戲演了一半卻戛然而止,崔春霖氣歪了脖子,而玉瑩卻似渾不在意。
全場再次一靜。
誰都不是傻瓜!今晚的門道太多了!
誰都看出皇帝與永寧侯有“勾結”,誰都知曉這位蘇小姐來歷“複雜”,誰都看出雲陽郡主不高興了!誰都知曉,皇上與郡主談判去了!
接下來如何,還真不好說!
有熱鬧就看熱鬧,熱鬧停了就看風景,人精們很有默契將視線從永寧侯兩人身上收了回去,討論起了月色,菜色,正作着歌舞的美色……
而此時此刻,沈默雲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最近的疑問頓時煙消雲散不說,即便是之前的困惑也全都自行解開。
皇帝要將玉瑩配給崔奕橫。
他早就與崔春霖通了氣,所以皇帝,崔春霖以及玉瑩便聯手演了場戲。他們的意圖很簡單,在崔奕橫回京前,將這件事板上釘釘!
由於玉瑩的身份太尷尬,所以這場所謂的家宴名不符實,所以到場的只有這羣熟識蘇鴻瑞,又能被皇帝所用之輩,所以堅定站在崔奕橫身後的長公主和太妃等人都未出現!
後殿,皇帝嘆了口氣坐了下來。
沈默雲身上的冰寒之氣讓他很不舒坦。
她沒看傷口一眼,也不坐下,只任由醫女給她包紮。他示意她喝口茶緩緩,可她卻用從未有過的陌生眼神冷冷看着他。
“你早就開始爲了今日而設計我了,從封我爲郡主那日就開始了,可對?”沈默雲一直都有自知之明,此刻她終於明白,那一次次對自己越了規制的賞賜和擡舉的最根本原因。
“因爲你對我有愧疚,所以才讓我如此體面吧?就跟上次你給我越制的誥命一般,說得好聽是補償,實則爲了封我的口!
吃人嘴軟,你給了我那麼多,名號,嫁妝,甚至爲我主婚,讓我派米,給了我莫大的榮耀和名聲,就是爲了讓我欠你,讓我在今日沒有立場,沒有資格來要求你,質問你是嗎?你要我委曲求全,顧全大局對不對?”
沈默雲頓時想起來。
崔春霖作妖那次,當自己在御書房提出要求,提及讓崔春霖答應不爲崔奕橫納妾時,皇帝竟然古怪成那副模樣,正喝水的他嗆到了,咳了許久才緩過來。
他當時就心慌了吧!
因爲他不但有給崔奕橫納妾之心,還有將自己仇人納給他之意!
“雲兒,別鑽牛角尖!你爲何不反過來想想,朕正是在意你,才一直在顧及你的感受……”
“你要給玉瑩什麼位份?”沈默雲打斷了皇帝。
“雲兒!你是崔奕橫的正妻,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是朕親自賜婚,親自主婚的世子妃!你的地位,她絕對撼動不了!她最多也就只是個世子側妃!
說好聽點是側妃,實際上就是妾而已!你完全可以不必如此的介懷的!崔奕橫他是世子,早晚也要納妾的!玉瑩雖美豔,可就憑着她與朱景熾的那段過去,崔奕橫這輩子都要嫌棄她!永遠不會愛上她!她對你不會有大威脅!
你不是恨她嗎?這豈不是最好的報復?崔奕橫愛你,你就讓她永遠看着你們相愛,卻得不到她愛人的心!她永遠都要叫你姐姐,要對你行禮磕頭!她死了也不能與崔奕橫合葬!連她的孩子都要叫你母親……”
皇帝頓了一頓。“如果你願意,你甚至可以將她的孩子養在身邊!”
“那麼說,我該謝謝你了!謝謝你爲我想了這麼好的報復手段?”
沈默雲呵呵一笑,很顯然,皇帝爲了勸服她已經有過深思熟慮了。然而他說的這些對自己重要嗎?她辛苦謀得今天的舒心日子,只是單純爲了讓自己活得開心而不是爲了讓別人痛苦!
“雲兒,你知道朕不是這個意思!朕是爲你考慮過的!”
“你爲我考慮過?你不瞭解我嗎?你可記得我曾明確告訴過你,我不願入你後宮的原因?因爲我厭惡!厭惡後宮這個牢籠裡沒有自由,只有爭鬥!只要在這裡,爭鬥永遠都不會斷!
我好不容易纔有了此刻的安全感和舒適感,我必須要守護!正如你所說,平衡!玉瑩一來,平衡被打破,爭鬥便開始了!你明知一切沒有你說的那麼簡單,我與她,深仇大恨,不死不休!有她在,我的日子將重新捲入爭鬥中去!我不願意!”
“那你就當幫朕一個忙,行嗎?就算是朕欠你一個……”
“玉瑩答應了你什麼好處?”沈默雲狠心打斷。
“雲兒,不要任性!崔奕橫與玉瑩的婚事,其實很久以前母后便已經應下了!這次,也是母后的要求!母后時日不多,朕不想忤逆她的意思。這是其一。”
皇帝的這一句,再次勾起了沈默雲種種如潮般涌來的記憶。
她想起來了。
的確,太后與玉瑩的關係一直非比尋常。自己第一次進慈寧宮,便瞧見了玉瑩偷偷離開。曾經的玉瑩,就如林雅茹一般,常常隨侍太后身邊。
而太后倒臺的那日,慈寧宮內室輕紗搖擺,當時那未抓住之人應該也是玉瑩。沒錯,那日之人必定既熟悉慈寧宮,還有一定身手,必須得是太后想要保護之人。
那人要逃跑,說明其見不得人,那麼,除了傷害了自己的玉瑩,還有誰?
沈默雲哈了一聲。
“怪不得我們一直尋不到玉瑩,原來是被你們藏起來了!你們,當真是面面俱到啊!”
“雲兒,不是你想的那樣!當日萬歲山下來後,母后便要求提審她!朕當時焦頭爛額,哪有時間管她,便應了母后!待朕想到她時,她已經消失了!朕以爲她大仇得報,便遠走高飛了。哪知她很快又回來了……”
皇帝背手而立,再次一嘆。
“撇開母后的緣故,玉瑩爲我大周做了不少。這些年,她在金陵蒐集情報在先,混入王慈身邊在後,說她忍辱負重,活得屈辱,其實並不錯!而他父親,也的確是忠心耿耿,被平南王害死的良將。朕對他全家有愧!所以不管從孝道,從利益,從道義上,朕都有義務照顧好她!朕希望你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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