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沈默雲早前所言,十八那日,沈府根本不會有宴席!
沈沐一晚上都如坐鍼氈,生不如死,哪裡還顧得上這事。
隨後,沈府便傳出了沈沐患了急病,臥牀不起的消息。
名正言順地,宴席被取消了!
沒有人知道的,是沈默雲入宮的馬車裡還坐了沈沐。
他們的馬車得了特赦,直接進了宮門。
外人只當是雲陽縣君一身榮寵,卻不知實爲掩人耳目。
再下馬車時,沈默雲的身後多了一名內侍,悄悄跟着她一起進了慈寧宮。
沈沐怎麼也沒想到,他這輩子最期盼的,能跪在天子腳下的美夢這麼快便實現了!此時在他眼前的,正是大周朝最尊貴的兩位:皇帝與太后。
可他的覲見,卻不是因爲加官進爵,卻是來負荊請罪!
昨日,沈默雲並沒有與他多費脣舌,因爲沈沐比誰都清楚他此刻的處境!
他深刻明白,將來若是平南王上臺,自己作爲其曾被戴綠帽的證據,不但小命難保,只怕連上位的夏紅綢都將玩得他屍骨無存!
他沒有別的選擇,好歹此刻還有個得寵的女兒。若是他主動認罪,說不定還能得以保全一二。
此時的他,主動對着皇帝將自己多年遭受的矇蔽一股腦和盤托出。從夏紅綢對自己的勾引,到其對秦嵐的手段,再到其肚子裡的孽種,夏家對自己的誆騙等等……
他聲淚俱下,完全將自己置於了一個無辜受害者的地位,皇帝眼裡陰晴不定,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大致有了自己的判斷。
雖沈默雲昨日早已經將這些年沈府的種種跟皇帝交代了一遍,可此時看着這麼個唯唯諾諾,軟弱無用,一直遭人誆騙的臣子,皇帝的心下還是反感痛恨無比。
爲了保命,沈沐按着沈默雲的要求,主動提出了辭官。皇帝允了,命他即日便告病辭官,遞書掛印。
皇帝將深不見底卻異常柔和的眸光看向了沈默雲。
後者只是堅定點了點頭,皇帝卻是微不可察地微微一嘆。
昨日沈默雲入宮後,等了一個時辰才見到太后。
而她提出求見皇帝后,當時便捱了太后一個巴掌。
在太后的監視下,皇帝她自然也見到了。
她與皇帝詳談了一個時辰,誠懇表示沈府願意悔過自新,將所有的財產,田地,悉數捐獻給國庫,只求皇帝能看在沈府無知者無罪的份上,給沈府一個重新來過的機會,給沈家留一條活路,留一片可以繁衍生息之地。
皇后最後應了,終於叫沈默雲如釋重負。
當時的皇帝嘆了口氣,親手將她扶起了身,眼裡卻對這女子的大義多了一分欽佩。
皇帝支退了衆人,明確表示,她若願意,他可以做一個名正言順的理由賜一個園子給她,一勞永逸地讓她永遠脫離沈府。
沈默雲聽得有些糊塗,她判斷不出皇帝此言是要將她養作外室的意思;還是因爲她縣君的身份,顧及將來事發后皇家的顏面;又或是他根本不在意沈府衆人會不會成爲炮灰,將來要將沈府用作誘餌,引誘平南王上鉤……
見她眼裡防備四起,皇帝竟是一眼便看出了她的多心,直笑着喊冤:
“你既已全然洞悉朝局,自然知曉朕與平南王早晚難免一戰!即便朕將沈府庫房清空,可你那沈府尚有打不開的機關,平南王的滄海遺珠和他掛懷的女人,沈府早晚都將要成爲平南王勢在必得之地!
朕自然有把握叫沈府不落於他手,可暗箭難防,人心叵測,若真有一戰,只怕難免有疏漏!你若是繼續留在那府裡,別的倒罷了,萬一你有何損傷,朕於心何忍?
朕若真有壞心,更應該將你留在那地!一來,你可以給我盯着大局,平南王若有動靜,必定從你那處而起!二來,你有求於朕,朕更能對你爲所欲爲不是?”
皇帝的笑言和戲謔反倒叫沈默雲羞愧得無地自容!
皇帝坦蕩蕩的一份保護之心,卻叫自己生生扭曲了!皇帝的眼神雖熾熱,卻並不曾夾雜半點齷齪,這樣一來,倒更顯得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沈默雲紅着臉謝罪,卻叫皇帝止了。
“你無須拘束也大可以放下心來。朕從不愛強人所難!你與長公主相熟,以後要入宮,便先去長寧伯府知會一聲。朕會讓皇后宣你入宮,陪皇后說話也好,與賢妃解悶也罷,總之……”
皇帝湊上了頭,壓低了聲音,言外之意很明顯:“別送上門給母后掌嘴的機會!朕瞭解母后,她喜不喜歡你,朕一眼便看出來了!”
沈默雲一驚,還以爲皇帝也洞悉了自己與崔奕橫之事,旋即看向皇帝,見其只是關心地盯着自己臉上,想來是適才自己被掌嘴之事已叫他知曉,所以纔出此言論。
她趕緊心虛謝恩,皇帝卻只是笑,他倒是坦率:
“朕喜歡你!不過你放心!朕看得出,你無意進宮!也罷,朕不缺女人,只缺知己,以後便常常入宮與朕下棋品茗吧!”
沈默雲心下大喜,皇帝一言九鼎,他既出此言,將來必定不會再有收她之心。而“知己”二字,着實叫她受寵若驚了!
她連連推辭不敢,皇帝卻手一揚,止了她的客套。
“這次拿裴氏開刀,你做得極好!夏家那裡,朕會處理!不管是夏家之事,或是你沈家之事,朕都要多謝你,幸得你的聰慧細心,倒是爲朕將來省去了不少麻煩,還能悄悄砍斷了平南王的手腳!就憑這一點,朕也會對你有求必應!
沈府在危機之前捐上家財,也算功過相抵!可對你,朕還是欠了一份情!將來你若有所求,只管開口便是!
不過朕還是那句話,爲了你的安全,那個沈府,你最好別待了!……”
可她既然已打算與沈府共進退,此刻又如何撇下一衆無辜人等,所以,沈默雲最後還是拒絕了皇帝的好意。
皇帝的可惜之心溢於言表,沈默雲卻感激涕零,表示願意爲大周朝盡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