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頂上突然傳出了一聲輕嘆,透過冰涼的月光看去便見安長溪正緊緊的抓着藍北墨的衣角,兩人的目光剛剛纔自牢房之中轉出來。
這一幕,兩人看的清清楚楚,四目相對交換了彼此的眼神,安長溪不由得皺了皺眉頭,看來藍紀離這一次是鐵了心要她的命了,竟然在大理寺的大獄之中下這樣的手,若不是藍北墨早有安排,恐怕她此刻真的要成爲刀下亡魂了。
“溪兒,我們走吧。”藍北墨抱着她輕輕的落在了地上,一路未曾停歇,直直的奔向了念王府。
此時此刻最爲要緊的事情便是先讓藍靳念醒過來,只有他清醒了,才能洗清安長溪的罪名,也可以壓制藍紀離這段時日越發高漲的氣焰。
到了念王府的時候天已經矇矇亮了,安長溪卻絲毫沒有停留,直接走進了藍靳唸的房間,已經有七日的功夫了,她雖然不知道他究竟中了什麼毒,可按照眼前的跡象來看,當時秦如妍淬在暗器上的毒藥藥性定然很是強烈,若不是藍靳念是習武之人,恐怕早就一命歸西了。
掀起簾子,藍靳念那張蒼白的臉便出現在了她的眼前,就在幾日之前,他還一臉笑意的與她開着玩笑,可此刻卻一動不動的躺在這裡。
心頭一陣酸澀,安長溪伸出手輕輕的放在了他的手腕之上,良久纔拿了起來,眼下藍靳唸的性命自然無憂,只是餘毒未清才導致他一直昏迷不醒。
方纔她已經看過了何士儒這幾日的藥方,雖然能夠清毒但是力度實在過於小,按照這個劑量的話,沒有一兩個月藍靳念是根本無法清醒過來的,可眼下的情況實在不能夠再拖下去了,他昏睡的時間多一天,藍紀離就多一天準備的時間,想到這裡,安長溪咬了咬牙,提筆寫了一副新的藥方。
將藥方交給了一旁的管家,安長溪擡頭對着藍北墨道:“不出兩日,想必七弟就可以醒過來了。”
“只要七弟醒過來,事情就能夠大白於天下了,溪兒這幾日你受苦了。”看着安長溪越發消瘦的身子,藍北墨心疼的說道。
“王爺,我們還是先離開吧,若是被他人見到我在這裡,說不準又要出什麼亂子了。”安長溪皺了皺眉頭,雖然張文恩那裡早已經打好了招呼,但一切還是小心爲上。
兩人很快自念王府出來,因爲天色尚早,一路並沒有碰到什麼可疑的人,然而就在兩人馬上就要回到墨王府的時候,卻在巷子口看見了一個久違的熟悉的身影。
看着那越來越近的身影,安長溪的身子猛然僵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深吸了一口氣才低聲道:“爹爹?”
顯然,那人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聽到這熟悉的喊叫聲,僵硬的轉身,就見安長溪瞪着眼睛看着他,而那人果然就是安國公沒錯。
死死的盯着安國公,安長溪腦海裡盡是藍紀離當初對她說的那一番話,她不知道此時該用什麼樣的情緒去面對自己的父親。
而安國公也靜靜的望着安長溪,臉上寫滿了震驚
,他纔在離王府得知安長溪已經被殺的消息,原本已經接近崩潰了,可卻在這裡看到了活生生的人,這讓他如何能夠相信。
兩人呆立了良久,安國公才快步走了過去,上下仔細的打量了一番,在確定了眼前的人就是他的女兒之後他幾乎崩潰的失聲道:“溪兒,我的女兒……”
見安國公那個一副老淚縱橫的樣子,安長溪張了張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是在這個方向走出來的,分明就是在離王府才離開。
“爹爹,你怎麼會在這裡?”明知故問的話,卻分明希望眼前的人能夠回答她一個不一樣的答案。
然而事實就是事實,無論如何期待也無法掩蓋,安國公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水道:“溪兒,是爹爹對不起你。”
在這句話之前,安長溪的心中多少還是抱有一絲希望的,畢竟這人是她的父親,是她在重生之後最想要保護的人之一,可是天意弄人,造化不順,這一世他卻偏偏選擇了她的對立面,選擇了藍紀離。
以往所有的不解都在這個時候變得清清楚楚,他的遲疑,他的勸解,他的隱藏,完全都是因爲他在替藍紀離做事,怪不得這陣子京畿司的事務藍紀離掌握的一清二楚,原來真的是他。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安長溪咬着嘴脣,蒼白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強忍着眼中的淚水低聲問道。
這話像是深水炸彈一樣讓安國公無法招架,眼前的人是他的女兒,他最爲疼愛的女兒,可他卻騙了她這麼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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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到嘴邊卻還是無法說出口,終於凝成了一聲嘆息:“溪兒,這一切都是爹爹的過錯,是爹爹的錯。”
“我一直以爲我的爹爹是個蓋世英雄,他會在每一個我遇到危險的時候保護我,無條件的幫助我,可是原來錯的人竟然是我。”淚水還是忍不住噴涌而出,安長溪只覺得她的心已經碎成了一片又一片。
“爲了你和娘能夠安穩的過好這一生,我想盡了一切的辦法讓藍紀離退了婚事,就是不願意你們因爲我而變成他的傀儡,爲了雲之和硯之能夠平安的成長,我想盡了一切的辦法將你們阻擋在這混亂的漩渦之外,可是沒有想到,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一廂情願,原來你一直都在幫着他,爲了幫他甚至可以犧牲我的性命!”安長溪大聲的喊着,眼淚混雜着胸中的憤怒在無人的巷子之中噴發着。
所有的堅持都在這一刻轟然倒塌,她突然明白了,爲何前世藍紀離能夠那麼順利的就登上了東宮之主的位子,原來從那個時候開始,她的爹爹,國公安展元就已經成爲了那個人的附庸。
事情就這樣明朗了,可她的心卻是從未有過的沉重,緊緊的依偎着藍北墨,原來自始至終,能夠給她溫暖讓她安心的人就只有他一個。
“溪兒,你聽爹爹說……”看着歇斯底里的安長溪,安國公的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他何嘗不知道她的一片苦心,奈何千般萬般,他也是身不由己。
空洞的目光落在了安國公的身上,
安長溪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平靜的像是沒有發生任何事情一般:“你說,我聽着就是。”
“爹爹從來沒有自願的去幫助他,可是爹爹不能也無法拒絕他。”安國公的聲音有些嘶啞,他的目光悠遠,像是在回想着很久以前的事情。
“該從何說起呢?溪兒,你知不知道,在你之前我與你孃親還曾有過一個孩子,也就是你的哥哥,爲了培養他,我將他送到了你二叔那裡,可沒過幾年,他卻突然暴斃了。”安國公靠着牆壁,臉上深刻的皺紋讓他在這一瞬間似乎蒼老了十歲,“事後我才知道,那是藍紀離故意的,他當時給了我兩條路,一條是也賠上你的性命,另一條就是從此爲他辦事,直到他登上高位。”
聽了這話,安長溪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竟然還有過一個哥哥,可笑的是她竟然從來都不知道。
“爲了你能夠平安,爹爹便答應了藍紀離的要求,可是爹爹沒有想到十年之後,他居然真的要了你的性命。”安國公臉上帶着一抹苦澀的笑意,伸手想要撫摸安長溪的臉,不知爲何,卻在半空之中收了回去。
此刻的安國公早已沒有了往日的神采,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行將入木的老人一般,安長溪靜靜的看着他,心中卻像是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五味雜陳,原來這背後的原因是這樣,一切都是爲了她。
可她還傻傻的以爲是安國公背叛了自己的內心,其實她所懷疑的一直都是他深沉如山的父愛。
“爹爹……”安長溪緩步走到了安國公的身邊,伸手握住了他寬厚的手掌,眼前的人是她的父親,是爲了保護她而甘願走向深淵的父親,她有什麼理由再去懷疑,再去厭惡這樣的父親呢?
“溪兒,你原諒爹爹了?”緊緊的攥着安長溪的手,安國公的眼眶漸漸紅了起來。
“爹爹是最偉大的爹爹,對不起爹爹,是女兒的錯,女兒不該不問清楚原因就……就誤會您。”安長溪不住的搖頭,父女二人輕輕的擁抱在了一起。
看着父女二人冰釋前嫌,藍北墨淡淡的笑了笑道:“溪兒,爹爹,如今真相已經大白,你們父女也再沒有隔閡了,只是我有一句話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王爺請說。”安國公鬆開了手道。
眸光微閃,藍北墨的神情在陰沉的天色之下顯得有些難看:“眼下的情況爹爹實在不適合直接反了藍紀離,所以還請爹爹跟在藍紀離身邊。”
這話說的雖然很隱晦,但是安國公自然是明白的,若是在這個時候被藍紀離知道他已經將他威脅的事情說了出去,那麼安家的後果恐怕會十分嚴重,爲今之計最好的辦法就是他還像以往一樣跟在他身邊爲他做事。
“王爺說的我都明白,你們放心就是,溪兒,你想知道的爹爹已經告訴你了,日後爹爹不會再錯下去。”安國公看了安長溪一眼堅定的說道。
聞言,安長溪點了點頭道:“爹爹,你放心,我與王爺一定會保護好孃親和弟弟們,一定不會讓藍紀離得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