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宮中舉行宴會,說是要給父皇衝一衝,皇后的理由還真是讓我無法推辭啊。”方一進門,藍北墨便無奈的抱怨道。
安長溪此時正在榻上懶懶的睡着,聽到藍北墨的聲音不由得猛然坐直了身子:“你說什麼?”
“幹嘛這麼大的動作,”藍北墨見她起身的幅度有些大,不由得說道:“明日的宴會我倒是私心不願你去,只是……”
藍北墨的話並沒有說完,但是安長溪已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皇后親自舉行的宴會,又藉着爲軒帝衝病魔的理由,若是她不去的話,那罪名就不僅僅是藐視皇后了,甚至會背上一頂對軒帝不敬的大帽子。
“我知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明日的人數應該不少,也出不了什麼事情,我小心些就是了。”安長溪斂去了面上震驚的神色,笑了笑說道。
藍北墨將她帶入懷中,輕聲在她耳邊道:“只希望明日沒事,讓雲意留在王府,帶着金月銀月去吧。”
“好,都聽你的。”安長溪笑笑,知道他是怕她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沒有反駁的答應了下來。
翌日。
雖然不是盛大的節日宴會,但因爲打着爲軒帝衝一衝的名號,排場自然也小不到哪裡去,這一次,皇后倒也算是費勁了心思,竟是弄起了賞燈宴會。
既然是賞燈,自然就要等到夜晚,於是白日裡,皇宮各處的宮女太監基本都被調到了摘星樓處,五顏六色的燈盞沿着穿過摘星樓的河岸邊掛了起來,就連柳樹之上,都已經掛起了彩燈,一片七彩,太陽落山之後,彩燈便散發出了七色的光芒,燈宴就算是正是開始。
待到安長溪打扮得當之後,便同藍北墨帶着金月銀月一起入宮,直接向摘星樓處而去。
摘星樓,顧名思義,是皇城之中最高的樓,除了軒帝與幾位皇子之外,幾乎還沒有任何人上去過,據說站在摘星樓的頂層,只要伸手,就能夠觸碰到星星,此時,這裡已經被侍衛牢牢的包圍了起來。
因爲是皇后舉行的宴會,所以幾乎沒有幾個晚到的人,安長溪與藍北墨剛剛到了宮門,便有人引導他們直接進了去。
到了那裡,安長溪這才發現已經有不少人都到了,位置是早已經安排好了的,安長溪做的位置與凝月公主並排,其後便是寧悠然,但兩人之間的距離隔得實在有些遠,不能夠說話,安長溪便點了點頭示意,算是打過了招呼。
待轉頭的時候,安長溪這纔看到了喻蘭,遠遠的坐在後方,同那些夫人們坐在一起,不由得對她溫婉的笑了笑。
夜風寥寥,月光寡淡,那些散發着各色光芒的彩燈,在各個角落裡默默的燃燒着,恍若一顆又一顆明媚的星子,不知疲倦的閃爍在天空之下。
雖然不是十分美麗的景色,但若是放平了心情去看,倒也是能夠欣賞,只是不知爲什麼,沒來由的就是生出了一種無端的不安。
安長溪看了一下週圍,一股濃郁的脂粉在空氣之中傳了過來,薰得她有些微微的不適。
“長溪,你沒事吧?”此時,寧悠然已經擠到了安長溪身邊嗎,見她臉色有些發白,不由得輕聲問道。
“我沒事,放心。”安長溪搖了搖頭,對寧悠然露出了一個笑容,不知是不是這香氣有些太過刺鼻,她只覺得異常的眩
暈。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名太監突然從摘星樓之中走了出來,對着衆人行了禮之後徑直走向了安長溪道:“皇后娘娘有話,請墨王妃與皇后娘娘等人一同在入樓賞燈。”
在這樣安靜的時候,一句話突然打破了寧靜,周圍的人自然將目光落在了安長溪的身上,見她腹部隆起,這才明白其中的意思,目光之中露出了或羨慕或嫉妒的神色。
見慣了這等目光,安長溪自然無視,只是她不明白的是,爲什麼皇后會在這個時候讓她獨自一人進去摘星樓,難不成,就是因爲她懷了身孕?她纔不相信皇后會有這麼慈愛,不想方設法弄死她和肚子裡的孩子已經算是萬幸了,轉念一想,如今藍北墨與藍紀離兩人的爭鬥幾乎呈現出了白熱化,料想到這其中定然會有什麼事情發生。
但是這畢竟是皇后的傳召,她也無法拒絕,於是略微整理了一下行裝之後道:“走吧。”
“長溪……”寧悠然實在無法放心安長溪一人去面對皇后,不由得低聲喊道。
“放心就是。”
摘星樓本是先帝爲了享樂而建造,因此就連其中的樓梯也是十分舒適,寬大而平緩,饒是有了身孕的安長溪走起來也不覺得吃力。
穿過走廊之後,便進入了三樓的賞燈廳,擡頭就見一道八幅牡丹盛放圖的巨大屏風擺在眼前,透過屏風看去,便能夠看到身着宮裝的皇后正坐在那裡。
“娘娘,墨王妃到了。”宮女走上前去道。
龍涎香在八角獸爐之中嫋嫋升起了淡淡的煙霧,一室光輝流轉,只聽皇后的聲音在煙霧中緩緩傳來:“還不快讓王妃進來!”
穿過屏風,安長溪緩緩跪下,行禮道:“參見皇后娘娘。”
皇后低眸打量着安長溪,似乎與去年相比,成熟了許多,因爲太后去世的事情,宮中除皇帝皇后之外,一律不能穿鮮豔的顏色,她一襲玉白色的雲紗宮裝,烏黑的長髮梳成了高高的流雲髻,其間只點綴了一根玉簪,隆起的腹部在宮裝的遮掩下並不明顯,但她臉上無意流露出的母性光輝卻讓皇后不由得冷了臉。
只是一瞬間,皇后的臉色便恢復如常,低頭啜飲了一口茶,這才緩緩擡頭,見安長溪低頭跪着,不由得驚呼一聲道:“該死的奴才,墨王妃如今身懷有孕,你們竟不曾提醒本宮讓她起來坐着?”
“奴婢該死……”一旁站着的四個婢女齊刷刷的跪了下去,不斷的求饒着。
安長溪眸光微冷,這便就來了!
“溪兒快些起來吧,本宮瞧着你肚子大了些,若是在樓下出了意外,本宮可是無法擔待,來人賜坐。”皇后的臉上帶着溫柔的笑意,語氣之中帶着關切的口吻,只是眸底那抹狠戾的陰冷卻是出賣了她。
“多謝皇后娘娘,兒臣惶恐。”安長溪緩緩起身,邁着碎步走到了皇后身後坐在了早已經準備好的凳子上。
“溪兒越發的清瘦了,在前線的日子定是辛苦萬分吧,如今回來了可要好好將養着纔是。”皇后的目光看向窗外,閃爍的燈火映照着她的臉龐忽明忽暗。
安長溪不由得正了正身子,笑着回道:“多謝娘娘關心,長溪的身子倒還無礙。”
皇后斜睥了安長溪一眼,緩緩道:“我們雲國是個開化的國家,但到底女子上前線
還是聞所未聞,你倒是第一個呢。”
安長溪不由得垂下了眼睛,聲音清朗沒有任何的慌亂道:“娘娘說的是,長溪此次隨軍確實開了先例,不過父皇所允,長溪即便是不願,倒也不敢逆了父皇的意思。”
寥寥數語,安長溪竟是不動聲色的將皇后話中的一番危機巧妙的解了開來,即便我安長溪隨軍又能夠怎麼樣?這是軒帝的旨意,無論是誰都不能夠隨意多說什麼。
皇后目光一愣,確實沒有想到安長溪竟然會說出這般看似委婉卻帶着尖刺的話,一時之間竟是找不到話語來接下去,只得淡淡笑道:“一會兒還有煙花,長溪,你坐到本宮身邊吧,看的能夠清楚一些。”
她說話的時候,眸中閃過了一抹狠戾,恰好沒有逃過安長溪的眼睛,果然如她所料,皇后讓她上來,其中必定有詐!但皇后的旨意也有着非同小可的重量,安長溪無法推脫,只得起身坐在了皇后身邊。
這樣的氣氛很是古怪,周圍除了幾個宮女便就是皇后一人,安長溪彷彿像是進入了一個巨大的牢籠,想出去,卻找不到出口。
一時無話,坐在皇后身邊,安長溪只覺得時間過的異常的慢,她不是害怕皇后,只是摸不準皇后此時到底想做什麼,這樣的感覺讓她很是不舒服!她到底想要做什麼,是在這衆目睽睽之下要了她的性命,還是……
“煙花來了,長溪快看。”便在此時,皇后的聲音在耳邊響了起來。
下意識的擡起頭來,第一隻驗貨已經升上了天空,一朵巨大的蓮花在半空中綻放,淺金色的花瓣,彷彿有一隻神來之筆在天幕之中揮毫潑墨,登時,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這一直接一隻的煙花吸引了過去。
樓前的河面上,此時亦是波光粼粼的,那些煙花的影子倒影在河面之上,變得有些扭曲,絲毫沒有在空中的美麗。
天邊,河上,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安長溪想到了身邊坐着的這位高高在上的皇后,眼前的場景便就像眼前的人,心裡與表面,往往也是兩種模樣。
想到這裡,安長溪不由得將目光集中在了河面之上,沿着喝水將倒映在上面的煙花看了一個遍,人羣此時也都集中到了河岸邊,也倒映出了影子,只是天黑無法分辨每個人的面目。
忽然之間,她的餘光突然看到了不遠處閃過了一個身影,黑色的影子在彩燈的襯托下格外的明顯,若是平日,或許安長溪根本不會放在心上,可此時,她就坐在皇后的身邊,讓她無法去放下心來,更何況,那影子落下的地點,正是摘星樓的對面。
透過點點的燈光,安長溪瞪大了眼睛向那處望去,隔着長長的夜空,依稀能夠看到那個影子,一身在普通不過的宮中侍衛的一副,身形並不高大,但看起來很是精壯,天色太黑,無法看清他的容顏,但是憑感覺也不過是個平凡的人,只是,他的手中,卻拿着一個絕對不會是平凡的東西。
他的目光此時也正盯着摘星樓看,手臂就在這個時候高高的擡了起來,一樣黑漆漆的東西便架在了手指之上。
那分明就是——
短箭!
安長溪腦中突然蹦出了這兩個詞,緊跟着下一個詞語就是“要命”,在這樣的晚上,手中拿着短箭,不是來要人性命又能夠做什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