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醒來的時候,已是晌午十分,雲意早早的就將紅綢替了出去,見安長溪起身,忙伺候着她梳洗,“郡主,餘嬤嬤那會兒過來,說是夫人讓您醒來後快些過去一趟,好像是表小姐那邊出事了。”
這一覺雖然起的晚,可是安長溪的臉上還是帶着掩飾不住的睏意,聽到雲意的話,她扭頭問道:“我知道了。”
梳洗之後,安長溪便快步走向了蘭院,剛一進院子,就聽到嶽安氏的哭泣聲,又聯想到方纔雲意的話,不免疑惑起來,聞聲掀起了簾子,只見嶽安氏已經哭的滿臉通紅,聲音都已經嘶啞了起來。
見安長溪前來,嶽安氏匆匆跪在了她的面前,緊緊的拉着她的裙角,一邊抽泣一邊道:“郡主,郡主求求你救救沅歌吧,看在她是你表姐的份上,你行行好吧。”
嶽安氏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着,請求着,安長溪無奈,瞧了喻蘭一眼,伸手將她扶了起來,“姑母,表姐究竟怎麼了您倒是說說啊,您這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聞言,嶽安氏急忙將臉上的淚水胡亂的擦了兩把,露出一張憔悴的臉,相對早前看見她的時候竟像是老了十歲一般。
“沅歌不知爲何一直在發熱,吃了好多藥都沒有效果,昨日一位老中醫去看了,說是沅歌染上了天花,還說……還說她命不久矣。”話音一落,嶽安氏又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悲痛,再次嚶嚶的哭出了聲。
嶽安氏的話像是驚雷一樣在安長溪的腦海之中炸開,天花!當年天花是在她嫁給藍紀離之後幾個月就爆發了,不僅是京都,就連周邊的涼城和丘城都受到了波及,與那場瘟疫相比簡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天花一旦大規模爆發天花的話,即便是神醫聖手也沒有辦法了,可是看着嶽安氏如此的樣子,她心中那抹不忍卻是一直在糾纏着,她本就不是個無情無義的人,更何況如今嶽沅歌也不似前世那樣處處算計她,想了很久,才終於開了口。
“姑母,你且放心,我一會兒就隨你去瞧瞧表姐,一定會有辦法的。”安長溪臉上帶着淡淡的笑容,話雖這樣說,可是她也不知道嶽沅歌究竟能不能夠挺過去。
聽到安長溪這樣說,喻蘭的臉色一下就變了,天花可是時疫,稍微一有不慎就極有可能被傳染,若是她這樣去了被染上了,那麼豈不是要了她的命!
“溪兒,還是讓管家去找個靠譜的大夫吧,你就陪着你姑母在這裡待一會兒。”喻蘭的目光掃到了安長溪的臉上,眼神之中的那抹擔憂不言而喻。
安長溪很是明白喻蘭的意思,可是一想到前世就是因爲一個普通的百姓染了天花沒來得及處理才造成了那樣的事情,她的心中就十分的不安,堅定的看向喻蘭,安長溪聲音之中透露出一種異樣的堅持:“孃親,溪兒知道您擔心什麼,您放心吧,不會有事的,若是您不放心,便讓管家去將表姐接進來,先住在府中,畢竟府中藥材還是十分充足。”
喻蘭本想再說些什麼,可是看着自己女兒臉
上的堅定,只是嘆了一口氣,淡淡說道:“那好,就讓管家派人去把沅歌接進來,婉婷,你也就先住下吧,等沅歌好些了再走。”
原只是想尋求幫助的嶽安氏聽到喻蘭放話讓她們母女二人再回到國公府住着,一時間竟有些愣住了,被身邊的丫鬟輕輕拉了一下這才反應了過來,聲淚俱下的對喻蘭和安長溪千恩萬謝。
因爲事情不能夠耽擱,很快管家就帶人將嶽沅歌接進了府中,深知天花的傳染性極強,安長溪用厚紗罩在臉上,做足了一切準備這才走進了觀言堂。
心中早有準備,可安長溪還是被嶽沅歌此時的樣子嚇了一跳,她就那樣氣息奄奄的躺在牀上,原本白皙細嫩的臉龐上此時爬滿了可怖的水泡,帶着腥黃的顏色,不僅是臉上,脖子上,手上,到處都是,若不是她胸口處若有若無的起伏,真是看不出來她現在還活着。
握着手中的金針,安長溪不由得微微的顫抖起來,這樣嚴重的情況她還是第一次遇見,根本就沒有十足的把握能夠救醒她,可是時間由不得她多想,長長出了一口氣,步履堅定的走到了牀邊。
手中細細的金針在白酒的淬洗下閃閃發亮,對着嶽沅歌頭頂的百會穴輕輕一紮,緊接着,上星,神庭,五處,皆被扎滿了金針。
將嶽沅歌的褻衣輕輕扯開,露出了半截胸膛,胸膛上也同臉上一樣,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水泡,安長溪此時已經顧不得其他,手起針落,對着胸口輕輕一摁,金針進入,與此同時,她就像泄了氣的球一樣,軟軟的癱坐在了牀前的椅子之上。
“雲意,管家可有請來何太醫?”休息了一會兒,安長溪緩步走出了內室,對着站在一旁侍立着的雲意低低說道。
“郡主,何太醫馬上就到了,還有,老爺讓您趕緊回去。”雲意低聲說着,瞧着安長溪有些蒼白的臉色,咬了咬牙還是將安國公的話轉達給了她。
聞言,安長溪皺了皺眉頭,她自是明白安國公的意思,只是如今嶽沅歌生死未卜,而她又是親手施針,若是她走了,一旦出了什麼差錯,那可是誰都不能夠承擔的。
恰在此時,門外響起了一陣腳步聲,安長溪對雲意擺了擺手道:“你去告訴爹爹,這邊我走不開,叫他不用擔心我了。”
“可是郡主……”雲意一臉擔憂的望向她。
“去吧,何太醫應該來了,對了,告訴孃親,千萬照顧好雲之和硯之,別染了時疫。”安長溪眉頭一蹙,聲音不自覺的嚴肅了起來。
見她如此,雲意有些不太情願的點了點頭,只得按照她的意思去辦,剛打開門,何士儒就急匆匆的衝了進來。
“郡主……”何士儒在見到安長溪把自己保護的嚴嚴實實之後,這才放下心來點點頭,“郡主做好了措施就好。”
“何太醫教了我那麼久,若是連這些都忘記了,那我可就真是罪過了。”安長溪嘴角扯出一個笑容,順着何太醫的身子向外看去,整個人猛然一僵。
顏厲此時就站在
門口,整個人處在陽光的陰影之中,欣長的身姿挺拔而清俊,幽深的目光直直的看着安長溪,帶着一點猝不及防的探究意味。
他記得,她在宴會之上的文韜武略,也記得她在突發火災之時的冷靜果斷,卻從沒有見過這樣的她,一襲白衣,輕紗遮面,周身散發着一種潛定的氣息,目光閃爍帶着些許的憂愁,仔細看去,還能夠感受到她輕微的顫抖,一種異樣的感覺油然而生,彷彿面前的人百世千生之前就已經遇見。
“不知太子殿下駕到,有失遠迎,還望太子殿下贖罪。”安長溪款步走到顏厲身前,屈膝一拜。
“郡主無須多禮,我也是在路上遇見何太醫,聽聞有人染上了天花,這才趕來一看,只是沒想到郡主還熟知醫理。”顏厲擡手虛扶了一下,想着屋中還有病人,聲音聽起來十分的輕。
“既是太子知道,爲何一定要來?天花本就是傳染性極強的時疫,太子可要顧及自己的安危啊。”安長溪此時連笑都笑不出來,方纔何士儒已經進去看了,希望還能夠有妙手回春的辦法。
聽她這樣說,顏厲挑了挑眉,看着她的目光帶上了一絲戲謔,“郡主這是擔心我的安危?那還真是我的榮幸啊。”
安長溪十分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這都什麼時候了,他竟然還說這樣的話,“太子自便,長溪先進去看看沅歌如何了。”
話音一落,不等顏厲再次開口,安長溪快步走進了內室。
此時何士儒已經將嶽沅歌身上的金針盡數拔了出來,原本若有若無的氣息已經加強了些,安長溪稍微放了放心,只是,即便是天花好了,她的臉上也會留下很多的疤痕,對於一個正值青春年少愛美的姑娘來說,多少是有些殘忍的了。
“何太醫,表姐她……”安長溪皺着眉頭,輕聲詢問道。
何士儒也同樣是雙眉緊鎖,方纔在他查看後才發現,這天花至少已經發了四五天了,已經貽誤了最好的救治時候,若是現在想救治,怕是這個丫頭要吃很多的苦頭了。
“郡主,表小姐性命無礙,只是這天花要是想徹底祛除,表小姐會受到很多的罪的。”何士儒搖頭哀嘆了一聲。
“何太醫,表姐這個樣子,是不是隻能夠藥浴了?”安長溪看着何士儒臉上的神情,心中已經猜到了幾分,低聲道。
聞聲,何太醫擡眸看了她一眼,眼中充滿了欣慰的神情,“不錯,只是藥浴實在是太過受罪,不知表小姐能不能受的住啊。”
看了一眼還在昏睡的嶽沅歌,安長溪心中一陣酸澀,一旦藥浴,水中的藥材通過皮膚進入身體,即便是正常的人也會覺得疼痛,更何況如今她全身都長滿了水泡,那痛苦的程度也是可想而知的,可現在也就只剩下這一個辦法了。
“我去告訴爹爹孃親這件事情,何太醫,您寫藥方吧,事不宜遲。”思量了一會兒,安長溪終於開了口。
見她如此,何士儒點了點頭,也不再勸阻,坐下便開始寫起了藥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