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年七月十八,乃是安國公的壽辰,因着他幾乎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無尚地位,前來賀壽的人絡繹不絕,雖說有些人是爲了巴結而來,但是有些人前來,則是來欣賞各家小姐在這壽宴之上的才藝。
作爲府中的嫡長女,安長溪此時正於正廳門口,站在安國公和喻蘭的身後,向前來祝壽的人一一道謝。
她身着平時並不常穿的百花曳地裙,外面套了一件細紋羅紗,飛仙髻高高盤在頭上,簪着四根明晃晃的金釵,完全不似往日那般隨意,將一府的長女氣勢完全的顯露了出來。
客人差不多都已然到了場,藍紀離身後跟着藍北墨與藍靳念,這纔剛剛進了門口,見到他們幾人,安長溪面上閃過一絲異樣的神色,很快又掩飾了乾淨。
“三位王爺,快裡面請。”安國公今日身着紫青祥雲袍,遠遠看上去便覺得英氣十足,看着前來祝壽的三人,臉上更是笑容連連。
深深的看了安長溪一眼,藍紀離帶着笑意走進了正廳,將手中的賀禮交給了身旁收禮的家丁,便坐了下來。
慶祝壽宴的環節十分繁瑣,先是要將衆人聚在一起,收完了賀禮便讓衆人去府中四處走走,待到傍晚十分纔再次聚到後花園之中,等待着吃飯和欣賞節目。
收完了賀禮之後,一屋子的人便離開去府中散步去了,因着晚上還有才藝,安長溪便準備回房換身衣服。
就在她要走到長溪院的時候,藍紀離出現在了她的身前,手中還拿着幾枝剛剛摘下來的海棠花。
將花遞到了安長溪的面前,藍紀離嘴角噙着笑道:“你看這鮮花配美人,與你真真是合適極了。”
接過藍紀離手中的花,安長溪笑了笑道:“多謝王爺謬讚,只是這花如此嬌豔,想必配上妹妹才更是合適。”
聽出安長溪話裡的意思,藍紀離不禁皺了皺眉頭,輕聲說道:“長溪,那日的事情只是個意外,你要相信我。”
看着面前的這個男人,前世的種種事情便會出現在自己的腦海,怎麼都揮之不去,安長溪實在是不想在與他虛與委蛇,淡淡道:“王爺,你實在沒有必要同長溪解釋,即便是王爺真的同妹妹兩情相悅,那長溪有的,也只是祝福,一會兒還有事情,長溪就先回房了。”
“長溪!”安長溪剛要離開藍紀離便拉住了她的手道:“我對你是真心的,曾經你不是說過,我們一定能夠好好的在一起。”
“今時不同往日,如今,長吟心繫王爺,爲不與妹妹生出嫌隙,還望王爺不要怪罪長溪。”說完,便抽出了手,頭也不回的走回了房間。
沒有想到安長溪竟然如此決絕,看着她的背影,藍紀離的臉上不由得覆上了一層陰沉之色,想到那日巧合的被安長溪撞見的事情,他的心裡總是有一個疑問,此刻的他,心中最大的嫌疑人便就是安長吟。
帶着心事離開了長溪院,正巧看見了躲在樹旁的安長吟,心中此時本就對她頗有
微詞,見到她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更是有些煩悶。
“王爺……”安長吟的聲音低低的,像是有無數的話要跟藍紀離說。
“難道你不懂得避嫌嗎?若是再被長溪看到,便是有理也無法說清,你給我記着,切莫壞了我的大事!”藍紀離狠狠的看了安長吟一眼,扭頭便離開了。
他沒有看到,他走以後,安長吟望着長溪院眼中炙熱的恨意,她恨,爲什麼她不是嫡女,爲什麼所有人都對她安長溪那般的依順,爲什麼連自己心愛的人也那般寵愛她,而自己,卻永遠只是個陪襯,她不甘心!嘴角勾出一絲冷笑,她安長吟,一定會讓所有的人都後悔!
半天轉瞬之間便就過去,此時,國公府的後花園之中,大部分人都已經落座,等待着壽宴的正式開始。
後花園的戲臺之上,一襲白衣的安長溪彷彿九天之外的仙女一般,靜靜坐在古琴後面,像是從畫中走出來的人一樣,見到平日裡有些跳脫的安長溪這樣安靜的坐着,一些大臣竟然有些呆愣住了,似乎面前的這個並不是自己記憶中的那個國公府的大小姐。
“長溪今日爲感謝衆位王爺,大人前來爲爹爹賀壽,就給大家彈奏一曲,琴藝不佳,還請各位莫要見怪。”說罷,兩隻手撫上琴絃,如清泉一般的琴音便緩緩的流淌開來。
曲調平穩,陳遠而低曠,看起來隨意弄弦,然而那琴聲卻是振奮人心,一副遼闊的畫面像是隨着她的琴聲而不斷的展開,就在這美妙的琴音漸漸低落之際,一陣清明的笛聲突然傳入了耳際。
笛音高亢,在平緩廣闊的弦下彷彿殺出了重圍,隱隱生出了金戈劍影的氣勢,霸氣似乎正在持續,卻忽而化作了繞指柔情。
琴音便在此時突然風起雲涌,雙聲合璧,教人聽得欲罷不能,終於,曲終弦收,餘音嫋嫋,輕繞在她身上的淡淡霞光,浮沉微動,悠悠閃着柔弱的光,她還未起身,漠然靜坐,一時之間四周悄然無聲。
擡頭看去,藍北墨手中的玉笛方收到身邊,似乎感覺到了她的目光,他眸光一閃,斂了心神便坐了下去。
忽而,花園之中響起一片掌聲,安長溪這才起身,盈盈一拜,朱脣輕啓:“多謝各位了,長溪在此有禮了。”
優雅而又不失分寸,安長溪今日的亮相足足的讓衆人對她刮目相看,而此時正在後亭準備商場的丞相女兒秦如妍,臉上卻是十分不高興。
下了戲臺,安長溪四處張望,卻是沒有見到那個人,心中不由得有些不解,爲何他也會這首曲子?這曲子乃是當年自己被關入冷宮之後,偶然得到的曲譜,怎麼他竟也會吹奏?
“你這丫頭,看不出來你倒是深藏不露啊。”一個略帶戲謔的聲音傳來,轉過頭,便見藍靳念正帶着笑意看着自己。
微微一拜,安長溪淡淡道:“參見王爺。”
見她如此,藍靳念不禁有些愣神,片刻纔回過神來,打趣着說道:“臭丫頭,你這是什麼
意思?怎麼今天竟然對我都講禮數了。”
有些無奈的看了藍靳念一眼,安長溪撇了撇嘴道:“以往見了你不講禮數你會說,現在我講了禮數了,你還在說,王爺如此這般,倒是讓長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牙尖嘴利。”藍靳念搖着摺扇,突然擺出了一副深思的表情道:“對了,方纔那首曲子,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你不問我我倒是還想問問你,爲何,墨王爺也會吹奏那首曲子?”安長溪沒有想到藍靳念會問自己這個問題,不由得反問道。
用手指指了指安長溪,藍靳念無奈說道:“我說,明明是我先問你的好吧?”
安長溪淺笑着聳了聳肩,一副你能奈我如何的樣子,讓藍靳念只好認慫。
“這曲子的來歷我倒是也不甚清楚,不過,很久以前,我便就看二哥吹奏了,你呢?”將手中摺扇別在腰上,藍靳念抱着雙臂問道。
思緒突然飄遠,安長溪只記得那是一個寒冷的早上,她一個人在冷宮之中,除了那件東西,便只有一張古琴陪着自己,因爲沒人與她說話,她便每日撫琴,直到那一天,她突然見到琴身處有一個暗格,打開之後便看到了這首曲譜。
“這曲子,也是我偶然得來的,氣勢恢宏,我很喜歡。”安長溪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寥寥兩句便掩蓋了自己的心事。
“如此說來,你倒是跟我二哥極有緣分啊。”藍靳念促狹的笑着,看着安長溪馬上要跳腳的樣子她倒是開心的很。
狠狠的白了他一眼,安長溪恨恨說道:“小心閃了舌頭。”說罷,轉身又回去了後花園看其他小姐的表演去了。
此時秦如妍的舞蹈已然表演到了尾聲,然而因着安長溪的一曲太過驚豔,對於她的舞蹈,大多數人都失了興趣。
接下來便是安長吟,她自幼便喜歡唱歌,時常哼着一些美妙的曲調,那時候,安長幽還特意去學了古琴,就爲了給她伴奏。
看着臺上的她,輕啓朱脣,一曲梅花落唱的委婉而悠揚,爲了配合曲風,她還特意着了一身繡着梅花的長裙。
梅花落方一結束,坐在主桌的丞相秦威便低聲說道:“今日乃國公壽辰,這梅花落的寓意好像不太合適吧?”
安長吟此時仍舊站在臺上行禮,秦威的聲音便傳到了她的耳邊,面色有些尷尬,匆匆的對着衆人行了個象徵性的理解,便快步走下了戲臺。
至於後續其他的幾位將軍大臣的女兒,節目都是大同小異,除了歌舞便是作畫,倒是沒有太大新意,只是爲了晚宴調了個氛圍罷了,宴會持續了兩個時辰之後終於結束。
燭火搖曳,微微閃爍了幾下便悄然熄滅,國公府的書房之中,安國公正同藍紀離坐在一起,面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國公,本王的心意你也知曉,如今,只希望國公能夠在長溪面前多多美言幾句,讓長溪能夠解開心結。”藍紀離看着安國公低聲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