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回 添丁

由王府出面爲何武辦理了後事,自是極盡哀榮,唯一的不圓滿之處便是寧親王爺原本用鄭燕娘活祭何武,可是當他派人去提鄭燕娘之時,鄭燕娘已經服毒自盡了。寧親王爺憤怒王至極,命人將鄭燕娘連同那個婆子一起丟到了亂葬崗子,任由野狗啃食。

這事看上去似是告以段落,可是寧親王爺卻暗中交給蕭澤一項秘密任務,令他暗中排查王府下人,原來寧親王爺根本就不相信鄭燕娘是自盡的,他懷疑王府之中有內奸,之所以不動聲色,不過是爲了麻痹內奸罷了。

王府之中下人繁多,想不動聲色的徹底清查並不容易。爲了保證王府安全,蕭澤只能想辦法加強對父王孃親以及杜衡的保護,以確保他們的絕對安全。

日子一天天過去,不覺已經過了何武的熱孝,早已經知道何武之事的寧親王妃一日對前來請安的蕭澤杜衡說道:“澤兒,何武的熱孝已過,將兩個孩子帶進來給娘看看吧。”

蕭澤應了一聲,與杜衡一起坐車去了何武家。何武家與王府隔的不遠,坐車一刻鐘就能到。因這陣子蕭澤與杜衡每隔一兩日必要過來看望的,所以何老夫人與兩個孩子已經和蕭澤杜衡相當熟了。在正院中玩耍的何娟何霖一看到義父義母的車子過來了,便搶着往院門跑去,邊跑邊叫着“義父娘……”

因爲何霖堅持管杜衡叫娘,杜衡自然是滿口答應的,索性讓何娟也改口叫娘,這樣可比義母親近多了。倒是蕭澤因爲不會哄孩子,兩個孩子與他沒有那麼親近,況且他們的生命中已經有了何武這個爹的印記,所以便以義父稱呼蕭澤。

杜逢蹲下來接住兩個孩子,摟着他們說道:“娟兒霖兒,今兒乖不乖,有沒有聽奶奶的話?”

兩個孩子撲愣愣的連連點頭,四歲的何娟口齒利落的說道:“娘,娟兒和弟弟都很聽話的。”而兩歲的何霖說不了這麼長的句子,只樂呵呵的說道:“聽話。”

蕭澤見兩個小鬼一齊向杜衡懷裡擠,心中又是一陣氣悶,如今這兩個小鬼頭已經全然佔據了杜衡的心,杜衡每每提到這兩個孩子眼睛都是亮晶晶的,可提到他卻從來沒有這麼興奮。還是半大孩子的新爹蕭澤絕對不會承認自己吃醋了。

何老夫人由一個小丫鬟扶着走了出來,自從辦完何武的後事,她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如今更是連自己走路都堅持不住了。請了數位大夫診治,診斷結果都是一樣的,何老夫人傷心愛子之殤,這是心病,憑是讓醫術再高明的大夫治療也不會見效的。數位大夫已經悄悄透了話,何老夫人若是能撐到明春,身子也就能好起來了。

“老夫人怎麼還出來了,快回房歇着,我們也不是外人,再別這麼回回都迎出來。”蕭澤迎着何老夫人關切的說了起來。

何老夫人消瘦青白的臉上流露出一絲笑容,她費力的說道:“老婦人哪能這般不知禮,三公子,三少夫人快屋裡請。”

杜衡站了起來,將何霖抱到懷中,一手領着何娟便往屋裡走,蕭澤哪裡捨得讓杜衡受累,忙上前接過何霖,不太自在的笑着說道:“霖兒,義父抱。”

果然還是和從前一前,何霖一把摟住杜衡的脖子,不依的叫道:“要娘抱……”

何老夫人面色一沉,不悅的說道:“霖兒,下來自己走,不許累掯着乾孃。”

何霖癟着小嘴不情不願的應了一聲,扭着小身板兒想滑下來,杜衡知道這孩子素來粘自己,便對何老夫人微笑道:“霖兒還小呢,我抱的動,老夫人別擔心。”

何老夫人自然看的出來三少夫人是真心疼愛自己的孫子孫女兒,就連看上去不太自在的三公子也是很疼兩個孩子的,他只是還沒有學會怎麼和這麼小的孩子相處。可用心卻是一點兒都不少的。自從何武出事之後,蕭澤那一日不往何府送吃的穿的玩的,送過來的全都是精巧之物,何老夫人聽送東西的下人說過,這些東西都是三公子親自採辦,和三少夫人一起挑好的送過來的。

好在何府的院子並不大,杜衡抱着何霖也不用走太久,饒是如此,等進了屋子落了座,杜衡額上也滲出了細細的汗珠子。孝中雖然要吃素,可是蕭澤特意送了一個擅長製作素食的廚娘過來,兩個孩子非但沒有消瘦,反而還結實沉重了許多,特別是何霖,小傢伙比之前壓手多了,也不怪杜衡只抱着他走了一小會兒,就已經累的香汗微微。

“老夫人,我們孃親想見見娟兒霖兒。”如今天氣正熱,何老夫人因爲休弱不能用冰,所以這屋子裡還是挺熱的,蕭澤心疼自家媳婦兒,便直接了當的說了起來。

何老夫人微微一愣,低聲說道:“可孩子們還在孝中,只怕是衝撞了。”居喪之家未出孝之前是不能到別人府上做客的,所以何老夫人才會有此一說。

蕭澤微笑道:“已經出了熱孝,不打緊的。何況娟兒霖兒是自家孩子,就不講究那些了。”

何老夫人嘴脣翕動,片刻之後方纔說道:“是,多謝王妃娘娘,多謝三公子三少夫人。”

“老夫人,今兒讓娟兒霖兒跟着我住,明兒再送回來您看成麼?”杜衡輕聲問道。何老夫人的情況她心裡很清楚,只怕能熬到明春的可能性極小,兩個孩子越早住進王府熟悉生活環境對他們越有利。而何老夫人自己是不能提出這個要求的,所以杜衡便很體貼的先提了出來。

何老夫人不捨的看着孫子孫女兒,慢慢點頭道:“這樣太麻煩三少夫人了。”

杜衡用手撫摸依偎在自己身邊的兩個孩子的小腦袋,輕聲說道:“老夫人別這麼說,我是這兩個孩子的孃親呢。”

再沒有什麼話比這一句讓何老夫人心裡踏實的,她眼中涌出淚水,拄着柺杖顫微微的站起來,想給蕭澤杜衡跪下道謝。何武是王府的侍衛隊長,他爲王府捐軀亦是職責所在,王府原本只賞些燒埋撫孤銀子也就算是盡了情份,哪裡能想到主子們還會收養何武的遺孤,還會這樣的盡心盡力。何老夫人怎麼能不感動。

蕭澤見何老夫人要跪下,忙搶步上前扶住她,笑着說道:“老夫人答應了就好,您好生將養身子,將來還得看着娟兒風光大嫁,霖兒給您娶孫媳婦呢。”

何老夫人連連點頭,老淚直流。她真的可以放心了,

蕭澤杜衡將何娟何霖帶回王府,寧親王妃原本就是喜歡孩子的性子,又見何娟生的玉雪可愛,何霖虎頭虎腦的特別招人,便笑着招手道:“都起來,好孩子,到祖母這裡來。”

何娟何霖還是知道祖母是什麼意思的,只是看着這個瞧上去比孃親大不了多少的姨姨自稱祖母,兩個孩子顯然有些接受不了,在他們的心中,祖母就是象他們的奶奶那樣白髮斑斑的蒼老之人。

杜衡輕聲解釋道:“這是義父與孃的孃親,可不就是你們的祖母,快過去吧。”

何娟拉着弟弟的手走到寧親王妃面前,小聲叫了一聲“祖母……”,可何霖這孩子卻有些死心眼兒,張口就叫“姨姨……”,聽的蕭澤哈哈大笑,惹的寧親王妃和杜衡一起用白眼瞧他。

杜衡上前攬住何霖笑着說道:“霖兒,這不是姨姨,是祖母。”

何霖卻固執的叫道:“是姨姨,漂漂姨姨!”

寧親王妃知道孩子還小,等長大些再教他也使得,便笑着說道:“霖兒還小,慢慢教,快把本宮給孫少爺孫小姐的表禮送上。”

彩裳應了一聲,轉身取過一隻托盤,托盤上有四套純銀鑲藍寶石鑲鑽的項圈鎖子手鐲等小孩子帶的飾物,因爲兩個孩子正在守孝,所以不便用金鑲八寶等器物,便特特打了四套鑲藍寶鑲鑽的銀飾。免得孩子們用不上。

杜衡拿過鑲鑽項圈給兩個孩子戴上,輕聲說道:“還不快謝過祖母。”

何娟何霖很是聽話,忙跪下行禮,只是何霖一口一個“漂漂姨姨”的叫着,讓衆人哭笑不得。

正見禮之時,寧親王爺打從外頭走了進來,兩個孩子還記得他,趕緊上前行禮,這回何霖倒是沒有叫錯,稱寧親王爺爲祖父,只是他剛叫完祖父便回頭朝着寧親王妃叫“漂漂姨姨”,倒讓寧親王爺好生尷尬,竟生出一種自己是老牛吃嫩草的荒誕感覺。惹的一屋子的人想笑不敢笑,全都低下頭不敢看王爺那有些擰巴的臉。

寧親王妃見丈夫一臉彆扭的表情,不由掩口笑了起來,正笑着,她臉色突然一變,吃力的說道:“澤兒,快帶孩子們回房。”

蕭澤還沒有反應過來呢,杜衡便先衝到了婆婆的身邊,急急問道:“孃親可是發動了?”寧親王妃吃力的點了點頭,疼的臉色都變了。

蕭澤此時也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趕緊抄起兩個孩子躥到外面,將孩子們交給奶子,然後又衝了回去。

寧親王爺已經將妻子打橫抱起,慌慌張張的叫道:“若兒,怎麼辦?”寧親王爺雖然是五四個孩子的爹,可進他從來沒經歷過妻子從陣痛到分娩的過程,都是在妻子被送上血房之後才趕回府的,所以此時面對發動了的妻子,寧親王爺不知所措。

杜衡心裡也很是慌張,理論知識和實際操作到底不是一回事,不過杜衡合該天生是個做大夫的材料,她就算是心裡慌張,面上卻是紋絲兒不亂。以沉着堅定的語氣說道:“父王,快送孃親到西廂房。”做爲產房的西廂房已經佈置好兩個多月了,以備寧親王妃隨時分娩。

寧親王爺應了一聲,趕緊將妻子送到西廂房的牀上安置,寧親王妃在一陣陣痛過後,還有力氣安撫緊張的渾身僵硬的丈夫。“王爺,別擔心,還得一陣子再生,您快出去吧。”

寧親王爺剛想說些什麼,穩婆和醫女都涌了進來,爲了確保萬無一失,寧親王爺早就將兩個穩婆和兩名醫女養在王府之中,今兒就是用她們的時候了。

“王爺請出去吧。”穩婆們守着老規矩,來到寧親王爺身邊屈膝說道。

寧親王爺點點頭,對躺在牀上的妻子說道:“柔柔,我在外頭陪着你。”寧親王妃微笑點頭,看着丈夫走了出去。

寧親王妃只是剛剛開始陣痛,離真正的分娩還有一陣子,穩婆檢查了一回,對寧親王妃笑着說道:“娘娘先歇會兒好攢力氣,您這會子要不要吃點東西?”

寧親王妃搖搖頭道:“不想吃,回頭再說吧。扶本宮起來走動走動。”已經生過兩個孩子的寧親王妃對於分娩之事倒不怎麼驚慌。

兩個時辰過後,寧親王妃的陣痛越來越密集,她心裡清楚這是要分娩了,便緊緊抓住產牀上的懸掛的白練,做好一切準備生孩子。

西廂房外,寧親王爺與蕭澤聽着房中傳來陣陣淒厲的叫聲,父子兩個的臉色都很難看,蕭澤忍不住問道:“父王,孃親叫的這麼慘,會不會……”

“不會不會,婦人生產都是這樣。”寧親王爺不等兒子說完,便粗暴的叫了起來。對於婦人生孩子之事,寧親王爺有着很深的心理陰影,畢竟他的結髮妻子是難產而死的。所以寧親王妃每一次的分娩,對於寧親王爺來說不啻於經歷一場生離死別的煎熬。

就算是有醫女照應着,杜衡還是不放心,一直陪在婆婆的身邊。又過去了一個時辰,孩子還沒有生下來,杜衡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這個孩子不是頭胎,不應該生的這麼艱難。她命醫女監控脈相,自己來到了穩婆的身邊。

跪在牀上的那名穩婆見懂醫術的三少夫人下來,慌忙將按在寧親王妃腰部內側的手鬆開,她的動作雖然很小也很快,可是還是被杜衡看見了。杜衡心中一凜,她立刻明白爲何婆婆不能順利誕下胎兒了。

“你下來,姜醫女,你過去。”杜衡指着跪在牀上的穩婆怒喝一聲,嚇的那穩婆身子一顫,立刻叫了起來:“三少夫人,您可不能這樣啊,老奴下去了誰給娘娘接生!”

杜衡大怒,冷喝道:“陳嬤嬤,將這穩婆抓起來送出去,告訴王爺和三爺,這婆子謀害娘娘娘和胎兒。”

陳嬤嬤是寧親王妃的心腹嬤嬤,身材高大力氣也足,只見她象拎小雞似的將那穩婆從牀尾扯了下去,還在穩婆口中塞了一塊帕子不讓她叫出聲來。

杜衡看向剩下的那個穩婆,冷冷說道:“娘娘母子平安,我重重賞您,若有意外,我必殺你全家!”

那穩婆嚇的臉色煞白,忙叫道:“是是,老奴一定保娘娘母子平安。”

寧親王妃聽到這個動靜,虛弱的喚道:“若兒……”

杜衡趕緊上前握住婆婆的手,用極爲堅定的語氣說道:“娘,您放心,有若兒在,您和弟弟一定平安無事。您現在什麼都別想,只努力將弟弟生下來。”

寧親王妃“嗯”了一聲,清除心中的雜念,用盡所有的力氣將孩子往外推,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在寧親王妃一聲極盡淒厲的慘叫之後,哇哇的大哭之聲便在西廂房中響了起來,這聲音極爲響亮,聽着就是個壯實的小子。

哭聲傳到門外,一直站着寧親王爺雙腿一軟,若非蕭澤扶的快,他怕是得摔倒在地了。蕭澤緊緊扶住父王,興奮的叫道:“父王,孃親生了……”

“生了……生了……”寧親王爺歡喜的不行,抓着兒子的手連話都不會說了。

少時陳嬤嬤抱着一個大紅雲錦襁褓走了出來,來到寧親王爺面前屈膝笑道:“恭喜王爺,娘娘爲您生了個大胖小子,足有七斤六兩呢!”

寧親王爺接過孩子,剛出生的孩子都是皮膚紅紅皺巴巴的,完全說不上好看,可是寧親王爺眼中的小兒子,卻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孩子,他這一抱上可就再也放不開手了。這小傢伙雙眼緊閉,小嘴兒不停的動彈着,寧親王爺倒也有經驗,立刻叫道:“奶子在哪裡?快來服侍……”

早就備下的奶子趕緊上前接過小主子餵奶,寧親王爺這才得了閒,問陳嬤嬤道:“娘娘怎麼樣?”

陳嬤嬤笑着說道:“回王爺,娘娘平安。”

寧親王爺聽了這話一顆心才徹底放回肚中,連聲道:“好好,有賞,近身服侍娘娘的,每人賞銀十兩,闔府下人賞兩個月月錢。”

蕭澤等了好一會兒不見自家媳婦出門,便急急過來問道:“陳嬤嬤,三少夫人呢?”

陳嬤嬤笑着說道:“回三爺的話,三少夫人還在忙,想來很快就出來了。”

蕭澤小聲嘟囔道:“孃親已經生完了,她還忙什麼呀!”

就在說話的功夫,杜衡從西廂房走了出來,一連忙了好幾個時辰,杜衡水米未盡,又處於極度緊張之中,當她離開西廂房,緊繃着的神經突然放散下來,又累又餓的杜衡剛剛走出門,便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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