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秋風蕭瑟,白蕊舉燈看了看外頭的天色,轉身進了房內,對着窩在牀上閉目養神練氣的西涼茉道:“大小姐,已經三更天了,你看還要等麼?”
西涼茉慢慢將氣息引歸丹田,嘆了一口氣,果然,沒了那百里青那千年老妖的金針渡穴輔助自己,如今內息增長與之前相比還是落了不止一個檔次。
白嬤嬤雖然內力深厚,但卻是不會金針度穴的。
“不必等了,看來有些人還是不夠聰明。”西涼茉打了個哈欠,掀了被子躺下去休息。
“是趙夫人自己不識時務,小姐也不必再爲她費神。”白蕊憤憤地道。
西涼茉輕笑:“她總會後悔的。”
一個看不清自己身處虎狼蛇窟的女人,就想憑藉一己之力保全兒女平安?
就是她西涼茉不動手,自有那催命符貼上身。
白蕊吹了燈,在牀榻下鋪好的被子上也伴着西涼茉一同睡去。
……
第二日一早,用了早膳後,西涼茉和西涼丹等人都在靖國公與韓氏的帶領下向餘老太君和老太公辭別,準備歸家。
臨出門,趙氏才姍姍來遲,她臉上雖然撲了厚厚的粉,但還是看得出紅腫,神色憔悴。
她一見西涼茉,彷彿有話要說,卻不知該說什麼,只低下頭去道:“郡主恕罪。”
“舅母身子不爽來遲一些也是有的,茉兒怎麼好責怪您呢。”西涼茉彷彿不知道她在說什麼只笑了笑,轉身進了轎子。
看着靖國公一行人遠去,趙氏之夫西涼和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叱道:“怎麼,還嫌自己不夠丟人的麼,滾進去!”
說罷,硬是將趙氏給拽了進去。
倒是一身豔麗的鳳姐站在風裡,看着那遠去的轎子影,沒有來由地眼前閃過那日在流芳堂上西涼茉看着趙氏和西涼本家衆人的眼神,覺得身上一冷,若有所思起來。
回到西涼家的時候,西涼茉下了轎,忽然一轉身對着也下了轎子的韓氏笑了笑:“母親。”
韓氏一怔,沒想到她會叫住自己,立刻渾身汗毛倒豎,警惕地看着她:“你又想做什麼?”
西涼茉一步步上前,逼迫得韓氏不斷後退,直到西涼茉扶住了她柔聲道:“茉兒只是擔心母親身子虛弱,若是摔倒了,可不好。”
韓氏在衆人面前強忍着纔沒有推開西涼茉,渾身僵硬地冷瞪着她。
西涼茉扶着她走了一小段路,在靖國公的眼皮下演夠了母慈女孝才道:“母親,別那麼緊張,我只是想多謝母親爲我着想,竟然還安排了一樁王妃的婚事與茉兒。”
韓氏腳步一頓,瞪大了眼看向她,隨即又一臉漠然地道:“這樁婚事不好麼,你費盡心思爬上郡主的位子,不就是爲了一步登天麼?”
西涼茉柔柔一笑,忽然換了個話題:“我記得後日就是丹姐兒與德小王爺的訂婚儀式了呢。”
“你想做什麼?”韓氏一驚,冷冷地睨着她,一手扣住西涼茉的手腕,尖利的指甲幾乎要扣進她的手腕裡。
西涼茉奇道:“我能做什麼?”手上輕輕一翻,一個錯骨小擒拿就將韓氏扣住自己的手腕給扯了個脫臼。
韓氏瞬間痛得大喊一聲,一推開西涼茉:“你這小賤人!”
西涼茉彷彿不防,竟一下子被推倒在地,卻立刻有人大步流星地上前將她扶起,冷着臉看向韓氏:“你做什麼!”
韓氏看着不知何時出現的靖國公,頓時淚如雨下:“夫君,你看你養的好女兒,她竟然爲了去赫赫和親的事怨恨於妾身,折斷了妾身的手腕!”
靖國公一怔,隨即沒好氣的道:“你說什麼呢,茉兒一個弱女子,怎麼可能一下折斷你的手腕?”
西涼茉起了身,忽然上前將韓氏半扶半扯了兩步到靖國公面前,輕道:“父親且看看,若是女兒對母親不敬,女兒願意受罰。”
韓氏立刻擡起手腕給靖國公看:“夫君,你看!”
靖國公一握她手腕,眼底閃過一絲怒色,冷聲道:“夫人,你未免也太過嬌弱了些。”
韓氏剛想說什麼,一擡手卻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腕竟然一點兒事都沒有,只是有些淡淡的紅痕,她頓時傻了眼:“這……這……。”
西涼茉早在那一拉一扯間將她手腕脫臼處接上了。
“女兒知道自己不得母親待見,既然母親要將女兒遠遠的嫁到赫赫,女兒也沒有怨言,只是女兒在府邸裡的日子也不久了,還請母親……就當女兒不存在吧。”西涼茉深深地嘆了一聲,也不多說,轉身離開。
靖國公不由自主地想要喚住她,只覺得少女背影悽然而倔強,不由自主地看到了另外一個異常相似的背影,喉頭一緊道:“藍翎……。”
心涌起陌生的中歉疚。
“夫君,這麼多年了,你何苦還記着那個紅杏出牆的賤人,你記着她,她未必肯記着你啊!”韓氏被他那一聲滿是隱忍的‘藍翎’一刺,終於忍不住尖利地怒道。
“住嘴!”靖國公大怒,竟一巴掌扇在了韓氏的臉上,將她打倒在地,怒瞪着一臉不可置信地捂住臉的韓氏道:“你爲你和本家那些人做的好事,我全然不知麼,你看茉兒不順眼,三番兩次欺辱她也就算了,我念着你是我的髮妻,管教兒女也是本分,何苦再三將她許給那些見不得人的下作東西!”
說罷,氣得拂袖而去,只留下失魂落魄的韓氏伏在地上,她咬了牙,捂住臉,強自撐着身子起來,避開那些下人們的目光,向自己的宣閣快步而去,一入門內,就將其他跟來伺候的下人關在門外,伏在桌上嚎啕大哭。
只餘下門外衆人面面相覷,這是老爺二十多年來第一次對韓二夫人如此不留情面。
……
到了午膳時分,白玉、白蕊爲西涼茉邊佈菜,邊笑道:“聽李大管家說,二夫人的宣閣裡所有瓷器甚至古玩架子都換了一遍,裡面的東西全都被摔得破爛,看她還敢老是算計大小姐。”
西涼茉吃着碧梗米的粥淡淡道:“這不過是我向她討的利息罷了,過幾日纔是收回本金的時候,她不是最看重自己的兩個女兒麼。”
西涼茉頓了頓,慢悠悠地補充:“二夫人氣性大,讓廚房再煮點糙米湯讓她下下火,聽三嬸嬸說這些日子公中開銷有些入不敷出,如今換了這許多上好的瓷器和古玩,不如就讓二夫人從自己的庫房裡拿就是了,二夫人曾經掌家,最是知道這掌家不易,定能體諒。”
韓氏必定會氣死,白蕊笑嘻嘻地應了,打發了白珍去通知大管家和黎氏。
房樑陰影處有一抹陰影不由抖了下,暗自嘆息,果然是九千歲大人看上的‘傳人’啊,說起要害人的話來,竟然有異曲同工之妙——讓人不寒而慄。
這一頭,九千歲百里青正磕西域新進宮瓜子,忽然一個噴嚏打出去,噴了對面捧着瓜子的半裸美人一臉口水加瓜子,他優雅地揉揉高挺的鼻子,嘆了一聲:“不知是哪家美人又在思念本座?”
他忽然覺得心頭瘙癢,不由又支着下巴嘆息:“唉,好久沒有去看本座的小狐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