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擺明了是爲難,不過除了軒轅玥和方文懷以外的衆人都樂的看戲,畢竟,這些官宦人家的後宅戰爭輕易不會在外人面前展示,平日裡不管這些人怎麼爲自己家裡的嫡庶兒女怎麼掐架而頭疼,可看別人掐架卻是半點兒也不會有這種頭疼的感覺。
相反,他們很興奮。
“薇兒,你明知道你三妹沒有學過詩詞!”
方文懷忍了又忍,終於還是忍不住出口訓斥方若薇道。
從小到大都非常寵愛自己的父親竟然爲了一個庶女對自己發火,方若薇感到委屈極了,除此外便是滿滿的憤怒。
憑什麼那個庶女既能得到皇上的封賞,又能得到父親的青睞?明明她方若薇纔是整個方府最耀眼的人!
往日裡不管走到哪裡她都是最耀眼的人,可今日,全部的風頭都被那個該死的庶女出盡了!
委屈地半垂下頭,方若薇垂下的眼簾遮住了明珠一般的眼睛,所有人都能看到她臉上的委屈,偏偏她倔強地不流下一滴眼淚來,這樣的故作堅強讓那些本就對她有好感的男子心疼極了!
“方大人此言差矣,三小姐不是也沒有學過畫畫嗎,可她畫的也不錯不是嗎?其實說起來,作詩比畫畫簡單多了,以三小姐的聰明,一定能作出好詩來的!”
太子一直心儀方若薇,眼見心愛的女人因爲這件事受委屈,他當仁不讓地要爲方若薇出頭。
方文懷深吸了兩口氣,想要爲方若素出頭,可到底不敢真的得罪太子,畢竟如今的形勢如同霧裡看花,這幾位殿下里最有可能登上皇帝寶座的人還是太子。
張家誠那裡始終不肯招出朝中充當他耳目的人是誰來,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件事跟太子脫不開關係,可張家誠一天不招供,太子的地位便會一直很穩固。
所以,方文懷到底還是退縮了。
冷眼看着場中的形勢,軒轅玥心底如同有一把怒火在瘋狂地燃燒着,冷眸涼涼地掠過方若薇美若天仙的臉,他看到的卻是她醜陋到了極點的心。
“哼……”
冷哼一聲,他剛要說話,方若素卻搶先道:“說起來,剛剛我確實是想要題詞來着,不過因爲喝的有點暈,所以就給忘了。”
說完,她從方若薇手中接過那《驛外紅梅圖》來,將畫重新撲在桌子上,拿起毛筆沾了黑色的墨水唰唰唰寫下幾行字。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羣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軒轅玥走到方若素身旁,本是想着如果她沒有頭緒的話就提醒一二,卻沒想到她用極快的速度寫下了一首詞。
從她寫下第一句起,他便跟着吟誦,而後越來越大聲,他向來古井無波的聲音竟然因爲那幾句詞而微微顫抖了起來。
這首詞,與《驛外紅梅圖》的意境是何等的相配,有與殿中此時的局勢是何等的協調?
此時的方若素不就像那開在斷橋邊的紅梅一樣,在寒風暴雪的凌虐下傲然開放嗎?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方若薇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今日的她算是裡子面子全部都丟給方若素了,她本是想要爲難方若素,沒承想不但沒有爲難成功,還讓方若素藉着一副《驛外紅梅圖》和一首《詠梅》將她寒磣了個徹底!
可不是?現在大殿中的人看她的眼神不就像是摧殘方若素那株紅梅的可惡風雪嗎?
方若薇氣悶的說不出話來,她畢竟年輕,還在爭強好勝的階段,被方若素擺了一道兒以後根本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尤其是,原本衆人看她像仙女,現在衆人看她的眼神卻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向來心高氣傲的方若薇此時沒了主意,不過大夫人卻是經歷過大風大浪的,她深深地明白,眼下的情況自家女兒說什麼都不對,說不定還會落下個善妒的罪名。
大宴國男女大防已不如從前,男女之間可以正常的交往,可絕大部分高門子弟的婚事還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在大宴國,女子若是背上個善妒的名聲可是極其影響前途的一件事,畢竟,沒有一個男人想要娶個善妒的老婆,就算是男方的父母親族也不希望家裡招來一個善妒的兒媳婦,這就代表了家宅不寧。
除非那個男人一輩子不會納妾,否則的話這一家子註定沒有好日子過。
所以,在方若素提出想娶她的唯二要求的時候,所有人才會用異樣的眼神看她,就連向來與她交好的軒轅玥都眼神奇異。
當然,方若素的情況比較特殊,畢竟她還有一個從二品郡主的爵位在那裡,雖然很多高官子弟不會因爲她的爵位而打什麼注意,可一些小門小戶的想要攀上她這根高枝的還是大有人在的。
方若薇卻與方若素沒法比,身爲方府的嫡女,原本是有希望嫁給太子或者五皇子這些人中龍鳳當正妃的,而且,這也是她和方文懷夫婦的願望,更是她的美貌的唯一出路。
可以肯定地說,一旦分方若薇善妒的名聲傳了出去,她便會由炙手可熱變成門可羅雀。
那樣的後果,不是她能承受的,也不是大夫人所能承受的。
所以,大夫人當機立斷地笑着誇讚道:“好詞!好詞!身爲嫡母,我竟然從來沒有發現素兒的才能,真是無能!待到回去以後,我一定要給素兒請最好的先生教她琴棋書畫!”
她如此一說,頓時給她們母女又扳回了不少顏面,雖然衆人都心知肚明是怎麼回事,不過大夫人的當機立斷還是值得衆刮目相看的。
這一出鬧劇總算是結束了,軒轅九天眯着眼睛看向那副《驛外紅梅圖》,對方若素問道:“寶昌郡主,這幅畫你準備如何處理?”
方若素學着軒轅九天的模樣眯了眯眼睛,歪頭看向軒轅玥笑道:“皇上,這幅畫臣想要送給五皇子。
此次在保州他幫了臣不少忙,若非有他力挺,以臣有限的能力根本就什麼忙也幫不上。”
軒轅玥神色一動,冰寒的眸子亮晶晶的比天上的繁星還要耀眼幾分。
他本就喜歡梅花,所收集的名畫裡大多都是梅花圖,就連屬於他的宮殿前也種着各種品種的梅樹。
是以,他極其喜歡方若素的這一幅畫,尤其是,他看懂了那幅畫裡隱藏的不甘和絕望,他希望珍藏這畫,也希望能保護那作畫之人。
軒轅九天一愣,失望之色溢於言表。
他也很喜歡那副畫,喜歡那和穆皇貴妃的粉紅長裙一般熾烈的紅梅,喜歡那紅梅的堅強,高傲,他知道,穆皇貴妃也同樣喜歡,他原本想着方若素要是沒有處置這畫的想法就要過來,現在看來,他純粹想多了。
方若素聰明無比,瞥了一眼滿臉失望之色的皇帝和穆皇貴妃,無奈地嘆了口氣。
“皇上,臣聽聞宮中的梅園裡種着各色各樣的梅花,可謂美麗至極,臣斗膽懇請皇上待到入了冬允許臣進宮作畫,臣一直很想觀摩那些名貴的梅花品種呢!”
這是在變向地承諾軒轅九天,到時候她可以送給他一副寒梅圖。
軒轅九天這才滿意地點點頭:“準了。”
作畫風波到此結束,宴會也漸漸進入了尾聲,眼看天色漸晚,軒轅九天沉聲道:“都……”
“散了”兩個字還未出口,大殿外卻忽然傳來一聲尖細的通傳聲:“太后駕到!”
軒轅九天一愣,隨即起身迎了出去,皇后和穆皇貴妃冷冷掃了對方一眼,緊隨其後,衆臣和家眷們則是從座位上起身跪在了地上迎接太后的到來。
當今皇帝是個孝子,雖然貴爲皇帝,不過位於這位太后娘娘的要求幾乎可以說是有求必應。
好在,太后是個明事理的人,並不似那些別有居心的深宮女子,只要皇帝的決策不出現致命性的錯誤,她一般不會強加干涉。
是以衆人在迎接太后的時候比迎接帝后更加謙卑。
“都起來吧!”
太后今年六十有五,不過但凡是宮裡的女人大多都會保養,如今的太后看起來就像五十出頭的女子,肌膚紅潤細膩,精神極佳。
她一襲暗紅色描金鳳裙高貴內斂,比起奢華的皇后來,這位老人渾身上下都透着上位者的威嚴,就連皇后在她面前都要戰戰兢兢的。
軒轅九天一面攙着太后的手往裡走一面笑着問道:“都這麼晚了,母后怎麼過來了?您不是嫌鬧騰,最不願意參加這種宴會的嗎?”
皇帝向來威嚴,也只有在生養他並且全心全意對他的太后面前纔會露出真心的笑容。
太后目不斜視地走到龍椅旁那原本屬於皇后的位置,早有宮人撤了皇后的桌子,換上了新桌和新鮮酒菜。
目光威嚴地瞥向戰戰兢兢起身的衆臣極其家眷,太后着重看了一襲鵝黃色長裙的方若素兩眼又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哀家聽說皇帝新封了一位有封地的郡主,還給了從二品的爵位,特意來看看到底是什麼樣的女子能夠讓皇帝破例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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