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結局 上
早晨她睜開眼的時候,天邊的起名星還沒有落下,窗外的天與海彷彿都是一個色澤,西涼茉並不意外身邊的牀早已經是冰涼的了,她的指尖在那冰涼的還留有印跡的牀上游移了一會,隨後有點出神,片刻之後,她輕嗤了一聲,又懶洋洋地縮回被窩裡,閉上眼打算再小憩一會。
昨夜情事不可謂不激烈,那人體力很好,而且次數也讓人有點吃不消,但是身子雖然累,但是這讓她心情還是不錯的,原因嘛……
她似笑非笑地勾了下脣,翻個身繼續睡,她已經許久沒有無夢的一夜了。
直到……
“你倒是自然自得,睡得歡實。”男子幽涼中帶着點兒刻薄的聲音響起。
西涼茉迷迷糊糊地擡眼看了看窗外泛白的天色,隨後翻個身繼續睡。
很明顯,來人很少被這麼怠慢過,他惱怒地大步上前,幾步逼近她的身邊,伸手就去掀開她的被子,打算讓點兒清冷的晨曦涼風來喚醒她的神智,也順便給這個不將自己放在眼睛裡的女人一點兒教訓。
一開始倒也如願,他確實喚醒了西涼茉,也讓西涼茉同樣不爽,但是很快,他發現自己做錯了一件事。
“海鬼王殿下這是作甚,一大清早的就讓人不得安生,難不成是慾求不滿麼!”西涼茉沒好氣地坐了起來,伸手扒拉了下自己的頭髮,似全然將這裡當成自己的地盤似的。
但是所有
但是,她並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或者說沒人出聲搭理她。
西涼茉懶懶地掀眼皮瞅了他一眼,隨後發現面前的高挑涼薄的男子卻正用一種極富雜,或者說極其富有侵略性的目光盯着自己的身子。
她頓了頓,目光在自己身上也掃了一圈,她身上如今不過是一件薄薄的袍子,而且這袍子還衣襟大敞,雪峰柔媚,腰肢伶仃,一片春色大好。
雪潤如玉的肌膚之上還有對方留下肆虐的痕跡,點點吻痕與指印昭示着不久的時辰之前的激烈歡情,她的身體已經不是少女時的單薄青澀,雖然生了孩子之後,她的腰肢比原來略粗了一寸,但是因爲西涼茉原本身體實在太過單薄偏瘦,略豐腴起來,反而讓她看起來充滿了女子的嫵媚,嬌軀如玉。
是個男人在面對自己的傑作,又怎麼可能會沒有反應。
西涼茉擡起頭,慢條斯理地坐起來,她的動作很慢,有一種奇特的慵懶和優雅很像一種動物,男人後來想起來西狄太后身邊有一隻西洋碧眼波斯貓,皮毛華美,極爲受寵,幾乎比尋常皇子和公主都要生活得奢華。
而那隻碧眼貓兒每次從人前走過的時候,看着人的時候總讓人有一種彷彿不管是身處華室亦或立於青樹之上,它永遠都是這種表情,慵懶的、寵辱不驚的、放肆的、恣意的、甚至是輕蔑的,卻又天生一股子挑逗的味道。
讓人想要把它捉下來,扒皮拆骨,吞吃吃入腹。
西涼茉伸手輕輕地拉住他的衣襬,然後跪坐起來之後,仰起頭看着他輕聲笑了笑:“看來我倒是沒說錯,您的心動了,或者說身動了,怎麼,果然是慾求不滿嗎。”
他的目光在西涼茉線條優美修長的脖子上頓了頓,隨後又停在了她的臉上,眸光幽深莫測,隨後淡淡地道:“你不想穿衣衫的話,就這麼跟着出來用膳吧。”
隨後,他轉身拂袖而去,西涼茉也沒有強扯着他的衣襟,只是看着他快出門的時候,忽然用一種近乎尖利的嗓音叫道:“百里青!”
那聲音像是暗夜裡陡然如利刃落下的一道銳光,又像破海而出的利刃,帶着冰涼的、腥濃的、淒厲的氣息。
那修長幽暗的背影一頓,也只是一頓,若非西涼茉一直注意着,幾乎要錯失那微小的一頓,隨意後他便要毫不留情地拔足離開。
西涼茉看着他的背影,眼底都是一片碎雪浮冰,她再次厲聲道:“你站住!”
他頓足了腳步,轉過了臉,沒有戴着鬼面,完全展露出豔麗精緻得不可方物,卻彷彿天生涼薄得讓人心涼的面容上毫無表情:“別讓本王讓人來教導你一個俘虜怎麼和自己的主人相處。”
西涼茉看着他,片刻之後,微微一笑,全然沒有方纔的凌厲,彷彿連眼底的冰雪都在瞬間消融,只剩下一片柔媚的光芒:“您誤會了,我該怎麼稱呼你,總不能一直叫你海鬼王不是麼,您姓什麼,既爲西狄皇族,想來也是姓百里了?”
她總是不着急的,時日還有漫漫長久夠和他好好地玩。
男人冷冷地看着她,許久之後才道:“百里蒼冥。”
“百里蒼冥麼,這倒是個好名字,蒼天冥海之主,不想百里赫雲陛下竟然能容許您取這樣的名字呢,他還真是信任你。”西涼茉彷彿自言自語地道。
蒼天與冥海是西狄人所愛敬的神祗之名,也是他們所敬畏的大自然蒼天與大海的別名。
百里蒼冥驀然地轉過身,看着她,陰鬱冷涼地道:“別自作聰明去打聽什麼,若是你真有這些氣力,便想着夜裡怎麼伺候本王好保住你和你下面那些廢物的命纔是正經事。”
這種刺心的話,在西涼茉聽來猶如撓癢癢一般,她笑了笑,帶着詭譎而放蕩的氣息:“好,蒼冥殿下,在下一定會好好地伺候好您的,不必憂心。”
百里蒼冥被噎了一下,隨後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冷哼一聲拂袖而去。
西涼茉這一回沒有阻止他,而是靜靜地琢磨了一會,然後便迅速地穿好了衣衫,但是這一次,她沒有再專門束縛起自己的胸口,頭髮半挽,然後便施施然地跟着出了門。
門外兩個海盜正是等得極爲不耐煩,不知道自家主子還要等着那個小白臉男人到什麼時候,雖然說他們不拒絕美貌的女子和漂亮清秀的男子,畢竟在海上航行和潛伏劫掠的時間是相當漫長而不那麼好打發的,但是現在船上可有不少新抓來的鮮嫩美人,主子喜歡玩一個賣屁股的男人總讓他們覺得暴斂天物。
但是這種不耐煩在隨後看到踏出來的人之後,他們的眼珠子幾乎瞬間全都掉在了地上。
“這這這……這……女……。”
“女人?!”
他們不會眼花了吧,面前的這個竟然是個女人!
即使她穿着男人的衣服,即使像男人一樣綰髮,即使……不,不管他狗孃養的即使什麼,面前的這個絕對是個女人,而且是個非常非常讓人流口水的女人!
其中一個還傻乎乎地瞪着西涼茉好一會後,又探頭向屋內看了過去,確定屋內沒有人之後,指着西涼茉:“你……你是那個小白臉?”
西涼茉笑而不語,只微微點頭。
“你變成女人了?”那個傻乎乎的大個子海盜忍不住驚愕地道,但是很快他屁股上就捱了同伴一腳,一邊的留着小鬍子的海盜倒是一臉精明地白了大個子一眼,隨後色迷迷地盯着西涼茉笑道:“你這個笨蛋,看不出來麼,那小白臉是個女扮男裝,要不咱們鬼王能這麼久都不出來。”
“女扮男裝?”大個子呆愣了一會,隨後還是有點不可置信,畢竟西涼茉身上那種因爲長期居於上位,這兩年更是垂簾聽政,參議政事決斷而培養出來的英氣讓尋常人實在難以聯想一個女人身上能擁有那種凌厲而沉穩的氣息。
而西涼茉男裝的形象與如今這種魅到骨子裡的形象實在差距太遠。
但是,他很快也盯着西涼茉高聳的胸口,嘿嘿地淫笑起來:“還是王有眼光,這麼一看就能把這麼尤物弄上牀了。”
兩個海盜還沒有來得及再多說點什麼,一道冷硬如同海底冒出來的聲音忽然道:“這是在做甚,王還在等着她去伺候早膳?”
小鬍子和大個子都齊齊打了個寒顫,立刻畢恭畢敬地轉過道:“伊護法,咱們這就讓她去伺候大王用早膳。”
隨後小鬍子立刻瞪着西涼茉嚷嚷道:“還杵着那裡做什麼,還不去三樓船艙伺候王用膳,一會子王還要在那裡接見三大島主和大人們!”
西涼茉一聽,便來興趣了,三大島主,她倒是聽過的,自從海鬼王出現,手段雷厲風行,血腥凌厲,又兼併縱橫捭闔之術迅速地收服了不少海盜到了自己麾下。
其中三大島主就是原本這西狄海路上最強悍的三支海盜,臣服在百里蒼冥的旗下之後,便成了他手下的堂主之一,只是其他海盜們還是習慣喊他們島主,海盜原本就是粗人,也沒甚掠主威鋒的忌諱。
西涼茉原本倒是還打着這些海盜的主意,只是沒有想到原來海盜們早早已經有了主子。
海冥王、海鬼王不過都是他在擒拿下這些賊之後喊捉賊,自導自演的一齣戲罷了。
西涼茉順服地弓了下身子:“是。”
隨後,她便向三樓船艙走去,那蒙着面的伊護法靜靜地跟在她身後。
西涼茉窈窕的背影和行走之間的魅色迅速地吸引了很多海盜們的目光,她泰然自若地款步而行,因爲,這就是她要的效果。
這樣的目光一直伴隨着西涼茉進入了內堂之後,亦並未結束,反而那是另外一個開始。
因爲這個船艙裡面坐了不少大塊頭,粗悍的男人,或者說野蠻的男人——海盜。
船艙雖然簡單,但是西涼茉留意到這裡非常的簡潔而乾淨,沒有太多的裝飾,但是每一處的裝飾看起來粗悍狂野,但是卻非常的……。
別緻。
以至於坐在這裡的這些高壯、身上滿是悍野與水中潮溼怪異氣息的海盜們都如此切合時宜,如果他們不坐在這裡,反倒是顯得這裡空蕩蕩的了。
西涼茉脣角露出一絲耐人尋味的笑容,隨後泰然自若地在海盜們瞬間投注在她身上的那種赤裸裸的疑惑與彷彿她什麼都沒有穿的淫靡目光中走了過去,跪坐在百里蒼冥的主位旁邊,安靜地準備佈菜——她可沒有忘了自己是來伺候人的。
而此刻百里蒼冥還沒有來到。
伊護法則走了過去,站在她的身邊,順勢有意無意地擋住了男人們在她身上投注的那些淫靡的目光。
海盜不是懂得掩飾的人,尤其是這裡還坐着都是海盜頭子中最有勢力的幾個,顯然對於不能看到美人很有點意見。
其中一個瞎了一隻眼,戴着黃金眼罩的滿頭暗紅色小辮子的男人看着伊護法,忽然粗聲粗氣地笑道:“大護法,你身邊這個就是王最近看上的人麼,但我怎麼聽說是個男人。”
伊護法看着他,淡漠地道:“獨眼大人,王並不喜歡別人探尋他的私事。”
獨眼是這個海盜頭子的外號,他素以狠辣聞名於海上,心機頗深,最喜歡乾的就是逼迫那些俘虜們喂海鯊,不喜歡留下活口,後來被百里蒼冥收服之後,雖然狂狷粗魯,但是也算忠誠。
對於伊護法說法雖然忌憚了一下子,但是還是很快繼續嘿嘿大笑幾聲,貪婪的目光落在了西涼茉身上。
西涼茉並沒有如尋常任何女人一般害羞或者害怕,反而對他微微一笑,如蘭似桃卻毫不媚俗。
這笑容裡的媚態暗藏瞬間讓男人們眼前一亮,這種尤物似的娘們,真是極其難得的,獨眼覺得自己血管裡盛滿雄性的氣息,他立刻直起了身子,舔了舔嘴巴道:“嘿,我可不是在窺探王的私事,這小娘們是天朝中原人吧,一股子北國的味道,我只是想知道王什麼時候玩膩了,也好讓咱們兄弟都嚐嚐新鮮。”
一干男人們放肆地笑了起來。
伊護法也看見了西涼茉的笑容,他冷冷地顰眉,不贊同地看了一臉無所謂的西涼茉一眼,隨後繼續冷聲道:“沒錯,
當初海牛就是爲了窺探王的私事,所以最後不得不幫王去釣魚祭祀海神,怎麼,你也想要試試麼。”
提起‘海牛’這個名字,瞬間場面就冷了下去,所有人都是一僵,還有不少人臉色煞白。
西涼茉非常好奇,能讓這些殺人如麻,窮兇極惡、殘忍異常的海盜頭子們都臉色蒼白,那個海牛是個什麼下場呢?
但是很明顯她這北國美人的吸引力迅速地下降了,或者說衆人都乖馴了。0
她亦無所謂,畢竟她是見識這位蒼冥之主的調教能力的,她只靜靜地坐着,但是自然也……
西涼茉眼珠子裡微微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來。
因爲伊護法的存在,海盜們各自地別開臉聊起天來,漸漸地這事兒就彷彿過去了,男人粗狂的笑聲,大聲罵着各種髒話方言喝調侃着葷段子。
這不像是早餐,倒是強盜晚宴一般的氣氛,倒是讓西涼茉看得心中頗覺趣味。
但是過了好一會,還是沒有看見百里蒼冥進來,反而是另外一個戴着鬼面具的護法着裝的男子匆忙進來再伊護法的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麼,伊護法顰眉,隨後用西狄方言和那人說了點什麼。
那人搖搖頭,伊護法低頭看了眼西涼茉,見她靜靜坐着,倒是沒有任何異樣,便壓低了聲音道:“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裡,不要亂走,否則出了什麼事,王不在的時候,沒人能救你。”
西涼茉笑而不語,一臉淡然。
伊護法無奈,也只能匆匆忙忙地隨着來人而去。
他剛一走,西涼茉眼底就閃過一絲異光來,隨後微微挺直了背脊,伸手去拿放在主桌子上的酒杯。
便是這麼一個動作,卻彷彿吸引了不少閃爍的目光。
如今的西涼茉早就不是當初那個瘦弱的,悄無聲息地就能掩藏住自己存在感的女子了,她只是坐在那裡,不收斂身上的氣息,便有無與倫比的,讓人無法忽略的存在感,方纔不過是因爲伊護法在,所以她隱藏了自己的氣息。
如今不再隱藏的時候,便有了意料之中的效果,只是因爲方纔伊護法的警告,所以所有人都只是幹看着,卻少了放肆無忌。
她膝行幾步,伸手拿過酒壺往杯子裡倒上一杯酒來,然後半支起身子去將酒杯放在桌子上,這麼一傾身原本就不甚緊實的衣領領口便開出一小片空間來,不多不少,剛好足夠對面的獨眼看得見自己鎖骨和胸前一小片肌膚上斑駁的吻痕。
她一點都不意外地聽到好些抽氣聲,隨後西涼茉手上也順便不小心一滑,手上的杯子就落在了對面不遠處獨眼的膝蓋上。
“喂,你這個……!”獨眼頓時大怒。
隨後下半句怒罵卻在西涼茉的微笑中全然說不出口。
西涼茉彷彿很是歉疚地道:“哎呀,真是對不住,小女並非故意的,如今且敬您一杯酒,權當小女賠罪了。”
只可惜眼睛裡卻全然沒有任何歉意和害怕,只似笑非笑的模樣,卻讓獨眼忍不住咽口水,看着西涼茉手裡的酒,卻不敢動。
西涼茉看着他,忽然笑了:“哎呀,我忘了島主大人是連着小女的一杯酒都不敢飲用了的。”
說罷,大廳裡便響起了海盜們幸災樂禍和不屑的笑聲。
不管王的威懾多麼讓人害怕,但是這些人是海盜,沒有太多的顧忌和思慮,哪怕明日就死,今兒也要快活一把的大賊,所以對他們而言,激將法一直都是最好的藥。
西涼茉彷彿便要撤回手,但是下一刻,不出她所料的,獨眼立刻伸手去一把抓過她手上的酒杯,順帶也還想伸手去抓住她的手,只是西涼茉卻連半根毫毛都沒讓他碰到。
獨眼抓了個空,卻到底顧忌着些,又不敢名目張膽地撲上去,看着西涼茉的模樣忍不住咬牙切齒一口把酒喝下,罵道:“小婊子,下了王的牀還那麼騷,難不成王不能滿足你麼。”
西涼茉一點都不惱火,似笑非笑地退回了自己的位子上:“王的能耐自然是有的,島主也很好奇麼?”
這等子又點兒挑釁的話說出來,另外一個光着大肉腦袋,腦袋上全是紋身的粗壯男人頓時粗聲冷笑起來:“你這小娘們不要囂張,咱們王一向在船上祭祀海神所以不怎麼能近女色,但是下了陸地,不知道多少女子投懷送抱,到時候你你還不要被咱們壓在身下,只這時候伺候好大爺們,以後咱們也好溫柔一點!”
哦,這話的意思是說百里蒼冥在船上‘守身如玉’麼?
聽到這個答案,西涼茉倒是渾身舒爽了不少,脣角的笑意也深了點兒。
西涼茉彷彿有點意外地看向那人,笑道:“不想海獅島主倒是有點兒文采的,還會說中原官話,小女溫柔倒是溫柔的,卻也怕自己成了那海牛。”
這個名字被提到的時候,場上的氣氛不由一僵。
“你也知道海牛?”一直沒有怎麼出聲的一個看起來年紀最輕的精瘦細眯眼男人坐在另外一邊忽然道。
西涼茉從方纔聽到的海盜們的談話中知道這是三大島主之中的刺刀,他細長的眼睛裡閃過陰冷光芒確實很像刺刀之上的森冷光芒,是個比獨眼還要心狠手辣的人物,最喜歡折磨女子到死。
西涼茉看見他眼底的兇獰光芒,卻只是淡淡地嘆息了一聲:“方纔見諸位大島主的模樣,所以推測這位海牛死得必定很慘,所以也不知道具體什麼事兒,但是想來鬼王那樣的人物,看着也不是什麼太狠辣的人,但就算是吃鞭子,我一個弱女子也受不起啊,所以只能怠慢諸位島主了。”
這等說反話的方式,若是在中原朝堂之上那些老狐狸之間用,只怕沒有什麼效果,但是面對一羣海盜還是綽綽有餘的。
果然,獨眼喝了幾杯酒水,首先就按捺不住,冷笑幾聲:“嘿嘿,你們這些小娘們不就是愛少年俏嘛,看着大王那張臉和身板就他孃的走不動路,往他身上撲騰了不是,老子聽說你們中原人說什麼面如桃花,心如蛇蠍,咱們大王的心可不是蛇蠍能比的,你是沒有見過他的手段,哼哼,那海牛不過是偷偷議論了王,最後的下場是被王身邊的人拿着鋒利跟葉子一樣的刀子在身上割了三千刀,卻沒死,然後王讓人把他裝在籠子裡放在水裡餵魚,大魚進不來鐵籠子,就拿牙齒去撞他的籠子,嚇得他屎尿齊流,然後全都是小魚進來吃他的肉,足足吃了一週,他才被小魚鑽進肚子裡吃掉了心臟,這纔去見了海神。”
獨眼說完,自己臉色也愈發的不好,彷彿還看見了那時候的慘樣,趕緊低頭一口把杯子裡的酒水灌下去。
周圍一片寂寂無聲,而西涼茉卻淡淡地挑了下眉,心中暗歎,果然是如此熟悉而精湛的虐殺手法,除了某個變態還有誰能發明出來呢?
不過能和這麼個變態在一起那麼多年的自己大概也是個變態了吧?
居然一點都不意外啊。
而且還堅持來追尋着變態的足跡,千里尋夫君,她真是唾棄自己!
西涼茉想着,臉色也不大好了,場面上那種火熱一下子就冷了下來。
不過西涼茉素來不是個能自怨自艾許久的人,沒多久,她就開始抖擻精神,繼續開始從海盜們的嘴裡去刺探自己想要的消息,那些海盜們打家劫船是個好手,這種套話的事兒怎麼可能是西涼茉的對手。
果然,不出西涼茉的意外,她很快得到了不少有意思,而有趣的一手消息。
海盜們居然並不知道自己的王就是那個揍得他們屁滾尿流面無人色的海冥王,連海鬼王的名字都不知道。
鬼生於冥,冥王爲萬鞏王。
他們居然一點兒沒察覺,百里蒼冥甚至懶得換個沒甚關聯的名字,分明是把這羣強盜當槍使,只是他的目的是什麼呢?
西涼茉沒有廢大功夫,幾句話就讓原本的調戲大會變成訴苦大會,看着這羣海盜們大倒苦水,西涼茉支着下巴,一邊吃花生米,一邊有點想笑。
但是盜者中,只奉行強者爲王,所以他們雖然大倒苦水,但是竟然無一例外對百里蒼冥異常佩服,包括明顯一臉嫉妒的獨眼,也乾脆地承認自己不如百里蒼冥。
“說來,王最近這半年變得有點奇怪,他總是站在船頭看着北方發呆。”
“額,是呀,而且最近都沒有聽說王的頭風再犯了。”
西涼茉耳尖地聽到這幾句話,立刻看向那兩個正在議論的海盜小頭目,正打算問個仔細。
“哦,王有頭風麼,什麼時候開始的,多久發作一次,什麼症狀呢,望着北方發呆時候有其他的表現麼?”
美人垂首相詢,兩個小頭目自然興致勃勃要說點什麼,但是其中一個剛剛開口,立刻就瞪大了眼瞪着西涼茉,隨後就一臉青白惶恐的模樣。
西涼茉正是奇怪,但是身後那道陰冷的聲音卻忽然響了起來:“怎麼,這一個個都吃飽了麼,可要去海里涼快涼快?”
那聲音並不快,甚至可是說涼薄怠慢,但是隻這一句,所有的海盜們全部都瞬間噤聲,讓西涼茉再次見識到什麼叫噤若寒蟬。
西涼茉扭頭看着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的修長陰冷的身形,隨後笑了笑:“王,你來得好早。”
百里蒼冥低頭,眯起眸子,眼底閃過幽深莫測的光芒,隨後忽然身後一把將西涼茉如抗貨物一樣抗了起來,向外走去。
西涼茉一下子沒有料到這人如此野蠻,竟然拿一句話沒有說就動手了,頓時忍不住低低地尖叫了一聲。
惹得身後一羣海盜們全然忘卻自己的狼狽,在後面鬨笑做一團。
“上啊,王,這小婊子可帶勁了。”
“對對,那看着就是很爽的樣子,可叫她腿軟得下不了牀。”
西涼茉到底是忍不住有點紅了臉,心中懊惱,又倒掛着,只覺得腦子裡充血。
好容易回到了第二層船艙,百里蒼冥進了房,方纔將她扔在軟軟的牀榻之上。
西涼茉狼狽地從被窩裡爬了起來,剛要開罵,卻被眼前陡然放大的精緻美豔得讓人窒息的面容嚇了一跳,尤其是那雙黑暗幽深得能將人的魂魄都吸納進去的絨薄精緻而斜斜飛起的眼。
“你……。”
百里蒼冥盯着她,輕哂了一聲:“你最好不要自作聰明,我不知道你這個北國探子在窺探什麼,但是你既然知道我是西狄的海冥王,就最好不要讓我有拿你當奸細處置的機會,你想不想知道女奸細在西狄會是個什麼處罰的方式。”
隨後,在西涼茉沒及說話前,他低聲在西涼茉耳邊說了幾句話。
西涼茉瞬間就漲紅了臉,下意識地就向揚手扇過去,但是卻被百里蒼冥捏住了手腕,小巧的下巴也被他捏住。
他冷笑了一聲:“如果不想體驗一下本王的手段,那麼就乖巧地伺候本王,別打什麼餿主意。”
西涼茉看着他,也冷笑了一聲,用力地抽回自己的手,平靜了下來:“我不是什麼奸細,我只是來尋人罷了,而巧合的是那人和鬼王你有一樣的面容,一樣整治人的好手段,所以激動了一點。”
百里蒼冥不可置否地起身,淡淡地道:“是麼,一會你收拾一下,跟着本王上本土。”
西涼茉一愣:“上本土?”
百里蒼冥低頭譏誚地摩梭着她的嘴脣,修長白皙的指尖探進她脣中惡劣地挑弄着她柔嫩的口腔與舌尖:“因爲本王怕自己回來的時候,你的這張小嘴已經說動和勾引得那些海盜賊頭們奉你爲女王,背叛本王了,所以你這張小嘴本王還是隨身帶着,它比較合適含着本王。”
“唔……咕……。”西涼茉被他弄得說不出話來,何況那話裡惡劣又淫靡的意有所指讓她忍不住紅了臉,羞惱地瞪着他。
“唔……咕……老子……咕……咬掉你……的……。”西涼茉契而不捨地恨恨地等着百里蒼冥,語義模糊地恨聲道。
百里蒼冥笑了,詭譎又涼薄:“哦,那咱們現在試試?”
西涼茉:“咕……唔……滾!”
不過百里蒼冥沒有實踐的機會,因爲很快就有人敲門進入,跟着百里蒼冥用西狄語說了什麼,然後百里蒼冥便放開了她,讓親信監視着她一起上了另外一條船。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白蕊和魅晶也已經等在了那條船上。
西涼茉瞬間一怔,白蕊和魅晶立刻奔了上來將她圍在中間。
“大公子!”
西涼茉看着白蕊明顯蒼白了不少的臉頰和魅晶熬得通紅的眼睛,心頭一軟,伸手輕輕地拍了拍她們兩個的肩頭:“我很好,別擔心。”
魅晶看着她,隨後再看向她身後忽然轉身過來的高挑男子,瞬間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千歲爺!”
而白蕊也立刻下意識地看過去,然後跟着喊了聲:“爺!”
然後淚水便一下子涌了出來,但是正在和身邊的人說話的百里蒼冥彷彿完全沒有聽見二人在說什麼,只是淡漠地看了她們一眼之後,彷彿完全無所覺地與自己身邊人齊齊進了船艙。
他那淡漠的,彷彿全然不知道她們是誰的目光讓魅晶和白蕊覺得喉嚨裡的那些激動與興奮的火焰彷彿一下子被一盆子冷水當頭潑下,然後徹底熄滅。
“這是怎麼回事?”魅晶最先回過神來,忽然轉臉茫然又憤怒地看向西涼茉:“爲什麼千歲爺會這樣子對您!”
魅晶雖然沉默寡言,但是卻是個聰明的女子,在這一刻反應過來後,她下意識地就意識到受到最大傷害和最震驚的人絕對是自家的主子。
西涼茉苦笑了一下,隨後站在了船邊上,看着那些波瀾起伏的碧海,淡淡地道:“我也不知道。”
“那人不是爺麼?”白蕊也會回過了神,她雖然不是丫頭們中最聰明的一個,但是卻是對西涼茉和百里青之間感情最爲了解的一個,她下意識地覺得千歲爺絕對不可能這麼對待自家的小姐。
西涼茉目光有點虛浮:“也許是,也許不是吧。”
“這怎麼可能,這天下間除了洛少爺,怎麼可能還有人和千歲爺長着一樣的面容,而且人會變,身上的氣息卻總是不會變的,也許……也許是爺發生了什麼事呢?”魅晶下意識地道,她不願意去想若是千歲爺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千歲爺,郡主又要如何自處,這些年夙夜不怠的尋找又算什麼!
所以她相信這裡面一定會有許多她們都不知道的東西。
西涼茉看了看她輕笑了一下,望着遼闊的海面沉默了許久,方纔輕聲道:“你們看到的人喚作百里蒼冥。”
——老子是分界線,最牛逼的分界線的——
一路上百里蒼冥都將她關在了自己的主艙裡面,並不允許西涼茉出艙房,但是西涼茉還是利用一切機會了解到了,這裡大部分的人應該都是百里蒼冥的親信。
但是因爲不能出艙,所以她便只能呆在船艙裡試圖將目前的事情慢慢地梳理出一個眉目來。
但是到底沒有什麼進展,西涼茉思慮許久,決定還是上了大陸之後再看具體情形再作判斷。
她看着窗外濃墨重彩的暗夜,輕嘆了一聲,到底,她也不過是個女人罷了,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己的愛人會這般辜負自己。
她閉上眼深深地嘆了一聲。
上岸的時候,百里蒼冥並沒有等她,而是早早先下了船,也換上了那張人皮面具。
西涼茉遠遠地看着不遠處一輛華美的大馬車上下來的窈窕少女,如小白鳥一般歡快地跳下馬車向他奔去,身上綴着的鈴鐺叮噹作響,在船上都可聽得清楚。
百里蒼冥伸手扶住她,隨後便上了馬,跟在她的馬車前一路而去。
白蕊看着這一幕,也不知是憤怒還是擔憂,她轉臉過來看了西涼茉一眼,卻見西涼茉靜靜地負手而立,臉上一片莫測,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她便有些惴惴不安也不敢再問。
“喂,那邊的幾個,下船了!”有侍衛大聲的呼喝傳來,西涼茉點點頭,隨後率先轉身下了船。
白蕊和魅晶互看了一眼,隨後默默地跟在她身後下了船。
……
海冥王府邸佈置的風格亦很是簡約,沒有太多繁複的東西,但是用度多是極爲精緻的。
西涼茉在自己房間裡簡單地沐浴一番,還是做了男子裝束,剛打算出門去找百里蒼冥,就看見遠處數名精悍的侍衛簇擁着他向大門外走去。
西涼茉立刻告訴白蕊留下來,帶着魅晶便一路跟了上去。
打算在百里蒼冥上廬前將他攔了下來,伊護法依舊戴着面具擋住半張臉,只是換了一身蒼藍色繡水波天鳥紋的五品武官服裝擋在了她們面前,顰眉道:“王爺說了,你們不能出府。”
魅晶一言不發就直接一掌襲向他的面容,伊護法輕易避開,卻被魅晶纏鬥上了。
西涼茉看着坐在馬上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的百里蒼冥笑嘻嘻地道:“在下想來想去,覺得自己已經是冥王陛下的侍寵,總要跟着您纔好,何況在下對都城人生地不熟的,萬一不小心行差踏錯,衝撞了什麼達官貴人,萬一讓人以爲是您指使的可不好了。”
這等幾乎就是赤裸裸的威脅頓時讓衆人一驚,隨後看向自家主子,主子從來不發脾氣,因爲惹到王爺的人通常都沒命在王爺面前晃盪,惹他脾氣了。
但是這一次,百里蒼冥只是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隨後道:“給她馬。”
隨後就策馬而去。
衆侍衛不免心中暗驚,多看了那青年幾眼,隨後還是立刻跟了上去。
西涼茉笑了笑,隨後立刻翻身上馬,跟了過去,魅晶則立刻停了與伊護法的打鬥,一言不發地跟在她的身後。
伊護法隨後也跟了上去,趕在百里蒼冥身邊,有點不太贊同地道:“王爺,若是讓她跟去了,出什麼事兒怎麼辦,宮裡可是有人認識她的。”
何況她怎麼看也不是個安分的人,如今這般跟着王爺,必定是有所圖,若是生出一些事……
百里蒼冥看着前方,淡漠地只說了一句話:“該來的總會來的。”
伊護法一愣,隨後沉默了下去。
是的,該來的,總會來的。
有誰,比他們更能理解這句話中的百味雜陳?
……
西涼茉是第一次來到異國皇宮。
西狄人崇敬海神,連宮殿都建造得充滿了海洋的氣息。
與中原崇尚紅黃紫爲尊貴之色不同,西狄深藍色的宮牆,碧綠色的流離瓦還有紫色的簾帳幕布都顯示出了,藍青紫色纔是西狄皇族的尊崇之色。
而且宮城上都以打磨後的貝殼、玳瑁作畫並着珍珠、珊瑚點綴,宮樓雖然不如中原那般喜歡建得極其寬敞,卻都是兩層以上的樓,看着頗有點水晶龍宮的氣息。
正中一處白塔高達九層,掛着華美風鈴,俯瞰宮城,面朝遠處大海,極爲引人注目。
西涼茉不免有些好奇地詢問領着她走路的宮人:“那是什麼?”
那宮人恭敬地遠望那一處白塔道:“那是陛下居處。”
西涼茉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百里赫雲這是生怕刺客不知道自己住在這裡,求刺殺麼?
等着快到了內宮的時候,百里蒼冥忽然停下腳步,轉身淡淡地對着西涼茉道:“陛下和太后要召見本王,你在七海殿等着,若是在這裡犯事,便是本王也救了不了你。”
西涼茉這才注意到周圍的環境,原來她已經停在了一處宮殿邊,帶着她的幾個宮人已經開門進去安排收拾了。
西涼茉這一次倒是沒有非要跟着百里蒼冥進殿內,而是看着他,有些語義不明地道:“原來海冥王殿下也有顧忌的時候麼,當年我所認識的那個與您長得很相似的人,從來便是天地之間,就沒有什麼能讓他有所顧忌的第一恣意之人。”
百里蒼冥看着她的目光幽深不明,隨後道:“那個人和本王很像麼?”
西涼茉靜靜地看着他,這是他第一次正面與她提起這個話題,她微微彎了下脣角:“是的,很像。”
百里蒼冥看着她,眸中有暗流輕涌,最終,他還是隻輕哂:“時移世易,人間之事,大抵如此。”
西涼茉輕笑了起來,眸光中有異色流轉:“啊,是的,但是,那個人卻是個千年老妖,又怎能用人間之理而論。”
百里蒼冥看着她,並沒有說話。
她也只是這麼笑着。
直到一道女子柔軟嬌俏的聲音打破了空氣裡奇異的氛圍:“小皇叔,你在做什麼,皇帝哥哥和太后都在等着你呢?”
西涼茉望去,映入眼簾是少女鮮研俏麗的面容,飽滿嬌嫩的肌膚滿是純真活潑之色。
嗯,珍珠郡主看來對百里蒼冥果然熱情呢。
西涼茉脣角勾起一抹譏誚的笑容來。
珍珠郡主明顯也感受到了兩人之間怪異的氣氛,尤其是在看見西涼茉的那一刻,她心頭不由微微一驚,面前青年長身玉立,眉梢眼角、容色身姿,一看便不是凡品。
是個美貌而迷人的青年。
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珍珠心中卻陡然升起一種詭異的不安與防備感,尤其是在看到他脣角帶着那一抹笑容之後。
“既然郡主來接您了,在下就不打擾了。”西涼茉笑了笑,轉身打算離開。
她可沒興趣看別的女人纏着自己男人,秀恩愛。
“等一下。”百里蒼冥卻忽然喚住她,順帶將珍珠拉住自己胳膊的手不着痕跡地扯了下去。
西涼茉轉臉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便挑了下眉,心情好了點,懶洋洋地道:“哦,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百里蒼冥看着她:“我希望等本王回來的時候,你還老老實實地呆在殿內。”
西涼茉笑了笑,一點誠意也沒有地乾脆回答:“好。”
珍珠看着兩人說話之間的氣氛,竟然莫名一股子任何人都插不進去的感覺,心中生出一股子懊惱鬱悶的氣息來,竟然讓她有點喘不過氣似的,尤其是小皇叔明顯是在這個人面前與自己保持距離,雖然以前小皇叔就不喜歡她纏着他,有所肢體接觸,但是現在這種被刻意疏離的感覺,讓她感覺非常不好。
珍珠不敢再去勾百里蒼冥的胳膊,便刻意靠近他身邊,一臉天真地指着西涼茉道:“小皇叔,他到底是什麼人啊,您的朋友還是幕僚,又或者是奴才?”
西涼茉有點好笑地看着珍珠在那使手段,這種低端手段實在是讓她看了覺得稚氣得可愛。
百里蒼冥淡漠地道:“珍珠,這不是你該管的事。”
珍珠不甘心地道:“小皇叔!”
而一道涼涼的聲音卻在這個時候回答了珍珠的話。
“在下不是什麼人,只是郡主您的小皇叔的男寵罷了。”
西涼茉的話一下子讓珍珠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腦子裡有點反應不過來,張嘴結舌:“什麼……你……你說什麼?”
西涼茉繼續搖了搖手裡的扇子,笑眯眯地重複打擊小姑娘:“在下是男寵,蒼冥的男寵。”
百里蒼冥不甚贊同又有點無奈地看了西涼茉一眼,隨後轉身離開。
而珍珠則下意識地看了西涼茉一眼,呆呆怔怔地卻又下意識地轉身趕緊跟着百里蒼冥而去。
西涼茉輕笑了一會子,轉身回了內殿。
百里蒼冥帶着珍珠先到了太后的海珠宮,將珍珠交給了明孝太后的人,隨後便去了皇帝寢宮。
西狄皇帝百里赫雲就是在這裡召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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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的寢宮的名字叫的人少,如今都稱此處爲九重塔。
塔門前長年早已經在此處等候着百里蒼冥,隨後恭敬地將他引上了塔上。
百里赫雲居住在第七層,雖然名爲塔,但是內部還是相當寬敞和舒適的,採光也極好。
“參見陛下、參見太后。”百里蒼冥對着百里赫雲和一邊的明孝太后一拱手,卻並不曾行跪禮。
百里赫雲笑了笑,起身優雅地擺了擺手:“皇叔不必多禮,請坐。”
百里蒼冥也不客氣,施施然便就自坐下。
明孝太后眼底閃過一絲冷色,卻並沒有說什麼,只安靜地低頭品茶。
“—此次請召皇叔而來,是因爲珍珠在海上遇襲一事,不知道皇叔有什麼打算?”百里赫雲看着百里蒼冥微笑道。
百里蒼冥品了一口茶,淡淡地道:“劫掠的是海鬼王一派,要剿滅並不容易。”
“是。”百里赫雲也端起了水晶茶杯,品了口清茶,淡淡地道:“這一脈的海鬼王與咱們做對也有一年了,只是不知道他們怎麼會對咱們的官船航線如此清楚,甚至改換了航線他都知道。”
百里蒼冥淡漠地道:“是啊,這也是怪事呢,不過所謂怪事還是因爲有人作怪罷了。”
百里赫雲看向他,脣角彎起一絲淡淡的笑意:“是,看來皇叔也留意到了,只怕這個怪是咱們朝內有人作怪了,不知道皇叔發現了朝內的異動了沒有?”
百里蒼冥淡淡地搖頭:“我長久不在朝內而在外剿滅海盜,並不知道。”
明孝太后此時,忽然擱下了手裡的水晶杯,輕嗤了一聲:“是麼,這可真是奇怪,你是剿盜總領,卻什麼都不知道麼,就算是朝內泄漏的消息,但是正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所有采取的戰術難道不是你決定的麼,亦非事事上奏,所以哀家看比起朝內泄漏了消息,只怕你那裡泄漏消息才更有可能吧,海冥王。”
百里赫雲看了自己母后一眼,微微顰眉,隨後默不作聲,看向了百里蒼冥。
百里蒼冥卻彷彿全然不覺得有所什麼所謂的模樣,只是淡然地道:“若是陛下和太后覺得本王通敵叛國,監守自盜那麼本王即刻交出自己手上的兵權就是了。”
此言一出,明孝太后便冷笑一聲:“怎麼,百里蒼冥,你這是在威脅哀家和陛下麼,既然你不想做這個剿盜總領,哀家便成全你,交出兵權來好了!”
百里赫雲此刻卻沒有順着明孝太后的意思,只是從容溫淡地一笑:“母后,小皇叔不過是爲了自證清白罷了,您也不必動怒,我還是相信小皇叔的,此事不必再提。”
明孝太后有點複雜地看向百里赫雲,卻見他仿若無事一般,便皺了皺眉,卻沒有堅持,只是看向百里蒼冥,口氣彷彿有些無奈似地自嘲:“真真兒是最近被素兒的婚事弄暈頭了,與小一輩的計較起來了,且不必往心裡去。”
百里蒼冥不置一詞,只是依舊這麼坐着,似笑非笑地勾了下脣:“太后娘娘還是年輕得很,如何便要說自己老了呢?”
三人便又自尋了些其他話題繼續聊了下去,彷彿方纔一場奪權之事從未發生過。
而彷彿誰也不曾注意到,六層樓上一隻精緻的鐘鼎裡潛藏着一隻影子,將所有的對話都聽在了耳中。
……
七海殿
西涼茉坐在八仙椅子上,手上拿杯子的動作停了停,看向一邊的魅晶:“哦,魅六今早聽到的關鍵點就是這些麼?”
魅晶輕輕地點點頭:“是。”
西涼茉看着手裡晶瑩剔透的水晶杯,輕嗤了一聲:“看來這西狄內部也不是鐵桶一塊,不過這位太后娘娘倒是真很有些頭腦的人物,對百里蒼冥的顧忌還是相當準確的。”
不過能培養出百里赫雲這樣人物,又有着當年漢武帝之母王皇后的經歷的女子,當然絕對不是個簡單的女子。
“不過奴婢瞅着百里赫雲卻似相當信任百里蒼冥。”魅晶輕聲道。
西涼茉輕哂,眸光幽涼:“信任啊,這種東西在百里赫雲身上出現,那纔是很奇怪的事情呢。”
百里蒼冥這樣的人,百里赫雲絕對不可能沒有意識到他是個巨大的威脅,但是卻給予他這樣的信任……這裡面一定有些什麼東西是她所不知道的,而這個東西就是他到底是百里青還是百里蒼冥的關鍵。
不過西涼茉還沒有來得及深思,就有人找上門來找她麻煩來了。
門外響起宮女的勸阻聲和少女清脆嬌俏的聲音。
“郡主,這是王爺的寢殿,王爺說了不允許任何人進去,也不許裡面的人出來。”
“小皇叔說的那是針對別人,我自然是不一樣的!”
“但是,郡主……。”
“讓開!”
西涼茉聽着那聲音,就知道外頭那吵鬧的女孩兒必定是珍珠郡主無疑。
這麼快就上門來踢館,找她這個‘男情敵’的麻煩了麼?
西涼茉施施然地起了身,便向門外走去,魅晶不明所以,便還是理科跟了上去。
珍珠素來受寵,雖然還不至侍寵生驕,但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她正打算使勁擠開面前的宮女,進去找西涼茉的時候,卻見門‘吱呀’一聲打開了,裡面走出來的俊美男子,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是方纔那個自稱小皇叔的男寵的人,又是誰?!
“郡主是要來找在下麼?”西涼茉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矮了自己大半個頭的少女。
南方女子原本身形就嬌小,她的身形在北方女子裡都算高挑的,所以這麼逼近珍珠便一下讓珍珠覺得很有些壓迫感,竟然有點兒說不出話來的感覺。
那宮女總覺得有些不妥,便顰眉道:“這位公子,您不能出殿。”
西涼茉看着她微微挑了下眉:“在下沒有出殿,只是站在殿內和郡主說話而已,郡主也沒有進來,沒有違反王爺的要求不是麼?”
那宮女們一看,果然,頓時有點詞窮。
珍珠並不笨,立刻擡起臉道:“正是,你們這些奴婢們都速速給本郡主退下!”
宮女們是知道珍珠的地位可是比貞元公主都要高的,只能無奈互看一眼,隨後退開了些,然後其中一個便悄悄轉身朝九重塔的方向一路而去。
西涼茉看着珍珠笑了笑:“不知道在下何德何能讓郡主來找在下?”
珍珠看着面前的青年,心中那種不知道爲何而來的不悅和不安都愈發的濃重,面前這個人就像一種奇怪的霧氣一般,讓她看不明,總有一種危險的感覺。
這種感覺就像她在小皇叔身上看到過的一樣,但是在另外一個人身上出現,而且這個人還和小皇叔有一樣的感覺就讓她生出不安來。
珍珠忽然大聲道:“本郡主命令你離開小皇叔,小皇叔不是你這種人可以玷污的!”
西涼茉有點好笑:“哦,是麼,還有呢,您是除了以郡主的身份來提出這樣的命令,還有別的麼,否則我可不好說服王爺。”
西涼茉的話其實上下句沒有什麼關聯,若是尋常人仔細思量就能明白其中的陷阱,但是珍珠此刻正值緊張的時候,便順着西涼茉的思維這麼想了。
她漲紅了粉嫩的俏臉,卻不知道要說什麼,最終,她還是咬着脣大聲道:“那是因爲我是要嫁給小皇叔當王妃的,所以我自然有這個資格。”
西涼茉看着面前的小女孩,卻沒有什麼太討厭的感覺,畢竟這只是個懷春的少女罷了,何況她生氣起來,臉蛋粉嘟嘟的,看着便像一隻粉嫩的水蜜桃,也讓她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個長着精緻小臉的少年——百里素兒,生氣的時候也是這種模樣,這兩人倒是有點異曲同工之妙。
“哦,這樣啊。”西涼茉拖長了聲音,意味深長地看着面前的小姑娘。
珍珠被保護的很好,在西涼茉的目光注視下,一會子忍不住窘地退了一步。
西涼茉方纔搖搖扇子微笑道:“首先,您的第一個要求,在下無法做主,因爲在下是王爺帶回來的人,若是王爺讓在下離開,在下才能離開,否則便是逃奴,至於您嫁給王爺的事情,最終也是需要等您嫁給了王爺,成了正妻纔好驅逐王爺身邊伺候的人呢。”
珍珠一下子被西涼茉兩句不溫不火的話堵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頓時眼圈就紅了:“你……你……你欺負人!”
西涼茉看着小姑娘一下子就流淚了,隨後那淚珠子便和不要錢似的落下來,她也有些無奈。
這個小丫頭也太不經用了,貞元那種打不死的小強的精神竟是半分都沒有學到啊!
而這個時候,一道人影領着侍從正從不遠處經過,明顯是看到這邊吵鬧喧譁而走了過來的。
西涼茉本來也沒有打算在這裡生事,正打算退回房間,卻忽然聽見那人一聲有點尖促的叫聲:“你……前面那個人站住!”
西涼茉卻是聽過這聲音的,她有點好笑,今日這是大聚會麼,倒是都聚齊整了。
不過既然撞上了也沒有避開的必要了。
她轉過身看向來人,果然見着一身青雲緞繡龍遊翠竹林暗紋華美袍子的少年正站在珍珠的身後,兩隻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見西涼茉轉身過來,那少年眼睛頗大,只是眼下有些黑眼圈,看起來有一種奇特的乖戾的味道,他比原來還要清瘦卻不減精緻的面容上先是閃過一種無法遮掩的驚喜,隨後便是驚愕,再後來便是防備,這些雜亂的情緒讓他精緻的臉蛋看起來有一種奇特的扭曲。
“是你!”
貴族少年牙縫裡擠出了兩個字,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
西涼茉看着他,也笑了笑:“在下見過十八皇子殿下。”
百里素兒看着她,忽然咬牙道:“你……。”
他話音未落,珍珠已經放下搓眼睛的手有些莫名而防備地看了眼西涼茉又看向百里素兒:“你認識他?”
百里素兒看着西涼茉,眼裡全是惡狠狠地光芒——你這個敵國酋首居然敢到這裡來,不怕死麼?
西涼茉看着百里素兒眨眨眼,表示——啊,怕啊,那麼你要保護我麼?
百里素兒獰笑——休想!
西涼茉聳聳肩,表示無奈,雖然她看起來一點都沒有無奈或者害怕的樣子——那我也沒有辦法了。
珍珠對於這種明顯忽略她的事情,自然是表露出很不滿和憤怒的,她先瞪着西涼茉,又瞪向百里素兒:“你們到底在做什麼!”
百里素兒惡狠狠地看着西涼茉,隨後咬牙切齒地道:“認識,她是我以前的門客!”
珍珠有點莫名其妙,擦了擦大眼睛,奇怪地道:“門客,你……。”
她一頓,忽然用一種奇異又憤怒的目光看向百里素兒:“哦,原來是你,原來是你把這個壞人介紹給小皇叔當男寵的,你太可惡了!”
此話一出,百里素兒和西涼茉瞬間都有一種無語的感覺,面面相覷,這個小郡主也太能腦補了。
百里素兒本來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伸手就拖着西涼茉進了七海殿,順手把門也‘砰’地一聲給關上。
珍珠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居然吃了閉門羹,便使勁地伸手去狠狠地捶那門板,尖利地哭叫起來:“百里素兒,你這個混帳玩意兒快點放我進去!”
百里素兒原本就是明孝太后捧在心尖尖上的寶貝,又得百里赫雲寵着,根本就懶得理會珍珠的哭鬧,而門外的宮女除了好言相勸,卻也無奈做不得其他事。
西涼茉在一邊看這兩個小祖宗鬧騰,不免好笑,這點子笑意自然落在了百里素兒的眼睛裡,他惡狠狠地瞪着西涼茉:“笑什麼笑,還不是因爲你這個導火索!”
西涼茉沒甚誠意地攤手道:“哦,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看着面前之人一點都沒有身處險境的自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讓百里素兒愈發着惱,拉着她走到殿內方纔壓低了聲音怒道:“你到底到西狄來做什麼,你們那裡的探子都是吃乾飯的麼,刺探敵國國情需要將自己主子送入虎口麼!”
西涼茉看着他,卻沒有回答,而是忽然換了個話題:“你,最近可還好?”
自從百里憐兒死了以後,百里素兒彷彿靈魂裡什麼東西被抽離了似的,瞬間換了個人,那個跋扈活潑又狡詐的少年瞬間便如一潭死水一般,也不再日日跟在她身後使壞了,日日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抱着百里憐兒的骨灰玉盒發呆。
沒有過多久,便被送回了西狄。
想來也有四年不曾再見到他了,那十三歲的小孩兒如今除了身高抽長,臉上卻多了些乖戾和冷漠,彷彿其他都不曾改變。
百里素兒沒有想到西涼茉第一句話竟然是關心他的,他便有些莫名的窘迫:“我……還好。”
西涼茉笑了笑,伸手摸摸他的腦袋,就像許久之前曾經做過的一樣:“嗯,那就好。”
百里素兒瞬間有些莫名奇妙地就想要紅了眼眶,隨後坐了下來,隨後硬氣地道:“別想用這些招式來迷惑人。”
西涼茉笑了笑,也坐了下來。
……
且說這一頭,百里赫雲、百里蒼冥和明孝太后正在用午膳,席間氣氛看起來倒還是融洽,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的。
而這時,一個宮女忽然躬身小步進來,在明孝太后耳邊輕聲說了些什麼,便見明孝太后彷彿總是溫柔清雅的面容的上閃過一絲冷色:“什麼,真是豈有此理,還不讓人帶哀家過去!”
隨後,明孝太后連飯菜都不用了,擱下來隨後對着百里赫雲道:“素兒和珍珠那對小冤家不知道在折騰什麼,哀家去看看。”
明孝太后隨後看了百里蒼冥一眼,卻見他彷彿不動如山的模樣,方纔輕嗤了一聲,轉身離開。
明顯的意有所指的意思,分明暗自含了警告讓百里蒼冥不要染指珍珠。
百里赫雲起身送自己母親到了門邊,輕聲道:“母親,您慢走。”
明孝太后點點頭,隨後看向百里赫雲,低低地道:“皇兒,百里蒼冥這個人深不可測,絕非良臣,若是貪戀他之武功和治人本事,只怕要養虎爲患,若是可以,你還是除了他的兵權纔是,皇兒切切謹記。”
百里赫雲看着自己的母親冷冰冰的雙眼,笑笑:“母后還是這般殺伐果決,聰明睿智,若是孩兒發現不對的苗頭必定按着您說的去做。”
這般敷衍塞責的話語明顯不能讓明孝太后滿意,她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母后只是不希望這皇位斷送在一個外人手上。”
隨後她拂袖而去,宮婢們立刻跟了上去。
而百里赫雲一轉身卻正巧見着百里蒼冥也起了身正走過來,朝他一拱手:“陛下,微臣有些睏乏,所以想先回行宮了。”
百里赫雲剛點頭,便見着百里蒼冥掠過他,向塔下而去。
長日看着百里蒼冥的背景,眼底閃過一絲怒火:“陛下,這個百里蒼冥也實在太過分無禮了!”
百里赫雲看着百里蒼冥的背影,又忽然若有所思地看向窗邊,海風正巧吹起了幔帳,露出了一隻青翠的玉瓶,玉瓶裡插着一隻精緻的黃玉雕刻成的梅花正輕輕地晃盪着。
……
“這是怎麼回事!”女子溫柔好聽的聲音裡卻有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壓感。
圍繞着珍珠郡主的宮女們方纔鬆了一口氣,齊齊恭敬地跪地:“太后娘娘。”
珍珠則在看見了明孝太后之後,彷彿受盡了委屈的小鳥兒一般,立刻朝明孝太后撲了過去:“太后娘娘!”
明孝太后看向撲來珍珠,微微顰眉:“珍珠,這是怎麼了?”
珍珠咬着脣,淚珠兒一個勁地掉下來,要多委屈有多委屈:“素兒把自己屋子裡的男寵介紹給了小皇叔,如今他還爲了那個男寵,把珍珠關在門外,您說,這是個什麼事兒嘛!”
此話一出,空氣裡彷彿都是讓人窒息的氣息——褻玩男寵是個正常的事兒,但是因爲褻玩男寵而得罪了珍珠郡主,還牽扯到海冥王、十八皇子這些宮裡的大人物,爭風吃醋那就是了不得的事情了。
明孝太后的臉色沒有任何改變,只是神色微微一凝:“珍珠,你說的可是事實?”
珍珠愈發的委屈:“太后娘娘,你看看就知道了……。”
她話音未落,就見大門忽然吱呀一聲被人打開來,百里素兒大步走出來,一臉陰鬱惱火地瞪着珍珠:“你這臭丫頭,在這裡胡說些什麼!”
珍珠被他一搶白,頓時愈發委屈,淚珠兒更是掉個不停。
明孝太后原本就屬意珍珠嫁給百里素兒,如今見着這等模樣,臉上也陰沉了下去,看向百里素兒,柔聲責備道:“素兒,珍珠是個女孩兒,你可不能這般無禮。”
“母后,她就會胡說一氣。”百里素兒冷聲道,卻不見有買明孝太后賬的意思。
明孝太后一頓,隨後笑了笑:“你們小冤家鬧矛盾,確實不可胡亂說話。”
隨後,她看向珍珠身邊的那些宮人,淡淡地道:“今日之事,哀家想不會有那些愛胡亂嚼舌根的。”
那些宮人們瞬間都噤若寒蟬,只齊齊道:“是。”
百里素兒看着明孝太后的處置,冷笑一聲,轉身就要走,卻聽見明孝太后打發走了那些人之後,淡淡地道:“在七海殿的那位公子,還請出來罷。”
百里素兒腳步一頓,正要阻止,卻見西涼茉已經施施然地邁出了步子,走了出來看向明孝太后微微一笑,拱手行禮:“在下參見太后娘娘。”
明孝太后靜靜地打量着面前的青年,而西涼茉也並不避諱地任由她打量,只泰然自若地這麼站着。
明孝太后在看了西涼茉片刻之後,忽然笑了笑:“你就是那位海冥王帶回來的公子麼,這麼看着倒是芝蘭玉樹,明眸皓齒的人物。”
百里素兒有點警惕地看向明孝太后,卻沒有說話,他實在太瞭解自己這位母后了。
西涼茉謙遜地一笑:“太后過獎。”
眼前的女子喜怒不形於色,那種樣子,讓她想起了一個人——西涼仙。
只是,如今已經站在萬人之上的明孝太后絕對比西涼仙更有經驗和能耐。
明孝太后點點頭:“很好。”
隨後,她忽然一轉臉看向身邊的宮人,淡淡地道:“拖下去杖斃,不,絞殺。”
那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彷彿不過是在吩咐將一杯子水倒掉一般。
哪怕是西涼茉都楞了一愣,這般翻臉比翻書還快,倒是另外一種讓她開眼界的能耐。
這位太后還當真稱得上殺伐果決。
杖斃太慢,所以選擇絞殺嗎?
而明孝太后身邊的人彷彿早已經習慣了明孝太后這樣的行爲,竟然沒有絲毫猶豫,上來就擒住西涼茉。
西涼茉也並沒有拒絕,只任由對方擒住了自己的手臂,而這兩個侍女這麼一動,她就發現原來明孝太后身邊的侍女全部都是有功夫底子而且相當不弱的。
而百里素兒立刻憤怒地上前一把拽住了西涼茉的手,怒瞪嚮明孝太后:“你敢!”
兩個侍女被百里素兒擋住去路,沒法子將西涼茉拖走,只得停在了了原地。
而明孝太后則嘆了一口氣,看向百里素兒:“素兒,不要任性,母后也是爲了你好。”
百里素兒頓時彷彿被踩痛了腳的小動物一般,瞬間激動起來:“你閉嘴,什麼爲我好,一切不過都是爲了你自己!”
這般毫無顧忌的頂撞,讓明孝太后臉色瞬間一僵,但隨後很快就恢復了平日那種溫柔嫺靜,她彷彿很是無奈的母親看着自己調皮任性的兒子:“素兒,你不必擔心,一會兒就好了。”
隨後,她看向那兩個孔武有力的侍女,淡淡地道:“直接就在這裡動手行刑也是可以的。”
很難想到,一個溫柔得讓人如沐春風,心中輕軟的聲音說出這樣的話來是個什麼效果,極大地反差卻讓人覺得寒如骨髓。
西涼茉心中輕嘆,果然成功的女人,永遠都是豆腐嘴,刀子心呢。
這位明孝太后很有呂后遺風。
而明孝太后明顯也注意到了眼前的年輕人似乎完全沒有將這事兒放在心上一般,只一臉從容不迫,寵辱不驚的樣子,讓明孝太后忽然眯起了眸子,看向西涼茉,面前這年輕人身姿容貌哪一點都似夠不上男寵的模樣,而尤其是他的那種從容,讓浸淫權力鬥爭多年的明孝太后本能地感覺到了一種近乎危險的氣息。
而她最不喜歡危險的存在,明孝冷冰冰地道:“把十八皇子攙扶開來。”
百里素兒才一動,就被另外兩個孔武有力的宮人挾住了肩膀給往一邊拖去,而珍珠明顯是嚇到了,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最疼愛自己,最溫柔的太后娘娘竟然會在這裡當面就要殺人,她不是沒有處罰過奴婢,但是殺人……
她有些恐懼地看向西涼茉,她倒是沒有想過要真的害死這個人阿!
只是,她怎麼樣都沒有勇氣在這個可怕而陌生的太后娘娘面前求情。
百里素兒歇斯底里地紅着眼大吼:“你敢,你害死了憐兒還不夠,你還要害死多少人才肯住手,你這個殘忍的女人!”
百里素兒的話讓明孝太后的容色一頓,隨後她慢慢地撫了一下自己的髮鬢,看着百里素兒憐愛又無奈的輕嘆:“母后這都是爲你好,傻孩子。”
隨後便再看也不看百里素兒一眼,轉臉看向自己的人,擺了擺手,淡漠地道:“還不動手,是你們想一起下去陪葬麼?”
幾個宮人一僵,直接抽出袖子裡一段白綢子就往西涼茉的脖子上套。
西涼茉有點好笑,正打算動手,卻聽見一道陰霾冰涼的聲音在衆人身後響起:“太后娘娘,這位是本王三顧茅廬請回來的軍師,正打算引薦給陛下,您這是要做什麼。”
西涼茉越過明孝太后的肩頭,看向她身後的百里蒼冥,她笑了笑:“阿,原來是王爺回來了。”
西涼茉的模樣哪裡有半分像是要被處以極刑的人,百里蒼冥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沒有說話。
而明孝太后的身形卻是一僵,冷冷地看向百里蒼冥:“是麼,這個人冒犯皇族威嚴,若哀家說他非死不可呢?”
有一種奇怪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年輕人的存在將會是帶來許多不詳的氣息,她從來沒有那麼想讓一個人死過。
除了二十多年前的……
百里蒼冥看着她淡淡地道:“本王說了,他是本王的人。”
隨後,他甚至都沒有再和明孝太后告退,一把扯住西涼茉就往七海殿裡,而去順便呯地一聲關上了七海殿的大門。
只留下一室內陰冷得讓人不敢擡頭的氣息和明孝太后紫漲陰沉的臉色。
而不遠處,一道淺金色的人影,將一切盡收眼底。
“陛下……那是……。”長平不敢置信地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向自己的主子。
百里赫雲有些無奈地輕笑了一下,卻又彷彿一切都波瀾不驚,他輕嘆了一聲:“嗯,北國之梅,看樣子,該來的總會來的呢。”
百里赫雲和百里蒼冥在無意之中,卻都有了同樣的感嘆。
大門剛一關上,百里蒼冥便一臉陰沉地看向西涼茉:“很好,你的本事很大,不過半日時間,所有的大人物都幾乎被你招惹來了。”
西涼茉翹着腳懶洋洋地坐在八仙椅子上,一臉無辜地道:“哎呀,我也不想呢,不過在這裡見到故人總是很高興的呢,不是麼?”
百里蒼冥額頭冒出兩根青筋,忍不住上前一把捏住她的下巴,眸光陰霾地道:“你是不是想死,想死就早點說,本座可以成全你!”
此話一出,他瞬間就知道,自己還是……
西涼茉眼底卻在瞬間爆出幾乎可以稱之爲璀璨的光芒來,她一把握住他的手,看向他,一字一頓地道:“被你終於承認了麼?”
百里蒼冥神色便又瞬間淡漠了下去,但西涼茉怎麼會允許他再次逃避,她忽然反手一把將百里蒼冥給推按在身邊的牆上,兩手支撐在他的身體邊,擡起頭,咬牙切齒,惡狠狠地看着他道:“你還要裝多久,你很喜歡這種你猜我猜的遊戲是不是,若是你喜歡,咱們就繼續玩,反正在這裡,我認識的人太多了,總有些人會很願意給我一個答案的,比如百里赫雲!”
百里蒼冥看着她,眸子裡的陰霾惱恨之色悄無聲地退去,只剩一片靜水深流和一線滄然。
他沒有說話,只是伸手輕輕地擱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撫摸,像在撫摸最珍貴的珍寶一般,只怕碰疼了她。
“你說話阿!”只這一線溫柔和深情,卻瞬間讓西涼茉淚眼朦朧,有大滴的淚珠瞬間墜落。
“你說話好不好,師傅,爲什麼,爲什麼要拋下我?”西涼茉閉上淚眼,艱澀地道,她以爲自己很超脫,可以不在乎,卻還是忍不住說出這些彷彿被遺棄的、軟弱的話語,
“可是你心裡……。”
“對不起。”低柔的,涼薄的,如暗夜潮汐一般的聲音輕輕在她頭頂上響起,隨之而來的,還有那人熟悉又陌生的懷抱。
“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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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結局真是漫長~~~~所以分成上中下了,每部分中間發送的時候,會有間隔三天左右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