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極好,荷葉上滾着圓滾滾的露珠,彷彿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看起來格外的好看,秦如妍正站在房門口,一雙眼睛不時的向外張望着,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人的到來。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秦朝然的身影就已經映入眼簾,秦如妍急忙迎了上去,臉上的探尋之色十分的明顯。
“哥哥,安長吟那裡可有什麼消息了?”還沒有等到秦朝然走到身邊,秦如妍就匆忙的開口問道。
見她如此心急,秦朝然下意識皺了皺眉頭,看着滿院子的丫鬟婆子,不由得壓低了聲音:“王爺可在府中?安長吟前日告訴我的事情非同小可,定要同王爺商量一下才好。”
“在,王爺在書房之中,我們快些過去。”秦如妍點了點頭,拉着秦朝然便朝着書房走去。
門口的小廝見他們前來,行了禮之後匆匆的進去彙報,不多時裡面就傳來了藍紀離淡漠的聲音。
“有什麼事情嗎?”藍紀離頭也不擡的問道。
“王爺,我這裡有點東西,還請王爺親自過目。”秦朝然將手中的信封呈到了藍紀離面前,低聲說道。
伸手將那信封拿到了手中,抖開摺好的信紙,藍紀離擡眸看了秦朝然一眼,這才細細的看了起來。
紙上的字跡細細密密,可是每一個字都像是尖刀一樣直直的戳進了藍紀離的心,他原本以爲當初安長溪設法與他退了婚事,不過是因爲她的心思不在他的身上,卻是萬萬沒有想到她竟然是想要置他於死地,臉上的神色又嚴肅變得鐵青,藍紀離只覺得熱氣上涌,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彷彿看到了安長溪眼中那抹時不時閃過的嘲諷之意。
這麼多年來,他苦心孤詣的對她付出了很多的感情,即便是有利用的色彩,可他也確確實實的動了真心,可是今日,這番感情卻被生生的從心中剝離,生生的讓他看到了背後的真相,好一個安長溪,好一個要將他扳倒,此時此刻,他簡直恨得發狂,這個女子,她竟然敢這樣做!
心中一腔怒火無處釋放,一氣之下,藍北墨將書案之上的筆墨紙硯猛地掀翻在了地上,墨跡順着地板的夾縫緩緩流淌開來,在地面上彙集成了一汪墨色的水泊。
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藍紀離也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長出了一口氣,轉過身,吐出了胸口鬱結的氣息,面容沉靜的看向了秦如妍和秦朝然。
“這東西是從哪裡得到的?”此時的他面色已經恢復如常,一臉溫和的笑容幾乎讓人忘記了他方纔的猙獰。
“王爺,這東西是安長吟親耳聽到的,也是她親手交給臣的,想必不會有任何的差池。”秦朝然低着頭,餘光卻不時的看着藍紀離臉上的神情,也不知道心中究竟在想些什麼。
聞言,藍紀離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隨後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們兩個先下去吧,這件事情要與邵先生從長計議,這段日子,你們都安分點,如妍,特別是你,過
幾日是喻府老太太的壽辰,你可不要給我整出什麼事情來。”
“是王爺,臣妾知道了。”秦如妍斂眉回道。
看着兩人走出書房,藍紀離頹然跌坐在椅子上,事已至此,安長溪是真的留不得了,看來一定要去與皇后商量一下了。
暖風微醺,安長溪騎着馬緩緩的走在山間,看着滿目的翠色只覺得心情暢快,壓抑在胸中很久的濁氣在這吐納之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上一次騎馬來翠雲山已是一年以前了,時光飛逝,恍若白駒過隙,還未曾察覺到什麼,就這樣不自覺的消失在了指尖。
騎馬一路沿着山路而上,耳邊呼呼的風聲像是伴奏帶一樣,讓她的心情越發的激動起來,不過半個時辰便已經到了山頂,放眼望去,整個京都盡收眼底,偌大的都城彷彿變得隻手可握。
立在這無邊無際的天地之間,安長溪只覺得心胸異常的闊朗起來,忍不住伸展着手臂,肆意的呼吸着山間清新溼潤的空氣。
“沒想到又在這裡遇見你。”
清淡的聲音猝不及防的傳到耳中,安長溪猛然轉頭,就見藍北墨正一臉笑意的看着她,眨了眨眼睛,脣角勾出一抹笑容,笑着道:“王爺也是好興致,這個時候不在京畿司卻跑到這裡偷懶來了。”
聽着她頗有些打趣的話語,藍北墨隨意的坐在了一塊青石之上,目光悠然,看着這萬里的江山,薄脣慢慢的碰撞開來:“整日忙於朝事,總要有個偷懶的機會,只是不小心被你給發現了。”
眉頭一挑,安長溪倒是沒有想到藍北墨會同她這樣說,一時之間沒了聲音,只是呆呆的看着遠方的景色。
“高高在上,此之江山美好如畫,登山踏雲,捨我其誰,當初那個連大逆不道都不怕的安長溪怎麼突然消失了?”藍北墨心情很好,想到她曾經吟誦的句子,突然就想要打趣她一下,負手前行幾步,直到走到崖邊這才停住了腳步。
安長溪並沒有回答他,坐在他一側靜靜的看着他,他深邃的目光裡似乎透露出一種桀驁不馴的傲然,目光所到之處,好似將這萬里的將手都握在了手中,蒼茫大地不過爾爾,他的傲然彷彿不把任何事情放在眼裡,讓她一時之間看的呆了。
“看什麼呢,這麼出神。”沒有聽到她的聲音,藍北墨不由得轉頭看過去,就見她一臉迷茫的看着這邊,不由得笑着問道。
“沒什麼,只是突然不知道真正的自己去了哪裡。”安長溪聳聳肩,聲音裡帶着一種莫名的黯然。
“你在迷惑?”
“是啊,我有很多的迷惑。”
“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人,通常不會有迷惑。”藍北墨揚起眉頭,淡淡的說道。
安長溪起身走到他身旁,與他並肩而立,長髮被山風吹得高高的揚起:“那王爺你,想要的是什麼?”
聞言,藍北墨轉過頭看向她,一雙幽深的眸子將所有的情緒隱藏在
眸心,讓人看不透他究竟是何心思。
“你可以不回答。”安長溪喏喏的低聲說道,慌忙扭過頭不再去直視他的眼眸。
藍北墨將目光收回,看着遠處高聳的山脈靜靜的出神,伸出一隻手,緩緩的在安長溪的眼前劃了一個圈,隨後說道:“方舟四海,遊歷五湖,若是有人能夠陪同,便尋一良地而居,便是我最想要的東西。那你呢?你又想要些什麼?”
“我若是知道我究竟想要什麼,就不會有這麼多的迷惑了。”安長溪突然露出了一個自嘲般的笑容,水綠色的衣袂在山風的吹動之下不住的翻飛起來。
她又繼續說道:“其實我從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麼,或許這一切不過只是一個過程,或許最後我也看不到終點,又或許每個人的終點都不一樣,每個人最後所到的地方也不一樣,有人碌碌無爲,一生渾渾噩噩,有人卻是叱吒風雲,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這其中的滋味,也是不盡相同吧。”
人生便像是夢境一般,莊生曉夢迷蝴蝶,卻也不知道究竟是他入了蝴蝶的夢中,還是蝴蝶飛入了他的心中。
這額外賞賜的一生不過纔剛剛拉開帷幕,又何必去糾結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麼角色,看戲的人也同樣身在戲中,誰又能夠確定誰不是這人生大戲之中的戲子呢?
“你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爲何還要那樣做?既是不知道,爲何不安安靜靜的做一個閨閣小女子?”藍北墨看向她,他着實沒有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
“我不知道我想要什麼,可是我卻真真切切的知道我在幹什麼,有些事情是早已經註定了的,未必就一定是我的選擇,我只不過是順着這注定的一切在走着。”安長溪眼中清淡的中心處忽而轉出了一抹孤傲的光芒,看起來帶着一種冷清的寂靜。
“長路漫漫,若是有人相陪,倒也是不錯,只是不知道你的這條路與我的那條路,會不會是同一條。”藍北墨將她深深的看在眼中,他不期盼她此時就能夠明白他的意思,不過他也不希望她讓她等的太久。
“時候不早了,王爺,還是回去吧。”安長溪俯瞰眼前的山河,眉目之中帶上了一種難以言說的美麗。
兩人駕馬下山,一路上並沒有過多的交談,安長溪一直在想着他方纔的話,她不是愚笨之人,可是卻不敢像曾經一樣貿然就相信一個人,一旦選錯了人,結局無異於與虎謀皮,最後受傷的那個人還會是自己。
有些時候,看人看事,是萬萬不能夠走眼的,上天能夠給她一次重生的機會,不代表還會給她第二次,所以,她一定要小心謹慎,不能夠出現任何的差錯,一步走錯步步錯,她不能讓曾經的事情再發生一次。
只是他那樣堅定的目光卻深深的烙印在她的心上,與他相識以來的種種,在腦海裡一幕一幕的閃過,最後彙集成了他那張雲淡風輕的臉龐,側眼看了藍北墨一眼,安長溪臉上的笑意逐漸的明顯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