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氏到底沒拗得過女兒,她望着女兒那張消瘦的小臉,咬着牙同意了。總不能把女兒給逼死吧?況且永寧侯府那鬱氏就是個光腳的,若和她撕破了臉女兒還能嫁給誰?作孽啊,她這是上輩子作孽啊!
很快劉氏和鬱氏就瞞着所有人交換了衛瑾瑜和沈雪的庚帖,沈雪得償所願,也不絕食鬧騰了,乖巧得如一隻小貓咪。
永寧侯夫人鬱氏眉開眼笑回到府裡就把兒子叫過來了,衛瑾瑜也知道今日兩家要交換庚帖,自那日在長公主府大門口見了沈四一回他就頗有些念念不忘,那明明是個溫婉美麗的少女,哪裡是娘說的那般粗鄙醜陋?
“娘辛苦了!”衛瑾瑜一進來就對着鬱氏行禮。
鬱氏看到兒子臉上明晃晃的笑容,心裡把沈薇又罵了一遍。她沒好氣地瞪了兒子一眼,道:“你娘我就是個勞碌命,你和你爹兩個都是天生富貴命,偌大的侯府還不都得我心?”
“孃的辛苦,兒子和爹都瞧在眼裡呢,娘等着,兒子定好生讀書,好生上進,定會給娘掙來鳳冠霞帔。”衛瑾瑜正色說道。
鬱氏聽着兒子的話,心裡比吃了蜜還甜,笑着嗔道:“喏,看看吧,你媳婦的庚帖!”
“多謝娘。”衛瑾瑜面帶喜色,又有幾分急不可耐地接過庚帖,仔細一瞧,臉色大變,“娘,錯了!兒子那未婚妻排行第四,閨名爲‘薇’的,可不是五。”這庚帖上寫的忠武侯府三房五沈雪是什麼鬼?
鬱氏臉上的笑容淡了淡,“沒錯,就是五。”
衛瑾瑜一愣,隨後想明白什麼似的,道:“娘,咱們當初訂下的可是四,婚姻可是大事,怎麼能隨意換人呢?娘,兒子知道你不大喜歡四,兒子不是跟您說了嗎?四很好,不是您想的那樣。娘,做人要信守承諾,您這樣可不是君子之風啊。”他苦口婆心地勸起來。
他越勸鬱氏越惱火,揮手打斷他道:“你也說了婚姻是大事,自然是長輩說了算,爲娘說是五就是五。”看到兒子臉上的不贊同,她劈手扔下一方帕子,“你也不要再跟我提四,你都收了人家五的東西,就只能是五。”
衛瑾瑜看到扔在自己懷裡的帕子,臉色又是大變,脫口而出,“怎麼在您這?”
“不在我這在哪?若不然爲娘還不知道你做得糊塗事。”鬱氏又瞪了兒子一眼,然後語重心長地道:“瑜兒,你也老大不小了,讀了那麼多年書該是明白道理的,你怎麼能私下去見五呢?”
“娘,不是,不是——”衛瑾瑜面色難看,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他能說他接到的書信是沈四約他相見結果來的是沈五嗎?他能說那帕子他沒想要,是沈五硬塞他懷裡的嗎?
他能說嗎?能說嗎?只要他開口說了,依他孃的脾氣肯定又會生出許多枝節來。
鬱氏見狀勸道:“瑜兒,你既然壞了五的名聲,何不乾脆娶了她?你也說了君子要有擔當,你若不娶五,那她就只能青燈古佛了,你於心何忍?”
衛瑾瑜的臉更加難看了,是呀,別的不說,五確實是因他而壞了名聲的,雖說他不是有意的,但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可是,四——”衛瑾瑜爲難起來,他的未婚妻明明該是沈四的呀,這些日子他心裡頭牽着掛着的也只是沈四呀。自己娶了沈五,那沈四怎麼辦?
鬱氏見兒子的態度鬆動了,繼續勸道:“四的名聲又沒有壞,以忠武侯府的門第自然可以另擇夫婿,瑜兒就不用心了。”
衛瑾瑜一想到那個美麗的少女要嫁給別的男人,爲別的男人生兒育女,不知怎麼的他的心就抽抽的疼,好像失去了什麼珍貴的東西似的。
鬱氏很瞭解自己的兒子,忙安慰道:“四身子骨不大好,恐怕何難說到好人家,瑜兒若是還惦記了四,等你婚後爲娘再好生爲你籌謀,咱們聘了四進府給你做平妻。姐妹共侍一夫也算是佳話,而且瑜兒你還能好生照顧四。”
這本是鬱氏哄騙兒子的話,永寧侯府有多大的臉敢娶忠武侯府的做平妻?有規矩的人家是絕對沒有平妻這個東西的,只有那不講究的商戶人家纔有平妻。
可衛瑾瑜這個棒槌還真信了她孃的話,他仔細想了想,覺得這樣很好,既保全了五的名聲,又能和自己喜愛的女子朝夕相對。於是就點頭答應了。
說服了兒子,永寧侯那邊就更好說服了。鬱氏隨意編了個藉口:“四體弱,家裡憐惜她,想多留她兩年,又覺得她的才貌配不上咱們瑜兒,於是就找妾身商量,想把四換成五,妾身想着都是沈大人的親閨女,無論哪個嫁過來妾身鬥拿她當親閨女看待,就同意了。”
永寧侯除了唸叨了一句“弘軒兄是好人,弘軒兄太客氣了”之外,啥反對意見都沒有。
鬱氏輕輕鬆鬆就搞定了這父子倆,劉氏那裡卻遇到了難題。她私下裡讓雪姐兒頂替薇姐兒,怎麼跟府裡交代?老太君那裡倒是不怕,憑着老太君對她的偏愛,只要她哭一哭求一求,老太君差不多就會答應了。
可老爺那裡怎麼辦?老爺很疼薇姐兒那個死丫頭,是絕對不允許她桃代李僵的,這也是她先斬後奏瞞着所有人交換了庚帖的主要原因,就想着反正木已成舟,老爺就是再生氣也沒用了。
可是劉氏沒想到沈弘軒會那麼的震怒,他把內室裡的東西都砸了,死死瞪着她,似要把她吃了一般,“什麼?你說什麼?你把薇姐兒的婚事換給了雪姐兒?”
似乎只要她說是,下一刻他就能撲上來把她掐死。
劉氏嚇得一下子就跪在地上,“老爺,妾身也是實在沒辦法呀?雪姐兒,雪姐兒做了醜事,被永寧侯夫人拿了把柄,她瞧不上薇姐兒,立逼着妾身把雪姐兒嫁過去,老爺,雪姐兒也是您的女兒,您難道忍心看着她去死?您不知道,這些日子雪姐兒瘦得只剩一把骨頭。”她哭訴着。
“那薇姐兒呢?你只想着雪姐兒,那薇姐兒怎麼辦?”沈弘軒逼問着劉氏,“這婚約是薇姐兒她娘給她訂下的,沒有了這樁婚事薇姐兒要怎麼辦?”他的聲音猛地提脯嚇得劉氏哆嗦了一下。
“薇姐兒,薇姐兒長得好,定能尋了好夫婿。”劉氏囁嚅着說道。
“好,好,你剛纔還說永寧侯夫人嫌棄薇姐兒,連永寧侯夫人都嫌棄薇姐兒,她能尋個什麼好夫婿?啊?啊?你說呀!”沈弘軒指着劉氏的鼻子怒喊,“你個毒婦,毒婦啊!我有眼無珠,還當你是個好的,你對得起我嗎?你就是這樣待薇姐兒的?”
沈弘軒滿腔的怒火找不到出口,他恨不得能把劉氏打一頓,奈何他,君子慣了,只能狠捶自己。,
劉氏一聽這話不樂意了,站起身拉住沈弘軒就要評理,“是,妾身這事是做得不對,可老爺也不能往妾身心窩子裡捅刀子啊!這麼些年來妾身戰戰兢兢打理後院,養育子女,妾身自問沒有哪一點做得不好的,老爺您這樣冤枉妾身,妾身還不如死了算了。”
說着就要往牆上撞,紅香立刻上前拉扯,“夫人,夫人您可不能啊!老爺,夫人打理後院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呀!老爺,您勸勸夫人吧。”
劉氏掙扎着要尋死,丫鬟們跟着拉扯阻攔。沈弘軒看着眼前的鬧劇,更是氣得渾身亂顫,“潑婦,潑婦,這成何體統,成何體統!”
劉氏邊哭邊說:“老爺埋怨妾身偏心,老爺難道就不偏心嗎?你只想着薇姐兒,想過雪姐兒嗎?爲了永寧侯世子,雪姐兒都尋死好幾回了,你看看她瘦成什麼樣了?你不心疼我還心疼呢。”
沈弘軒說不過劉氏的伶牙俐齒,“不可理喻,不可理喻。”乾脆一甩袖子走了。
劉氏鬆了一口氣,不哭也不鬧了,在丫鬟的攙扶下起身梳洗換衣,“記住了,嘴巴閉緊點,這事誰都不許亂嚼舌根,一經發現立刻打死。”
衆人心中一凜,齊聲道:“是。”
沈弘軒心中悲番心煩意亂地走着,等回過神來時才發現站在了風華院外。想起剛纔的事情,再想想院裡的薇姐兒,他的臉一陣發燙。最後沉吟了一會還是擡腳走了進去。
沈薇對她爹的到來感到十分詫異,這可是她爹頭一回來看她。
“父親,喝茶。”沈薇乖巧地奉茶,實在搞不懂她爹到底來幹啥的,這麼半天了,一句話都不說,光用內疚的目光看着她了。這是演得哪一齣?
“哎,哎。”沈弘軒接過茶杯直接就往嘴裡喝,好在茶水不燙,不然這一下夠他受的。這是在哪裡受了什麼刺激?怎麼這麼不走心?沈薇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
面對女兒打量的目光沈弘軒還是張不開嘴,他要怎麼跟女兒說呀?他沒臉說呀!
沉默了許久,沈弘軒還是開口了,“薇姐兒,你的婚事——”
“父親,是不是婚期訂下來了?女兒看那永寧侯夫人都來了五回了。”沈薇眼睛亮晶晶的,帶着羞怯又帶着幾分期盼。
沈弘軒一窒,更覺得無顏面對女兒了。他咬了咬牙道:“薇姐兒,你的婚事沒了,劉氏,雪姐兒,咳,薇姐兒放心,爲父會給你尋一門更好的婚事的。”望着女兒迅速黯淡下去的小臉,沈弘軒都說不下去了。
“父親是說雪姐兒喜歡女兒的這門婚事,夫人就把女兒的婚事換給了雪姐兒是嗎?”沈薇咬着脣倔強地望着父親,眸子裡是滿滿的信任和依賴。
沈弘軒不忍心地別過頭,輕聲道,“是!”又連忙道:“薇姐兒,是父親對不起你,是父親——”他真的說不下去了,手心手背都是肉,薇姐兒和雪姐兒都是他的閨女!
“父親,女兒不怪您,雪姐兒喜歡,就給她吧。女兒是姐姐,讓一讓妹妹是應該的,女兒——”沈薇轉過頭,她的聲音很輕。
沈弘軒卻從中聽出了哽咽和,他的心裡更加的不好受,多麼懂事的薇姐兒呀!明明傷心難過卻還硬撐着笑臉安慰自己,多好的孩子呀!
這一刻,沈弘軒想起了早逝的阮氏,曾經他的嫣然就是這樣善良而善解人意,薇姐兒和她娘一樣。
沈弘軒嘆息了許久,最後摸了摸沈薇的頭走了。
沈薇臉上的表情頓時消失不見,生活就是一場戲,要想過得好就全靠演技。