐出一口氣,緊抿着雙脣不說話,然後拔腿跑了出去。
清晨的村莊還很安靜,大多數的人還沒有起牀,林承錚的凱迪拉克在路上呼嘯而過,沿路過去,卻沒有莫玉華的身影。
沒有車,她到底是怎麼走的?
直到半上午,林承錚才意識到,按照莫玉華的性格根本不會連夜離開。再要掉頭,可是已經晚了。因爲莫玉華是真的坐上了離開的公交,與林承錚開過來的車子,比鄰而過。
她坐在車內,又望了一眼他的車子,林承錚發現了她,可是因爲單行的告訴省道,根本無法掉頭。
於是他們,只能背對着越開越遠。
如果他們傾其一生,都只能這樣互相錯過,那麼再多的付出與努力,是不是也不會有結果?
第一次,莫玉華對自己的感到無力。她從皮包裡拿出那個玉梳,默默的梳理自己的頭髮。然後收拾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將玉梳放進包裡,擡頭,對着自己的天花板微笑。
是誰說,想哭的時候擡頭看看天空,眼淚就會流回去的?
她熱愛自己的工作,所以不想爲了愛情放棄所有。愛的不夠深嗎?不是的。她只是不想愛的失去了自我。或許別人會以爲她不愛林承錚,要不然爲什麼不跟他去美國呢?可是這樣的愛情多麼狹隘。就算隔着大洋彼岸,他們明白彼此的心意,也就夠了,不是嗎?她在心底對林承錚說再見。然後心情跟着顛簸的車子一路往前。
林承錚再次追趕過來的時候,哪裡還有車子的身影,更別提莫玉華了。她的手機打不通,他氣得想把自己的手機摔了,繼續一路飈着開回了市區,可是卻接到了美國的父母打來的電話。
韓紹宇篇。
晚上八點半。
韓紹宇從檢察院出來。整座莊嚴的檢察院已經陷入了黑暗中,門口的警衛看到他,立刻振奮了精神,韓紹宇發動車子,平穩的駛入了大道。
晚風從窗口灌進來,就像那一次。那個晚上那麼冷。
他在路上攔住了顧明橋。她裡面穿着小禮服,外套有點單薄,站在街口等車子。他將西裝外套給她披上,然後說:";你要去哪裡,我送你吧。";
顧明橋卻說:";沒關係,謝謝你,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她的語氣淡漠而客氣,微笑着朝他點頭,然後從自己的身上拿下了他的衣服還給他。
掌心裡的溫暖不是她可以貪戀的,她強迫自己別過頭,再次對他微笑:";再見。";
再也不見。
韓紹宇的心狠狠震了一下,爲她那般涼薄的語氣。他開口叫她:";顧明橋......";
顧明橋的腳步頓了頓,不過沒回頭:";還有其他事情嗎?";
韓紹宇抿了抿脣:";沒有,你自己路上小心點。";
";你也是。";顧明橋的背脊挺得直直的。
而他則站在原地,沒有再追上去。
蘇子墨出來的時候,看到了他。穆雨寧先上了車,他們就站在一個背風口。他們默默的抽菸,地上很快有了好幾個菸蒂,直到吐盡口中最後一口渾濁之氣,蘇子墨才說:";你打算就這樣放她走了?";
";如果那是她的選擇,我無話可說。";
";你都沒有做過努力爭取過一次你就這麼放棄了?也許你的一句挽留就可以讓她留下你都不願意?";
換來韓紹宇的沉默。然後他們冷冷對峙着。
蘇子墨說:";別以爲我不知道你爲什麼接近雨寧,你愛她嗎?你只是想從我的身邊奪走她而已。你早已矇蔽了自己的心。";
有人跟他說過一樣的話。他只是爲了蘇子墨才接近穆雨寧,那些所謂的根本不是愛,只是一種本能的佔有與掠奪嗎?那他愛誰?顧明橋嗎?
";如果你愛上一個人,你就會不時的想念她,見不到她的時候會感覺很難過,會覺得做什麼事情都像是少了一半......";這是韓香惠有一天晚上與他說的。
韓紹宇擡起頭,看着蘇子墨:";好好對她吧。";
蘇子墨想起那一次在穆雨寧家的陽臺上,他們的對話。其實那時候的他們就已經明白彼此的身份了吧,只是太多的事情讓他們不願意挑明,而是在一種相互對峙的仇視中冷漠的對待着自己的心。
可是今天,蘇子墨心情好,所以對他一笑:";我知道,你也要考慮下自己的問題了。";
相視一笑泯恩仇。
也許這是他們最好的結果。
他們沒有擁抱,只是對打了一拳。他們都明白,終其一生,也不可能像別人家的兄弟一樣其樂融融,可是這是他們最大的讓步。
清冽的空氣吸入肺腑。韓紹宇回到家。
空蕩的一個大房子。
他洗了澡,煮了個泡麪果腹,又一頭扎進了工作堆裡。
韓香惠打來電話問他:";紹宇,你什麼時候有空回家一趟?";
";回哪裡?";
韓香惠愣了愣,才說:";韓司令那裡。";
";沒時間。";他繼續翻閱着手上的文件。
";紹宇——";韓香惠欲言又止。
";姐,沒事的話我先掛了。";
韓香惠阻止他:";紹宇,她生病了!";
韓紹宇的眉頭微微蹙起:";誰?";
";媽。";韓香惠在那邊輕嘆了一口氣,他們兩姐弟甚少與自己的父母親近,所以造成了他們這麼多年的隔閡。
";哦。";韓紹宇的語氣相當淡然,";還有事嗎?";
韓香惠太瞭解韓紹宇的性格了,於是又說道:";她得了乳腺癌。晚期。";
韓紹宇手上的動作終於停了停,又若無其事的翻起來:";哦。";
";紹宇。";韓香惠又在那邊嘆氣,";什麼時候回家一趟吧,她說想見見你。";
韓紹宇抿了抿脣,闔上文件:";等我空了再說吧。";
掛斷電話,躺在牀上,韓紹宇的心情卻怎麼也好不起來。
黑暗中,時鐘的滴答聲讓人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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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橋穿着一身黑白的職業套裙,拎着公文包從法院裡出來。她還是重操舊業。不管身處世界的什麼地方,都要自己活得精彩。
在一羣金髮碧眼長相粗狂的美國人中間,她知性優雅,端莊而秀麗,很快便成爲衆人追逐的對象。
她走下長長的階級,手機響了。又正好聽到身後有人叫她,所以她看也沒看便直接接了電話,並且以英文問候。
可是那邊沒有聲音。顧明橋又問了一次。
韓紹宇拿着手機,顧明橋富有活力的聲音從喧囂的背景中傳來,他還能聽到她在與別人交流,流利的英語即使讓她身處美國也能應付自如。她真的是一個生活能力極強的女孩子。
對方約顧明橋晚上去吃飯,然後看電影。
顧明橋說沒問題,而那邊手機已經掛斷了。她這纔去翻通話記錄,看到了那個號碼。
有些愣住。
這是她來美國的這一個多月韓紹宇主動打電話給她。他們似乎就這樣失去了聯繫,上一次參加完蘇子墨和穆雨寧的婚禮,第二天回北京她就直接飛來了美國。
匆忙的沒有與任何人說。她也沒有找過韓紹宇,她想,就這樣吧,追逐了這麼久,她累了。
所以她重拾笑容,對她進行邀約的人說:";那晚上見。";
林承錚似乎遇上了麻煩,在中國一個多月還沒有回來,顧明橋住的地方在紐約最繁華的中心地段,很方便,也很熱鬧。
她每天上下班都對路過的人們微笑,很快,他們都認識了這樣一個平易近人又漂亮的中國女人。
她玩到很晚纔回家。不過沒敢多喝酒,一直保持着清醒。她回到家,洗了個澡,便躺上了牀。
然後又想起了韓紹宇。
午夜十二點,輾轉難眠。於是起牀去上網。郵箱裡有很多的郵件,她大多隻看了一眼就是刪除。
一直不停的刪下去,還有一封,確定刪除嗎?她馬上要點是,幸虧移動的快,纔沒有刪掉。
居然是韓紹宇發來的。
日期居然是那麼久以前的?顧明橋微怔。
她算算日子,好像是他們發生關係那一次之後的第二天。
之後他就消失了一個星期......
##終章?二?2
韓紹宇坐在角落的位置,對面是一個打扮漂亮的女人。她端着咖啡杯,優雅的啜飲着。韓紹宇不說話,她也不說,他們已經相對坐了十五分鐘。
韓紹宇手中的香菸燃盡,這才撣撣衣袖,開口說:";再見。";他淡然的像是參加一次商務會議,而絕非一場相親。
女人終於有些愕然。她還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以前的那些男人總是對她趨之若鶩,她可以高傲的睥睨他們,一次又一次的周旋於各個男人中間。可是這一次的男人不一樣。
他是韓紹宇。他沉穩而內斂,氣質卓羣不凡,與以往的任何一個男人都不一樣。她矜持而驕傲的等待着,等待着他認清了她的美貌而臣服,顯然,她錯了。
";等等。";她叫住他,";韓紹宇,你就這樣走了嗎?";她微微昂高了頭,卻始終沒有離開自己的座位。
韓紹宇聽到她的聲音站住腳,回頭勾起一抹脣笑:";還有其他事情嗎?";這已經是他這一段時間的第幾次相親了?三次,四次還是五次?他都快算不清了,他的耐心越來越有限,從開始的半小時時間慢慢縮短到現在的十五分鐘,他不敢保證下一個相信對象會不會五分鐘之內就打發解決。
這個女人是上一任檢察長的外甥女,要不是檢察長與奶奶在其中極力斡旋,他是絕不會出現在這裡的。說道相親,也都是因爲韓老太太的緣故。
韓老太太的身體越來越差,她眼瞅着韓紹宇的終身大事遙遙無期,心底開始發急了。韓紹宇可以對任何人絕情,卻惟獨無法對自己的奶奶絕情。他感覺很累,總覺得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心像是上了鎖,沒人可以窺視。
";你......";女人似乎沒想到韓紹宇會是這樣的態度,不由的軟了聲音,";難道你不喜歡我?";
韓紹宇不想老檢察長爲難,遂還是給了點面子敷衍了幾句:";你很漂亮。";
";你答非所問,既然我那麼漂亮你爲什麼不喜歡我?";
";難道世界上每個漂亮女人我都要喜歡嗎?";韓紹宇再次勾脣笑,那樣子,攝人心魄。那女人的呼吸都感覺有點窒息了,呆呆的望着他的側面發呆,他英俊的側臉在燈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種動人的美讓人移不開視線。
";世界上好看的男人那麼多,難道你要一個個都盯着看?";一語雙關。女人頓時漲紅了臉。
韓紹宇也意識到自己過於不給面子了,於是道歉:";抱歉,不是你不好,而是我心裡有人了。";話說的自然,等他自己意識到的時候,也是愕然不已。
女人皺眉望着他:";像你這樣的男人也會愛上女人?";
韓紹宇默然不語,好半晌才說:";難道我不是人嗎?";
女人這次終於很不給面子的說:";不是人。";
韓紹宇莞爾笑出聲:";如果撇開這次的相親不談,我們或許可以成爲朋友。";
女人愣了愣,也笑起來:";我也這麼覺得。";
也許是個性的緣故,他們並沒有爲難對方,反而是到最後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味道來。韓紹宇轉過身,與她握了握手:";謝謝你,我先走了。&rdqu他雙農血。o;
";謝我幹什麼?";女人歪着頭反問。
韓紹宇指了指自己的心,他一直不肯正視的問題,卻在她的逼問下反而逐漸清晰明朗起來。
女人看着他露出一抹笑:";謝我讓你認清了自己的心?";
韓紹宇算是默認。
";那你打算怎麼謝我呢?";
韓紹宇說:";那你想我怎麼謝你?";
";這樣啊,那你先說一下我叫什麼名字吧。";
韓紹宇是真的無言以對了。因爲不在乎,所以不關心。
女人辦起了臉:";我就知道。不過算了,現在我告訴你,我叫柳儀蓉。你記住了啊。下次遇到我要是叫不出我的名字你試試看!";
韓紹宇露出了今晚的第一個真心的笑容:";一定。";
女人有點看癡了,然後讚歎:";爲什麼世界上的好男人沒有一個是屬於我的?";
韓紹宇被她的語氣逗笑,莞爾:";你會遇到的。";
";行了。不用說好聽的,我知道自己長得很漂亮,你現在可以走了,我會告訴他們是我看不上你的。";
韓紹宇點點頭,驚喜於她的體貼,然後快步離開了咖啡廳。
女人獨自坐在原來的位置上,看着韓紹宇挺拔的背影消失在自己的視線,有點悵然若失。多好的男人啊,就這麼沒了。不過她沒有自怨自艾多久,下一個會更好。
也許是因爲她遊戲人生的態度才讓她難以定下來,可是現在,她忽然有了定下來的慾望。
她已經不再年輕,或許應該找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了。
她點了一根菸,默默的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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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紹宇前腳剛跨出咖啡廳,後腳就接到了韓香惠打來的電話。張子妍進了ICU,讓他趕到醫院去。
他蹙眉。在韓香惠的催促下這才掉了頭。
趕到醫院的時候,病房外已經擠滿了人。不過很多都是警衛。韓紹宇一身凜然的走進去,他們都自覺的朝他行禮。
沒有看到他們的韓司令,只有他的參謀長來了。看到韓紹宇,參謀長便上前解釋說:";司令到中央開會去了,很快就來了。";
韓紹宇緊抿着脣面無表情。
韓香惠一臉憂心忡忡的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病房內,張子妍的身上插滿了各種導管,鼻孔裡還插着氧氣管。隨着她的呼吸,氧氣罩上逐漸聚攏一層白霧,然後又消失不見,如此反覆。她的呼吸似乎很急促,旁邊的儀器上的線條起起伏伏,顯示着她生命的各項體徵。
這裡的人實在太多了,醫生開門出來讓他們都出去,只留下一兩個家屬就可以。韓香惠將其他人都請了出去,只留下自己與韓紹宇。
韓紹宇面無表情的站在那裡,看着躺在病牀上的女人,似乎很陌生。
韓香惠對張子妍還是有感情的,畢竟她的童年有張子妍的參與,而且同樣是女人,她明白作爲一個母親十月懷胎的艱辛,所以慢慢的也就原諒了張子妍,又勸韓紹宇說:";紹宇,她始終是我們的母親,不要這樣,嗯?是她辛苦十月懷胎把我們生下來的,我們不能這麼沒有良心。";
韓紹宇默然,貼着牆壁站立,許久才問:";醫生怎麼說?";
";其實她的身體早就很不好了,是她一直瞞着我們,醫生說癌症晚期,手術也沒有什麼意義了,最少半個月,最多兩個月,叫我們做好心理準備。";
韓紹宇的心咯噔一下。這是他第一次正視躺在病牀上的張子妍,她的臉不知何時已經變得瘦弱不堪又蒼白。
韓香惠說:";爸爸怎麼還不來呢,奶奶的身體也不好,紹宇,我在這裡守着,你去看看奶奶吧。";
韓紹宇嗯了一聲,邁着沉重的腳步離開了。
韓老太太身體不好是因爲年紀大了的緣故,老人的身體總是禁不起一點折騰。韓紹宇去看她的時候她的精神並不太好,坐在牀上懨懨的。張子妍的事情他們並沒有告訴韓老太太,也請求醫院的人保密了,所以韓紹宇知道她爲什麼事情不高興。坐下來問:";奶奶,你感覺怎麼樣?";
";感覺不好。";韓老太太看着自己的孫子力不從心。
";哪裡不好,我去幫你找醫生。";韓紹宇說完就站了起來。
";你這個臭小子!";韓老太太還罵了他一聲。
韓紹宇立刻無辜的轉過身來:";奶奶——";
";你知道自己做了什麼吧,啊,儀蓉有什麼不好,她可是老檢察長的親外甥女啊,你怎麼就......";說着,她便劇烈的咳嗽起來,";咳咳,咳咳——";
韓紹宇嚇壞了,立刻上前拍着她的後背,叫道:";奶奶——";
";不要叫我。";好不容易纔停下來,韓老太太瞬間氣若游絲的說,";紹宇啊,你到底要什麼時候纔可以讓奶奶安心的閉上眼睛呢。";她靠在韓紹宇的身上,感覺力氣正一點一滴的流逝。
";不會的,奶奶一定會長命百歲的,嗯?";韓紹宇安慰她說,";不會的。";可是他心中的不安卻越來越強烈。
他是不是,真的太不孝了?
韓老太太的事情,張子妍的事情,幾乎壓得韓紹宇喘不過起來。
韓老太太的身體越來越糟糕,張子妍也是。醫院的病危通知單如雪花一般紛紛飄落下來,韓紹宇心中的陰翳越來越強烈。
工作上的壓力也很大,他就像一根緊繃的弦,已經處於崩潰的邊緣。
沒過多久,韓老太太便陷入了彌留之際。她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韓紹宇的婚事。她是多麼希望能親眼看到韓紹宇結婚生子啊,人生總有太多的遺憾,她當時就這麼說的。
韓紹宇心痛難當。抱着奶奶瘦弱的身體不停的在心中自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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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橋接到韓紹宇的電話時正在開會。
是以,她果斷的離開了會議室。因爲考慮了這麼久,她也有話對韓紹宇說。可是韓紹宇的聲音卻充滿了悲傷,低沉嘶啞的像是尖銳的石子在石器上掛出的刻痕:";明橋,奶奶走了。";
顧明橋手上的手機差點滑落下去,而她的呼吸在一瞬間全部凝滯了。身體踉蹌了一下,貼着身後的欄杆感覺耳朵嗡嗡作響,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看不到。
兩人一同沉默着。
好一會兒,顧明橋才慢慢緩過神來,卻猶自不信:";韓紹宇,你什麼意思啊,奶奶能走去哪裡啊,你騙我是不是。";她虛笑着,多麼希望着只是韓紹宇跟她開的一個玩笑啊,奶奶還在,那麼慈祥而和藹的老太太,怎麼可以沒了呢。
霎時,淚如雨下:";韓紹宇,你騙我的是不是?";
韓紹宇極力壓制着自己的悲傷,懇求道:";你能回來一趟嗎?";
顧明橋的聲音充滿了哽咽,立刻擦乾臉上的淚水說:";好,我馬上回去。";
韓紹宇肩頭像是壓了千斤重,終於如釋重負的緩緩鬆了一口氣:";好,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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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老太太到底走在了張子妍的前頭。
不過她走的很安心,並無太痛苦,是在睡夢中走的,大家都說,能在睡夢中走的那麼安詳,也是一種福氣。
顧明橋來到韓家的時候,只見一片愁雲慘霧,韓老太太的遺像高高掛在大堂的中央,照片上的她一如以往的慈祥。她拎着行李箱站在大門口,霎時紅了眼眶。
警衛員過來接過她的行禮。她一步步慢慢的朝裡走。她望了一圈,沒有看到韓紹宇。她當時便果斷的請了假,立馬飛了回來。便到底還是來不及了。
她爲韓老太太上了三炷香,韓香惠穿着一身白色的孝衣過來對她說:";明橋,你回來了啊。";
是韓司令親自守的喪,跪在韓老太太的遺像前。
顧明橋這才說:";是啊,香惠姐。";節哀順變這樣的話,顯得太無力。
";紹宇在樓上休息,他已經三天三夜沒有睡覺了,";韓香惠說,";我剛纔在他的水裡下了安眠藥才讓他上樓去休息一會兒,你去看看他吧。";
顧明橋聽着心中一緊,心疼頓時泛了出來:";那我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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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橋走到韓紹宇的房門口,感覺惶恐不安。她的手都有些顫抖。轉動金屬的門把,冰涼,門沒有鎖,輕輕一動便開了。
房間裡很暗,厚重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她藉着外面的燈光打量裡面,牀上躺着一個人影,於是她關上門。房內的光線頓時黯淡下來,幾乎看不清,好一會兒她才適應這樣的黑暗,韓紹宇蜷縮在牀上,她終於鼓起勇氣一步步朝他走進......
顧明橋坐在牀沿,輕輕觸摸着他瘦削而凹陷的臉龐。他臉上新生的鬍渣很是扎手,顧明橋的指尖有微微麻麻的感覺。
真的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屋子裡的一切像是陷在另一個安靜的世界裡,他瘦了,憔悴了,顧明橋的心,幾乎要衝破胸膛。她覺得眼睛酸脹的厲害,可是她什麼都沒有做,就是這樣呆呆的凝望着他。
韓紹宇是真的很累了,加上韓香惠安眠藥的作用理應睡的很熟,可是職業的習慣讓他向來淺眠,他覺得有一雙眼睛正溫柔的注視着他。強烈的念頭驅使着他睜開眼睛。
他煽動的眼睫給了顧明橋喘息的機會,韓紹宇睜開眼的時候,顧明橋已經站在了一邊。韓紹宇有點恍惚,望着顧明橋,彷彿她只是一個虛幻的身影,如鏡花水月,一碰,便會碎了。
";是你?";韓紹宇的聲音還是那麼難聽,像鈍刀子割在鐵器上的聲音。
";是我。";室內乍然大亮。韓紹宇難受的用手擋住了眼睛,原來是顧明橋開了燈。她從旁邊的椅子上端來一杯水,遞給他。
韓紹宇頭疼欲裂,像是有無數的螞蟻在爬,他喝了水,卻想不起來:";爲什麼我會睡在這裡。";
顧明橋微微嘆氣:";因爲你太累了。";
";是嗎?";韓紹宇的毅力向來是驚人的,他適應了屋內的明亮,一瞬不瞬的注視着顧明橋。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連衣裙,手臂上繫着一朵白花。
韓紹宇的心緊緊一痛,奶奶已經沒了。神色瞬間頹然下來。
顧明橋也想到了韓老太太,不由得悲從中來:";你好好休息吧,我先下樓去了。";
";再做一會兒吧。";他開腔,聲音嘶啞。
顧明橋的腳步遲緩了一下,卻沒有過分的猶豫,當真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也許是因爲她也想貪婪的與他多呆一會兒吧。
可是這樣的貪婪不是因爲她還在奢求什麼,只是,她還想證實一件事情,還有單純的想安靜的坐一會兒。
她並沒有開口的打算,許久的沉默後,他低聲問:";最近還好嗎?";
顧明橋微微點頭:";挺好的。";
";我想你也應該過得很好。";
顧明橋聽聞他的話笑意慢慢大起來:";是啊,這個世界太陽照常每天升起,日子照常在繼續,總要往前看朝前走的,很多事情慢慢的也就過去了。";她說的雲淡風輕,韓紹宇卻微微眯起了眼睛。
顧明橋的雙手交疊斜靠在椅子上,雙腳也交疊着,很隨意的一個姿勢,彷彿對面的韓紹宇只是一個經久未見的老朋友,放下了一切。
韓紹宇的心更加尖銳的刺痛起來:";那就好。";
顧明橋撇了撇嘴,終究欲言又止。又陪他坐了一會兒,見他沒話說了,便站了起來:";那我先下去了,你再好好休息一下。";她在心底冗長的嘆氣。
";明橋——";韓紹宇驀地出聲叫住她。
顧明橋的身體微微一顫,卻若無其事的站在原地,他距離她僅僅半尺之遙,她可以清晰的看到他眼中她的身影,她只要稍稍一動,便可以撲入他的懷裡,可是今天的她,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女孩了,她做不到了。
望着顧明橋淡然的眼神,韓紹宇怔愣了一下,推開身上的被子站起來說:";我陪你下去吧。";
顧明橋有些小小的失落,不過馬上便掩飾了起來。點頭。
韓紹宇沒有動用部隊的官兵幫忙,後來所有關於韓老太太出殯的事情全部是他一手包辦的。他們去了火葬場,又去了旁邊的公墓。
一身肅穆的黑衣,冗長的隊伍,韓紹宇捧着奶奶的遺像和骨灰,由韓香惠撐着傘,安靜的走在墓園的小道上。
本來應該由韓司令做的事情,韓紹宇卻只想自己送奶奶一程。韓老太太的事情到底沒有告訴張子妍,送葬的隊伍卻很龐大。
穆雨寧和蘇子墨也來了。原本蘇子墨和穆雨寧只是來看看夏星雨的,卻沒想到恰好碰上了這樣的事情。
人生,充滿戲劇。
蘇子墨和穆雨寧夾雜在長長的送葬隊伍內,今天的天氣不好,所有人的心情都分外沉重。
韓老太太下葬了。衆人輪流上前鞠躬。
最後再看了一眼公墓上慈眉善目的老人一眼,他們才離開。
從此以後,她就要一個人呆在這裡了。人活了這一輩子,到頭來的就只是這一方矮矮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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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橋和穆雨寧坐在一家比較安靜的茶館裡喝茶。
穆雨寧雖然剛剛生過孩子,可是恢復的不錯。顧明橋問她:";孩子還好吧?";
";挺好的,吃得好睡的香。";一說起孩子,穆雨寧就眉飛色舞起來。
顧明橋跟着說:";我都沒有見過呢。";
穆雨寧點頭:";是啊,你多呆幾天或者跟我回去看看吧,";她說,";孩子在家裡,這次沒跟來。";
顧明橋點頭:";好啊,有機會的話一定去看看。";她又從包裡拿出一個禮盒來。
";你這是幹什麼?";
";給孩子的。";她說,";難道你忘了當初說好我也要當乾媽的,這是見面禮必須的。";
";那你下次親自給吧。";穆雨寧搖頭。
";拿着吧,跟我還客氣什麼啊。";顧明橋說,";萬一我又臨時回去了,多遺憾。";
";你還是要走嗎?";穆雨寧微微蹙眉,";不打算留下來?";
";這裡也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我在那邊生活挺好的,工作也不錯。";
";那要是韓紹宇開口讓你留下來呢?";穆雨寧突然大膽的問。
";不可能的。";顧明橋攪動着手上的咖啡,";怎麼可能。";
";這麼說只要韓紹宇開口你就會留下來的?";穆雨寧希冀的看着顧明橋。莫玉華和林承錚終究只是鏡花水月,她到底還是不願意放棄國內的生活奮不顧身的跟着林承錚去,所以她與林承錚,成了無話不談的朋友。可是,卻走不到一起。
不能說不是一個遺憾吧。
林承錚拒絕了美國的那個女孩,表明了自己的心跡,女孩開始很生氣,可是最後卻諒解了林承錚。
但他與莫玉華,卻始終是比朋友親密一點,比戀人淡一點。
但是按照莫玉華的話說,地球是圓的,也許有一天,她與林承錚又相遇了,那時候,她會不顧一切的隨了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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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子妍到底還是知道了韓老太太的事情。一夜之間,病情急劇惡化。
韓紹宇的父親來了醫院就沒有再離開。外人終於看明白,他掩藏的霸道而暴躁的脾氣之下,其實是真的愛張子妍的。
只是他們都明白的太晚了。
一個星期後,張子妍也陷入了彌留之際。而蘇子墨和穆雨寧也留在北京。
那一天半夜的時候,蘇子墨接到韓香惠打來的電話,讓他立刻去一趟醫院。
正值半夜,蘇子墨卻感到了一股蒼涼的悲哀。他與穆雨寧火速趕往醫院。見着了張子妍最後一面。
她將蘇子墨和韓紹宇還有韓香惠單獨留在病房內。
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
最後,只聽到韓香惠淒厲的哭聲:";媽——";
穆雨寧的心咯噔一下,沒多久,門就開了。蘇子墨來開的門。他臉上的表情已經告訴了他們結果。
韓司令沒有暴跳如雷的怒氣,他彷彿老了,一下子便佝僂起來。
韓香惠的哭聲持續傳來,蘇子墨和韓紹宇默默不語的站在一邊。
又是一次送葬。
這麼短的時間內經歷兩次生離死別,未免太過殘忍。
可是死者已逝。生活還要繼續。
穆雨寧不知道張子妍最後與他們說了什麼。可是回去的時候蘇子墨卻把一個盒子交給了她。
";這是什麼?";穆雨寧奇怪的問。
";給孩子的。";他說,";她給的。";
他已經學着去寬恕。所以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很平靜。穆雨寧明白了。那是張子妍留給他們孩子的。她抱着他的腰,將頭靠在他的背上:";明天我們去看看爸爸吧。";
";好。";蘇子墨將她拉到自己的跟前,用力的抱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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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明橋因爲美國的緊急狀況,再一次飛離了北京。而韓紹宇也忙着自己的工作,風風火火。
他沒有再去參加相親,因爲沒有人再給他安排相親,或者說是沒有人敢了。他的聲名很快在北京傳開來。而他的父親終於辭去了司令的職務,也許是因爲太多人和事的離去,讓他看到了最後要的是什麼。
三個月後。韓紹宇去了美國。是公檢法系統組織的一次出國考察。去的都是院長。他自然也被邀請在其中。
考察團的行程很緊張。有參觀,有講座,還有各種各樣的會晤,韓紹宇根本沒有時間閒暇時間。可是,畢竟在這一片天空下,在這片土地上,還生活着另外一個人,夜晚的時候他獨自住在酒店裡擡頭仰望星空,也許他們看得正是同一片天。
也只有一個人的事情,顧明橋的身影纔會不斷的冒出來。白天,他可以藉着忙碌的工作逃避一切的事情,可是到了晚上,夜深人靜的時候,他卻只能面對自己的內心獨白。
只是偶爾,會從蘇子墨和穆雨寧那裡知道一點有關她的消息。
而紐約這座積聚了世界各色人羣的城市,要相遇,談何容易。
今天是考察團的最後一站了,要去參觀法院。
韓紹宇走在人羣中,準備拾級而上。法院內又剛好有一羣人出來。他們終究還是相遇了。不過只是他看到了她,她並沒有發現他。
她談笑風生,舉手投足間盡是顧盼神采。她拎着黑色的公文包,顯然剛剛結束一場官司,她生活的那麼瀟灑,那麼遊刃有餘。
他們往上走,顧明橋往下來。
兩撥人,就這麼錯身而過。
顧明橋猛然怔住,手舉在半空中,說話也停了。身邊的人叫她她聽不到,說什麼她也不知道。她只是覺得自己的心劇烈的顫抖起來。
身後的人流全部上去了。唯有韓紹宇還站着上面的臺階上。
顧明橋讓別人先走,可是自己卻沒有勇氣回頭。如果她一轉身,他們會是怎麼樣呢?韓紹宇也在注視着她。她黑亮的頭髮在陽光底下折射出一層光芒。
肩上有人輕輕的拍了她一下,顧明橋的身體顫抖了一下,然後,她聽到有人說:";小姐,我是不是在哪裡見過你?";
他的手那麼熱,箍的她的肩膀那麼緊,都有點疼了。
他也會害怕啊,害怕她又再一次的憑空消失。
";是嗎?我也覺得先生你很面熟,也許我們真的在別的地方見過?";她深吸了一口氣,終於鼓起勇氣回頭。
陽光底下,她笑着露出潔白的牙齒。
四目相對。他們站在一個契合的角度。然後,緊緊的擁抱。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貪婪的呼吸着她頭上的清香。
而顧明橋,出乎意料的平靜。因爲她明白,韓紹宇到底是不善表達的人,可是他所做的,卻已經夠多。
他用郵件的方式默默的向她述說着自己的心聲。雖然顧明橋沒有回過他的郵件,可是不是刻意的,他會時不時的發給她一封。他知道她一定是收到了的。
也許她一輩子都不會聽到韓紹宇說,我愛你。
可是,他們都懂。
人的一生,就是這樣,很多事情,其實意會即可。
分離了大半個地球的距離,終於還是走到一起。
也許下一個轉角,莫玉華和林承錚也就這麼不期然的相遇了。
轉角遇到愛,只因我們仍相信,幸福在下一個轉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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