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日之後,便是安長吟與秦朝然訂婚宴的日子,丞相府今日十分的熱鬧,上至皇親國戚下至七品縣丞都巴巴的趕過來爲他們祝賀。
因爲是訂婚宴,安長吟要與秦朝然站在門口迎接賓客,天氣炎熱,爲了避免她臉上腐爛的味道傳出,在上妝的時候還特意多撲了幾層香粉。
最爲孃家人,安長溪與喻蘭早早的到了丞相府入了席,過了大約半個時辰之後才終於看到了寧悠然和喻梓翊。
見到安長溪,寧悠然快步的跑了過去,低聲問道:“安長吟變得比以前漂亮了,只是爲什麼,方纔我路過大門的時候聞到了她身上的一股怪味啊。”
聽了這話,安長溪下意識的看向了門口,安長吟今日一身正紅色的長裙,靈蛇髻在頭上高高的盤旋着,其中點綴的珠翠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光,配上她恰到好處的無辜表情,爲她平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美麗。
“是腐爛的味道。”安長溪淡淡說道。
見兩人說的不亦樂乎,喻梓翊不由得悄悄的走到了門邊,便聞到了從安長吟身上傳來的一種異常刺鼻的香粉的味道,然而在這香粉味道之下,果真隱藏着一股怎麼都掩飾不住的腐爛的味道。
“果真是難聞,她到底怎麼了?”喻梓翊低聲問道 。
看她們兩個人都目光灼灼的看着自己,安長溪不由得失笑,低聲將在安長吟身上所發生的事情一一講了出來,聽得兩人毛骨悚然的。
思考了一會兒,喻梓翊問道:“既是受了那麼嚴重的傷,她的臉爲什麼還好的那麼快?難不成真的有什麼靈丹妙藥嗎?”
安長溪勾脣一笑,緩緩的吐出了四個字,“人皮面具。”
宴會正式開始,先是秦威與安國公各自發了言,便就是其餘的人祝賀未來的新人了,坐在席上,看着桌上琳琅滿目的食物,安長溪沒有任何的胃口,她似乎在靜靜的等待着什麼,眼睛一直在安長吟的身上流連。
時隔了這麼久,藍紀離還是不由得看向了安長溪,雖然只能夠看到她的側臉,但是那種讓人移不開眼的感覺還是隱隱的在她的身上散發着。
她看起來像是一個迷,那日受了重傷的暗回去之後將事情前因後果講了個清楚,他這才意識到,曾經他想要拿她當做跳板的女人竟然有那般的心計,若不是看到了安胸口那深深的刀口,他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能夠傷了他身邊最得力的殺手。
饒是如此,他還是控制不住想要去看她的目光,一身淺粉色的長裙,外面罩着一層紫羅蘭色的輕紗,勾勒出了一副極其美好的畫面,他就這樣看着她,他覺得她比以前更加的美麗了。
察覺到了藍紀離的目光,安長溪轉頭看向了他,就在這個瞬間,藍紀離只覺得整個人像是掉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她的眼中沒有一絲的感情,帶着
冷冷的厭惡和深深的恨意,纖長的眉緊蹙在一起,像是在嘲諷他一般。
藍紀離只覺得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那樣的目光,那樣的厭惡,究竟是要多麼的怨恨一個人才能夠散發出來!
轉過了頭,安長溪不想再去看他,卻意外發現了喻梓翊與顏厲正在四目相對,心中的懷疑越發的深重,若不是礙於場合,怕是她就開口詢問了。
“悠然,我跟你說……”看着一步一步走過來敬酒的安長吟,安長溪突然想到了一個極好的辦法,伏在寧悠然的耳邊低聲說道。
聽了安長溪的話,寧悠然點了點頭,目光緊緊的盯着越走越進的安長吟,就在她走到了身邊的時候,寧悠然快速的伸出了腳,在安長吟就要倒地的那一刻又迅速的收了回去,彷彿什麼也沒發生一樣與衆人驚愕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因爲沒有任何防備,安長吟猛然向前傾去,手中的酒杯不受控制的跌落在了地上,隨後,重重的一聲響聲之後,她便也跟着倒在了地上。
看着安長吟此時狼狽的樣子,安長溪無聲的勾起了脣角,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被發現她的秘密,一定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只是不知道過了今日之後,還會有誰能夠想起在訂婚宴上她曾有過的美麗面容?
“啊!好可怕!”就在這個時候,席上的一位小姐突然大聲的喊叫了起來,指着安長吟像是看見了鬼一樣臉色慘白。
所有的人都不由得看向了趴在地上的人,幾乎就在這個時候,安長吟擡起了頭,氣氛一下凝固住了,院子裡突然就沒了任何的動靜。
安長溪只覺得這一摔幾乎摔得她五臟六腑都要出來了,在發現衆人都像看着鬼一樣看着她的時候,她才幡然醒悟過來,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在看到地上沾染着血污的面具之後,整個人都愣在了那裡。
在上百人的面前,在京都上下所有有頭有臉的人面前,安長吟倒在了地上,原本美麗的容貌變成一副滿面瘡痍流着黑色的血污的殘破面容,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只是看着她,目不轉睛的看着她。
秦朝然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發生這種事情,此時他恨不得安長吟這一摔是摔死了也比露出了這張臉要強,蹲在她的身邊用外衫將她的臉完全罩住,拉着她站了起來:“還不快跟我走。”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幾乎沒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本來漂漂亮亮站在門口迎接賓客即將要成爲秦府少夫人的安長吟竟然會變成了這樣可怖的樣子!
就連喻蘭和安國公也是一臉的驚訝,原本他們以爲安長吟是真的被治好了,竟然沒有想到她爲了美麗戴上了人皮面具!
藍北墨帶着笑意看了處在人羣之中的安長溪一眼,果然,他的小狐狸笑的很開心,沒有什麼事情是比在所有人的面前揭穿一個秘密要來
的記憶深刻,這件事情,想必直到死,安長吟也不會忘記吧。
而藍紀離卻是冷冷的看着,目光沒有任何的波動,他幾乎已經肯定,這件事情與安長溪脫不了關係,只是這件事情爲什麼會變成了這樣?安長溪到底在其中做了什麼手腳?
本該帶着歡愉的訂婚宴在這件事情的攪合下草草的結束了,安長吟這一摔,丟的不僅僅是國公府的臉,就連丞相府都沒了面子。
看着安國公臉上晦暗的神色,安長溪不由得有些愧疚,只是若安長吟在這樣下去,一旦真的出了什麼問題,就不只是丟面子的事情了。
回去以後,安國公直接將安長吟丟進了正吟堂,連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出去,這一次,安國公對她是徹徹底底的失望了。
丞相府籠罩在一片陰沉之中,安長吟毀容的事情比國公府更爲頭疼的就是丞相府了。
因爲有了婚約,擺了訂婚宴,丞相府的婚事是無論如何的都退不得了,秦威看着坐在那裡一臉陰沉的秦朝然,不由得嘆了一口氣。
“早知道就不聽你的擺什麼宴會,如今可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竟然出了這樣的事情,你讓我這老臉放在那裡!”秦威看起來像是一下子老了十歲一般頹然的坐着。
擡頭看了秦威一眼,秦朝然道:“原本以爲帶上人皮面具就能夠矇混過去,誰知她竟然會跌倒,我看這件事情不可能這麼簡單,早不倒晚不倒,非要到了安長溪所在的席位上倒,這件事跟她肯定脫不了干係!”
“如今再說這個又有什麼用處!訂婚宴再怎麼草率的結束還是成了事實,這下倒好,你想娶不想娶都要娶了!”秦威厲聲說道。
秦朝然不再說話,閉上眼睛似乎在思考着他到底該怎麼做。
長溪院中,安長溪正在一旁聽着紅綢在說話,安長吟這次是徹底讓所有人都寒了心,安國公已經下令在丞相府娶親之前不許她再出正吟堂一步,雖然她還是在正吟堂之中,不過身邊就只剩下了兩個伺候丫頭,看來安國公是真的對她沒有任何的憐憫了。
不過俗話說的好,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安長吟還沒有死,她就仍舊有緩過來的一日,雖然毀了容,雖然失了人心,可是對秦家來說,她還是有用的,至少在她嫁過去之前,她還不至於出什麼事情。
“一會兒隨我去正吟堂瞧瞧,今日受了委屈我這個做姐姐的怎麼也要表示一下,她平日最喜歡香粉胭脂了,雲意你去庫房多挑些好的帶着。”安長溪冷笑着說道,她就是要去噁心她,眼睜睜的看着她步入萬劫不復的地步。
霞光在天際鋪開,將湛藍的天空染成了一片橘紅,安長溪慢慢的走向正吟堂,看着門口綻放的正好的那兩束芍藥花,不由得笑了起來,推開門,一股腐爛的氣味在空氣之中彌散着,安長吟正坐在牀上,雙眼無神的看着窗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