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
但是西涼茉並沒有來得及深思,白珍已經有點子無奈地進來道:“郡主,世子爺在外頭……這個,您還是去看看罷。
西涼茉一頓,拉好自己的衣襟,轉身向門外走去。
她領着自己的幾個丫頭還沒走到院子裡,就聽見院子外傳來喧譁之聲,西涼茉看去,只見院子外,百里青帶來的司禮監內侍監們面無表情地站在蓮齋之外,與她帶來的‘守院家丁’將西涼靖給擋在了離院子門五十米之外。
西涼茉微微挑眉,難怪她一個下午都沒有聽到院子外投的喧譁之聲。
她走到了院門邊,正巧聽見白玉不卑不亢地對着西涼靖冷冷地道:“世子爺,這裡雖然是靖國公府,王妃雖然也是國公爺的女兒,但是您別忘了,九千歲還在蓮齋裡頭,千歲爺是何等身份,不需要奴婢來提醒你,而且郡主早已經嫁出去了,玉碟也是進了千歲爺的宗祠裡頭,嚴格說起來,還真算不上國公府的人。”
西涼靖臉色極差,正想說什麼,忽然見到了款步而來的西涼茉,立刻目光復雜地看了過來,隨後他的目光變得極爲冰冷:“大妹妹到底捨得出來了,父親也已經在書房等着你許久了,若是妹妹再不出來,可是要父親過來親自迎接你這位千歲王妃,倒是不知如今的大妹妹竟連父親都沒放在眼裡了麼。”?”“
西涼茉的目光在西涼靖臉上那些青腫停留了片刻,心中瞭然,方纔他必定是想要硬闖,讓白玉指揮人給生生攔下來了,而且還動上了手。
西涼茉看着他淡漠地道:“大哥哥,所謂禮不可廢,就算是父親親自過來迎接我又如何,方纔顯示咱們國公素來是個知曉尊卑君臣的。”
西涼靖怎麼也沒有想到西涼茉回答會這麼幹脆,甚至帶着毫不掩飾的輕慢,他眼中瞬間閃過不可壓抑的怒火:“西涼茉,之前丹兒說你對老太太動手,我還不信,卻不想原來一切都是真的,你何時竟然變得如此輕狂跋扈,我西涼家怎麼會有你這樣不知孝義廉恥的女兒!”
西涼茉看着他,有點子不耐煩地道:“不是你們叫我回來省親的麼,既然你們覺得我如此不孝,那咱們以後不必來往也就是了。”
說罷,她轉身就往屋裡走,一邊吩咐:“讓人準備東西,咱們回千歲府邸。”
他們真當她還是需要靠着與他們虛與委蛇在有立足之地的那個少女麼?
如今他們若是想要與她斷絕關係,她倒是求之不得,生得日後若是在擁立太子上出了什麼分歧,倒還有一大堆牽扯不清的麻煩事。
西涼茉的冷漠與決絕讓西涼靖徹底震住了,他忍不住緊握雙拳地怒吼:“西涼茉,你休得太過分!”
西涼茉頭也沒回,只冷笑一聲:“一會子咱們就走!”
“世子爺,國公爺還在等着呢,您是希望國公爺親自到蓮齋來了?”寧安也和西涼靖在這蓮齋門口等了一個下午,如今見西涼靖如此沉不住氣,他微微顰眉,輕聲在西涼靖身邊道。
西涼靖聞言,頓時一僵。
眼看着西涼茉頭也不回地就要過了白玉橋回到蓮齋主屋裡,西涼靖心中又是氣憤,又是無奈,他沒有請來西涼茉,怕是一會子還要勞動父親過來,豈非讓這些司禮監的人看笑話,他只能低聲下氣地咬牙道:“妹妹,請留步,都是哥哥的錯,父親等你已經許久了,就算你與哥哥置氣,父親總是咱們的父親。”
西涼茉聞言,腳步一頓,片刻之後,方纔轉身向他看過來,淡淡地道:“也罷,有些事,遲早也要說與父親聽的。”
說罷,她轉身悠悠地款步而出,向靖國公的書房而去。
經過西涼靖身邊的時候,她淡淡地拋下了一句話:“大哥哥,你不必太看得起我,國公爺一直以來都是你的父親,而不是我的,不是麼?”
說罷,西涼茉逕自越過了西涼靖和寧安幾個人,
西涼靖看着她窈窕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痛色,隨後垂下了眸子,沉默着跟了上去。
寧安則眸光裡閃過一絲悵然,隨後暗自嘆息了一聲也跟了過去。、
不知是否西涼茉那一句涼薄的話讓西涼靖沒了質詢她的心思,還是因爲西涼茉的疏冷淡漠讓炎熱的空氣裡彷彿都冷了下來,一路上雙方倒是沒有什麼爭執。
等着到了靖國公的書房,寧安幾步上前,先行進屋去通報了一番,一會子出來對着西涼茉道:“國公爺等了王妃您一個下午了,請吧。”
隨後他又伸手攔住了白玉、白珍、魅晶幾個,客氣地道:“這是主子們之間的談話,咱們做下人的就在外頭等候就是了。”
西涼茉淡淡地道:“本王妃一向帶着她們幾個丫頭,幾番生死過來,她們與我的妹妹無異,沒有什麼需要瞞着她們的。若是國公爺不想見她們,本王妃也不必叨擾國公爺了。”
寧安一愣,眼裡閃過極度的詫異來,但是隨後房內傳來靖國公冷冷的聲音:“讓她們幾個都進來就是了。”
寧安方纔輕咳一聲:“王妃,請。”
他讓開一條路,不在攔着白玉幾個。
西涼茉一進門便看見靖國公靜靜地坐在雞翅木的案几邊上,手裡是一本西狄邊境的軍情報告,她微微眯了眯眼。
靖國公擡頭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她面容一如記憶裡的那個女子,只是藍翎的眼睛是熾熱的,而她的眼睛是冰冷的,冰冷得彷彿一面鏡子,直直地照進你的心中。
“爲什麼?”靖國公並沒有如西涼茉想象中那麼暴怒,也沒有以來就給她一個下馬威,只是看了她片刻,忽然開口問了這三個字。
西涼茉逕自尋了一處凳子坐下,接過白珍遞來的一隻白玉小壺,輕品了小巧玉壺裡面的冰鎮酸梅湯:“不爲什麼,我只是不喜歡有人在我面前玩兒花樣,更不喜歡有人在我面前頤指氣使罷了。”
靖國公到底是浸淫朝野多年的人,他的單刀直入比那些人做作的拐彎抹角反而讓她覺得多了那麼一點子耐性。
靖國公看着西涼茉道,冷冷地道:“你可知道你如此以下犯上,毆打祖母的罪名傳出去以後,是個什麼下場,御史臺的人會放過你麼?”
西涼茉看着他,目光涼薄:“那就不需要父親你操心了,我一向抱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定雙倍奉還的座右銘爲人處事,若是老太太如以前一般乖覺一點,又怎麼會有這些事來,至於御史臺的彈劾,那就讓千歲爺來判定我是否有罪不就成了。”
百里青若是怕御史臺的彈劾,他就不會坐在這個位子上那麼多年還穩穩當當煎理所當然了。
西涼茉的話語讓靖國公瞬間眯起了眼,放下手裡的書,冷笑一聲:“丹兒說你得志便猖狂,爲父倒是真不知道原來你嫁給了百里青,竟然會變成與他一副德行。”
西涼茉看着他,淡淡地道:“那是因爲你從來就沒有了解過我這個女兒罷了。”
“你……你這個不孝女,你娘怎麼教你的!”靖國公何曾被自己的兒女這般頂撞過,何況對付還是這樣一副做了大逆不道之事,卻一副理所當然模樣的女兒頂撞,臉色頓時黑了下去,拍案而起!
西涼茉看了他一眼,頗有些好笑:“我娘?我娘十七年來就見過我一次,你說她怎麼教我的,倒是想問問父親你是在怎麼教導我的?你可曾給我念過一首詩,講過一句做人的道理,教我寫過一個字?”
“你……若不是國公府給你一片房屋遮擋風雨,給你一口飯吃,一寸土站,你還能在這裡對着自己親人無禮不孝的一日!”靖國公眼神微閃過一絲狼狽,惱怒地道。
西涼茉支着臉頰,譏諷地勾了一下脣角:“是麼,國公府邸可不止給我一口飯吃,一寸土站,一片房屋遮風擋雨,還給這府上所有的下人都提供了這些東西,下人們靠着出賣勞力換口飯吃,我則是靠做一個出氣筒,讓國公府上的韓二夫人和幾位小姐們打罵戲耍換口飯吃,銀貨兩訖,倒是真不欠您國公府第什麼呢。”
“你……。”靖國公在她冰冷嘲諷的話語下,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心中也不知是惱或是悔。
即使知道西涼茉說的都是事實,但是他怎麼能接受自己女兒竟然如此頂撞自己,記恨自己?
倒是西涼靖冷冷地道:“身體髮膚受之父母,生身已經是大恩德了,你若不能剮肉削骨還給父母,你一生都欠父母之情。”
西涼茉最煩這種天下無不是父母的話語,她淡淡地道:“那你們就當我是白眼狼就好了,是要斷絕關係或者別的什麼,只管讓宗人祠的人過來就是了。”
她頓了頓,忽然輕笑:“不過,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便是西涼家被誅九族,也與我這出嫁女沒有什麼關係呢。”
西涼茉滿不在乎的態度和冷酷的語言讓西涼靖父子徹底地詞窮,只能心中怒意橫生。
西涼靖看不得她那冷漠的木有變,冷聲斥道:“大夫人若是不看到你如今的樣子,不知要有傷心,看看她的好女兒,真不知藍家滿門忠烈,竟然會有你這樣與奸佞勾結在一起,卻還洋洋自得的女兒。”
西涼茉只覺得極爲好笑,瞥了西涼靖一眼:“你覺得身爲韓二夫人的兒子說這樣的話,會不會把我母親在九泉之下也給噁心醒了,何況,我覺得我母親大概會對於她過身不過大半年,據說一直借酒澆愁,思念她不已的夫君,還能讓那個小妾就懷上了四個月的身孕這件事比較傷心!”
西涼靖頓時臉色一陣紅,一陣青。
靖國公到底是看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眼裡閃過一絲尷尬痛楚,臉色陰沉地道:“行了,靖兒,你先帶着那些丫頭出去,爲父有要事要問你妹妹。”
西涼靖只得壓抑下心中的憤怒與無奈交織的情緒,複雜地看了西涼茉一眼,隨後對着靖國公恭敬地拱手道:“是。”
西涼茉卻忽然一邊輕品了酸梅湯,一邊淡漠地道:“國公爺不必多慮了,我知道的,今兒在這裡的丫頭們都是我的親信,沒有什麼她們不能知道的。”
她當然知道靖國公要問什麼,但是她既然打算今兒攤牌,自然也要讓他清楚在她眼底,白玉她們比他們這些所爲的親人重要得多。
靖國公並不是笨蛋,他能在這般被皇帝嫉恨的困擾境地中青雲直上,足見他是相當明白的人。
如今聞西涼茉此言,他臉色先是一青,震驚地看向西涼茉,隨後目光移動到白珍幾個丫頭身上的時候就已經帶了一絲殺意。
西涼茉也不是沒看見,知道他在打什麼主意,只是心中冷笑,卻沒有戳破。
靖國公沉吟了一會,擡頭看向西涼靖:“你先出去等着。”
西涼靖聞言,眼中雖然有不甘,但在靖國公冰冷嚴厲的目光下,還是靜靜地轉身離開了。
等着西涼靖一離開,靖國公就看向了西涼茉,再次冷冷地問:“她們真的什麼都知道了?”
西涼茉微微勾了一下脣角:“是。”
靖國公不再說什麼,而是走到了將軍雪夜彎弓射大雕的圖之前,伸手再次打開了地道的門。
看着地面上的青磚一塊塊地塌陷下去,悄無聲息地露出來一條幽暗的地道口,白珍幾個眼中都露出了驚愕之情。
“你跟我來。”靖國公看了她一眼後,隨後向下走去。
西涼茉挑了下眉,跟了上去,白珍幾個沒有半分猶豫都立刻跟了下去。
地道依舊還是如當初西涼茉看見的那樣寬闊,一盞盞的鮫人油燈幽幽地在黑暗的地道中散發出明亮的光芒來。
靖國公走到了那些牌位前停了下來,從牌位上拿過兩塊僞裝成靈位的令牌,看向西涼茉,目光凌厲:“你還記得爲父給你看過的這兩塊藍家虎符麼?”
西涼茉輕笑:“那是自然記得的。”
靖國公看着她片刻,目光莫測又銳利如刀:“我問你,你有沒有在上頭做過手腳?”
西涼茉不是沒有感受到他的目光,試探又尖刻,她一笑乾脆利落地回答:“沒錯,我做過手腳,就在上此你帶我到地道的時候,我就做了手腳,當初我會將另外一塊令牌拿給你,就是爲了套出另外一塊令牌的下落,如今這兩塊令牌都是假的令牌,真的令牌在我的手上。”
“你……!”靖國公怎麼也沒有想到西涼茉會這麼幹脆利落地承認了,她如此坦蕩,如此理直氣壯,如此理所當然,甚至沒有一絲猶豫和遮眼,。
他看着西涼茉,深呼吸了一口氣,手上青筋暴起,靖國公瞪着西涼茉,忍不住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話:“爲什麼,不管過去發生了什麼事,你始終都是我的女兒,當年的一切都是皇帝造成的誤會,你就那麼恨我麼,甚至要拿整個國公府邸滿門陪葬?”
他不是已經表達了過去對誤會她和藍翎的歉意了,下了決心要好好地補償這個女兒,她爲何還要如此?
西涼茉搖搖頭,淡漠地道:“我一點都不恨你,那實在太浪費心思了,至於令牌本來就是藍家之物,在你一個外人手上,自然沒有在我這藍家唯一的血脈更名正言順不是麼,至於國共府於我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她頓了頓,看着靖國公冷冷地道:“那是你看重的東西,你可以爲了國公府邸放棄藍翎,放棄我,國公府的死活與我何干,你可知道皇帝陛下曾經想要我入宮頂替母親爲妃?”
靖國公聞言,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你說什麼?”
西涼茉懶洋洋地接過靖國公手上的假令牌:“我說皇帝陛下想要我成爲他最寵愛的宸妃,怎麼,父親,你如今的表情是要打算將我打包送上陛下的龍牀麼?”她頓了頓,忽然輕笑起來:“哦,對了,當初說不定也是你將母親親手送上陛下的龍牀吧,反正這也不是你第一次出賣自己的親人求榮了。”
西涼茉的話一下子激怒了靖國公,他憤怒地伸手就朝西涼茉的臉上扇去,只想打掉她那種譏諷的刺痛自己的表情:“住嘴,你這逆女,胡說些什麼!”
西涼茉根本沒有閃躲,眼裡只閃過輕蔑的笑意,果然靖國公的手到了西涼茉的面前就再也扇不下去了,而是被另外一隻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手腕:“西涼無言,休得對小小姐無禮!”
靖國公心中大震,這是他的秘密通道,怎麼會有人能潛伏進來!
他不轉過臉看向來那戴着兜帽的那人,瞬間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你……你……你是……你是蘭瑟斯。”
“西涼無言,多年不見,不想你卻已經變成了這般面目全非的模樣,藍翎公主當年真是瞎了眼。”蘭瑟斯深邃的五官在幽幽燭火的映照下一片冰冷。
這地道原本當年就是鬼軍的人一手設計建造,他們自然是最知道如何進來的。
“她……茉兒……找到你們了!?”靖國公震驚過後,突然彷彿明白了什麼,不可置信的目光落在了西涼茉的身上。
“蘭瑟斯叔叔,你有什麼想要問他的便問就是了,我沒興趣和他廢話太多。”西涼茉懶懶地在一張八仙凳上坐下,把玩着手裡的令牌道。
“是,小小姐,麻煩您在這裡替我給藍大元帥和藍翎公主的牌位上一炷香。”蘭瑟斯看着那些靈位,眼裡閃過悵然。
西涼茉點點頭,看着蘭瑟斯拖住了靖國公一路出了地道。
她輕嗤一聲,正要起身拿香,剛剛點燃,忽然不知怎麼回事,地道口瞬間發出了刺耳的聲音,隆隆地合上了,而下一刻整個地道瀰漫開了一股子火油煙的味道。
魅晶一下子就撲了過來:“主子,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