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呀!”
“左邊……右邊!”
“勾拳……踢過去啊……”
臺上一片狼煙,臺下一片叫好。
一個時辰後,擂臺上便躺滿了叫苦連天的漢子,只剩下十個人站立,第二局結束醢。
人聲紛涌中,顧青弱整了整因爲加油時過於賣力而稍顯凌亂的衣衫,手裡的巾帕揮的令人眼繚亂。
“喲,這十位英雄好漢,長的可真是寒酸!不過我顧青弱不是以貌取人之人,只要你們之中有人能下棋贏了我,本姑娘就跟你們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美美的伺候大爺們過日子。緹”
“小美人真可心。”這個漢子濃眉大眼,黑碳皮膚,血盆大口。
“快快將棋局擺出來,俺還等着回家和娘子恩愛呢。”這個男人一臉憨傻,絡腮鬍子像鋼絲。
顧青弱笑眯眯的揮一揮手,“蔓林,將我設好的棋局端來。”
“是,小姐。”一道清脆甜美的嗓音傳來,蔓林端着棋盤和蔓菁一同走到了顧青弱身後。
“這兩個丫頭也十分俊俏,不知娘子嫁過來時可帶上她們。”一個眨着攝魂桃眼,留着八字鬍鬚,落魄江湖浪子打扮的年輕男子開口。
顧青弱聞聲看過去,眉梢挑了挑,嗓音魅惑帶着無數把小勾子似得說道,“這位帥哥,你要是能贏了本姑娘的棋局,別說兩個丫鬟,就是十個,我也可以給帥哥你送到牀上去!”
那桃眼不知爲何突然抖了抖,頓時變成了黑臉,不再發一言。
顧青弱拿眼梢瞥了他一眼,隨即打了一個響指,“第三局開始。”
蔓菁將一個用絲綢包裹,只上面留着一個圓形小口,可供一人胳膊自由進出的方形狀盒子端到十人面前,讓他們一一抽籤,按順序去解棋局。
蔓菁收回盒子,十人順序排好。
顧青弱拍了拍手,“請吧。”
隨即,拉過蔓菁和蔓林的小手,繼續坐回側臺看熱鬧。
“這是什麼棋局,怎麼這麼難?”第一個男子大罵出口,一腳將棋局踹翻。
顧青弱明眸一亮,笑呵呵的起身,“這位好漢,輸了就是輸了,何必這麼小氣,你踹的棋盤可是上好紫檀木做成,你這一腳下去可是幾百兩銀子吶。”
那漢子一看顧青弱嬌滴滴的向他說話,頓時雙眼粉紅,向着顧青弱奔了過來,“顧小姐,會下棋又不能當飯吃,你還是跟俺回去吧,俺定會好好疼你。”
顧青弱聳了聳肩,一根食指伸到他的眼前,來回晃了晃,“五百兩,交錢,走人。”
“要是我不交呢?”漢子見她緊咬不放,臉色青紫,粗聲粗氣的說。
“不交的話,一兩銀子一刀。”
“什麼?”
臺下衆人驚愕不已,驚呼出聲。
“不錯,五百兩銀子一共是五百刀。”顧青弱豎起手臂揮了揮,蔓林便將一把鋒利的屠刀送到了她的手上。
“哎呀呀,你還有十秒的反悔時間,趕緊決定要不要交錢吧。”顧青弱纖細的手指在鋒利的刀刃上輕輕滑過,似是在試探那利刃的鋒利程度。
寒芒流連刀鋒,刺入人眼,陰冷入骨。
一陣唏噓聲中,那漢子竟嚇出了一身冷汗,顧青弱邪肆的勾脣一笑,“十秒已過,拿命來吧。”
說罷,那刀已舉過頭頂,帶起一股森冷的陰寒之氣對着那漢子的手臂砍了上去。
就在衆人以爲那男子胳膊必斷無疑之時,突然,“砰”的一聲,顧青弱手裡的刀卻堪堪貼着他的胳膊砍了個空,跌落到了木臺上。
“!”顧青弱手腕發麻,隨即那陣麻痛瞬間便蔓延至整條手臂,動一動,似傷筋斷骨般疼。
接近着,一道紫色身影從人羣中一躍而起,輕飄飄的落到擂臺上。
“多……多謝大俠相救……啊!”
那漢子揮汗如雨,雙腿發軟,驚魂中尚未說就被墨辰軒一腳踢下了擂臺。
“這個女人是我的,誰敢來搶!”
顧青弱瞪大了雙眼,忍着胳膊的痠痛,呲牙咧嘴的呸他,“你是哪根蔥啊,姓甚名誰,快報上名來!敢砸老孃的場子,耽誤老孃找男人,活膩了是不是?老孃的刀可沒長眼睛!”
那精緻如琉璃般的下巴微微擡着,清麗絕美的小臉令人迷醉,只是那出口的髒話卻令墨辰軒怒火翻涌。
“你……”墨辰軒胸口起伏,俊臉鐵青,“快給我回顧府去,兩天後你便會進錦王府的門,成爲我的妾,今日這般肆意妄爲就不怕日後受到責罰?”
“哦,原來是墨二公子啊!公子口中的責罰可是你施罰於我?”顧青弱眨了眨眼,“只是,恐怕你還沒有那個資格吧!”
鬧哄哄的街市倏然一靜,臺下百姓臉上閃過各種顏色,端的豐富多彩。
尤其是臺上的墨辰軒,那張俊臉陰沉如霾,深眸含怒,渾身爆發出可怕的
戾氣。
顧青弱卻似毫無所覺,甩了甩胳膊,向前踱了幾步,將屠刀從臺上撿起,手指墊着衣袖在刀上緩緩擦拭過:
“本姑娘平生一大喜好便是英雄好漢,今日擂臺招親,就是希望多見識些天下英雄,好爲自己擇一良婿,公子這樣公然上臺叫囂,破壞規矩,可不是大丈夫所爲。”
“顧青弱!”墨辰軒額頭青筋迸發,拳頭緊握,骨節“啪啪”作響。
顧青弱晶瞳中細碎光芒一閃一閃,她似笑非笑的看着暴怒邊緣的墨辰軒,似是十分爲難的妥協道,“哎!誰叫公子是錦王府的人呢,姑娘我是萬萬也不敢得罪的,今日我就賣你個薄面,允許你跳過前兩局直接進入最後棋局,你若贏得了我,我便樂意給你做個小老婆,但你若是贏不了,呵呵,不好意思,有多遠就滾多遠吧,別再來我跟前礙眼!”
活音未落,一股罡氣迎面撲來,帶着強勁的內力,顧青弱眼皮跳了跳,沒想到墨辰軒竟然如此氣怒。
她明明還沒有拿出殺手鐗來罵人呢,這男人真是氣量狹小!
不過,他小氣不小氣,顧青弱眼下可管不了那麼多,若是硬碰硬必然會受內傷!
只聽“哎呀”一聲,她纖細的身板似受到猛擊,倏的向後一倒,摔在了臺上。
堪堪避過那股冷厲懾人的罡氣。
“唔……!”顧青弱揉着手臂站了起來,“公子你要是怕輸就趕緊回家吧,何必輸不起便喊打喊殺的呢,多丟臉吶!”
看她摔倒,墨辰軒便已經後悔出手,方纔他只是氣怒攻心,一時氣急纔會對她出手,見她沒有被他內力傷到,心底正鬆口氣,不料,她又來激他。
“你本就是我的女人,我何須進行任何比賽!”陰鷙如鶩,眉宇森然。
“非也,你未娶我未嫁,我們便尚未有任何瓜葛,公子苦苦糾纏,莫非是因爲對本姑娘已經到了非卿不可的地步?”
“呵……”一聲嗤笑,輕蔑毫不掩飾。
可是,之後的千萬個日夜,無論墨辰軒多麼的痛心悔恨爲何會發出這麼一聲不屑,都已無可挽回。
顧青弱長長的睫毛快速撲扇着,大眼睛裡滿是迷茫和疑惑,“既然二公子對本姑娘並不傾心,那爲何還這麼苦苦相逼?難道二公子不知道斷人姻緣猶如殺人父母嗎?”
“你!”墨辰軒只覺一口血從心底升騰,在胸腔內猛烈翻滾,利刃一般攪弄着他的五臟六腑,片刻後,他森冷的吐字,“棋局在哪?”
顧青弱晶瞳睇着他,冷冷勾了勾脣,“蔓林。”
蔓林聞言將另一局擺好的棋盤送至墨辰軒跟前,“二公子,請!”
墨辰軒眼角瞥向棋局,眉頭擰起,不過,他修長挺拔的身軀還是優雅從容的走了過去。
“二公子慢慢下,這可是玲瓏棋局,所以你贏不了也不丟人。”顧青弱輕飄飄的笑了一聲。
“玲瓏棋局?!”
臺上臺下,陣陣吸氣聲響徹。
“那可是失傳了幾百年的棋局呀……”
“據說無人能破……”
“顧青弱一個無知幼女怎會知道這樣的棋局……”
……
一個時辰已過,衆人由最初的議論紛紛,到被一種死寂籠罩,只聞自己的心跳呼吸。
顧青弱扭了扭發酸的脖子,笑眯眯的問道,“我說二公子,這都日上正中了,您到底什麼時候能破解啊?大家等的肚子都抗議了!”
墨辰軒眉宇陰鷙的皺着,冷眸擡起看了顧青弱一眼,只一眼,顧青弱便覺冷氣森森。
呵……
破不了還不敢承認,真以爲一個眼刀就能讓她退步?
休想!
顧青弱懶洋洋的靠在椅背上,繼續等。
墨辰軒一襲紫袍尊華無雙,頭頂金冠在陽光的照射下冷芒幽幽,令人心生敬畏,削薄的脣線,線條十分性感,沾一抹晶瑩的水珠,反射着粼粼微光,無一處不英俊迷人。
臺下的熟女少婦早已顧不得去罵顧青弱如何如何,隻眼睛發光的看着他的每一處細緻。
心中暗罵一聲癡,顧青弱不耐煩的揚了揚手,“這下棋也不能沒完沒了,得有個期限,方纔忘記定下,此時再定也爲時不晚,就兩個時辰吧。”
蔓林點了點頭,揚聲道,“二公子還剩下不到一個時辰。”
“墨二公子加油!”
“墨二公子驚才絕豔,區區一個玲瓏棋局又怎會難得到他,大家不用擔心!”
“是啊是啊,恐怕這顧青弱鬧出這麼大動靜也改變不了入王府做小妾的命嘍!”
“反正都是做小,與其給鄉野村夫做妾不如進王府那等高門,顧青弱這女人是不是癡傻之人,怎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
顧青弱看了眼沙漏,心內冷嗤一聲,起身走到墨辰軒跟前,嘆息一聲,十分惋惜的說道,“時辰
到了,墨二公子還是趕緊回家吃飯吧,本姑娘這裡沒有給您備膳,要是餓着了您這尊貴的身子,本姑娘可擔待不起。”
墨辰軒冷眸中是徹骨的森寒,指尖夾着的白色棋子被他用內力碾成粉末,那個“敗”字卻無論如何也無法從口中說出。
看他一張臉黑沉如碳,顧青弱心情大好,轉身揚了揚嗓音,“下一位。”
“慢着。”墨辰軒打斷她,“我們的婚約是早就定好的,豈是你能任性妄爲的。”
顧青弱頓住腳步,回頭,笑吟吟的道,“任性妄爲的是二公子你吧,前幾日說要退婚,後來見我貌美,又改成讓我做妾,不知過幾日膩煩我了之後又會做出何等事情,我堂堂一個嫡女,也不是任人隨意碾壓的螻蟻。”
“這些事均是因你而起,難道你還委屈不成?”墨辰軒嗓音幽冷。
顧青弱眼底寒芒閃爍,心底涌起怒氣,脣角惡狠狠一勾,“二公子這是想在天下人面前撕破臉麼?”
“對於你這等不知羞恥之人,還有臉面可撕嗎?”
好!
顧青弱臉上涌起激越的血色,她來到這異世,還是第一次被人用言語激的動了真氣!
嘿嘿一笑,顧青弱對着滿臺靜寂,嗓音清脆悅耳,卻似能刺破蒼穹,“顧青弱今日擂臺招親,自主選擇良婿,一不悖人倫,二不傷天理,墨二公子欺我在先卻仍不放棄步步緊逼,今日我顧青弱當着天下人發誓,此生絕不下嫁墨辰軒,與他生生世世斷緣斬姻!”
“嚇——!”
衆人驚呼,瞪大眼睛,沒想到顧青弱做出如此振聾發聵之言,葬送自己一段良緣。
“二公子,您沒有破解棋局,也無資格求娶我家小姐,還是快請離去吧。”蔓林適時出聲,提醒衆人,墨辰軒也是自己不濟,才致使顧青弱棄他。
“是啊,是二公子沒能解開棋局,又怎麼能強求人家姑娘嫁給他呢?”
“可是這樣的棋局何人能破?顧青弱這不是明擺着不想嫁人嗎?”
“……”
人聲鼎沸,衆口鑠金。
墨辰軒冷眸如冰雪劍鋒,冰涼,狠戾,直刺向顧青弱,“你此話當真,可不要後悔?!”
顧青弱挑了挑眉,笑逐顏開,“要不要本姑娘給你寫一封休書,讓你每日供奉,好知道我這話比真金還真,比白銀還純!”
“好!”
墨辰軒怒吼一聲,掌中戾氣爆發,揮掌激射。
“砰”的一聲,狂風大卷,顧青弱身後不遠處的旗杆從中間截然斷開,轟然倒塌,砸到了她的腳邊。
靠近擂臺的衆人只覺得氣息一窒,紛紛抱頭閉眼。
等臺上聲響漸沉,迷濛的視線裡,木屑飛濺,那旗杆上掛着的大紅底緞,繡着金絲——“驚豔天下,唯美淑女,但求英雄,共偕鴛盟”字眼的橫幅,也悠悠泯然於塵土了。
顧青弱神色絲毫未變,脣角的笑意在閃爍流動的陽光下越發光彩耀目,驚豔人眼。
“好走不送!”
拍了拍新衣上的灰塵,她冷眼看着墨辰軒身形飛縱,從擂臺上掠向衆人,消失在紛繁的人流中。
這一段錯緣,終究還是畫上了句號。
墨辰軒一走,臺下人羣都覺興味索然,爭相散去
“哎,你們別走啊,墨辰軒走了,還有我呢,我下棋最厲害了。”出聲的是那個桃眼。
他清朗的音色陡然高揚,震的滿錦陽城的人都能聽見,“大家別走,待我將這嬌滴滴的娘子娶回家,還要大擺筵席宴客三天,讓大家共同見證我的蓋世良緣呢!”
衆人一聽有酒肉吃,頓時止住了前行的腳步,齊齊轉身,笑呵呵的給他加油。
“閉嘴!”顧青弱臉色一冷,方纔的笑容轉瞬不見,“蔓林,給他棋局。”
“娘子,對夫君可要溫柔些……”話未說完,桃眼看到顧青弱屠刀高高舉起,頓時機靈一下,閉上嘴巴,湊到了棋盤前。
……
一刻鐘過後,那桃眼仰頭大笑,“哈哈……我解開了!”
“啊!”
衆人驚歎,同時也爲自己能得到免費的酒宴開懷不已。
“我看看。”顧青弱聞言笑眯眯的走了過去,低頭一看,也發出一聲驚呼,“哎呀,原來我的夫君在這裡呢,娘子我想死你了!”
桃眼底光芒閃閃,那叫一個得意,“娘子,快與我回家吧,家裡還有七個哥哥八個弟弟等着與我共享娘子的溫柔鄉呢!”
“什麼?”
顧青弱一聲獅子吼,聲震屋瓦。
衆人風中凌亂,頓覺不好,這桃眼竟然要與如此多的男人分享老婆,那這顧青弱……
“拿命來!”
“啊!不要,救命啊!”
“看我一刀。”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哀嚎。
衆人眼底猛的印上血霧一片,那桃眼的胳膊已被齊肘斬斷!
“看我再一刀。”
“啊——!”桃眼的另一條手臂與手腕骨肉相離。
“看我連環無影刀!”
“……!”桃眼仰頸長嚎,後背衣服被血水浸透,他在擂臺上四下奔逃,所經之處,木質臺板均被血色瀰漫……
“殺人了,快走啊!”
衆人被顧青弱瘋狂的舉動嚇的肝膽欲裂,掉頭飛速逃竄,生怕那瘋女人的刀一個抓不住飛到自己的身上。
……
“哈哈哈哈……”
清暉苑裡,刺耳的大笑聲一陣接一陣,久久不絕。
顧青弱笑的尤其猖狂大聲,沒辦法,心中實在太過舒爽,不笑怎麼發泄?
“小表妹,我這障眼法演的可好?”喬如塵將完好無損的雙臂在顧青弱眼前晃了晃,桃眼裡的得色一覽無遺。
擂臺上被顧青弱拿刀砍殺之人正是喬如塵所扮。
顧青弱難得這次沒有打擊他,“辛苦表哥了。”
“那……我的解藥……”
喬如塵緊緊盯着顧青弱的小臉,嗓音隨着她的表情變化忽高忽低,忽清越忽低沉,看得蔓林和蔓菁忍俊不禁。
“喬公子這次立了大功,小姐定會給你解藥的。”蔓林微微一笑。
顧青弱吐出嘴裡的瓜子皮,晶瞳換上笑意看向喬如塵,慢悠悠的道,“既然蔓林替你求情了,這解藥嘛……”
“如何?”喬如塵心怒放的湊了過去。
“不是已經在表哥你的茶水裡了嗎。”笑意頓時變嫌棄。
這孩子真笨!
“啊!”
喬如塵心肝一熱又一涼,感情他的小命在顧青弱眼裡這麼不值一提,如同兒戲!
顧青弱頓了頓,知道喬如塵性情本就驕狂,自己爲出氣讓他中毒多日,害他被墨御白戲耍了幾次,這次嬉鬧間又將他涮了一把,他定然心肝肚肺都得難受好幾天。
便清了清嗓子,安慰他道,“表哥,你的毒已經解開,那鐲子你先拿着,想什麼時候還就什麼時候還,這下表妹夠意思了吧!”
喬如塵一聽,心情大悅,直呼顧青弱天下至善,誇的顧青弱那厚臉皮都一抽一抽的。
她忍不住心想,若是有一日喬如塵知道自己給他的鐲子是假的,那他會怎樣……
驀地,顧青弱打了個機靈,趕忙截斷了自己的腦電波。
“小姐,今日之後,小姐狠毒殘忍的名聲怕是要傳遍整個錦陽城,無人再敢娶小姐過門了。”想起此事,蔓菁臉上的笑意漸漸淡了。
“這不正是我的目的嗎。”顧青弱輕拍蔓菁的肩膀,笑意溫軟,“與其被父親姨娘隨便找個男人將我推出去,不如不嫁。”
“小表妹,表哥我對你可是掏心掏肺,不如跟我回名劍山莊當少夫人吧,表哥我保證定然不會讓你受半點委屈。”喬如塵拍着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信誓旦旦的保證。
顧青弱覺得這男人一會不被人打擊,就能躥到天上。
她冷笑一聲,“你不是大姑娘疼小姑娘愛嗎,表妹我要是去了,還不被你那些個相好的掏肝挖肺?!”
“我……”
喬如塵正想反駁,門外突然傳來一聲怒喝,打斷了他的話。
“不孝女,你給我滾出來!”
顧明達攜着雷霆震怒的嗓音撲門而來,蔓林和蔓菁齊齊打了個寒顫。
顧青弱冷冷一笑,扭頭對喬如塵道,“表哥,改日再與你慶功,今日你就先回去吧。”
喬如塵笑臉一塌,“表妹,我留在這裡幫你不行嗎?”
“你在這裡只會讓他們更加有理由將我逼入死角,趕緊滾!”顧青弱懶得和他講道理,直接趕人。
喬如塵瞪着桃眼,怨念的看着顧青弱,“你這個女人真是寒石心腸,我怎麼……”
怎麼什麼,喬如塵卻將後面的字眼咬碎在了嘴裡。
然後,白影一閃,人已經消失無蹤。
顧青弱眼底一抹幽深轉瞬即逝,隨即她彈了彈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皺褶,冷冷勾脣,“蔓菁蔓林,開門。”
才踏出房門,便見顧明達面色陰沉的站在院裡,身後跟着一衆妻女丫鬟。
皆是一臉凶神惡煞!
那些個粗鄙的婆子手裡還拿着皮鞭木棍,旁邊一排放着三個長凳,一眼便知這所有的物事都是給她們主僕三人準備的。
哼……還想用這一套唬人!
“跪下!”顧明達咬牙冷叱。
顧青弱環視一圈,最後,目光對上顧明達怒火翻騰的視線,揚眉一笑,“父親這是做什麼,難道女兒我又做錯了什麼事了?”
顧明達被她問的臉色愈加鐵青,“你還敢問,顧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來人,給我將這個不
知羞恥的不孝女重打五十鞭,那兩個唆使主子的賤奴亂棍打死!”
一聲令下,幾個婆子凶神惡煞的撲向了顧青弱。
另幾個婆子則不由分說將蔓菁和蔓林抓住,按到了凳子上,手裡拿着棍棒的婆子高高舉起了手裡的刑具。
“誰敢動手!”
顧青弱厲聲一喝,臉色忽轉森寒,目光冷厲宛如利刃,刺得近身的婆子動作一頓,不敢再向前踏出一步,那些壓制蔓林蔓菁的婆子也跟着動作一僵,木棍沒敢落下。
“反了,真是反了,你竟敢當衆忤逆老爺!”大夫人鄭敏端莊的臉上滿是怒火。
顧青薇挑了挑眉,柔聲說道,“父親,沒想到二妹妹今日在外給顧府丟盡臉面,回府之後非但不思悔改,竟然還敢對父親出言不遜,忤逆頂撞,真是大膽至極,不孝至極!”
顧青弱冷冷一笑,這些人個個都來落井下石,生怕她死的不夠慘。
不過,這也愈加證明了她的決定是對的,與那個賤人墨御白爲伍,強過和這些財狼相處百倍,至少,墨御白只是戲耍她,卻從未真正傷害過她!
而,眼前這一張張如狼似虎的臉卻恨不得將她立刻撕碎!
晶瞳寒芒流轉,一一掃過衆人,顧青弱柔聲軟語,卻字字如劍,“父親一向治家嚴明,女兒若有錯,父親也應當面告知,您一進清暉苑就嚴令責罰,萬一女兒一口氣還沒喘勻,被這些下手不知輕重的奴才要了性命,豈不是隻能做冤魂怨鬼。”
幾位夫人和小姐上次已經見識過顧青弱的伶牙俐齒,並不吃驚,而幾位手執刑具的婆子卻是剛替補上來,並不知道顧青弱性情大變,此時見她與往日傳言迥然不同,不由得目瞪口呆。
趁着幾位婆子怔愣的間隙,顧青弱閃身至蔓菁蔓林身邊,抽出其中一個婆子手裡的木棍,狠力一掃,幾個婆子身上都捱了一悶棍,痛呼着齊齊向後退去。
蔓菁蔓林相視一眼,趕緊起身,躲到了顧青弱身後。
“好,好,你這個目無尊長,無視家規的逆女,今日我親手教訓你,你也要來和我對抗不成!”
顧明達青白的臉色陰霾席捲,奪過婆子手裡的皮鞭便朝顧青弱用力抽打了過來。
顧青弱明眸一冷,側身躲過,然而,鞭子卻不似棍棒直來直去,那殘影在空中轉了一圈竟然不改凌厲之勢,又朝顧青弱的小臉飛了過來。
“小姐!”蔓菁蔓林驚呼出聲。
就在那帶着毒針的鞭梢距離顧青弱白皙嬌嫩的肌膚分離之差時,顧青弱卻意外的沒有嚐到火辣的痛覺,而是震驚的看着那鞭影一頓,隨即,力道盡失,失重的重物一般,幾乎是貼着她的臉頰跌落了下去。
顧青弱暗自鬆了一口氣,勾脣,晶瞳看向那片海棠海,不出所料,一道頎長峻拔的白影不知何時已悠然的立在那裡。
“顧老闆息怒。”
如月色中氤氳而出的輕渺嗓音,似帶着一股魔力,安撫了清暉苑裡衆人心中的戾氣。
衆人驚愕,齊齊轉身,目光觸及那抹清貴無雙的身影時,又禁不住齊齊吸氣。
春風拂海棠,落一地雪。
少年一襲月白色寬大錦袍,立在海雪原,眉宇舒朗開闊,似盛放着整個天地的風景,美好如冰雕雪砌。
精緻如雕塑的五官,完美到匪夷所思。
那脣角勾勒的笑意溫潤,疏離,妖冶,不羈。
一雙如潭深眸,黑漆如夜,瞳眸裡流轉着無人看透的情緒,只有那眼底深處的沉靜睿智毋庸置疑。
凝冰碎雪般的肌膚上是略顯病態的孱弱,卻分毫沒有影響他絕世的風華,反而,給人一種遺世獨立,不敢褻瀆的高不可攀之感。
“這位是?”雖然從未見過,但眼前人的絕代風華令顧明達不敢有絲毫的怠慢。
韓英不知從何處閃身出來,鼻孔朝天的道,“錦王府世子架前,還不趕緊行禮問安。”
“世子?!”
衆人驚愕。
顧明達畢竟商場歷練多年,第一個回過神來,急忙躬身行禮,“原來是世子蒞臨寒舍,有失遠迎,還請世子恕罪。”
衆人忙跟着行禮問安。
顧青薇垂下的眸子裡劃過一抹璀璨的異彩,她從未見過五官長得如此精緻,氣質如此奪人心魂的男子。
他人在春風海,卻分毫不失自身風華,淡淡漠漠一個細微動作,就能令天地萬物失了風采。
此刻,她的身心似乎已被那人給掠奪了去,再也不屬於她!
“顧老闆不必客氣,本世子也是一時興起,沒有讓門房事先通稟,是本世子唐突了。”
顧青弱見顧府一衆小姐丫鬟都被那人迷的暈頭轉向,臉頰緋紅,心中忍不住恨聲叫罵,裝逼!賤人!狐媚子!
呃……好像最後幾個字罵錯了!
“世子客氣了,快請屋裡喝茶。”顧明達變臉如翻書,轉身笑呵呵的
對顧青弱吩咐,“還不快讓你的丫鬟給世子上茶。”
“我屋裡沒茶,世子要是渴了就回錦王府吧。”顧青弱小臉一冷,晶瞳裡冷颼颼的小飛刀,一把把都飛向那人似笑非笑的俊臉。
“大膽!”顧明達眼皮狠狠一抽,保養得宜的臉上瞬間佈滿褶皺,手臂顫抖的指着顧青弱,嘴脣哆嗦了半天,氣的一個字也沒有說出來。
這個逆女,這不是擺明了要給他難堪嗎!
“世子請息怒,二妹妹素來被父親驕縱慣了,不懂規矩,還請世子莫要怪罪。”
淡碧色羅裙漫過一地落,顧青薇纖細的身姿端莊優雅的走到了墨御白麪前,她微微揚起的小臉姿色絕美,一雙秋水眸子似會說話,含情脈脈,又欲語還休。
“是被驕縱慣了。”墨御白似笑非笑的勾脣,黑瞳中的深幽淡淡凝着顧青弱。
賤人!
竟然幫着顧青薇說話!
顧青弱氣惱不已,胸口一起一伏,恨不得當場咬死他!
“還不快向世子請罪!”鄭敏向墨御白恭謹的行了一個禮,一副當家主母的樣子,嚴厲的看向顧青弱。
“我有何罪?要請自己請!”顧青弱鬼使神差,也不知道自己矯情個什麼勁。
只是胸口似堵了一塊大石,她今日要是順了墨御白的心,恐怕自己馬上就會嘔死!
一霎,氣氛驟變,偌大庭院,人人垂首縮肩,屏息凝氣,落針可聞。
“呵……”一聲輕笑,瞬間將院內森冷的低氣壓打破。
“本世子今日偶見二小姐擂臺之上風姿卓絕,心中欽慕,特來府中探望,沒想到……”
顧青薇聽了墨御白前半句話,心中驟然一沉,似破了一個大洞,頓時灌滿冰雪,難道他竟然心儀顧青弱,怎麼可能!
然而他後面那句話,又似春風拂過,將顧青薇心中的冷意拂去,只是……
“沒想到,親眼一見,二小姐更露率真飛揚性情,令本世子仰慕更濃,不知二小姐可否賞臉,與本世子郊外踏春,共賞美景。”
清冽如風的嗓音,溫潤如玉的笑容,玉樹臨風的氣度,讓人覺得如果拒絕他,就是犯罪。
可是顧青弱卻恨不得撕了他的皮,將他奸詐如魔,狡猾如狐的真面目暴露在衆人面前。
“世子!”不待顧青弱出聲,顧青薇猛的擡頭。
她美麗的臉上有某種情緒寸寸碎裂,眼底水汽瀰漫,倔強的開口,“二妹妹名聲有污,若與世子同行,只怕會令世子的清譽蒙塵。”
她是錦陽城第一才女,容貌絕代,是世人爭相討好的名門貴女,無論哪方面,她都比顧青弱強了不知幾千萬倍,可是爲何,墨御白卻對她視而不見。
這便罷了,顧青弱明明出口不遜,毫無禮法,不知羞恥,聲名狼藉,墨御白非但不嫌棄,還對她青眼有加。
哼!
此刻之前,她還想不通顧青弱爲何愚蠢的要將自己的名聲敗盡,那麼從墨御白眼下的反應來看,顧青弱必定是在投其所好,想要勾引墨御白,傍上錦陽城最尊貴的人。
顧青薇美眸倏的一冷,她絕不會讓顧青弱這個賤女人的奸計得逞!
顧青弱晶瞳冷冷睇着顧青薇看向墨御白的粉紅小臉,磨牙嗤笑,“大姐急於構陷妹妹我名聲不好,不能陪世子游玩,言外之意就是隻有你夠格陪他了?!”
“我說的俱是事實,何來構陷?”顧青薇美眸一顫,臉色急轉血紅,然而出口的話卻說的擲地有聲。
“呵……就算不是構陷,我的名聲當真不好,只是,你當着世子的面急於說明是什麼意思?!你口口聲聲說我敗壞顧府名聲,爲何不看看自己的所作所爲,難道你這是在給顧府臉上添光麼?”
顧青弱對着顧青薇挑了挑眉,然後目光一一掃過顧明達和鄭敏,無視二人臉上的窘迫,繼續添油加火,“我怎麼覺得大姐你是在五十步笑百步,生怕顧府名聲太好呢!”
“你!”顧青薇的血紅小臉立刻青白相間。
顧青弱看的心中大爽。
哼,賤女人,虛榮虛僞,可笑可悲!
顧明達臉面盡失,氣的渾身發抖,卻還不得不強顏歡笑,逢迎墨御白,“世子見笑了,小女生性魯莽,話往往不經思索便脫口而出,是我這個做父親的管教無方,世子莫要……”
“咳咳……”
墨御白的咳嗽聲急遂響起,打斷了顧明達的話語,也揪住了不知道多少少女的芳心。
看他眉宇間蒼白更甚,幾乎所有人都沒有心思再爭吵什麼,只剩對他身體的濃濃擔憂。
顧青弱心底那莫名的氣憤好像也因他此時的病弱消去了許多,不再冷眸相對。
待反應過來時,雙腿早已不聽使喚的走到了他的跟前。
“世子還是回王府休息去吧,踏春賞景隨便何時都可以,但世子的身體卻不能過度勞累。”
墨御白推開韓英扶着他的手,鴉翼般的長睫掀起,黑瞳淡漠高深的自上而下凝着她的小臉,“不妨事,有威風虎行的二小姐在一旁相扶,本世子踏春之行必定圓滿而歸。”
顧青弱風中凌亂——靠!這是在變相罵她河東母獅,粗鄙壯碩嗎?!
對她的咬牙切齒,怒目相向視而不見,墨御白伸出手臂輕輕搭在她的肩頭,骨節分明的手指用力一握,將她半攬到懷裡,
二人線條、姿態完美契合,墨御白黑目中滑過一抹難得一見的情緒。
“你看,剛剛好!”
……
“半日不見而已,你便如此仇視於我,我可不記得哪裡有得罪你。”
寬大的馬車內,墨御白慵懶的靠在車壁上,面色自然隨意,黑目中是顧青弱躺在厚實的毛毯上,一副苦大仇深的剪影。
“還說沒有得罪我,你這個僞君子!”
秀氣的眉頭緊緊擰着,顧青弱冷冷瞪了他一眼,心裡恨恨的決定要將他當空氣。
收回目光,顧青弱猛的轉身,只是用力過大,她的小身板直接撞到了堅硬的車壁上。
“砰”的一聲響,顧青弱“哎喲”一聲,抱住頭,疼的整個身子都蜷縮了起來。
媽呀!碰死她了!
“哎……這馬車通身上下都是金絲楠木打造,價值黃金萬兩。你這一撞似是不輕,若是將我的馬車撞出個好歹,賠償定是少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