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姨娘就是杭四少的妾室之一,小名吟蓉,曾經是王妃身邊的丫鬟,前幾年給了四少。柔姨娘長相甜美,眉彎新月,臉似櫻桃,脣若含苞,笑起來常有兩個酒窩,尤其脾氣溫婉,柔美可愛,伺候杭四少很盡心力,杭四少賜她柔一字。
柔姨娘懷孕的消息來得很突然,不早不晚,恰好在四少和風荷大婚之夜診了出來,這不得不說是個巧合,不可思議的巧合。要知道,新婚之日忌諱,府裡是不許請太醫或大夫的,卻不知她是怎麼診斷出來的。
杭天曜眉頭忽地一皺,手上的力量緊了緊,抱的風荷隱隱作痛,風荷不由嬌呼出聲:“哎喲。”
“怎麼?”他面容端正,哪裡還有方纔那個調戲的紈絝樣。
“沒事。柔姨娘有孕,爺要不要去看看。”照規矩,這種事有她這個主母料理,該賞得賞,該備得備,絕沒有新郎官新婚之夜去看一個妾室的道理。不過與其留他在這,搞得她擔驚受怕的,還不如先將他打發了,等她能想明白之後再作道理。
杭天曜沒有馬上答話,只是盯着她的眼睛細究,他什麼都看不出來,但他知道他此刻要做的事情是什麼。他很快放下了風荷,揚高了聲音笑道:“娘子,爲夫去看看吟蓉,她膽子小,你先歇着吧。”
“嗯,爺去吧。替我問候柔妹妹。”她亦是笑得開懷,回頭就得把門關了,他睡哪裡就不是她管的事了。
杭天曜神色中閃過慍怒,卻沒有說話,興沖沖往外跑去,還一路高聲問道:“可是確準了,幾個月了?”
風荷看着門上的氈簾飄動,一下子如釋重負,懶懶地走到牀邊靜靜坐下。這個男人不好應付啊,以後要怎麼辦呢?相比較而言,一個妾室的懷孕還不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他的夫君可是克子呢,誰知道這個能不能平平安安生下來?
葉嬤嬤、沉煙、雲碧等等九個人一齊涌了進來,眼含焦急:“小姐。”
雲碧嘴快,心裡藏不住事,面色忿然:“小姐,姑爺大婚之日就去了姨娘房裡,把小姐一個人丟在這裡,這也太過分了。”
“雲碧。”葉嬤嬤趕緊喝止了她,依她的想法,小姐此刻應該很不開心纔是,雲碧這話不是火上澆油嗎。她慈愛的笑着:“這裡不是董家,以後記得都改了口。少夫人,姑爺年紀不小,這是他頭一個孩子,緊張些也是正常的。時辰不早,少夫人歇了吧。”
“嬤嬤,你們的住處可都安排好了?”風荷只是輕笑,她不能說自己對於杭四這回的離去很滿意吧。
“少夫人快別爲我們操心了,都好着呢。今晚留誰值夜?”葉嬤嬤見風荷沒什麼不快,方安下心來,小姐可不能第一天就給人留下善妒的話柄啊。
風荷看了看,只沒有老太太給的銀屏錦屏和杜姨娘給的落霞,不由笑道:“就讓含秋帶着青鈿在隔壁小耳房裡歇了吧。銀屏錦屏和落霞呢?”
葉嬤嬤一怔,神色中閃過凌厲,倒是沉煙笑着回道:“落霞身子有些不適,奴婢讓她先去歇了。銀屏錦屏正與屋裡其他幾個小丫頭說話呢。”
風荷帶來的人都在這裡,說話的小丫頭自然是杭家的人了,這兩人手腳不慢嘛,第一天來就開始呼朋喚友了。杭四少平日從不曾一個人歇在正屋,都是去各個妾室屋裡,是以他身邊不留伺候的人,去了哪裡就由姨娘伺候,正屋的幾個小丫頭還是大婚之前撥過來的,也就管管外頭的灑掃等事。
“罷了,大家都累了,快去歇了吧,明兒還要早起呢。”風荷撫額,說實話,喧鬧了一天她的頭真有幾分痛了。
幾個人一聽,打水的打水,鋪牀的鋪牀,都忙開了。
風荷梳洗過後,一沾着枕頭就睡了。她向來注重養生,極少這麼晚了還沒休息。
第二日,一覺醒來,外邊還是漆黑一片。風荷摸索着坐起身來,含秋聽到動靜,掌着燈燭快步進來,問道:“少夫人需要什麼?”
“你給我倒一盅水來,我有些渴了。”風荷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懶懶的說道。
含秋先倒了一盅溫水,風荷漱了口,第二盅纔是喝的。
“什麼時辰了?”
“才寅正,少夫人要不要再睡會。”
“還是起來吧。還要收拾出回頭敬茶時送給各位小姑小叔侄女侄子的禮物呢,馬虎不得。”風荷擺擺手,自己披了衣服就要下牀。
含秋忙揀起早就放好的衣物服侍她穿上,一面笑道:“哪裡還等少夫人吩咐,嬤嬤昨晚就帶着沉煙姐姐翻咱們帶來的箱子,已經依着少夫人的意思一份份規整好了。一會子出門只要記得帶上。”
“還是嬤嬤有心。你和青鈿晚上有沒有睡好?我雖是在杭家,但一切和在董家時一樣,晚上等閒不要人伺候,你們只管睡着,若有事也會叫你們,別整晚守着。”風荷任由含秋擺弄着身上繁雜的喜服,心下暗暗嘀咕,好在是冬日裡,不然穿上這一身不把她給悶死。
青鈿端着銅盆,盆裡大半盆溫水,微雨也跟着進來了,三人一起給風荷梳洗。
“少夫人就是體諒奴婢們,值夜一向是幾位姐姐帶着奴婢幾個輪換着來,總共好幾天才一次,能累到哪裡去。”說話的是微雨,原也是寒薄人家的小姐,幼年時家裡遭了難,她被叔叔嬸嬸賣了,恰好風荷挑中了她。自來了府裡,也沒吃過什麼苦,其餘都好,只是偶爾有些要強。
含秋給風荷梳了一個牡丹髻,頭上插了一支金累絲鳳釵,每個鳳須微微顫動,一時間金光閃耀。
“哎喲,這怕有七八兩重吧,含秋,你想壓彎我的脖子啊。”風荷小聲驚呼,她自來喜歡輕便雅緻些的首飾,鳳釵這種頭飾幾乎從來不帶。
“好小姐,你就忍忍。嬤嬤吩咐過了,今兒是新婚第二天,要向長輩敬茶,都要戴這玩意。咱們也不能太小氣了,回頭還不被杭家的人看不起,奴婢都沒敢拿那個十兩重的呢。”含秋早猜到了風荷會不願意,忙忙告饒着,連稱呼都忘了。
“唉,希望一會子能順利一些。”風荷也知這些禮節,無奈應了。眼見含秋繼續往她頭上插東西,又把一對極品老坑翡翠往她手上套,還有脖子裡的珍珠項鍊,只能閉上了眼,眼不見爲淨。
按照慣例,新媳婦要與新郎一起去長輩院裡,可是杭天曜遲遲不回,連個信都沒有。風荷只得遣了淺草去姨娘住的茜紗閣問問。
不一時,淺草就氣憤憤的回來了,撅着嘴:“少夫人,柔姨娘的丫鬟寶簾說四少爺還在歇息,沒人敢去打攪。”
“她難道不知道少夫人敬茶是多重要的事嗎,我去請姑爺。”雲碧正把一樣樣禮物分派給小丫鬟們隨身攜帶,聽了當即大怒,這也太欺負人了,分明是沒把少夫人放在眼裡。
“雲碧。淺草只是個三等丫鬟,在那裡根本說不上話,我爲何偏偏讓她去,而沒叫沉煙叫你們呢?”風荷把燕窩盞頓在桌上,眉目清冷,高聲問道。
雲碧立時啞口無言,是呀,小姐明知淺草身份不夠,依然讓她去,這顯然是無心去請姑爺,不過做做樣子而已。她俏麗的臉蛋很快紅了,可憐巴巴的望着風荷,聶諾着說不出話。
沉煙笑拍着她,打趣道:“剛纔還那麼橫呢,怎麼這會子就奄了。你呀做事多想想,別隻是意氣用事。”說得滿屋子人都笑了。
“我,我這不是替小姐抱不平嗎?”雲碧跺跺腳,越發不好意思起來。
“好了好了。咱們還是快去正院吧,去晚了真讓人看笑話。”風荷抿嘴而笑,柳眉微揚。
一行十多人浩浩蕩蕩前去正院,路上也有人行禮,也有人只當沒看見,還有人竊竊私語,風荷俱是含笑不語。
正院裡,卻有兩人先自等着。一個四十上下的婦人,打扮富態,瓜子臉,吊梢眉,看着風荷一行人的目光似笑非笑,左右打量,像個高傲的女王。她身邊依着一個年貌與風荷相似的女孩兒,白似梨花帶雨,嬌如桃瓣隨風,最勾人心魄的卻是她一雙秋水,似含着說不清道不盡的纏綿情意,叫人無端想去憐惜保護她。
風荷不認識她們,看起來兩人應該是對母女,照女孩兒的年紀推測似乎不是府裡的小姐,那這二人就是親戚家的了。她一面心中計較着,一面已是對二人溫婉相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