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毒心050 金蟬脫殼
正月十五本該是閤家團圓的日子,汝陽城但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聚集在了國色天香樓只爲一睹佳人風華,如今確實被這血淋淋的手臂震懾到了,長公主果然不是凡人,做事也始終這般驚世駭俗!
汝陽王看着隔壁房間內伸出來的那條帶血的手臂,低嘆一聲:“長公主是勢在必得嗎?”
他話音剛落,就瞥見隔壁伸出窗外的手臂下有侍女恭敬的取了琉璃瓶,接着她手中流出的鮮血,而操刀劃破自己手臂的人卻渾然不知,輕笑着道:“一個琉璃瓶的血夠不夠?”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這是他們北齊人人視做怪物的長公主嗎?她竟然爲了一個美人自殘身體還這般泰然自若?不只是衆人傻眼了,就連問話的汝陽王也驚了一下,轉頭看向站在他身後的隨從,低聲吩咐了幾句什麼話而後沉默了。
軒轅瑾見隔壁汝陽王不再開口,臉上泛起笑意,目光灼灼盯着五樓上的重重紫色蛟紗帳,紗帳之後的南宮墨雪臉上泛起一股寒意,軒轅瑾不是第一次覬覦她的男人了,從玉佩開始追着懿跑到東辰去,再到現在她爲了美人玲瓏不惜割腕獻血,她如今當真是後悔當初沒能直接殺了她!
“生氣了?”夏侯懿傾着身子在她耳邊低聲道,毫不在意外面因爲長公主自殘求美人相許的沸騰狀況,深邃的眼眸睨着眼前坐着的白衣女子,滿眼都是寵溺的笑意。
南宮墨雪垂着眼瞼反問道:“你說呢?”
柔軟如羽毛一般的吻拂過她的眼角,帶着冰涼的觸感和淡淡的薔薇花香,讓氣鼓鼓的南宮墨雪睫毛一顫,捏在手中的杯子也“哐嘡”落地,清脆的玉碎之聲響起,驚了滿堂男子。
“夠了!”
層層帳幔後良久才傳出來玲瓏姑娘的答話聲,軒轅一族的皇陵自古以來便不是隻進不出的,每十年皇陵都要開啓一次,由在位帝王進皇陵幾百祖先靈位,以佑軒轅氏天下。
衆人擡首看向他們的汝陽王,只見王爺背對着五樓的方向,輕聲道:“恭喜長公主了,長公主當真有福。”語畢,他便帶着身後的親隨離開了,甚至忘了搭理身旁的安寧郡主,驕縱慣了的安寧郡主只能小跑着跟在他們一行人身後離去。
事情至此,已經沒有別的懸念,玲瓏姑娘應了長公主的情,日後便是長公主的人了,然而衆人卻不肯離開,總歸花了銀子也得見上美人一面的,如今連長公主都沒見到呢!
濃重的血腥味瀰漫在樓內,四散開來卻透着絲絲涼意,若論狠辣恐怕天下男子都要折在這長公主軒轅瑾的手下了,爲了一個女子割腕取血的做法別說是女子,就算是癡情漢子恐怕也不能這麼幹脆利落的對自己下了這狠手……
南宮墨雪惡搞者紗帳撇着四樓軒轅瑾手下的琉璃瓶,密音道:“這些夠嗎?若是不夠……”她的手毫不猶豫地向下一劃,堅硬卻透着幾分決心,軒轅瑾活得夠長了,自她在東辰打懿和出塵的注意開始他們之間便已經註定了殺戮和流血。
軒轅瑾身邊的侍衛恭敬地將鮮血慢慢的琉璃瓶送了上來,瓶身溫熱的鮮血讓人看得觸目驚心,衆人也不解玲瓏姑娘爲何要良人鮮血,倒顯得有些迷惑和震驚。
“媽媽,還是那句話,一百萬兩黃金爲玲瓏贖身,十日後長公主府的花轎到國色天香樓門口迎玲瓏去祁都,這些日子本宮還有要事在身,媽媽替本宮好生照顧着玲瓏。”
清脆的聲音透着幾分喜悅,沒有太多的矯揉造作也沒有小女兒家的姿態,南宮墨雪眉頭皺得更緊了幾分,轉頭看進了夏侯懿的眼中,他同自己一般臉上露出不解,軒轅瑾似乎比一年前大不相同了,說是兩個人也未嘗不可……
“玲瓏恭送長公主殿下,等殿下來接。”
紫色蛟紗帳後傳來女子溫柔透着笑意的聲音,夏侯懿自然是知道軒轅瑾忙着去捉他們,沒工夫在這裡耗着,這會兒他的人也在汝陽城南三十里外故佈疑陣擾亂了軒轅瑾手下的視線,想必這方纔那會兒功夫,消息已經傳到她耳中了。
“等着本宮來!”
軒轅瑾揚起臉衝着五樓的閣樓露出今晚第一個笑容,明豔動人的女子臉上透着溫柔和剛毅,兩種毫不相關的神色卻糅合在一起,生生晃了衆人的眼,別說這長公主也是美人一個呢!
帶着護衛匆匆離開的軒轅瑾甚至沒來得及回頭多看一眼閣樓上的女子,秀頎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國色天香樓外的風雪中,看戲的人們失望而歸,卻猜不透這第一美人爲何會挑了長公主棄了汝陽王,這一夜汝陽城的女子人人歡呼慶賀,更有甚者已經開始給自己準備嫁進汝陽王府的嫁衣了……
心痛回府的汝陽王將一番好意前來安慰的幼妹趕走了,獨自在他的院子裡喝酒,汝陽王府裡最好的酒都被安家軍統領帶着手下搬到了王爺的書房裡,書房外很快便酒氣沖天讓人不忍直視。
國色天香樓的衆人因爲花了銀子卻沒見到美人一片衣角,有頭有臉的財主們終究覺得哀嘆可惜,大部分的人都留了下來,找了國色天香樓裡的其他姑娘作陪,竟然將國色天香樓整個花樓的房間都佔滿了,還有許多人直接領了人回府的……
那個罪魁禍首早已經在玲瓏閣中沐浴完換回了一身他平日裡穿的最舒服的衣裳,南宮墨雪倚在軟榻上斜睨着他恢復正常的容色,想着這汝陽王當真是個真漢子,拿得起放得下!
“在想什麼這麼出神?”夏侯懿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溼發,用一塊乾燥的大浴巾往頭上一裹伸手整理衣裳,看起來就像是個包子……
“噗嗤!”
南宮墨雪一回頭便見到他這幅樣子,伸手朝他招了下道:“過來我給你擦頭髮。”
夏侯懿也不管她笑話自己,三兩步移到了他面前的額軟榻便躺下,將頭輕輕地擱在她腿上,微微闔着眼,“今日這麼關心我了?怕我真的給安玉做王妃嗎?”
壓在他墨發上的手一頓,繼而自然地將他頭上的毛巾取下放到一旁,烏黑如上好綢緞的長髮散落下來,垂在忽明忽暗的炭火旁,火紅的銀絲碳映照下,墨發也透着些微的紅,如同燒紅的炭火灼熱而明媚。
“咱們一會兒得去找汝陽王吧,今晚之前還是怕的,如今倒是不怕了。”南宮墨雪慢慢的將他髮梢的水珠擦乾,微微運氣用內力將貼着他頭皮的頭髮烘乾,長長的髮梢卻只是拭乾了水珠,讓它自然地垂在她腿上烤着,似乎並不着急。
他的一張薄脣因爲泡過高溫的溫泉,這會兒透着嫣紅的色澤,微微闔着的眼遮住了灼灼光華,難得的靜謐與安寧透着內心深處的擔憂,顯得窗外飄雪的聲音更加寂寥。
“丫頭,皇陵我帶着鬼影進去,你跟嫣然在外面接應,影衛們會保證北齊大皇壽辰之後回程的暢通無阻,軒轅昊不可靠,咱們也不指望他,汝陽王能幫得上忙只是也不能牽連他太多,畢竟我如今是以出塵的身份去見他。”
夏侯懿的話緩慢而清晰,像是斟酌很久之後才說出來的,卻也透着悲涼和無奈,歷代皇陵都是聚集了天下最出色的能工巧匠設計建造而成的,北齊軒轅氏存活這幾百年來軒轅皇陵從未被盜過,進去也許是九死一生的事情,南宮墨雪心裡比夏侯懿更清楚……
南宮墨雪輕輕地放下手中給他梳着頭髮的紫檀木柄玉梳,嘆了口氣道:“我跟着你,無論是什麼時候,你別想丟下我。”她目光堅定語氣有幾分僵硬,可見她的決心,她不能容忍他隻身涉險,正如他不放心自己跟去一般。
“鬼影的功夫不如我好,再說了你忍心讓嫣然受罪嗎?”見他不爲所動南宮墨雪終於嘆道,她知道他心智堅定不容易被她說動,可是她自己也是個倔的,說一不二。
夏侯懿的臉陷入了一片冰冷,面無表情的模樣讓南宮墨雪不忍去看別過臉去,她知道他在生氣,可是她寧願他生氣也不願意他丟下自己進皇陵,她不能!
銅盆裡的銀絲炭火燒的劈啪作響,燭臺裡的蠟燭忽明忽暗的襯得兩個人的面色都有些發沉,半晌夏侯懿終究是妥協了,輕嘆一聲睜眼道:“你跟我進去的話,得聽我的話,任何時候。”
南宮墨雪鄭重點頭算作是答應,伸手將他扶了起來,又給他整理了一下頭髮,仔細地將他乾透了的墨髮束起,用玉釵固定住。
“走吧,這會兒想必汝陽王已經等了不耐煩了。”
守在外面的鬼影和玉嫣然始終沒說話,他們的人先探查到了軒轅一族皇陵的開啓方法,也搞到了一份密道的地圖,然而他們只有前三重的地圖,皇陵一共有六重,千年冰魄這麼重要的東西自然是在隱秘的地方,也就是說若是他們在前三重尋不到,只能犯險去後三重……
“嫣然,即便是姑娘要跟着進去,我也不放心主子和她兩人單獨進去,你留在外面如何?”鬼影試探的問了一句,立即遭到了他家夫人的瞪視,一張中性的小臉上充滿了暴怒,一雙眼眸幾乎要噴出火來。
“我們兩陪着他們一起進去,四個人好照應些,外面還有靛影他們接應,沒什麼可擔憂的。”
玉嫣然冷着臉道,雖說她不想承認她不放心鬼影,可是這畢竟是九死一生的皇陵,她祖上好歹也是跟這北齊皇陵有過密切的關係,連她都不知道這後三重皇陵中究竟有什麼,自然是要走一遭的。
鬼影張了下嘴還想爭辯,玉嫣然接着道:“玉家參與過皇陵修繕,玉家祖輩參與過設計軒轅皇陵。”
女子篤定的語氣和她這些年不願提起的事情讓鬼影一怔,他從來都不知道嫣然的來歷,他們當中很多人都是死囚或者是無家可歸的孤兒,自小跟着主子,他認識嫣然十年,這是頭一次聽她說起過自己的身世。
“對不起嫣然……”
鬼影的語氣透着濃濃的哀涼,畢竟他和千紫是幸運的,龍家被毀可龍家人終究還在,可是北齊玉家因爲時代負責修繕皇陵,在如今的大皇繼位之時被新皇遷怒,一門三百多口都化作了軒轅皇陵那清麓山上的祭悼亡魂。
“是我不該連這個也瞞着你,我只是在想害死我家人的人已經土埋半截了,並且該報的仇也報了便不想提起這些事。”
玉嫣然輕聲道,三年前北齊大皇南巡之時,主子讓她將毒下在北齊大皇的飲食中,當時北齊大皇和皇后同時用膳,後來北齊大皇安然無恙,他最愛的皇后卻毒發身亡了,去年前太子也被主子的計策逼死,她的家人是因爲得罪了當年還是太子妃的皇后而間接地被治罪,如今仇人已死,她心裡也沒什麼執念了。
這邊兩人暗自研究着他們得來的皇陵密道地圖,那邊夏侯懿和南宮墨雪已經悄無聲息地飄進了汝陽王的書房。
房樑上的一高一矮的兩人對視一眼,矮個子仔細地聞了下房間中飄散的北齊烈酒陽春雪,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高個子則是一眼陰鶩的瞥這身邊的小丫頭,伸手按住了她要奔向酒罈子的身子,不悅的道:“一杯倒這個時候想喝酒?不準!”
下面悠然喝酒的汝陽王擡手衝房樑上的兩個人招了招手,笑道:“請二位喝酒,相識一場即是緣分。”
夏侯懿拉着南宮墨雪的手飛身下來,兩人往汝陽王的書桌前一坐,坦然的模樣讓汝陽王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
他鷹隼一般銳利的目光掃過南宮墨雪的臉龐,突然笑了起來道:“聽聞清靈公主和太子有過節,昨日我趕回汝陽的時候太子還特地交代本王護着清靈公主,防着長公主。”
南宮墨雪伸手取了一杯酒抿了一小口,醇香的酒氣已經讓她有三分醉了,夏侯懿見她只是抿了一小口便也沒有阻止,正視對面笑盈盈的汝陽王,搖了搖頭。
“軒轅昊如今和夏侯泰是聯盟,我們不再信任他了,不過去年替他做的那些事也算是白費心思了呢。”夏侯懿也端了一杯酒衝汝陽王舉杯,徑自喝了一口又放下。
汝陽王先是一愣,而後哈哈大笑起來,他並非軒轅昊的人,汝陽王只忠於歷代帝王,這一點和東辰的洛王府是一樣的,而眼前這個輕袍緩帶的俊逸男子不用介紹他也人的出他就是玲瓏!
“我也不信任他,如今大皇屬意的繼承人是他,因此我們走得近些,可是他急功近利的想要貪圖東辰文氏的東西,恐怕便宜佔不到最後反倒是惹得一身騷……”汝陽王徑自幹了一杯酒笑道,他雖然不知道他們要千年冰魄做什麼,卻知道那東西並不好得,畢竟軒轅皇陵不是這麼容易進的。
南宮墨雪只管小口喝酒,吃着桌上精緻的北齊點心,點心的口味和風味同東辰全然不同,卻也別緻可口,不由得慢慢地吃上了癮,耳朵豎着聽他們二人的對話。
半個時辰過去了,夏侯懿帶着南宮墨雪起身告辭,她也將他們的約定聽了個大概,夏侯懿不傷害軒轅皇族的利益,支取千年冰魄然後離開,汝陽王負責拖住軒轅瑾和太子的耳目,牽制住他們不會正面衝突起來,保他們在北齊大皇生辰之後順利離開。
汝陽王看夏侯懿的眼神十分正常,反倒是看南宮墨雪的眼神多了些,夏侯懿頗爲不滿的冷着一張臉,南宮墨雪自己倒是呵呵一笑不甚在意,畢竟這廝不是個男女通吃的她就放心了。
汝陽王府的守衛森嚴,兩人從後門出來之後慢慢地飄在汝陽內城各家的房頂上,一邊欣賞着頭頂的明月一邊吃着汝陽王臨走給她的點心,夏侯懿卻是心不在焉的打量着吃東西的南宮墨雪,面色頗爲不悅。
“吃一塊嗎?味道和京陵的大不相同呢。”
南宮墨雪捻起一塊點心塞到夏侯懿口中,對方被他突然的動作弄得嗆住了,扶着一顆樹不住的咳嗽,幸好前面就是國色天香樓,兩人從寂靜的後院潛了進去,南宮墨雪連忙給他倒了茶水喝下,憋得通紅的臉色纔好些止住了撕心裂肺的咳嗽聲。
夏侯懿臉上浮起一絲怒意轉身直接進了內室的溫泉,南宮墨雪扔下手中的點心跟了進去,她不是故意的,她也不知道一塊點心就將他嗆成那樣了,再說這位爺平日裡最愛的就是甜食……
“你進來做什麼?”冷冰冰的聲音透着幾分疏離和不耐聽得南宮墨雪一驚,知道他是生氣了可是她什麼也沒做啊!
南宮墨雪立在密室門邊,一雙素白的小手絞着衣襟,直到她將身上那套全新的素白裙子折磨的不像樣子纔開口道:“我、我是想問問你要不要我給你擦背。”
她的聲音小小的,像是知道他生氣了怕再惹怒他,可她卻不知道他爲何生氣,有時候男人的心思也是海底針……
“不必。”夏侯懿背對着她走到屏風後面更衣,像是根本不願意跟她都說一個字。
生冷的拒絕和冷漠疏離的語氣讓南宮墨雪徹底的惱了,他是爺所以他可以隨便生氣,可她也不是他的丫鬟,隨便他怎麼發火,於是她二話不說轉身便往外走,她纔不要受這閒氣呢!
夏侯懿聽到門邊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也不叫她,只是抿着脣脫衣服沐浴,實際上出去之時他才沐浴過,進來值不過是怕自己忍不住跟她發火……
南宮墨雪直接轉身出了房門,朝着偏房去了,她不知道這位爺怎麼了也不大想知道,只是今日她本就因爲汝陽王氣悶了一整日,如今還要受他的氣,心裡也憋悶的緊,於是乾脆進了偏房點了一盞小燈,和衣睡下了。
打馬出城隨着手下去堵截洛出塵和南宮墨雪的軒轅瑾在汝陽城南三十里出發現了對方手傷的痕跡,於是她欣喜若狂領着人追了出去,方向同南宮墨雪他們要北上的皇陵截然相反。
本該在沐浴中的夏侯懿悶悶的倚在密室內的白玉榻上,想着今日丫頭看汝陽王的眼神,越想心裡越不是滋味,翻了個身便推開門朝外間去,他的手剛搭到門邊的機關時,便聽到房頂上細碎的積雪響動的聲音,眸光微閃,拉緊了衣襟悄無聲息的朝外面飄了出去。
南廂房內睡着的鬼影和玉嫣然同時從後窗掠出,能從防衛森嚴的國色天香樓後院進來的殺手必然不簡單,況且對方來了三十多人,個個都是高手!
幾乎快要睡着的南宮墨雪也被房頂上細微的響動驚醒了,然而她釋放出神識探查到這麼多功夫不弱的殺手之後便選擇呆在房內,畢竟若是玲瓏閣動武很容易引起別人注意,這樣的話軒轅瑾趕回來他們便沒有機會去皇陵了……
門窗邊上突然透進來一股薄薄的青煙,嫋嫋青煙順着地面朝牀上的南宮墨雪飄過來,她伸手將桌上的茶水倒翻在自己的娟帕上捂住口鼻,隨手從懷裡掏出來一包讓她肉疼的蝴蝶蘭的藥粉,這些個東西是她跟鳳欒磨了很久才得來的藥材製成的,如今派上用場也倒是不錯。
房頂上的人不確定他們的目標究竟在那間房中,於是分成了三路朝三個不同的房間攻了過來,他們用的迷香是北齊皇室專用的安息香,分量足以迷倒一窩成年的棕熊!
南宮墨雪即使閉氣從腰間抽出來她時常帶着的軟鞭,再一想轉身將牀邊的劍取了過來,既然這些個不長眼的東西送上門來了,那麼她手中的劍便可以用血祭了。
悠然明月照耀下,外面皚皚白雪透進來房間中,點着一盞小燈的房間反倒比外面幽暗了許都,南宮墨雪將被子攏成睡覺的模樣,一個轉身飄上了房頂。
黑衣人魚貫而入,領頭人見牀上的人沒動靜露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模樣,因爲迷香尚未散去,衆人沒察覺到空氣中微微嗆鼻的細碎粉末,南宮墨雪手中的蝴蝶蘭已經全都倒完了,眯着眼一點人頭正好十五個人,不多也不少。
爲首的黑衣人手中的大刀毫不留情的朝牀上睡着的“人”全力斬去,而他身後的人也一副竊喜的模樣,南宮墨雪悠然的將手中的劍拔了出來,幾乎只是在一瞬間,向下全力一劃,站在最末端背對着她方向的那五人已經斷成了兩截,甚至來不及哀嚎一聲便已經永遠的失去了呼喊的機會。
無名同伴落地,爲首的黑衣人斬在一團棉花上自然也怒氣橫生,待到他們反應過來同伴已死這個事實,兇手南宮墨雪也悠然地落在了她們面前,白衣勝雪的絕色女子甚至比晚上出現在衆人面前時還要美上三分,然而她手中滴血的長劍卻讓黑衣人頓時明白過來眼前的事實。
團團將她圍在了中間,形成一個擒拿的架勢,讓南宮墨雪不由得一愣,按理說他們不管是哪路人目標都不該是她纔對,可這些人明顯的就是過來拿她的架勢讓她有幾分疑惑。
“清靈公主跟我們走一趟吧,我家主子想見你。”爲首的黑衣人忍着暴怒的心情向她說道,之所以動用迷香是因爲主子要活的,可是他作爲影衛的首領也是有私心的,江貴妃吩咐他要除掉清靈公主這個禍害,因此纔會有了第一下那一斬,可如今她一舉殺了無名兄弟,即便是他將人帶了回去,主子也會不喜她的,無需自己動手了。
“你家主子是誰?是因爲長得很醜見不得人嗎?”南宮墨雪似笑非笑的問道,既然他們知道她的身份那麼必然也知道了懿的身份了,國色天香樓不能久留了,這些人一個也不能活……
領頭的黑衣人被她問的一怒,手上的長刀立即朝她頭頂拍了下來,然而不似方纔他那一斬一般用力,幾乎是即刻了他便看見了自己手中的長刀軟了下來,啪嗒掉在了前面的地上,險些砸到了前面的兄弟。
“卑鄙!”
黑衣人低低地罵了一句,他知道他們都中了毒內力盡失,如今只能盼着其餘的兄弟無事了,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黑衣人手中的長刀落地同時,南宮墨雪手中的劍已經穿透了離他最近的黑衣人的身體,一人一個洞,每個洞都精準無比的紮在胸口上,冒出汩汩的鮮血,濺的她一身都是,然而前面一個倒下後她手中的劍便毫不遲疑的扎進後面的人心口,沒有半分猶豫和遲疑,只是片刻,剩下的十人也都沒了活口。
一手提着長劍一腳踢開臥房的門,踏着月光白雪朝外面走去,剛踏出房門便落入了一個冰涼的懷抱,夏侯懿緊緊地將她摟在懷裡,幾乎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鬼影和嫣然在房內外挨個兒確認這些黑衣人的身份和來歷,最後搜出來了屬於北齊太子的親隨令牌,冷笑一聲將這些東西扔在了地上。
“主子,國色天香樓呆不得了。”鬼影提醒道,玉嫣然則是一把揪着衣領把鬼影拎走了,只留下擁着南宮墨雪站在房門外的夏侯懿。
“你快把我勒死了。”南宮墨雪終於忍不住伸手推了他一下,然而對方卻近乎執拗的摟着她半分也不鬆開,他的呼吸不穩南宮墨雪自然也知道究竟是爲何,伸手在他背上輕輕地拍了兩下由着他死死地摟着自己。
她不知道方纔夏侯懿所在的房間因爲是主臥,進去的黑衣人是這批人裡功夫最好的,十來個人圍他一個,即便是他功夫再好也還是受了傷,所以他認爲自己發脾氣將南宮墨雪置於險境,這會兒心裡正自責着。
“丫頭,我錯了你打我吧。”
良久,感覺自己快要被夏侯懿累死的人終於得到了自由的呼吸,她大口的喘着氣睨着面前這個泰山崩於頂也不變顏色的傢伙臉色慘白魂不守舍的模樣也讓她心底軟了三分,他們也許只是沒有顧忌對方的感受,說明白就好了。
“我沒事,方纔這些人不是我對手,你看我沒受傷。”她擡手擼起袖子來給他查看,見他抿脣不語又轉了個圈表示自己很健康,手中的長劍入鞘,盯着夏侯懿手臂上的傷口冷了臉,“你受傷了?”
夏侯懿被她問的一驚,隨即點頭又搖頭,可南宮墨雪卻不管他解釋,拖着他便進了正房的內室,然而她看到裡面打鬥的痕跡時也是一愣,橫七豎八的上好傢俱零落在地上,四處都是鮮血十分刺眼,劍痕刀痕從屋頂上到地板上都是,可見方纔的狀況多麼激烈!
“我房裡的殺手被我用了大量的蝴蝶蘭,他們失了內力我才動手的,所以沒受傷。”
南宮墨雪明白他方纔的擔心了,就這屋內的燭火,她清晰的看見夏侯懿幾乎全身是傷,深淺不一的傷口將他身上的深紫色衣袍劃成了布條,她的額角頓時一跳,這些人的功夫比進她屋子裡的那些要高得多,否則他不必這般不顧着自己的安危殺他們……
“你沒事就好,我以後再也不跟你置氣了。”夏侯懿見她盯着自己身上的傷眼睛都不挪一下,想將她的注意力轉移開,卻不想南宮墨雪只是輕聲應了一聲便拖着他朝密室溫泉去了。
兩人進了密室,南宮墨雪便毫不客氣的將他身上染血的布條從肩部扯斷,直接將他的外裳和中衣都剝光了,只留了一條同樣有許多劃痕的褻褲。
夏侯懿避無可避只能任她拉着躺在了白玉榻上,身上受傷的部位太多,鮮血染紅了身下的白玉榻,不過好在要害地方都沒什麼大礙,南宮墨雪舒了一口氣,將進來前拿在左手上的藥箱打開,仔細地取了金創藥灑在他傷口上,再用毛巾沾了熱水給他清潔傷口周圍的血污。
“疼嗎?”她擡首望進夏侯懿深不見底的黑眸中,只見他睫毛輕顫似乎十分隱忍,薄脣緊抿着卻毫無血色,顯然是疼的,她手上的動作又輕了幾分,“我門功夫不相上下,若是下一次你在這麼不理智不愛惜自己的姓命,我就不要你了。”
她的話讓夏侯懿緊抿着的脣鬆動了一下,一聲沒忍住的呻吟聲從脣齒間溢了出來,聽得南宮墨雪衝他一挑眉,夏侯懿咬着脣定定的看着她,見她臉上沒有玩笑的神色,便點了點頭。
方纔他確實是亂了方寸,因爲探查到進屋來的十幾人武功高強,他擔心她會受傷,所以才那樣……
沉默了半晌,南宮墨雪也差不多處理完了他一身的傷口,大部分都是皮肉傷,他用了鳳欒給她帶的金瘡藥和止血丸,想必過了今夜就差不多能結痂了,她伸手將他小心翼翼的翻了個面,仔細地將他身前身後又檢查了一邊,確認再沒有傷口了才舒了一口氣。
“別做傻事,你是知道的,像我這種沒有自覺地認爲自己是高手的懶人,最喜歡的就是躲在暗處下毒然後一次性解決了,明道明槍的不是我小女子該做的,自然也不會受傷。”
南宮墨雪隨手將放在一旁的他的衣裳取了過來,一件件仔細地給他穿好,夏侯懿被她的話說的一樂,點頭道:“不問我今日爲何生氣嗎?”
給他整理衣裳的手一顫,她偏着頭想了一會兒道:“不會是因爲汝陽王吧?”出於直覺她覺得這位爺不高興是因爲他吃醋了,可是他從來沒有這麼明顯的表現過他吃醋,哪怕對方是洛美人……
夏侯懿認真地點頭,一本正經地控訴道:“今日閣樓門外你盯着他瞧了半盞茶的功夫,他也瞧你了;閣樓裡你想替他解大氅袍子,他又瞧你了;咱們喝茶時你誇讚他是汝陽第一美男名不虛傳,他贊你美貌不遜於玲瓏;今晚你喝他準備的好酒,吃他的點心這麼開心,他看你的神色也十分歡喜。”
南宮墨雪每聽他一句理由,身子便劇烈的顫抖一下,直到夏侯懿將這理由一一羅列出來,南宮墨雪一個趔趄倒在了他白玉榻邊上,她伏在榻邊上的背脊劇烈的起伏着,像是——在笑?
半晌,笑夠了的南宮墨雪擡起頭來,一本正經的道:“我在閣樓上看他是因爲想瞧瞧何等美人能得了你的青眼,我給他解衣袍是因爲不想讓你跟他又太多的接觸,我讚歎他容貌是因爲想看你如何反應,我喜歡他的酒和點心是因爲爲你有這樣豁達的友人感到高興。”
她的話讓一臉委屈的夏侯懿漸漸放鬆了皺着的眉頭,板着的臉上又露出了笑意,突然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伸手將她從榻邊上拉了起來,兩人都覺得自己的行爲好笑,心裡卻有暖暖的,起碼他們誤會是因爲太過關心。
“主子,咱們該離開了。”
密室門外傳來鬼影的聲音,兩人才驚覺他們在裡面呆了太久,既然軒轅昊的人來了,那麼這裡就不一樣久留了,正好可以擺脫十日之後對軒轅瑾的交代。
“準備一下,咱們一會就離開。”夏侯懿吩咐完瞥了一眼這室內的東西,拉着南宮墨雪轉身出去,密室門悄無聲息的滑開外面的房間已經被收拾過,夏侯懿喜歡的墨已經不見了,院子外四處也多了火油的味道。
月娘立在玲瓏閣門外,她身旁停着一輛普通寬敞的馬車,相隔不遠處的國色天香樓內依舊是人山人海熱鬧非凡,南宮墨雪衝月娘點頭笑了笑,隨着夏侯懿上了馬車。
熊熊烈火瞬間淹沒了牽着汝陽男兒的玲瓏院,而那個八年前名動北域的傳奇女子也將湮沒在這跳動的火焰中,不復存在。
南宮墨雪將馬車榻上的褥子墊得十分厚實,好讓他身上的傷口不被這一路上的顛簸再次裂開,玉嫣然靠在隔板外面的軟榻上睡覺,這樣的話一個車伕便不會惹人懷疑,畢竟是在人家的地盤上。
國色天香樓中的熊熊烈火幾乎是在一瞬間便吞沒了在一角池塘邊的玲瓏院,而等到人們反應過來衝去救火之時已經太遲了,房屋頂部早已經塌陷下去,即便是沒被火燒死也凶多吉少了。
呼喊聲和援救聲整耳欲聾,不少人奮力地援手提水一同救火,然而等大火熄滅時,已經過了三更了,除了焦黑一片瘡痍滿目的廢墟便是滿屋子的焦屍,別說真面目了,一把火燒的臉男女都分不清了……
這件事再次驚動了汝陽王,他悲痛欲絕發誓要查出兇手來給玲瓏姑娘一個交代,而汝陽城南幾百裡之外的長公主軒轅瑾也在第二日清晨趕了回來,滿身風雪地跪在了一片焦黑的玲瓏院外,看得衆人不甚唏噓!
就連南宮墨雪和夏侯懿也沒有想到他們的這一舉動竟然會讓查到軒轅昊身上的軒轅瑾對自己一母同胞的親兄長下殺手,當然這是後話了。
大半夜時間,南宮墨雪他們行得極慢也已經出了汝陽城五百里地,第二日午時便到了汝陽北邊的第一大縣——安溪縣。
趕車的嫣然並沒有讓夏侯懿他們下馬車,只是買了乾糧和酒菜拿上了馬車中,四人吃飽了又接着趕路了,畢竟主子身上的傷口剛結痂,走動不方便還是躺着吧。
北域極寒,他們身上的衣裳都換了最厚實保暖的羊絨裡衣,外面都是擋風雪耐寒的裘皮,南宮墨雪怕夏侯懿傷口感染不敢燒炭火,馬車內冷的跟外面一般如同冰窖,她也只是微微運功禦寒,並不顯露出半點不適。
汝陽王真的便極爲賣力的在國色天香樓內徘徊着查殺手的來歷,汝陽第一美人玲瓏姑娘再回城的當日夜裡便被人刺殺在玲瓏院內,兇手殺人放火毀屍滅跡全套做完,其手段之殘忍行跡令人髮指讓汝陽百姓人人怨憤不已,畢竟這個善良的姑娘八年前捨命救過汝陽王的性命,又飽受八年病痛折磨,好不容易回來了卻被人殺了!
軒轅瑾每日帶着她的護衛在汝陽城四處又當抓兇手的幾日,南宮墨雪他們一行人已經在祁都安穩的修整了三日,今夜他們準備進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